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NAF：阿夫顿家庭【151】
【151】破碎之梦境
一个月过去了，当然，这只是幻境中的时间。这一个月对迈克尔来说可谓是好运连连：月初，威廉与罗莎在他们互换戒指的小餐馆再次聚餐，重温旧情。上月中旬，迈克尔陪克里斯制作的模型火箭成功发射，他们还录了一套碟片，就连与伊丽莎白的关系也得到改善，他们一起去了化学用品商店。
唯一让迈克尔感到不解的是，当他与伊丽莎白、夏洛特一同去化学用品商店时，他记得自己碰倒了一瓶水银，可那里的员工却并未进行通风换气，也并未强制顾客撤离柜台。他就像扫除灰尘一般将玻璃碎片与水银扫起，地上的液滴也很快成为水渍。
埃纳德所创造的虚构世界，终归是有瑕疵的。
迈克尔一开始并不想将那次意外放在心上，直到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次意外：他打破了水银温度计，是罗莎拉住自己跑出房间。之后，威廉与露戴因戴着防毒面具去开窗通风，清除掉了地上的水银。在那之后，迈克尔的房间被封锁了整整一个星期，只留下敞开的窗户用于通风。
今天是休假日，迈克尔调试好客厅电视，将自己在纸箱中的游戏卡带珍藏拿出。拍去卡带上的灰尘，他试着将自己最喜欢的地牢游戏启动，准备用魔咒与火剑在地牢中大杀特杀来度过今日，一如往常。
罗莎为他端来一碗水果沙拉，给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拥抱。之后，她拿起抹布走上阁楼，准备为月度大扫除做准备。
埃纳德也在逐渐适应这副新的皮囊：想要应付其他人并不难，她只要修改威廉他们的记忆即可，可迈克尔不一样，他不是完全的傀儡，她允许迈克尔保留自主意识。埃纳德扮演罗莎，而迈克尔则只需要扮演好真正的自己。
埃纳德对罗莎的记忆复制，也只是停留于大纲层面。一些细节在她看来没有必要，大不了到时候再为迈克尔的记忆加把锁就是了，为了让迈克尔得到快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迈克尔真的会感到快乐吗，发自内心的快乐？
“罗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将这个问题从自己的记忆中删除。现在她不是埃纳德，她应该是罗莎，她应该扮演好眼前的角色，而不是去疑神疑鬼。
希望迈克尔喜欢自己的沙拉，芒果牛奶搭配微波炉热过的奶酪条，最后加入少许沙拉酱。
只是，她忘记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细节：迈克尔对热带水果过敏，自从他8岁时因芒果而过敏到脸部肿成灯笼后，罗莎就再也没有从迈克尔面前提过“热带水果”这个词。
但是，新世界重构后的设定疏漏还不只这些。埃纳德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迈克尔喜欢的电子游戏，如果是漫画书还好，她在餐厅漫画角都略有涉猎。可电子游戏什么的，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编写相关程序。
这也是为什么，迈克尔的游戏卡带插入开机后都是同一个画面：黑屏。
意识到这一点的“罗莎”急忙下楼，即使大腿擦伤她也不在乎。她关闭迈克尔的电视，用母亲那种关心与强硬兼半的口吻命令迈克尔换一种娱乐方式，比如去看看漫画，或去院子里陪克里斯他们玩玩儿童高尔夫。
看漫画？迈克尔书柜上的漫画早就被他翻烂了，自从1983年刊后就没了。附近的书店也只出售到1982年年末的更新刊物。埃纳德当然知道这一切的原因：1983年后的4年间，她都在湖底的铁箱中度过，怎么可能知道1984到1987年之间的漫画情节？
她不知道的东西也就无法创造，更无法修改，只能用封锁去逃避。
迈克尔吃下一口奶油芒果沙拉，味道不错，他记得自己从8岁后就没怎么摸过热带水果了—香蕉和菠萝披萨除外。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不算喜欢芒果的，罗莎也很少购买热带水果，是自己记错了吗—？
可是，水银是剧毒液体金属，容器破碎后应该在第一时间疏散人群，进行清扫通风。
可是，自己明明对《奇异四侠》1983年之后的漫画剧情存在印象：超感教授被磁铁魔王逼上绝路，然后能量人与银河女侠及时赶到，将那个头戴磁铁的大家伙揍了一顿，再之后他们要还去处理科莫多岛的变异蜥蜴…
可是，克里斯明明应该还有个朋友，那个朋友是名黑衣少女，好像还会召集电子玩偶与穿墙术之类的。并且，她还不止一次帮助过他们。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现实吗？
可是，自己是不是在醒来时忘记了什么？曾经迈克尔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机器舞女自己曾经认识，她应该在这儿，至少该在欢乐时光马戏团里，可为什么，现在哪里都找不到她？
可是，这些总是加载故障的游戏卡带是怎么回事？
迈克尔想要接一杯水，却发现罗莎早已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握着一杯柠檬茶。迈克尔接过茶水，看着身穿围裙的母亲，竟从中窥探到怀疑与不安。
“来吧，迈克尔—”罗莎对迈克尔伸出双手，可迈克尔却认为她想要的不只是个拥抱那么简单，“—到妈妈这儿来！”
“不，谢了，拥抱可以留到一小时后么？”迈克尔放下茶杯，他看到不满的神情从罗莎眼中划过，尽管只有一瞬，可他明白那不等同于无。
罗莎没有放弃，她俯下身，胸部紧靠迈克尔的肩膀，碧绿的瞳仁被淡紫色微光刺破。人肉皮囊下的金属轮廓逐渐清晰，棕色的长筒布靴也变为马戏团小丑般的铃铛舞鞋，迈克尔躲过她那可能致命的触碰，匆忙起身后退到罗莎身后。
“ 为什么？难道说…你还不满意么！”
罗莎撕下自己的伪装，毛发、面孔与衣襟，那些用于重塑躯壳的金属细胞迅速恢复为银白色，从离房间最近的出口各自逃离，像是遇见猫群的一帮老鼠。拆开一切虚假与伪装后，埃纳德的真容再次显现。
随之一同显现的，则是迈克尔的记忆。埃纳德为记忆之水施加的门阀彻底松动解体，迎来属于自己的末日洪流。一大股记忆如洋流入渊般刺入迈克尔的大脑，一秒过后，迈克尔想起了一切。
埃纳德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控，两道银白曲线很快将之包裹，曾经的伪装也再次愈合。她依旧是罗莎，她依旧可以陪在迈克尔身边。只要迈克尔接受劝说，接受自己的触碰—
“ 不！”
迈克尔的态度，比埃纳德所想的要坚决。可如果不亲自接触迈克尔，埃纳德便无法将这里再次重置。毕竟，这里还是迈克尔的躯体，迈克尔对其记忆与意识还存在最基本的掌控权。
“迈克尔，你怎么了？到妈妈这儿来—”
埃纳德想起自己现在的皮囊，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不，埃纳德，你已经骗过我两次了，”迈克尔对罗莎摇了摇头，“别再骗我了，你不是我的母亲，你也无法成为她。现在，做你自己吧！”
伴随着空间的崩塌，“罗莎”皮囊被数千条细小裂纹击碎，埃纳德从破碎的躯壳中走出，那不是棺材，可她的心却不比死亡好上多少。
她真的，永远也没有机会赢得迈克尔的芳心了吗？只因自己被栽赃过，只因自己是个机器？还是说，迈克尔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无论哪个猜想成真，对埃纳德来说都是致命打击。可迈克尔只是走到埃纳德身边，轻挽对方的双手，他们开始对视，一言不发，但此刻的沉默却胜过千言万语。
“为什么，难道这里不好吗？”埃纳德张开双臂，只要迈克尔愿意，现在进行空间修复还不算晚。
“我知道，你希望我得到快乐，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迈克尔抱住埃纳德，自己的杰作，自己的友人，自己的孩子，“可是你的关心伤害了其他人！我现在也能看到你的记忆，你不用对我有所隐瞒。”
“我，我—”埃纳德攥紧双拳，“—可是，他们只会给你压力，只会让你无法投入到幸福之中啊！他们的存在是—”可是，埃纳德现在才想到另一点：自己不也正是如此么？为迈克尔带去欢乐的同时，也为其带去烦恼与忧愁。
无论是过去那女孩的事，还是现在的记忆封锁与隐瞒。
“因为亲情与友情，绝不仅是在于分享快乐，”迈克尔也很震惊，一向浑噩度日的自己能说出这般感悟，“更重要的是，一同承担痛苦。不是封锁，不是逃避，也不是自欺欺人。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不配让我对你说出这些话…”
“不，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埃纳德像是孩子一般趴进迈克尔的怀中，心中的悲伤难以掩饰，“我，我恨那些误解我的人们，我以为你也恨他们。所以…”
“他们的审判权不属于我们，”迈克尔轻抚埃纳德的脊背，埃纳德没有落泪，可他知道她在忏悔，有些忏悔需要用心去听，“我们都尽力了，埃纳德…”
埃纳德抬起头，也许自己做错了很多，但至少，自己还可以帮迈克尔完成最后一件事。迈克尔也感受到埃纳德的内心，他对她点了点头：想去做的话，那就去做吧！
埃纳德要杀死一切金属细胞，让所有人从梦境中脱离。
哪怕这意味着，她必须掐断自己的一切情感。当然，在这件事上，她对迈克尔有所隐瞒。在进行这一切之前，她偷偷绕到迈克尔身后，对他进行了最后一次触碰。
那是她用尽最后力气，对迈克尔的记忆施下的死咒：“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的爱。”
在迈克尔紧闭双眼前，埃纳德用身躯为他挡住崩塌的梦境碎片，她亲吻迈克尔的额头，为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珠—啊，原来自己也会落泪，自己也会哭啊！
埃纳德的金属心脏，被她自己的双手刺穿。随之死亡的，则是失去最初宿主的数千万金属细胞。做梦的人们，是时候该苏醒了。
梦境很美，但苏醒后依然要记得面对现实。
毕竟，现实才是唯一的家，现实是梦境的基础。
梦醒了，造梦者埃纳德也迎来乐自己的终结之梦。
“迈克尔，这次恐怕，真的要说再见了…”
她看着自己的意识化为一块块像素，最终在昏迷的迈克尔眼前随风飘散。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回归真实过后，迈克尔就会感到开心了啊，这就足够了。
曾经，有个机器爱上了她的制造者，曾经，这里有过一个梦中的悲剧。
现在，这场悲剧该谢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