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13 恶魔前身
红雾散去，湛蓝空宇中的的丝软云朵在天际线划着蜿蜒的弧线，仿佛是城墙外那些青色山岚在天上的投影。清凉的西北风从对侧的雪山飘来，与象牙国只是隔海相望，偶尔在晴空万里的时候，在哨塔尖端便能看到它在远方的宏观之身。
这里是象牙国，大陆上半叶的商业中枢，工厂的灰烟从城墙外侧突兀地飘飘荡荡，但是这个富饶的帝国上方仍然一碧如洗，甚至都没有半点尘螨的遗留。
此时正好是下午最宜人的时刻，萦绕在市中心良久的钟声唤醒了人们被压抑了半天的慵懒性质，纷纷抛下了手头的活儿，留下了喂养一半的家禽、浸水中的刀剑、仍作响着的织布机……自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革命，这种略显放纵的自由已成为了常态，没有了无赖的征税和独裁，偶尔的懈怠也不会令人坐立不安。
“……多么和睦的一天……”人们纷纷感叹着。
“当然会如此和睦。”赞瑟斯·沙罗姆扶着栏杆，自言自语道。事实上，他听不见任何话语，嘈杂的背景音让他好不容易安静下的内心重新躁动了起来，“——是，陛下。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昆西·萨乌罗总是受到众人的爱戴，而作为他最亲信的大臣，沙罗姆心中所表达的，不仅仅是敬佩，而是一些额外的事情……想到这里，沙罗姆意识到了自己的视线从来没有正视过国王陛下，而是打量其头顶金光闪闪的冠宇，由古象伊布涅的象牙和海瑞姆深谷中的紫水晶制成，唯有一国之君才能拥有佩戴它的资格。
“很抱歉，您刚刚有说些什么吗？”沙罗姆将视线移开了，重新与萨乌罗王正视着，却感到莫名的陌生，仿佛这是初次会面。
萨乌罗王皱了皱眉，双手抱在胸前：“沙罗姆，是什么事情令你心不在焉？”
“陛下，请原谅。我刚才只是被象牙国的美景所吸引。”
“不必拘束，沙罗姆，”萨乌罗王拍了拍其肩膀，“你任劳任怨地辅佐王国的发展，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我们不能够坐以待毙，赤霄帝国的军武时刻能对象牙国的领土造就毁灭性的打击；你所表示的‘一些时间’或许会沦为亡国的关键因素。”
沙罗姆轻叹一口气，这是他所避而远之的话题，这反而让他开始纠结自己的决策：“我仍然尊重您，陛下。但是这个计划是愚蠢的。”
“象牙国的人民不能够生活在恐怖的氛围之中。”萨乌罗王稍稍提高了音量，硬朗的异域五官蜷缩在一起，似乎呈在恼然大怒的边缘。
“若是您不满意我的决策，我可以理解，但是您相信并认可了我的决策成千上万次，却在这一次畏畏缩缩……您在犹豫吗？”沙罗姆说道，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冒犯，立刻鞠躬道歉了。
萨乌罗王本想冷静地辩驳这番言论，但是他的观点在这里已经毫无立足之地。他需要沙罗姆的辅佐，象牙国需要他。当然，萨乌罗王可以在一个响指后强行铐走沙罗姆，鞭打火烙，迫使他改变其看法，或者直接就地辞退这名军事大臣；若是情况允许，萨乌罗王的任意决策都可以略过沙罗姆的职责去直接操控——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或者说他不能够这么做，因为他需要沙罗姆。
“若是象牙国的存在遭到颠覆，你会成为万众的唾弃。”萨乌罗王背着手离去，看来他依旧对沙罗姆口出狂言的态度感到不快，喝令卫兵关上大门，只留下了后者在王宫的高台上。
沙罗姆没有太多怨言，只是拾起了那些丢下的风景，继续欣赏着。象牙国的王宫矗立在一块高凸起的平坦巨岩之上，宫殿的主体由十六根高大粗壮的立柱撑起，夹在之间的是万紫嫣红的琉璃，描绘着蟒蛇和短柄斧的涂纹，宛如血管般的圆柱形顺着屋脊一路向上，在一个巨大的深灰色穹顶间汇聚。伴随在穹顶周围的，是四座雪白无暇的象牙塔，由塔身的底部连接了穹顶向四个方向延伸的蜿蜒立柱，在下午的日光下，犹如普罗米修斯赠与凡人间的火炬。
“你听说了吗？沙罗姆大臣选择镇守原地。”在酒吧内，刚翻印在报纸上的消息如同滴在水潭中的油脂，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他仍是这么一意孤行，难道他愿意看到赤霄帝国给象牙国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吗？”
酒保不屑一顾地继续擦洗着脏杯子：“当初选举沙罗姆作为军事大臣是一个愚蠢无比的选择，他是一个懦弱的和平主义者……年轻人，战争时代远远没有过去。”
“是吗？象牙国的国民们可没有愁眉苦脸的神情。”
“我们被蒙蔽在鼓里，”酒保紧盯着顾客，气氛有些别致地冷场了，“相信我，不用过上多长时间，那些嬉皮笑脸的家伙们会在战争的硝烟中哭爹喊娘……在和平年代出生的人们，总认为这些和睦是理所当然的，历史档案的记录都是死的；没有人会从中学到教训。革命会再临，象牙国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于难。”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现在唯独你我清醒。”
顾客翻开卷叶门，温和的光热轻抚着手背，这是位于市中心的酒馆，在夜晚反而会热闹些。“希望沙罗姆大臣的决策不会引领我们一步步走向末日。”
“糟糕透顶的决定，赤霄帝国可不是纸老虎。”酒保结了账单，随意地和顾客告了别，半杯啤酒仍未饮尽，他皱了皱眉，将它倾倒在枯萎的花盆中，重新擦起杯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