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卷相机

“你干什么!”谢寻拍案而起,一把夺过塑料玩具样的黄色胶卷机

女同学一愣,被他一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痛惜地抚着被开了膛的相机——胶卷盖被打开里面的胶卷肯定是回天乏术了

教室里人声鼎沸,这样不明不白没有归路的一声,随即就被淹没。女孩擦着泪无措地走开了,谢寻跌坐在座位上

许久,他盖上胶卷盖,把外套往头上一蒙,跟同桌说:“我趴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那是个聒噪但平静的夏日午后,逼仄的小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机也挤满了无处躲藏的尴尬。“您,您好。请问一个相机多少钱?”他攥着衣角开了口。谢寻还能感受到当时快把他呛得窒息的紧张。

还在吃麻辣烫的店员抬头:“你要买?”

 

“嗯。”老旧的空调闷哼着调,可怜的小辈额头上已经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店员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扒了两口麻辣烫,缓缓站起身。

在无数次差点被噎死回答后,谢寻终于学会了使用相机。

“只要回去装一下电池就可以了吗?”店员瞥了眼麻辣烫,点点头。

咦,你是去前面的相机店了吗?”她好奇地把头探过来

“嗯。”谢寻脸一红,扭头,正撞上她朗月般的笑靥,耳根连着眼睛全要被把火烧了。谢寻赶忙把跌在地上的魂捡起来,敛声你是暑假结束就回去吗？”

 

“对。”她是暑假来这里上补习班的,学校在另个省份,这次回去就高三了。

 

“那……我能给你拍个照吗?

“我拍照技术还不错。”

她笑出声来:“有这么王婆卖瓜的吗?”

“我妈说的。”

女孩最后拉了一个好朋友,两人搭着肩站在门前的棵大树下。阳光被剪成碎片撒在她的头顶、肩上。谢寻往左边挪了一步,不想管构图,按下了快门。

 

女孩儿比着剪刀手,被框在右侧,左边留了许多白。

“好了,谢谢。”

好友跑过来:“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胶卷相机哪能看回放啊。”她说。

“哦？好吧。”

之后一整个下午,谢寻两颊都泛着淡淡的绯云。

“再见!”她同他告别，今天是补习班最后一天。

谢寻扒拉下外套,侧头问同桌:“你买过胶卷相机吗?”

“买过啊。”同桌咬着笔做数学函数

“那你照过相吗?
“废话。我第一次用的时候给我妹妹照相,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爱。后来拿去洗胶卷,怎么都找不到她的那张照片。结果店长告诉我胶卷第一张不成相。”

他听了心里一紧,重复一遍:“胶卷第一张不成相。”

今天他很晚才回寝室谢寻不知道哪儿找了个扁了可乐罐,走一步踢一步

“第一张怎么就不成相呢?”他不自觉地念叨,又踢了一脚可乐罐。

 

“哪来的可乐罐?不是不让喝吗?”说着又踢了脚,“哪个倒霉孩子的。相机里还有学校里光明正大躺在广场中央睡觉的猫还有经常在放学路上看见的兔子,还有那一帮叽叽喳喳却自诩绿林好汉的大傻子还有……还有……

“3501!赶紧熄灯!再不熄灯扣分了!”宿管大妈嗓子喊回了他的魂。谢寻撒开腿就往前跑,终于在大妈刀刃一般的关门技术下死里逃生。踏进宿舍楼,谢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周末返校后,他在桌上发现了一筒新胶卷。他笑着把胶卷装进相机,对满脸通红的女同学道:“我给你照张相吧,我拍照技术可好了。”谢寻一边调相机一边道:“第一张不成相,要稍等一下。”

（转自语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