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

高中时，班里有同学喜欢海子，常常读他的诗给我们，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我当时心想，这也能叫诗？现在还回来了，我读书，也总是收到旁人善意的提醒，这也能叫书？

我读注疏，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喜欢。甚至在知道它们可能是累世编造的谎言之后，依然在众多读物中独爱注疏。或许因为我生来喜欢无意义的东西，而经传注疏，无疑是千年“封建糟粕”滤出的废物，正合我的胃口。

不过如果有人说，这些书能够如何对现实有用，就不必了。初中、高中的时候，我真的这样想，甚至认为天下最终都能由一个“道”来解救。三年疫情，这种想法已经几乎消失了。

读书是自己的事，学问是天下的事。所以开放的读书不再是读书，封闭的学问也不再是学问。

曾经有一个问题，一直让我难以回答，我想到过很多回应，但总觉得不足，这个问题就是：历史学有什么用？

现在好了，每天看各种各样的新闻，我明白了，不是历史学没用，是什么学都没用。我想到这一层，忽然觉得很释怀，同时又有了新的苦恼：我们从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教我努力、上进，从来没人教过我，怎样面对无常、无力和无意义。但是后者或许才是我、还有很多人一生主要的状态、正常的状态。

小的时候，想着要成为多伟大的人，做多大的贡献，现在才明白，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堕落、不害人，已经是非常大的挑战。

世界上有没有唯一的“道”，我不清楚，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世界不需要被“解救”，它就是这样的，没有变好过，也没有变坏过。There is no Evil to harm us, there is no God to save us, there is only us.

昨晚L说，疫情结束，她想再去一次南京，想再去一次苏州，还想去一次台湾。她笑盈盈地数着要去吃些什么，眼波荡漾，像海滩的夜空中升起的灯火。我望着她，那些我曾嘲笑过的句子，忽然间涌上心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