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時代的傳說
在這個科學大敗神秘的時代裏,有這樣一個傳說,傳說在那一次革命之中,神秘戰勝了科學。
在丟棄寶刀後的武士們拿起現代的強國利器將整個亞洲東部搞的烏煙瘴氣之前的一個午後,他人眼中的武士,武藤九郎,正在從鄉村坑窪的土路的中間徑直穿過。
行人紛々躲嚮兩旁,小販急忙把他路前的筐籃拉到了一旁,起身對著武藤哈腰欠身,而這位武士卻沒有還禮,仍舊朝前走去,手裡的那張紙被他握得死々的。他雙眼目視前方,滿臉怒愁,所有人都為之懼怕地讓開道路,卻都不曉得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是怎麼了?」一個小販顫巍著問道,
「不知道,最近這世道亂得緊。」他身旁的那位如此答道,
「該走麼?可又沒個准數,總是這樣……」先前的小販喃々著,
「管他呢,」後來的那位說著,「不出去的話也沒什麼,這一切都跟我們沒有關係,那是他們的事情。」
「說來……也是,」小販嫺熟地把剛々收起來的籃筐再次擺好,「但搞不好哪天……」他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了,那個人也沒有再繼續搭話。
慘澹的陰雲籠罩在天空之上,不見半點日光。
門被一下拉開,武藤九郎大步上前,把紙拍在了桌上。
「你發什麼神經?」
坐在座位上的男人有些不滿,但還是拿起了紙條,看了起來:
「敬愛的武藤九郎先生,無論如何,我們都將會在你們的明治十八年完成我們已經告知的計畫。屆時我們或許會與你們發生衝突,再次提前告知,以防衝突到時候難以解決,而使我們雙方都難堪。」
「我都告訴你那不是個玩笑。」廣田呵斥著,
「就憑這些紙?!這肯定是個惡作劇!」
「就憑這些紙和那些失蹤過後送來的白骨!」
「那你就告訴我那些妖怪到底想要幹什麼!『再次告知』,『再次告知』……我手上衹有一份告知!」
「所以這不是個玩笑。」
「我知道,但是我更想知道妖怪以外到底是誰在搞鬼!還有那個計畫到底是什麼?!我一無所知!」
「別提了!這種窮鄉僻壤,我一個月前發出的信現在才剛給我還來回信——結果上面卻説我們是在幹他媽的開玩笑!妖怪、暗殺、計畫,白骨剛才才埋好!」
「咚,咚,咚。」
兩人轉頭看向了門那頭,一個男人正在敲著門框,
「廣田先生?」
「怎麼了!」
「有人扔了紙就跑了,上面寫著要給您。」
「給我拿來!」
「在這。」
看似僕人的傢夥遞過來一張字條,廣田拿了過來,看見上面寫著「廣田悟先生親啟」。
「去吧。」
「是。」
廣田悟當著武藤的面翻開了紙條:
「天皇乃天照之子,庇萬海,護千疆。吾等皆為天皇之從屬,不隸於旁類走獸。而今遭難,豈能屈而不反焉?蓋汝之懦也。明治之世,反德川叛賊,追先皇之愿,必將耀於四海,震懾八方。而今妖禍亂世,理當全力以赴。前日之事,确為吾輩所做,特此書之,具以告知。吾輩將盡全力意除妖魔,不求一臂,僅望汝許之,觀其之果。若斃之,則無事發生。若敗之,亦無事發生。」
廣田讀罷,抬起頭看著武藤。
「第一張?」武藤半笑著問道,
「如果是就好辦了。」
「好了,又來一個攪屎棍。」武藤苦笑了一下。
廣田歎了口氣,拿出了一小堆紙——上面爬滿了字跡,又拿出了另一堆紙——那是一堆空白的紙。
「那就讓我們來看々最近這兩個月裏都造了些什麼孽吧。」
明治維新的風颳到了這座處於深山的村落之內。雖說處於深山,又被命名為村落,但實際上這裡的規模已經等同於一座城市了,僅是因為偏遠難覓而被暫時命為村莊。
村內隸屬於德川的武士統々不見了,而換來了一批從外國留學歸來的傢夥們——武藤和廣田便是其中的兩位,但是村裡的人仍舊認為他們同武士差不多,衹是因為《廢刀令》而拋下自己的寶刀而已。
廢藩置縣後的村落裏的村民們個々興致高漲,在心中幻想著從未見過的大海的模樣,海上面的那幾艘艦船,便是要在他們身上登陸的,要敲開他們的心靈的。愚昧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明智;錢幣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張薄々的紙片;大名在一夜之間變成了華族;落後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先進,一切都看起來是那麼地順利,仿若昨日衹是大和民族的一個噩夢而已,在目送艦隊離去之後便重新醒來了而已。思想的浪潮猛烈地衝擊著那些在農田裡耕作的人們,他們把自己從學堂內學到的知識視為改變自己的神物,而將那些遠古的夢想付之一炬,更有甚者直接在鄉間著書立說,傾訴自己對於神明的不屑。
冬日的寒風淩冽刺骨,敲擊著路旁一兩株仍舊倔強發綠的茅草。陰沉的天空上是層疊不分的烏雲,陽光衹能在被打散之後艱難飛出,白日如同傍晚一般陰暗。開滿梨花的樹椏上有著一個精緻而又小巧的窩,裡面住著幾隻精緻而又小巧的鳥,有幾隻是新的生命,有幾隻是老的生命。它們都靜々地靠在一起,雙眼望著天空,羽毛腐爛著,透出了絲縷暗紅血肉,白骨翻了出來,無神而又空洞的眼神裡透出了一兩絲難得一見的期許,微々張開的雙翅好似將要展翅飛翔一般,一陣清風徐來,扶著遊人的面頰,帶著它們的羽翼飄落而下,被那位小女孩撿起。女孩很驚訝地笑了起來,向著樹上的那個鳥窩道謝,在心裡天真地幻想著舞蹈著的腐爛羽毛以及瞪大了眼睛的,翻出白骨的鳥兒歡唱的樣子。
歌聲飄入了房內,讓兩人汗毛直起。
廣田站了起來,將門窗封得死々的。
武藤已經從那疊寫滿了字的紙上拿起了第一張:
「敬愛的廣田先生,我們明白一封信是完全不夠的,這事關重大,而你又是當地議會的會長,可以說你就是決策人了,所以這次特地前來補充。
你們所謂的天皇,不過是人類的虛假謊言罷了,真正的神明早已經如同風中殘燭一般。在你們之中已經有人開始否認妖怪的存在了,我們必須有所準備了,計畫已經在上次告知,而您沒有做聲,那便是放棄與我們鬥爭了,相應地,我們會給予你們一些特權。
請勿自作聰明。
十一月十九日。」
「最後這一行字的字跡明顯跟上面不一樣啊。」武藤說著,
「因為那是我寫的。」
武藤把信放了回去:「所以這是第二張。」
「是。」
廣田又拿起了一張信紙:
「廣田悟先生,最近總有人試圖阻止我們,那是您違約的表現嗎? 十一月二十日。」
武藤緊接著抽出了下一張紙:
「看來我們錯怪你了,昨天那位勇敢的武士立下了戰書之後就在我們面前英勇就義了。這堆白骨是他的,收好吧。 十一月二十八日。」
「十一月十九日,光雄從這裡失蹤了,」廣田說著,「十一月二十八日,一堆白骨混著這封信被放到了我家的門口。人不可能那麼快變成白骨,要麼這堆白骨是某個人惡作劇的成果(這個惡作劇也太過分了),要麼這堆白骨……」
「真的來自於妖怪?」
廣田無奈地點了點頭,「還記得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嗎?」
武藤搖了搖頭,說道:「總有科學可以來解釋這一切。」
「也就是說,你還相信著?」
「沒錯。」
「那天晚上的雞鳴狗吠,所有會動的瓷器、木器甚至是刀,原來都是我們的一個噩夢嗎?這個小村落內的奇怪的居民,奇怪的傢夥,幾次離奇的失蹤和莫名的謀殺……確實有什麼科學可以來解釋這一切,但絕對不會是人類的科學。」
武藤沒有搭話,而是拿起了下一張信紙:
「親愛的兄弟悟:
別開玩笑了,好々管理好那個地方就行,殺人什麼的,妖怪什麼的也太過於離奇了吧?我把你的信給毀了,要是拿去給藩長看了會怎麼樣?你有好々想過這些可笑的謊言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嗎?我們畢竟留學歸來,對於科學的確信是最基礎最不容得反駁的,而你卻如此反應,實在是讓我有些吃驚。近來母親又開始念叨你了,說你沒有在盆盂蘭節回來的陳年舊事,還為之哭了兩三次,我解釋了半天她才安靜下來。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好的……」武藤沒有去管這封家書剩下的內容,而是徑直看向了日期:「十二月十日。」
「剛才才拿到。」廣田歎了口氣,
「二十天?」
「這裡交通很閉塞。」
「這就是所謂的『上面的』回信?」
廣田笑了起來:「你說呢?」
「所以……」武藤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是在二十日寄出的信。裡面沒有白骨的事情。」廣田回答了武藤的疑問。
「在白骨之後,又相繼有幾個武士失蹤,所以那封……用……古樸語言書寫的?應該可以這麼說吧——非妖怪的信件,是武士們在搗鬼?」
「不,你不知道一些東西。」
廣田抽出了一張爬滿字跡的紙。
「報告失蹤的,都是武士,四個人。」他用手指著一個圓圈內的人名。
「實際失蹤的,也就是家屬不報的,被我們查到的,二十個。」他用手指著另一個圓圈。武藤看著,臉色大變。
「結果,我發現石田那小子給我報告的時候故意不給我看他寫的東西,說完話就跑了。我去他桌上翻看,找到了一疊紙,最上面那張紙上有寫字留下來的印,他寫字太用力了——瞞報了兩個人,那兩個人是……」
「告假回去的。」武藤猜到了廣田的話。
「是。」
一陣沉默。
「到頭來我衹能相信你了。」廣田說著。
「所以背後到底是誰在組織這一切?」
「所以你才會來到這裡。」
「什麼?」
「你手上的消息有多少?總不會所有東西都是『怎麼怎麼的廣田悟』開頭的吧?所有人都在對我撒謊,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已經讓我應接不暇了,我只想看到真實的東西,好讓我冷靜下來。」
「除了那一張,絕沒有第二張。」武藤九郎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真的?」
「是的。」
廣田雙手掩面,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望著武藤:「沒有線索、沒有目標、沒有具體人員、沒有辦法還擊,現在在我眼裡的嫌疑人,你知道到底是誰嗎?」
武藤靜候著廣田開口。
「整座……整座村莊。
所有人都在對我撒謊,不管我問什麼,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們或許沒有參與行動或許又有又或許沒有又或許……總之,他們害怕我們,可他們又害怕另一些東西,所以撒謊。於此同時又有一些人不害怕我們,但卻因為我的默不作聲而對我撒謊,甚至是我們之中,仍舊……這座村子,仿佛就有著魔力一般……
不覺得嗎?天皇在外面大張旗鼓地宣傳改化歸新,可卻在這個地方飽受障礙,再怎麼猛烈地颶風也吹不垮這裡看似摧拉枯朽的政治面貌,武士也好、藩長也好、華族也好甚至是天皇也好,就算一切東西都換了個遍,這裡仍舊無事發生。老兄,你是教書的,我相信科學,告訴我,如果這一切………這一切……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妖怪的話,還有什麼科學可以來解釋這些魔鬼般的事情?」
武藤九郎沉吟了半晌,似是被擊垮了一般,低沉著喃々了起來:「十二月三十日,還有兩天……兩天。」他抬起頭望著廣田,「還有兩天,我們能做什麼?還有兩天。」
「我不知道。」
兩人隨後叫侍者送來了一大堆的酒,苦笑著將自己灌得大醉。
午夜的燭光閃耀在這片仍未通電的村落之內,兩人醉迷的影子模糊地游動在牆壁之上。微々跳動的燭火飛落街頭,照亮了迷亂的街市上的宣傳畫報,街上有幾位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亂步在骯髒的土路上。所有人家門窗緊閉,屏息凝神,生怕被他們這些亂民鑽到了空子。那些身影都是些無法過活的人,他們晝伏夜出,在黑暗之中尋求這一隙生機。
正面又走過一隊武士,兩撥人馬互相無視,繼續向著自己將要前進的方向狂奔,在這個談論美德會讓人笑止千萬的午夜街頭,這樣做對於雙方都是有利無害。
不一會兒,好戲便從兩頭一齊上演。
武士走來的方向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尖叫聲,叫喊聲,打殺聲、打鼾聲湊在一起,送那些仍未入睡的幼兒進入甜美的夢鄉。
強盜們走來的方向則氣氛緊張,所有人都一言不發,靜謐的新月反射出來的淡泊微光將每個人的面龐悉數照亮,寒氣逼人的刀光則隱藏在每個人的陰影之下,等待著一聲令下。一排々的武士手握書卷,高舉火炬,在漫々長夜之中點亮了一簇螢火。
夜分已過,而今是明治十七年的最後一天。
刹那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武士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將自己數年來收集到的妖怪名單上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地挑出來,排成了一排,捆成了一團,堆成了一座小山。血液肆意地飛翔在武士們滿懷期待的熱望之中。那些武士有些是小販,有些是學生,甚至是官員、工匠、農民、無業者……甚至於初為人母的她們也為了自己的信仰加入了這場血的盛宴。
在那一大堆該死的東西之中,祇有少數幾個從人變為了物,而大部分東西則使用了強大的妖力,保留了人的模樣,讓人不由得破口大駡。
激昂的演說家們繼續重複著自己平日的工作,民眾們高舉火把,痛駡著那悲慘哀痛的曾經,宣告著自己已經脫離了神秘的控制,已經讓自由開化的火焰閃耀在了這片由人類控制的大地之上。武士們的刀光借由著激昂的口號被染成了絢麗的顏色,作家們執起紙筆,書寫下世界上最令人興奮的詩句,宣傳畫飛揚漫天,所有人都必須熱情高漲,必須高呼天皇萬歲的口號,於明治十七年的最後一日,人們必須嚮著那群可惡的妖怪可惡的神明可惡的神秘們宣戰,否則便是妖怪的走狗,神秘的走狗,是要變成那堆東西的。
朝陽照常升起,閃耀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之上,籠罩住了人們所居住的狹隘一隅,一個人砸開了封鎖廣田辦公室的木板,卻發現除了空酒杯以外再無一人。他手裡的武士刀發著鮮紅的光,照亮了他的全身,雙眼裡充滿了因為熬夜而留下的鮮紅血絲。
他環顧了四周,馬上沖出了辦公室,嚮著下一個目標前進著。
廣田和武藤此時正在一片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空間之內靜坐。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不是喝得太多了?那些瘋子去哪裡了?」種々疑問從兩人腦袋裏一個接一個地蹦出。
「這就是你們的特權了。」一個聲音傳來。
「哦……哦……」酩酊的副作用仍然還影響著二人。
「看見了嗎?這就是後果。」
「什麼?」廣田不自覺地問著。
「第一張紙條,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送出去過。」
「你……在哪?武藤,你聽見了?」
「我聽見了。」
「我們是不是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是。」
「那看來是我瘋了。」
「我也應該瘋了。」
「那到底誰瘋了?」
「不知道……呃……你覺得一片樹皮是叫巴克嗎?但是我總覺得我是條狗。」
「很好笑,很好笑……那麼……我們是瘋了。」
錯綜的幻境交映在兩人面前,酒後的記憶因為混亂而支離破碎,血色橫飛的景色在兩人眼前走馬觀花般地重現。白日化為黑夜,黑夜歸為虛無,在這片錯綜的虛幻世界之內變為實體,刻印在兩人的心間。可見光譜的後幾位選手三五湊陣,列成了一片,發著詭異的熒光,點亮了這片境界。暴風雨之中的黑船撲到了岸邊,撕咬著他們的思想,震撼著他們的心靈。人類的科學在這一刻被完全擊垮,神秘而恐怖的幻想在極少數的勝利之中佔據了兩人的頭腦,久不散去。
廣田最先驚醒過來,酩酊的效果已經過去了。
「我們在哪?」
「不知道。」
一道裂縫憑空出現,從中鑽出了一個滿頭金髮的少女。
兩人的記憶停留在了看見了鄉間大屠殺開始的時候,剛才的血與罪的飛揚同眼前的這位少女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讓兩人大為吃驚,以為自己已經升入了不知道是該叫做天堂還是該叫做地獄的地方。
「距離十八年還有大概八個小時的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左右,想要喝杯茶嗎?」少女說著,
「初次見面,我叫八雲紫。」
「初次……」
「廣田悟先生,我很清楚你們是誰,這些繁雜的禮節便免了吧,那些紙條,大部分都是我送出的。」
「呃……是的。」廣田回答著,兩人都猜到了面前的少女是什麼身份。
「看來,你是選擇站在我們這邊了?」
「他們都瘋了。」武藤嘆息著。
沉默的火花跳躍著,徘徊在迷茫之間,在最後點亮了憤怒的花火,綻放在了神秘的夜空之上。
「正如剛才所言,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我們的計畫。
我給你們,給他們,全部的信上都一直強調著『再次』這個詞語。
聽說過自然的系統嗎?三精、四季、五行。
日、月、星。
春、夏、秋、冬。
土、金、木、水、火。
明治十八年,是日春土之年,會綻放出萬物,帶來新的時代。」
兩杯清茗散發出茶香,擺在了兩人面前。
「你們可能還不清楚,引力的大小可是與時間有著莫大的關係的,」八雲露出了詭異的微笑,「你們在這裡待了一個小時又三十四分鐘又四十二秒。外面已經是午夜二十三點五十二分了。」
空間的裂隙在兩人面前撕裂開來,距離人類理解八雲紫所說的廣義相對論,還有將近三十年,距離人類瞭解摺疊空間的原理還有數百年之遠。
明麗的滿月散發出銀白的妖光,午夜的鐘聲敲響,宣告著明日的到來。
明治十八年元月元旦,高度戒備的無名之鄉內滿是腥臊的血味。武士們徹日未休,仍舊堅持在崗位之上,等待著妖怪發動的反擊。
那個身影在陰暗之下緩慢徐行,在月光之下的行動更是迅捷到無法令人分辨。
他屏息凝神,揮出了第一刀。
「空了。」
那個模糊的身影卻沒有打算反擊,反而是縱身一躍,跳到了房檐之上。非人的體能以及在月光之下扭曲的面孔,都讓這位武士興奮不已。
「看啊!妖怪!」
周圍的所有武士都情緒激動了起來,呼喊大叫,嘲諷著那具不斷顫抖著的軀殼。
他毫無反應。
熱情高漲的勇士們統々湧了上去,搭成了人梯。
他在所有人的敬佩之下爬了上去,走向了屬於自己的榮耀。
朦朧的月光投下他們朦朧的影子,氤氳了他們的雙眼。
那個身影紋絲不動。
他用力揮刀,將那個妖怪劈成兩半。
一個圓球從房檐上滾了下來,高達十米的血柱在月光下顯得如此的令人恐懼。
他驚恐著。
所有人都驚恐著。
「那是一個什麼東西?」
所有武士慌成了一團。
他看嚮了眼前,
一具完全屬於人類男性的屍體。
「那是妖怪!那一定是妖怪!?」
他翻下人梯,撥開害怕的人群。
「那是誰?」
月光在眼前閃爍。
「那是誰?」
海浪的波濤在黑暗中呼嘯,一艘大船徐々駛來,靠在了海灣。
「妖怪?!絕對是妖怪!」
科學的光輝閃耀於天際之中,化作天空中最為絢爛的花朵。
他對著身旁逃跑的人很是不屑。
「妖怪有什麼可以怕的?」
大船上的身影是如此巨大。天空中的花朵卻又如此短暫。
他俯下了身子。
「那究竟是誰?他們為什麼會如此懼怕?!」
神秘的呼喚在耳畔響起。
曇花一現的花火早已熄滅。
他大聲尖叫,大聲哭泣,卻毫無回應。正如嘉永六年的六月三日登上日本的那艘黑船將那些遠古的夢幻撕碎了一般。他們恐懼他們哭訴他們逃避他們死去他們被丟棄他們被創造之人親手葬送。他們呼喚卻毫無回音,他們祈求卻無人問津。
那是他們的頭領的頭顱,那是他們信仰的頭顱,那就是他們的科學。
他恐懼他哭訴他逃避卻不能死去。他呼喚卻毫無回音,他祈求卻無人問津。
刹那的低吼。
一聲類似於啼鳴的叫喊從遠處傳來,綿延漫長,似是怒吼,陳厚而又渾然著些許急躁。敲響了耳邊的樹木,砸向飄忽於宇宙之中的繁星。星流被這聲低吼擊飛,旋轉飄飛著。星海波濤,怒浪卷起千百萬的星辰讓它們在風中搖曳。浩漡銀河,盪漾起於遠古之前的呼喚,跨過了時空,震撼著這些來自於宇宙之中的遊子。在宇宙這場演出之中,生命祇不過是序章的間奏而已,那些來自於深空之上的聲音才是會被記住的。
黑暗之中,究竟有多少神秘?
月光是如此耀眼。
星辰在夜空之上留下點々軌跡,它們最後也會熄滅,最後也會沉寂,歸為塵土,生命最後只會歸為虛無。於不知道多少年以後,繁星不再閃爍之時,我們早已經消亡於千古之中,唯有光綫能帶來深空之中的記憶。
巨龍盤旋。
閃電在夜空之上無聲地蔓延著,點燃了整片天空,隨後爆發出撕裂空間的巨響。大雨磅礴,天空之中沒有一絲雲彩。月光曜煜,將巨龍的影子投嚮世間。
它撕開了他們的天空。
無數的碎片從天上落下,繁星不再閃爍,月光越發暗淡,最後化為了一片漆黑,人們再也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低吼從遠方傳來,敲擊著每個人的心靈。
黑暗包裹著人們。
長夜沉默不語。
不知是誰點亮了一盞孤燭。燭火閃爍著,照亮了一片渺小的世界。
燭火蔓延著,逐漸點亮了整座村莊,變成了村莊內的點々熒光。
血液從大地之上飛起。
無數的花突然在坑窪的土路之上抽芽,然後在轉瞬之間綻放開來。
一棵巨大的紫色夜櫻拔地而起,花瓣發著紫色的光芒,飛舞著,被風吹響了,吹落了,飄下來,把燭光給熄滅了。
櫻花濺落,變成了流星,她們來到地上,將那些盛開的花給帶走了。
原本還含苞欲放的櫻樹,在這個時刻完全盛放了開來。
黑暗的天空之上似乎出現了一道縫隙,投下了嬌小而美麗的月光。
紫櫻飛揚,在空中跳著美麗的舞蹈。
風吹著。
月光從天空上撥開了黑暗。
紫櫻閃爍,在絕望之中帶領著迷途的靈魂找到它們的歸路。
月光擊碎了黑暗,重新將天空還予這片土地。
嬌小的少女正在紫櫻樹上唱著歌謠。少女溫柔地嚮著逝去的靈魂們歌唱著,嚮著懷揣著罪惡的人們歌唱著。她的長髮在紫櫻的淡光中飄動,她的身軀在櫻樹的對比之下顯得如此渺小。美麗而又天真的歌謠居然響徹了整片夜空,滿月失去了光輝,明星陷入了沉醉。靈魂們悄然離去,百花枯萎。盛放的紫櫻被來自於冥界的風用力地抨擊著,卻仍舊巋然不動,任憑自己的生命隨著櫻花的凋零而散去。她的雙眼充滿了自信,將罪惡的靈魂洗滌而淨。微笑刻印在她的臉上,治癒的笑容令人久々難忘。她從樹上跳下,走上了鄉間的小道,她就是一位小女孩,在人們的驚訝與沉默之中帶去希望的光芒。
神龍一言不發地望著她,在她的身後跟隨著。
她的步伐越發緩慢,紫櫻樹上祇有些許櫻花仍在堅守,其餘的花瓣都已經落在了街頭,落在了屋頂,落在了人們的靈魂之上。
沉重的呼吸,卻擊潰不了溫柔的聲音,她仍舊在繼續為罪惡的靈魂贖罪。
冥界的風越來越大,咆哮而來,將紫櫻樹吹得摇々欲墜。
原本盛開遍地的花朵開始凋零、枯萎,最後化為塵土。
紫櫻也跟著枯萎了。
少女蹣跚地走回到了樹旁,身影逐漸地模糊起來。
神龍在她的頭上盤旋。
原本高大通天的紫櫻,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棵如同少女模樣一般的嬌小樹苗,上面的櫻花已經落盡了。
神龍飛舞著,嚮著冥界的風吼叫著。
猛烈的風停止了,少女也已經消逝,只留下了一株櫻樹,不見半點生機。
人們再次抬頭,發現龍的身影也跟著不見了。
朝陽在這時灑向了大地。
一切都恍惚一場噩夢,昨日死去的人在今天就被人們遺忘了,昨天親手殺害了數百人的傢夥此時正悠閒地行走在大街之上,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昨天的那場噩夢,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結界已經閉合,在面對留下或離去的特權的時候,廣田選擇了離去,武藤選擇了留下。
所有人都忘記了明治維新的風,是因為在面對了一整個晚上的神秘之後什麼都給忘掉了,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的原因,總之是給忘掉了。只留下了價值連城的紙幣。
而鄉間要說有什麼值得談論的地方,那就是莫名其妙多出來很多房子,空出很多田地,以及武藤家的後院新栽了一棵新的櫻樹,每次談起它,武藤都會一臉敬佩地看著那棵樹,讓人有點無法理解。
要說有什麼真正值得令人興奮的事情的話,那就是那棵嬌小的櫻樹竟然抽出了一絲新芽,村民們大聲談論的時候,都認為那棵病弱的櫻樹是死定了的。詩人們繼續去讚頌生命的美麗,歌手們書寫關於她生命的偉大的歌曲,更有甚者對武藤也表達了讚頌之情。而他們卻對那一晚的歌聲閉口不談,記憶中也沒有任何關於那個女孩的信息。女孩是誰呢?莫名其妙出現在武藤家裡的,經常生病的一個傢夥,那一頭漂亮的紫發和純潔的笑容,是令人久々難忘的。
但總之,這一切也都衹是個傳說而已,人們也只會拿她跟武藤來做飯後的八卦而已。畢竟在這種地方,並不會發生多少真正令人興奮的事情。
這裡從古至今都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從未有過什麼改變。祇不過那些空出來的大房子似乎是屬於大戶人家的,可能是搬去別處了吧?總之也沒有人會去在意的。
反正,這裡從沒變過。
武藤在教書的時候時常在念叨一個叫做廣田悟的傢夥,也沒有人認識那是誰。
現在武藤入了土,櫻樹怎麼找也找不到,連個樹墩子都沒有,寺子屋也改由上白澤慧音來管理了,所以這些傳說,大概都是假的吧。
後記:
這裡是HZY,呃,二零二一年一月二十五日淩晨兩點二十六分_(´ཀ`) ∠)__
很抱歉啊,獻上個這樣一個結局(無慈悲)
稍微(瘋狂)查閱了一下關於明治維新的歷史,然後才有機會寫出前半段,但網絡的資料總是不全的,我又沒法去深入瞭解,所以如果有歷史大佬的話請務必指出我的錯誤。
說好是寫短篇,但其實總感覺前情可以很長很長(
但還是儘量縮減了篇幅,總算是講完了一個故事吧。
這邊的設定是:幻想鄉的原始面積為類似於一個城市(大概幾萬人口),且明治維新在各方面都在進行中。因為偏遠而才去地方議會制度,但仍由藩長管轄。
順帶一提:Bark n. (狗、狐、海豹的)叫声;(人笑或咳嗽时发出的)犬叫似的声音;树皮;树皮鞣料;巧克力薄片v. 咆哮,怒吼 (人名)巴克
而寫暴民場面的時候是回憶了自己在看《雙城記》的時候的感受,然後一氣呵成的。
準確來說,這次完全是一氣呵成的,包括我也是在寫到八雲紫的時候才知道“「哦!原來壓根就沒有第一份告知啊Σ( ° △ °|||)︴」
總之,各種線路以及事件,大結界張開、神龍再現、夜櫻贖罪,其中那兩個是原設那兩個是自設不用我多bb,把這三個串在一起也完全是巧合,不過感覺起來還不錯嘛(* ̄0 ̄)
小蘿莉什麼的,賽高(ˉ﹃ˉ
給我打住,冷靜一下(
咳咳。
回歸正題,呃……好像沒什麼可以說了?反正該說的都在文裡面說完了。
那我還是去當癡漢罷。
春天稀裡糊塗地就要來了,有一說一,這次衹是莉莉換了個發色(
每次我都會不自覺地把美好的東西想像成小蘿莉啊,為什麼啊?
一定是蘿莉太可愛了。
可愛的東西就是自然啊,這次不就是跟那群暴民產生了極大的反差了嗎?天使啊~~~
但其實我是想寫金髮的來者(
快進到一無二隨,莉莉紫櫻妖精説(不是)
總之,還得再爬回去改一改文呐。
得先去看點莉莉的圖恢復精神一下了。Pudding老師和ばくP老師畫的莉莉都好可愛啊~
誒等々╭(°A°`)╮
「文檔(143)」——這是啥?(´°Δ°`)
牙白Σ(っ °Д °;)っ
我還沒想標題(°Д°≡°Д°)
助けててててててててててて(起名困難戶的叫喊)
夕夜歌 HZY (要趕進度的宅男衹能靠自己老婆的桃子來過活了罷——魯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