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深山,芦苇忽有唰唰声,细看绿光晃动,小黄狗吓得浑身哆嗦
大学生连记事15
我们奉命进山砍柴期间,峡谷内天黑得早,晚饭后也就7点刚过便一片漆黑,大家总要拥火而坐,瞎吹神侃一通。那晚正吹在兴头上,忽听得河畔芦苇丛中有“唰唰”声响起,都以为是谁又在那里随地方便,便高声道:“走远点嘛,臭哄哄的。”但那“唰唰”声依旧,如是者三。这才忙着清点人数,却是悉数尽在,细看丛中“唰唰”声处竟有绿光晃动,都知道豺狼虎豹之类的动物夜里眼睛都是泛着绿光的,这芦苇丛中有动物藏身其间已是无疑。
大家霍地跳将起来,有的吼叫、有的敲盆、有的拍竹,那厮竟无惧怕之意,绿光依旧在丛中晃动。直待想起“动物怕火”之说时,有人赶忙将正燃着的柴块扔至丛中,那厮方不心甘情愿地缓缓离去。
就在那夜,我与家骅站岗时,从小黑河南侧沧源方向的山岗上忽地传来“呜嗷—呜嗷—呜嗷—”之声,顿时山鸣谷应,扎实令人毛骨悚然。如此数声后,那厮不再对天长啸,而似将嘴对着地下嚎叫,以至大地都在颤动。其声似远忽近,似近忽远。如此这般的长啸嚎叫,不像是饥寒交迫的觅食之声,也不像是在求其友声,仔细听来倒好像是在表达旷世的幽愤和惘怅,在抒发着胸中那千秋宏愿,未竟事业,多少有几分的悲愤和无奈。老子在《道德经》有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人不露面,那夜始终只是闻其声而未见其形,弄不清是狼,是虎,还是熊、是豹。
连里那只120团留下的名唤“地主”的小黄狗,跟着来到这里,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它总是最先上蹿下跳冲锋在前狂吠个不停,尤其在狗仗人势时更是英勇无比,今夜一声不吭不说,还总是瑟瑟发抖,直往人的身边紧靠,后来索性乖乖地躺在我的大腿下不再动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狗今夜这番举动,不得不叫人疑窦丛生,心里发毛。
人作为万物之灵,再没有任何动物的大脑能比人更发达的了,这是实;但是动物的某些感官则比人类灵敏得多,这也是实。比如狗的嗅觉、听觉就超级灵敏,俗称骨子里带来的这特异功能,它能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当人们还浑然不觉,毫无所知时,狗凭着自个的特异功能就已经闻到对方的气味或者听到对方的喘息之声。许多动物与生俱来就都有着相当灵敏的嗅觉、听觉。曾有山区一老农专程去动物园讨要老虎尿屎的事,他将老虎的尿屎拌上沙土,撒在羊厩四周,自此诸如狼等动物闻到老虎尿屎气味掉头就跑,死诸葛吓走了活仲达。
那晚,小黄狗被吓得大气不出、浑身哆嗦,据此大致可断定嚎叫着的那厮绝非等闲之辈了。更叫人恐慌的是,那夜小黄狗竟抛下主人不辞而别,没了踪影了,直待次日送菜来的司务员说起小黄狗已在连里溜达了,我们才发现这家伙真个吓破了胆。
趋利避害,畏死乐生,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这是后话。
是夜3时许,老何与老肖来接岗了,那厮依旧还在如此这般叫吼着,我和家骅已被吓得够呛,哪里还有睡意?索性伴着老肖、老何细听着那厮长啸嚎叫,其间,但见老何一言不发,神色凝重,甚是惊恐。倾听良久,突见老何斩钉截铁地说:“这是老虎的哭声!”问他何以为据,他道他二老爹说过“‘黄昏野猪半夜虎’,野猪白天通常不出来走动,一般在早晨和黄昏时分方出来觅食。现在不正是半夜时分吗?”读过的茅盾《子夜》,教现代文学作品选的熊先生说子夜与夜半同义,相当于头天23时至次日凌晨1时。但眼下已是凌晨3时许,说是半夜该正当其时!因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只听说过这巍巍佧佤山的原始森林中,有体型硕大的野猪出没并伤人的事,至于有没有华南虎深藏其间,一时半会还说它不清。既然民间有“黄昏野猪半夜虎”之说,我们就只能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不管那厮是虎是豹,总算是有了一次在万籁俱静之时,于荒天野地的深山密林之中,真真切切地有了虎啸龙吟抑或狼嚎豹吼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
古有“三人成虎”之说,当夜是四人都听到了这嚎叫之声,及至天明,说及此事,众皆深信不疑。
这山大王打破了我们宁静的樵夫生活,直把人弄得神经兮兮,睡前都将斧头、砍刀置于床边顺手处。
都说动物怕火,排长派专人白天备下大量干柴和活竹,要求站岗者务必彻夜保持柴火的熊熊之势,并不断地将活竹置于火内,让其烧到竹节处自然崩出“砰”的爆炸声,以此吓吓野兽,也借以壮胆。
大家每天夜里都得站岗,昨晚我和家骅站的是第三班岗,今晚轮到站第二班,也就十二点时分,我俩将火烧得旺旺的,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高度紧张地耳听八面,一个多小时过去,已经快交班下岗了,小黑河北侧沧源方向的山岗上又传来“呜嗷—呜嗷—呜嗷—”嚎叫声,真叫人胆战心惊。
夜里2点,我们交岗给老何与老肖后,便回棚中高卧,正迷糊着,老何、老肖便上气不接下气跌跌爬爬地跑进棚内,结结巴巴前言不达后语异常惊恐地叫道:“来了!来了!就在棚后,老虎来了!”
事发突然,大家霍地跳将起来,操起家伙,一涌而出,果见棚后林中有绿光闪动,有的人当即就被吓得浑身战栗,上下牙关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小腿发软,像弹三弦似的,那时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之声。
那厮也忒胆大,竟不把我们这一二十条精壮汉子放在眼里,依旧岿然不动,不即不离。
彼此对峙良久,有人似看出了其中破绽,疑惑地问道:“怪了,他娘的,怎么会有三只眼睛?”
当班站岗的老何斩钉截铁,应声道:“有一只是独眼龙!”
一语落地,石破天惊!口气坚决得不容置疑!说明他们站岗时负责非常,不但观察了许久,而且还看得那般仔细,竟连有一只是“独眼龙”都看清了!就只差还没有分清谁个是公,谁个是母了。
因见那厮们迟迟没有出招,人高马大的家骅没了耐心,仗着自个身强体壮,身后又有众多好汉,便手持利斧,一步一步地向绿光靠近、靠近。我见有不怕死的在前,也亦步亦趋地举着明火紧随其后。忽地,家骅大笑道:“什么‘独眼龙’,三只萤火虫!”
听说不是虎不是龙,亦不是狼不是豹,众皆一拥而上,果然是三只萤火虫,哪有什么“独眼龙”?
人在极度惊恐时,会疑神疑鬼产生多疑的错觉。估计我们老何同志站岗时神经过度紧张,神情恍惚,以致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起来。昨夜是他先凭臆想把那厮定为老虎,今夜遂产生了把萤火虫当作老虎眼里闪烁着的蓝光的错觉,其实哪有什么虎,是麂子放屁麂子惊——自己吓了自己。
定甲在他那首《重游孟定》中的“河滩指认摸瓜地,深夜惊呼独眼龙”说的就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