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精灵都去哪了：全球近三分之一淡水鱼类面临灭绝危机

河流、湖泊以及湿地是地球上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区域之一，虽然它们所占面积还不到地球表面的1%，却承载了世界上超过半数的鱼类物种。

更难以置信的是，在已知的35,768种鱼类中，有18,075种 (51%) 都生活在淡水环境[1]，而且越来越多的鱼种还在被不断发现。

然而，近几十年来淡水鱼类的数量急剧下降，全球近1/3的淡水鱼种濒临灭绝，已知有80种淡水鱼类宣布灭绝，仅去年就灭绝了16种。很多淡水精灵我们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就迅速消逝并被遗忘了。

即便如此，依旧很少有人关注这些被低估和忽视的淡水鱼类对世界人类与自然生态健康的重要性，以及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扭转趋势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好消息是，我们对于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来逐步恢复淡水生物的多样性已逐渐清晰，而且一些地区在基础设施建设中已经开始考虑淡水鱼的生存和繁衍。在介绍这些之前，先让我们了解一些关于这些淡水精灵的故事吧～

绚烂缤纷的多样性

淡水生物种类繁多，生活在其中的鱼类也是如此

全世界分布着数以百万计的河流、湖泊和湿地，它们拥有着各自独特的生态特性，甚至有一些还处于完全孤立的状态 (地理隔离)。淡水生态系统由于这种隔离以及复杂的生态位构成，导致了生物进化中鱼类物种的数量与牠们所处栖息地的总面积不成比例[2]。

于是结果就如开头所提到的那样，已发现的淡水鱼种类要比咸水鱼多，占所有已知鱼种的一半以上，相当于全世界脊椎动物物种的1/4左右。

巨大的物种数量不仅突显了鱼类在全球生物多样性中的重要地位，也造就了这个家族众多的非凡之处：

- 体型差异巨大

比如生活在印度尼西亚泥炭沼泽中的微鲤(Paedocypris progenetica)，又被称为露比精灵灯或袖珍鱼，牠们平均只有8毫米长，0.0004克重；

又或者是湄公河巨型鲶鱼(Pangasianodon gigas)、查菲窄尾魟(Himantura chaophraya)、巨暹罗鲤(catlocarpio siamensis)等巨型鱼类，牠们甚至可以长到3米长以上，体重超过300千克......

- 体色缤彩多彩

虽然很多鱼类都是银色的，但也有更加多彩的装扮，比如红蓝相间的宝莲灯鱼(Paracheirodon axelrodi)、两侧有鲜艳红色条纹的一眉道人(Sahyadria denisonii)、带有红色斑点的杜氏虹银汉鱼(Melanotaenia duboulayi)……

- 生存技能多样

每种鱼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能，比如上文提到的杜氏虹银汉鱼，科学已证明其记忆力实际可达到一年左右，也就是牠们生命的三分之一[3]；

射水鱼(Toxotes)家族则把水当作一种狩猎工具，把毫无防备的猎物打击到水中；

非洲的象鼻鱼(Mormyridae)家族会利用微弱的电脉冲与其他鱼交流；

南美枯叶鱼(Monocirrhus polyacanthus)就如名字所描述的一样，形似毫无生机的落叶，能够在伪装状态下捕捉猎物……

- 繁殖方式突破想象

淡水鱼种繁衍后代的方式也各有差异。比如在亚马孙雨林里，可以观察到雌性阿氏短颌洄脂鲤(Copeina arnoldi)会在倒挂的植物上产卵，之后会不断喷水来保持卵湿润，直到孵化；

生活在非洲和南美洲的口育鱼类会用口腔繁育幼鱼；

也曾观察到非洲的美新亮丽鲷(Neolamprologus pulcher)会放弃繁殖后代的机会，而选择帮助抚养亲属的后代[4]……

这些非凡的多样性也造就了许多怪异而有趣的名字，除了上文提及到的，还包括像是稻田鱼、彩虹鱼、太阳鱼、蟾鱼、鱵科鱼、面条鱼（银鱼）、月眼鱼等等。

虽然我们还不够了解这些极其多样的淡水生物，但有两件事我们是可以确定的，一是淡水鱼对人类和生态的健康十分重要，二是淡水鱼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们需要健康的淡水生态系统

健康的河流、湖泊与湿地，是生命维持系统恢复力的关键指标

健康的淡水生态系统对于维持淡水鱼种群的生存和繁衍至关重要。但是，由于对淡水鱼的了解并不充分，牠们在全球河流、湖泊与湿地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没有得到我们足够的重视。

鱼类作为淡水生态系统中生物量和摄食生态最占优势的存在之一，通过扮演着食腐、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重要角色，在生态系统中发挥着调节和基础功能，是自然平衡的核心。

比如，阿拉斯加鲑鱼出生于溪流，成长于大海，成年后又逆流而上返回溪流繁育后代随后死亡。这看似稀松平常的不断轮回却对生态系统具有重要的影响。阿拉斯加气候寒冷，生态系统的生产力极为有限。洄游的鲑鱼为沿途饥肠辘辘的棕熊提供了难得的营养，牠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积累脂肪，为挺过漫长的冬眠充分准备。

而产卵后死亡的鲑鱼死体又会成为河畔鸟类或者其它动物的食物，作为来自海洋的营养物质来滋养和肥沃淡水/陆地生态系统。同样的，湄公河的洄游鱼类也在其季节性迁徙中作为顶级捕食者伊洛瓦底江豚的食物，为河流生态系统的能量流动做出贡献。

如果淡水鱼类大幅消失，世界上许多淡水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会受到剧烈影响，这也包括人们所依赖的生命维持系统。

目前有20亿人高度依赖河流直接获取饮用水，这些河流还灌溉了1.9亿公顷的土地，支持了约1/4的全球粮食总产量[5]。同时，淡水生态系统也是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力量，例如，泥炭地储存碳的能力是全球森林的两倍。

不幸的是，淡水生态系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过去的五十年里，我们已经失去了全球35%的湿地[6]；1000公里以上的河流仅剩下三分之一能从源头自由流入大海[7]；仅40%的欧洲水域被列为生态健康良好[8]。

同时，淡水鱼的数量更是我们衡量河流、湖泊和湿地健康的重要指标之一。但自1970年以来，淡水域洄游鱼类的数量平均减少了约76%[9]，而巨型淡水鱼类的数量则减少了约94%[10]。如今，约1/3的淡水鱼类面临着灭绝的威胁。

这惊人的数字恰好反映了危机的加剧。不仅是淡水鱼需要健康的淡水生态系统，我们也一样。但我们失去牠们的速度已然太快了。

淡水渔业所面临的两类威胁

环境因素与不可持续的捕捞压力，将对整个生态系统产生深远影响

在阅读其他关于全球渔业捕捞的文章时，我们留下的印象是，捕捞作业主要是针对海洋资源。而约占全球捕渔量13%、年捕捞量达1200万吨的野生淡水渔业[11]，却常被忽视。

实际上，这个数字还被严重低估了。已公布的全球统计数据仅代表国家层级的捕捞量，而真正能反映实际捕捞情况的数据是缺失的（注：全球淡水鱼类的捕捞主要由亚洲、非洲及拉丁美洲的渔民手工捕捞获取，这部分捕捞量鲜有数据记录）。

目前，全球野生淡水渔业的压力主要来自两类威胁，一个是环境因素，包括污染、过度取水、水坝等基础设施建设、采砂和土地使用方式的变化，对生态系统所需要的复原力和健康构成了破坏。

另一个是不可持续的捕捞压力，包括高强度与破坏性的捕鱼方法，如 “绝户网”、“炸鱼”等，非法捕捞保护物种，以及放生大量外来入侵物种，都对淡水渔业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据统计，全球90%的淡水鱼捕获量都来自捕捞压力较高的河流湖泊[12]。

而实现淡水鱼资源的可持续捕捞与利用，将能够在缓解世界上最为贫困的人群生计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例如可持续的垂钓活动，将有利于促进当地经济并保障特有物种的未来；或是通过加强对当地社区的可持续管理，通过适度的休闲娱乐活动吸引游客，这无疑是一种比采矿或商业性伐木作业更可持续的选择。

除此之外，淡水鱼作为全球最受追捧的宠物（没错，不是猫咪或者狗狗，正是淡水鱼），推动观赏鱼这个产业逐渐成长起来。每年约有5300种观赏鱼在125个国家进行交易，其中90%是热带淡水鱼类，交易额高达150-300亿美元[13]。

因此，对淡水渔业的可持续利用也将为行业内的利益相关方提供稳定的收入机会，包括那些贫困社区。目前约90%的鱼类贸易都来自人工养殖的鱼类，仅有某些品种需要从野外捕获（受保护物种请遵守相关法规），或者需要通过野生鱼类来保持人工养殖鱼类的遗传多样性。

不过，也还需要考虑到外来入侵物种的隐患，因此有效监管繁育设施以及杜绝不合规的放生行为（比如饲养者介意鱼个头长太大了等原因）十分重要。

淡水精灵们的未来

淡水生物多样性紧急恢复计划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关乎地球未来的关键时刻，而世界各国也都明白了这一点，努力加强《巴黎协定》下的气候变化承诺的同时，并将于2021年就《生物多样性公约》下保护和恢复自然的新目标达成一致。

简而言之，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识到，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努力去解决我们所面临的紧迫的环境挑战。

2020年2月19日，世界自然基金会 (WWF) 全球淡水团队及其他国际组织总计25位专家联合撰写的《抢救性恢复方案——扭转全球淡水生物多样性丧失趋势》(Emergency Recovery Plan，下称《方案》)综述论文在知名科学期刊《生物科学》(BioScience)上发表[14]，为遏止淡水生物多样性下降提供了重要建议。

该《方案》由WWF国际淡水项目首席科学家David Tickner博士领衔，与全球科学家联合完成，是首个针对保护和修复淡水生态系统的综合性方案。文章分析了淡水生态系统所面临的六个主要威胁及其成因，针对每一个威胁提出了明确的解决方向，以及可参考的成功案例；结合主流国际公约中需要形成的决议和目标，梳理了达成目标需要具备的政治意愿和详细指标。

《方案》指出，必须抓住2020年全球政策机遇，在各国政府回顾生物多样性公约(CBD)、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性公约(UNFCCC)等政府间协议之际，推动各国出台各类积极政策应对目前的现状，通过有效实施这些政策以扭转淡水生态系统恶化的现状，并最终在未来实现淡水生态系统的恢复。目前迫切需要实施的六个对策包括：

通过承诺与实施这项计划，各国可以加强其河流、湖泊和湿地的恢复，并确保其鱼类和渔业的未来。

资料翻译&整理：鹅子
校对：王倩、陈波见排版：捷西本文数据资料来源：➤ WWF Report: THE WORLD’S FORGOTTEN FISHES (2021)

[1] Fricke R, Eschmeyer WN & Van der Laan R (eds). Eschmeyer’s Catalog of Fishes: Genera, Species, References. 

[2] Ormerod SJ (2003) Current issues with fish and fisheries: editor’s overview and introduction. Journal of Applied Ecology. Volume 40, Issue 2, pp 204- 213.

[3] Brown C (2001) Familiarity with the test environment improves escape re- sponses in the crimson spotted rainbow- fish, Melanotaenia duboulayi. Animal Cognition, Volume 4, pp 109–113.

[4] Wong MLY and Balshine S (2020) The evolution of cooperative breeding in the African cichlid fish, Neolamprologus pulcher. Biological Reviews, Volume 86, Issue 2, pp 511-30.

[5] Opperman J, Orr S, Baleta, H, Dailey M, Garrick D, Goichot M, McCoy A, Morgan A, Turley L and Vermeulen A (2018) Valuing Rivers: How the diverse benefits of healthy rivers underpin econo- mies. WWF, Switzerland.

[6] Ramsar Convention on Wetlands (2018) Global Wetland Outlook: State of the World’s Wetlands and their Services to People. Gland, Switzerland: Ramsar Convention Secretari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