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
他来到一个长满杂草的泥泞小道,他追逐身前的黑影奔跑。不是荆棘的尖锐地刺,铁青色的陷阱,他不停在柔软和坚硬间打滑,柔软的是棕色气球,坚硬的是银白色岩石。天被大火熏的焦黄,又被乌云淋湿。那是无限暗淡的时刻,秋季,厚重的光沿着黑云的边缘一步一步挪动,叶片将他阻挡,黑影将他阻挡。他想逃离,他如何逃离,他知道他永远无法逃离,因为他总有一天会被归属感扯回,他属于这片他流血的土地,他逃离不了的是他自己。 拐进巷子,暗红色的陈旧栏杆,油漆在将要滴落下时被凝固,左转上楼,石灰色台阶,一间墙壁平坦的石屋,边界被夜色蚕食得模糊,门是深褐色,铁质,坚固,厚重。我旋转把手,走进屋子,屋内是老式洋房的内饰风格,玻璃吊灯,对门的宽敞沙发,被磨损得粗糙发白。一个中年男人趴在沙发上抽烟,廉价的玻璃烟灰缸,他胡茬稀疏,紧闭双唇,烟雾沿着白色香烟一直飘到屋顶。墙纸已经泛黄,左手边是阳台,滑轨玻璃门将内外隔开。在房间内有很多扇和我进入的大门相同的门,同样的深褐色,同样的金属质感,同样的坚固厚重,我透过其中一扇门的猫眼向外张望,外面是和她相拥时的画面,我想要推开这扇,可打开后发现是一面红砖砌成的砖墙,我转身却发现来时的路也已经被堵死,我向来时大门上的猫眼窥视,外面是我坐在他的肩头,手里攥着红色的糖果。铁门究竟在阻隔什么。 我被困在时间里,无处遁形,一无所有。 我惊醒在凌晨的床上,浅蓝色床单有降香的木质气味,我沉浮于浅蓝色的柔软褶皱,我沉浮于叠加的诡异梦境,我沉浮于漆黑的空间。他从黑暗中伸出手,从床沿探出,接着是另一只手,最后是头和身子,他通体纯黑,轮廓模糊,手指干枯且畸形,头顶生有双角,眼睛血红。他慢慢向我的位置挪动,我闭上眼睛,他的轮廓又变成白色的边框继续压来,我睁开眼睛,他离得越来越近,“在清醒后,接下来的才是最可怖的。”他的声音极其沙哑且空洞,像是直接出现,从四周传来,“在你真正醒来以后。”他已经到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