朝圣者日记·章（三）酢浆草

  天上的云是浓白的酸奶，乳清是淡蓝的。每一块浓白都像一座浮岛。

  香樟树下，有紫的云，偏红调的，一小丛一小丛，是酢浆草。紫云之下，是绿的池，浅绿色的，幼嫩的叶澜。

  玲珑的小花在绿褥中安睡，空气是柔软的禅香锦缎。

  修道院的建筑下，朝圣者们穰穰而惶急地向诵经室赶，没有耀目的日光，灰蓝的。

  朝圣者将思潮的眼放在绿池边，步履仍向前。TA看到了一个由金丝织成的网络，每一簇紫色的小花与碧嫩的浅叶，都是一座酢浆草的小镇。一个一个小小的绿色孤屿。看不见的金线。绿色丝帛缠绕、交织，彼此牵绊。

  一小丛一小丛的酢浆草，紫红、淡绿，香樟花编织出金色的细丝，一个个紫的绿的点，一线线紫的绿的痕......一片紫的绿的海。酢浆草的王国。

  金丝网络覆盖、蔓延，毛绒的灌木。

  灌木开出了白色的小花。绿丝绒的天幕之上，点点昼白的星光，又淡去了。毛茸茸的翠色羽叶，天使掉落的白羽，被清透的雨刷上了绿的染料。

  羽叶晃动，是一只珠颈斑鸠。

  它从酢浆草的王国出发，飞向深绿的银杏天国。

  银杏的扇叶颤了颤，金色的圣光，深绿的叶沿，纤维的浪瓣绣上了金的丝线，浪沫。斑鸠停栖在天国的海面，唱起歌，“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银杏树上的歌者抚了抚花色礼服，清嗽一声，脱离深绿的海。辽远的天际是明媚的蔚蓝，已不是苦青。

  金色丝线，修道院，圣光织成的网。

  紫色的小舟忽地上下颠簸起来，朝圣者跌入了冰冷稠砺的海。TA的眼前是玻璃门，进入修道院诵经室必由的玻璃门。

  石阶，高而陡的，螺旋。石阶上有细碎的纹样。

  白色的，如大理石质地的诵经室。朝圣者们都漂泊在经文的海中。海是墨色深黑的，黑曜石的黑。

  天边晕出浅绿的云，带着彗星的丝帛的尾，亮白的。

  “嘿，朋友，我带了竹酿，该好喝的。”朝圣者Yan轻轻摇晃手中的杯盏，快意地，“这是我自己酿的，你知道，修道院里是有竹子的。”金白的星闪烁一下，清透的绿洇开了。

  “竹酿？修道院不让喝酒吧......”朝圣者不敢直截掠过黑曜石的海，TA一点一点划动小舟，向着星光的方向。

  Yan只是笑，ta眨眨眼：“今晚，竹林见。”

  黑色的海有了颜色，是明亮的蔚蓝。

  钟声响起，铁的铜的金属。一点竹的影，修狭颀长，竹叶簌簌，竹花米黄，衰颓的麦穗。

  “我...看到了金丝网络，在修道院里。一个...金色的王国。”朝圣者有些胆怯地，伸出手，绿色杯盏，很近的，却很远。

  “不，该是绿色的王国。我说，那王国其实是绿色的，最终或许会变成白色...嗯，黑色也说不定。”Yan啜一口竹酿。朝圣者看不见ta的眼。

  朝圣者举杯，“谢谢你，Yan。”

  杯沿相撞，如鸣佩环。澄净的，甘洌的，透绿的。竹影曳曳，酒中有刀锋的叶——锈蚀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