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辩证法》金句摘录(六)

1、知性和理性。黑格尔的这一区分——其中只有辩证的思维才是理性的——是有一定的意义的。一切知性活动,即归纳、演绎,从而还有抽象(狄多的类概念:四足动物和两足动物),对未知对象的分析(剖开一个果核已经是分析的开端),综合(动物的狡猾的小动作),以及作为二者的结合的实验(在新的阻碍下和在陌生的环境中),是我们和动物所共有的。就性质来说,所有这些行为方法——从而普通逻辑所承认的一切科学研究手段——在人和高等动物那里是完全一样的。它们只是在程度(每一次运用的方法的发展程度)上有所不同。只要人和动物都运用或满足于这些初级的方法,那么这种方法的基本特点对二者来说就是相同的,并导致相同的结果。相反,辩证的思维——正因为它是以概念本身的本性的研究为前提——只对于人才是可能的,并且只对于已处于较高发展阶段上的人(佛教徒和希腊人)才是可能的,而其充分的发展还要晚得多,通过现代哲学才达到。虽然如此,早在希腊人那里就已取得了巨大的成果,那些成果深远地预示了以后的研究工作。
2、辩证逻辑和旧的纯粹的形式逻辑相反,不像后者那样只满足于把思维运动的各种形式,即各种不同的判断形式和推理形式列举出来并且毫无联系地并列起来。相反,辩证逻辑由此及彼地推导出这些形式,不是把它们并列起来,而是使它们互相从属,从低级形式发展出高级形式。
3、在黑格尔那里表现为判断这一思维形式本身的发展过程的东西,在我们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关于运动性质的立足在经验基础之上的理论认识的发展过程。这就说明,思维规律和自然规律,只要它们被正确地认识,必然是互相一致的。
4、个别性、特殊性、普遍性,这就是贯穿全部《概念论》的三个规定。在这里,从个别到特殊并从特殊到普遍的递进,并不是在一种样式中,而是在许多种样式中实现的,黑格尔经常以从个体到种和属的递进为例来说明这一点。
5、只要自然科学运用思维,它的发展形式就是假说。一个新的事实一旦被观察到,先前对同一类事实采用的说明方式便不能再用了。从这一刻起,需要使用新的说明方式——最初仅仅以有限数量的事实和观察为基础。进一步的观察材料会使这些假说纯化,排除一些,修正一些,直到最后以纯粹的形态形成定律。如果要等待材料纯化到足以形成定律为止,那就等于要在此以前中止运用思维的研究,而那样一来,就永远都不会形成什么定律了。
6、对于缺乏逻辑修养和辩证法修养的自然科学家来说,相互排斥的假说的数目之多和更替之快,很容易引起这样一种想法:我们不可能认识事物的本质(哈勒和歌德)。这并不是自然科学所特有的现象,因为人的全部认识是沿着一条错综复杂的曲线发展的,而且,在历史学科中(哲学也包括在内)各种理论也同样是相互排斥的,可是没有人由此得出结论说,例如,形式逻辑是没有意义的。——这种观点的最后的形式,就是“自在之物”。第一,关于我们不能认识自在之物的论断(黑格尔《全书》第44节),离开了科学,陷入了幻想。第二,这个论断没有给我们的科学认识增添任何东西,因为我们如果不能探索事物,那么这些事物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存在的了。第三,这个论断是纯粹的空话,永远不会被应用。
7、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也许有某种意义: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去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就认识到什么程度。
8、永恒的自然规律也越来越变成历史的自然规律。
9、如果把这个理论普遍地彻底地应用到一切自然现象上去,那么这个理论本身就会变成一个宇宙体系从产生到消逝的过程中相继发生的变化的历史表现,也就是说变成一部历史,在这部历史中,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规律,即同一普遍运动的不同的表现形式起支配作用,从而作为始终具有普遍效力的东西留下来的就只有运动了。
10、“我们只能认识有限的东西……”[第13页]就进入我们认识领域的仅仅是有限的对象这一点而言,上述说法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这个命题还须有如下的补充:“从根本上说我们只能认识无限的东西。”事实上,一切真实的、寻根究底的认识都只在于:我们在思想中把个别的东西从个别性提高到特殊性,然后再从特殊性提高到普遍性;我们从有限中找出和确定无限,从暂时中找出和确定永久。然而普遍性的形式是自我完成的形式,因而是无限性的形式;它把许多有限的东西综合为一个无限的东西。
11、自然界中的普遍性的形式就是规律,而关于自然规律的永恒性,谁也没有自然科学家谈得多。因此,当耐格里说,人们由于不愿意只去研究有限的东西,而把永恒的东西和有限的东西混在一起,于是就把有限的东西弄得神秘莫测,这时他否定的不是自然规律的可认识性,就是自然规律的永恒性。对自然界的一切真实的认识,都是对永恒的东西、对无限的东西的认识,因而本质上是绝对的。但是,这种绝对的认识遇到一个明显的麻烦。可认识的物质的无限性,是由各种纯粹的有限性组成的,同样,绝对地认识着的思维的无限性,也是由无限多的有限的人脑所组成的,而人脑是彼此并列和前后相继地从事这种无限的认识的,会在实践上和理论上出差错,从歪曲的、片面的、错误的前提出发,循着错误的、弯曲的、不可靠的道路行进,往往当正确的东西碰到鼻子尖的时候还是没有得到它(普利斯特列)。因此,对无限的东西的认识受到双重困难的困扰,并且按其本性来说,只能通过一个无限的渐近的前进过程而实现。这使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说:无限的东西既是可以认识的,又是不可以认识的,而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12、先从感性的事物得出抽象,然后又期望从感性上去认识这些抽象,期望看到时间,嗅到空间。经验主义者深深地陷入经验体验的习惯之中,甚至在研究抽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置身在感性体验的领域内。我们知道什么是一小时或一米,但是不知道什么是时间和空间!仿佛时间不是实实在在的小时而是其他某种东西,仿佛空间不是实实在在的立方米而是其他某种东西!物质的这两种存在形式离开了物质当然都是无,都是仅仅存在于我们头脑之中的空洞的观念、抽象。的确,据说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物质和运动!当然不知道,因为物质本身和运动本身还没有人看到过或以其他方式体验过;只有现实地存在着的各种物和运动形式才能看到或体验到。物、物质无非是各种物的总和,而这个概念就是从这一总和中抽象出来的,运动本身无非是一切感官可感知的运动形式的总和;“物质”和“运动”这样的词无非是简称,我们就用这种简称把感官可感知的许多不同的事物依照其共同的属性概括起来。因此,只有研究单个的物和单个的运动形式,才能认识物质和运动,而我们通过认识单个的物和单个的运动形式,也就相应地认识物质本身和运动本身。因此,当耐格里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时间、空间、物质、运动、原因和结果的时候,他不过是说:我们先用我们的头脑从现实世界作出抽象,然后却无法认识我们自己作出的这些抽象,因为它们是思想之物,而不是感性事物,而一切认识都是感性的量度!这正是黑格尔所说的难处:我们固然能吃樱桃和李子,但是不能吃水果,因为还没有人吃过水果本身。
13、无限的东西的不可理解性。当我们说,物质和运动既不能创造也不能消灭的时候,我们是说:宇宙是作为无限的进展过程而存在着,即以恶无限性的形式存在着,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对这个过程理解了所必须理解的一切。最多还有这样的问题:这个过程是同一个东西——在大循环中——的某种永恒的重复呢,还是这个循环有向下的和向上的分支。
14、恶无限性。真无限性已经被黑格尔正确地设置在充实了的空间和时间中,设置在自然过程和历史中。现在整个自然界也融解在历史中了,而历史和自然史所以不同,仅仅在于前者是有自我意识的机体的发展过程。自然界和历史的这种无限的多样性,在自身中包含了时间的和空间的无限性——恶无限性,但只是作为被扬弃了的、虽是本质的却不是主导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