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偶像罗曼蒂克
一般来说,时间的魅影时常摇曳,如蟒蛇般萦绕于身旁。 一般来说,时间的审判悄然而至,之后赐予清晰。 时间就是如此,如此之物,就像是午后艳阳下石墙边无声无息的爱情,在柠檬树下不期绽放,就像是白沙晶莹,海水青绿,万物寂静,一切都睡去了,风,黄昏,还有海神。 但是当阿梅利亚华生将书用衣架挂在阳台的那个时刻,在潮湿雾绕的伦敦小巷,时间,失去了意义。 雾从四面八方向华生袭去,冷雨嘀嗒落下,但是书依旧如华生的灵魂一样干涸,日常期待在午后大英博物馆的艳阳不再如约而至,雾中的伦敦,残留下的也只有雾气和蒸汽的轰鸣,工业革命如同一场热烈的爱,亦如一次猛烈的热病,但是如今人们纷纷醒来,不像她,吞下雾中也同样灼热燃烧的威士忌,一个人,在大英图书馆,沉溺于神秘学的奇思妙想,沉迷于午后,腥臭依旧的泰晤士河。 有时候来自古巴的烟草和来自墨西哥的龙舌兰会给予她更多的刺激,但她却不会因此进行任何有关毒品的尝试,现实世界的苦难和孤单已经足够强烈,那又何必有? 梦境有时也会给予她丰富的质感,就像在神秘学中穿行,翻越不同语言的群山与翻越梦境之墙给予了她生活的质感。 雾中的伦敦时常令人失去方向,处于纯白之中与在漆黑之中艰难爬行一样不见前路。直到夜晚,夜幕降临,盏盏街灯亮起,黄色的光晕如同座座孤岛无声无息的屹立于伦敦令人窒息的冰冷海洋之中。 她决定出门。 冷雨淅淅沥沥,就像海洋轻拍崖堤。 点燃烟草,黑暗中唯一的暖色光源,在雾中如即将死去的太阳一样移动。 格林尼治时间标准的午夜时刻到来时,整座城市陷于了真正意义上的死寂,在这雾气之中,也许不再存在什么无法沉溺之雾了,令人迷失。 但是华生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再一次站在了大英图书馆的门前,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 门内星河璀璨,黑夜褪去了它的伪装,绽放出绚烂的众星之彩。 走上黑色大理石铺满的长廊,远处金银光闪烁。 石中剑浑身金光,立于王座之上,银色的食尾蛇环无声的在石中剑上空旋转。 皮鞋敲打大理石的清脆响声在整个空旷的空间蔓延与回响,就像华生无数次走过的大英图书馆的走廊。 她疯了吗? 首先,比较宗教学教会了你用第三人称说话。 之后,圣像绘制教会了你在自我臆想中活下去,就像无数沉醉于苦难的人。 华生双手握住石中剑的剑柄,试图利用自己的双手将其拔起,就像千年之前,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而今她妄图如法炮制,妄图和那个人一样,在荒原上如飞蛾扑火写下史诗。 华生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宝剑纹丝不动。 它拒绝了她,正如千年间它拒绝别人一样,这样你们就会知道,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的不列颠尼亚的王,仍在沉睡。 华生什么也没有说,她也许已经习惯了如此,作为眼睛,也许,不是作为双手,生存,不要否定自己,没有意义,只能选择罢了,感官没有因此将其放逐和剥夺的机会。 于是,她用手,将空中的食尾蛇揽于怀中,银色且柔和的光芒,赐予了她重返人间的时机,也许。 幸好,伦敦的浓雾不会以可见的形式入侵室内,不会剥夺人类最后文明的场所。 她在无数虚度的光阴之后,于午夜莅临大英博物馆,期间外白雾遮天,内烛光形单影只。 但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身边堆满了书。 她伸出手从男人的旁边抽出一本来,希望找些自己也可以阅读的书籍。 但是没有。 她不想关注现实,苦难的现实。 她不想看经济学。 她不想看社会学。 她不关注国家财富的秘密。 她不关注曼彻斯特工人的生活。 那些就像患了忧郁症的大象的脑袋一样的现实只会如蒸汽机的活塞一样单调的上上下下,在黑白的世界留下轰鸣,那些就像是在苦难中失去视线的奴隶,生活不停下脚步,直到死神亲吻他干涩的双唇。 哪怕有些爵士也好,萨克斯是黑夜的真正伴侣,可以让我们暂时忘却明天和深入骨髓的孤独的痛楚。 但是这里可能存在的只有具体的理性,那个男人就像数学公式,可以从准确的推导中走向他的终点。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起,这是今夜的第三次十二点。 男人终于完成了在纸上龙飞凤舞的书写,将手中的书籍缓缓合上。 华生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声音,恐惧令她窒息。 “晚上好,华生,请问你最近有什么收获吗?”男人说着,右手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火柴,华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 在烛光之外,今夜唯一的暖色光亮,属于她的小小火星。 与室外相似的白色烟雾从她的身边逸散。 “我想我已经相当熟悉宗教了,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出发,启蒙运动显然没有摧毁它们,它们至今还属于那些对其满怀期待的人,怀有苦难的人。” 当然还有没有才能的人。 “也许是时候该前进了。”男人说。 “我不想成为一名学生或教授,我也不想在理想主义上浪费时间,事实上,我是羡慕那些极端的人的,他们轻易的释放自己的欲望,沉溺于狂想,任凭那些火焰在他们的血管里滚烫。” 你也一样,我的朋友。 “我想,我们还是需要一些误解的,事实上,误解也是我们主动和个体的存在的可能,和前进的可能,不会沉溺于人类本能的自我毁灭的倾向。”男人说。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我的肉体和我的精神一样饱受摧残,缓慢的自我摧残,沉溺于逃避和麻醉,让我短暂的看到了雾中的阳光,我还记得泰晤士河曾经美丽的样子,你也见过,不是吗,就算在德国,你也曾见过更美丽的事物。” 而我再次倒下,尝试振作和自我阻止再次倒下的冲动。 “请不要再停留在原地了!”男人大声的说。 重复,重复,虚无,虚无之后,还是虚无。 没有办法的,弄得一团糟,退出,从知识殿堂逃出,我弱小的小资产阶级本质做不到,前进吗,可惜没有能力。 “时间在此停滞,但人类文明不会因此死去。甚至你可以因此找到一些真相,那些真正属于历史主义的事物,而不是死于权威的辩证法。”男人说着,从腰间拔出了那把石中剑。 耀眼的金色光芒一瞬间填满了黑夜。 “我始终相信这种可能,我记得在东方,在六道之中的天道便是无为,这是观测者,眼睛的伟大职责,观测是伟大的能力,我相信你可以从中找出前进的勇气与可能。不妨去看看吧,在历史的瞬间,也许你可以看见
……
”
男人把剑收入剑鞘。
“我们会在未来相遇的,华生,我希望你到时候还会记得我,我叫卡尔马克思,很高兴可以认识你。”男人起身,随后离去。
午夜之中,迷雾依旧,只是在无意中下了雨,潮湿携带寒冷,就像孤独一样渗入骨髓,令人难以逃避。
华生回到家中,走到阳台上,发现夹在衣架上的书本在雨中如同她的灵魂一样干燥没有一丝雨水,华生便知道了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