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市场与鲜血花园——市场花园行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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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beyond的岁月

提及诺曼底登陆后盟军在西线的墙篱、林木间的摸爬滚打，市场花园在其中可以说是鲜血成洼。作为二战中最大空降行动之一的同时，这场行动也是盟军在欧洲西线最大的惨败之一，蒙哥马利也由此受到了诸多的质疑。围绕市场花园行动的谜团和争议是如此之多，今天我们或许可以用自己的目光来判断一下，这座“遥远的桥”到底是如何让当时世界上两支称得上是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折戟莱茵河畔的。

1944年秋天，盟军在欧洲东西线如同铁钳紧紧地夹击第三帝国，意图将其扼杀。东线，苏联排山倒海的巨大攻势已经开始将战线转移到了德国仆从国境内，一些仆从国已经有了与苏联单方面休战的想法。西线，盟军尽管经历了艰难的登陆战、圣洛和法莱斯等地的血战，也冲入法国大平原开始尽情驰骋。然而盟军的攻势在8到9月就开始陷入僵局。

为了维持进攻，盟军的补给需要跨英吉利海峡运往欧洲大陆，这就要求盟军必须控制足够多的港口和交通路线来运送补给，然而一直到8月，欧洲大陆重要的港口敦刻尔克依然掌握在德军手中，安特卫普虽然被盟军控制，但是德军在撤离前炸毁了相当一部分设施，这就导致很多交通枢纽和铁路线迟迟无法投入使用，盟军只能依靠损毁严重的铁路把物资从诺曼底运往前线。为此，盟军不得不发动“红球快递行动”，以运输车辆高强度使用的代价向前线运送物资。当然，这仍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盟军后勤运补问题。

后勤补给的困境要求盟军必须尽快结束战事，但此时德法边境的齐格菲防线横亘在盟军面前。这座德军精心构筑的筑垒地域上有众多墙壁厚达1米的钢筋水泥碉堡，还设置了大量的龙牙桩、反坦克壕。装甲部队的火力和机动优势在齐格菲防线上难以发挥，这意味着盟军将很难在齐格菲防线上快速突破，只能像一战那样让步兵如同龟爬一般缓慢推进，将战争变成一场久拖不决的消耗战。为了胜利，盟军必须尽一切可能摆脱这种局面。

1944年9月，刚刚晋升元帅的阿拉曼子爵蒙哥马利决定绕过齐格飞防线，渡过马斯河和瓦尔河直捣安恒，挺进荷兰低地，最后直插德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之一——鲁尔工业区。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盟军完全可能在1944年就能以更少的代价结束西线的战事。这个诱人之极的计划让时任盟军总司令的艾森豪威尔  在犹豫一番之后下定决心，市场花园行动就此拉开了大幕。

市场花园行动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市场行动，美军101空降师空降埃因霍芬、82空降师空降奈梅亨、英军第1空降师和波兰伞兵旅空降安恒。按照计划，101空降师将会拿下索恩等5座桥梁，82空降师拿下奈梅亨大桥，第1空降师拿下安恒的阿纳姆大桥。

其次是花园行动，在桥梁被夺取后，以30军为先锋的盟军主力部队将通过这一系列桥梁渡过莱茵河，直插荷兰的须德海。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盟军就可跃过齐格菲防线，对阿纳姆一线的德军形成包围之势，战争完全有可能至少提前半年结束。

市场花园行动作战计划，中间最长的红线是30军的计划行军路线，旁边的则是负责掩护其侧翼的其他英军部队。30军会依次通过101师、82师和英军1师的作战区域。作为配合，三个空降师会各自拿下自己防区内的桥梁，为30军的进攻路线做铺垫。

然而，这个计划虽然理想但本身也是缺陷众多。首先，运输机的不足让盟军根本不能将三支部队一次性全部空投完毕，只能分批次地将他们空投在指定区域。这就意味着三个空降部队在战斗初期很可能会因为兵力不足而无法迅速完成目标，这对空降兵来说是致命的——空降部队本身就是没有携带多少重武器的轻装部队，他们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前进行奇袭，不然很可能就被重兵压制。

此外，三支空降部队各自需要完成的任务也有困难。首先是101空降师，他们必须迅速拿下多达5座桥梁，虽然这些目标间的距离都不远，但如此多的目标很难保证不失手。第1空降师虽然只需要拿下一座阿纳姆大桥，但是担心安恒地区德军的炮火过于猛烈，美国陆航只能将第1空降师空降在距离安恒城10到20公里以外的区域。这就意味着第1空降师不但得抽出兵力守卫空降区，还得用剩余兵力进行奔袭，抢在德军反应过来之前抵达安恒。尽管指挥空降1师的罗伊·厄克特对此强烈抗议，但无济于事。82空降师除了需要夺取奈梅根大桥等桥梁，担任空降部队总指挥的英军中将博伊·布朗宁还决定于行动第一天在82师的防区内建立自己的指挥部，这让指挥82空降师的詹姆斯·M·盖文倍感压力，指挥也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负责挺进莱茵河的30军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可供他们使用的道路只有一条69号公路，也就是说数万人和无数辆坦克卡车只能在这一条公路上行军，这无疑会大大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而且仅有一条可用的交通线意味着任何一支德军部队哪怕只是在公路上制造了一点混乱都容易造成大堵车，让整个军困在公路上动弹不得。此外，30军行军路线地形相当复杂：高地、森林、洼地众多，这就要求30军的诸兵种协同一定要密切，一旦步坦脱节，装甲部队的战斗队形就会被德军瓦解。

既然执行市场花园行动的困难如此之多，盟军为何还对此颇为青睐？除了这个计划本身的巨大价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安恒地区的德军力量十分薄弱。“法莱斯口袋”之后，德军不得不调集重兵来抵御盟军的进攻，因此在其后方基本没有多少正规军部队。安恒附近的德军武装力量主要是武装党卫军第2装甲军的第9“霍亨斯陶芬”装甲师与第10“弗伦茨堡”装甲师，但此时这两个师都缺编严重，还有部分坦克和装甲车由于缺少燃料零件或者存在故障不能作战。在安恒一线还有一个临时拼凑的406国民步兵师，这个师是一群由训练机构里的人员和补充营组成的，其中有些人是从空军和海军里拉来的富裕人员，基本没有经历过多少步兵训练，还有不少人是留在后方的眼耳病人和伤员，以至于这个师一度得到了“战斗疗养院”的称号。

不过盟军乐观的乐章中有一个“小小”的不和谐音符——虽然SS第2装甲军战力损失很严重，但他们依然保留了不少装甲车辆：SS第9和第10师至少有10辆四号坦克、8辆黑豹坦克和至少50辆装甲车与半履带车，还有少许自行火炮。此外在附近还活动着一些其他装甲部队，如大名鼎鼎的第506重装甲营——该营拥有多达45辆虎王坦克。对空降兵而言装甲部队是他们的天然克星，然而德国坦克出现在安恒一线的情报被乐观的博伊·布朗宁给无视了，他认为德军不可能调动的了如此多的坦克对付盟军的空降行动。最终第1空降师根本没有带足反坦克武器，这给后来的行动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

此外，尽管安恒一线的德军素质堪忧，但是他们的长官却是经验丰富。B集团军群司令沃尔特·莫德尔恰恰就在盟军计划的作战区域内。虽然莫德尔其人残酷无情，但是指挥经验丰富，在东线指挥过一系列出色的防御战斗。

而与亲身上阵的英国空降兵缔造者布朗宁相对应的是，市场花园行动中德军也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空降兵将领：库尔特·斯图登特。在他的指挥下，安恒地区的SS部队在此前已经进行过多次对抗空降兵的演练。

但是，当地的德军并没有预料到盟军会发动如此大规模的空降行动，也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应对准备。而且当地有许多的德军单位都是分散的补充、训练单位，此外还有空军单位、海军步兵，几乎没有完整的建制。建制完整的两个德军师还严重缺编。因此盟军在市场花园行动中还是有不少有利条件的。不过德军如果能够及时将他们那些松散的单位有效地整合起来，那么他们至少可以拖住缺乏重武器的盟军空降兵进攻的步伐，等待己方援军的到来。战役的关键就在于谁能节约时间、抢对手一步抓住战机。这将是一场速度的博弈。

1944年9月17日，荷兰蔚蓝的天空开出朵朵白花，上千架飞机运载着盟军的空降兵空降于荷兰境内。突然出现在头顶的盟军空降兵吓了德军一跳，正好处于英军第1师空降区域的莫德尔以为盟军是来对自己进行斩首行动的，立马带人逃离了指挥部。

英军伞兵1师空降在距离安恒10到20公里以外的一块有森林和小丘遮挡的区域内，这使得他们可以充分利用地形来隐蔽自己。正如前面所说，运输能力的不足让第1空降师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发动快速攻击，但是师长罗伊·厄克特还是不想失去这些宝贵的时间。在集结部队的时候，厄克特决定派出侦察部队搭乘吉普车前往安恒，发动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侦察中队一头撞在了德军克拉夫特战斗群（SS第16补充训练营和一些装甲车辆）的防御阵地上，轻装出行的侦察兵受阻于德军的火力网前。

在基本完成了部队的初步集结后，厄克特亲自带领第1旅第3营向克拉夫特战斗群发动了攻击。在3营牵制住克拉夫特战斗群的时候，1营试图从北面绕过德军防线，但他们随后遭到了韦伯战斗群（一群紧急召集的空军地面部队，规模大约为1个连）的阻击。由于1营和3营的战斗成功地牵制住了德军，福洛斯特率领的空降兵2营能够从南边绕过克拉夫特战斗群的防线直捣安恒。克拉夫特战斗群的战斗也成功地阻滞了英军的第一波攻击，德军得以炸毁安恒的铁路桥，不过这并没有对盟军的计划造成什么特别大的破坏，因为第1空降师的目标在于安恒的公路桥。福洛斯特的2营边走边打，粉碎了一些规模不大的抵抗后，成功于晚上抵达了安恒。他们肃清了城里寥寥无几的德军，成功控制了安恒公路桥的一部分。然而他们随后就被德军包围——德军已经组织起了有明确目的的抵抗部队。

就在2营抵达安恒的三四个小时前，险些被英军偷家、一路狂奔到SS第2装甲军的控制区的莫德尔终于恢复了对部队的掌控。尽管不是愚人节，上天却给盟军开了个致命的玩笑——101师的一架滑翔机被德军击落，飞机上的人员携带着一份盟军的作战命令。也就是说，市场花园行动的情报第一天就落入了德军之手。分析完情报后，莫德尔在17点左右下定了决心：不能再犹豫了，一定要出重拳！斯图登特大将，就由你的空输部队打头阵吧！（错乱）

莫德尔的作战计划是乘盟军立足未稳迅速反击，迅速集结SS第2装甲军的一切可用力量将降落在安恒的英军包围消灭。他决定由SS第10师分出一支力量前往奈梅根地区加强对大桥的控制，将安恒地区的英军完全孤立起来，然后用SS第9师将安恒地区的英军清除干净。同时包括斯图登特的伞兵部队在内的奈梅亨以南的德军要尽可能迟滞盟军的推进，第15军尽快抽出力量进行支援。

在得知英军出现的消息之后，SS第9师第9炮兵团的斯宾德勒中校以自己能够掌握的1个炮兵营为中心，疯狂地将周边能动弹的一切部队拉过来：掷弹兵、空军野战兵、伞兵、海军步兵、装甲车甚至连文书、炊事人员都被拉了过来。尽管人员成分复杂，但是斯宾德勒成功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部队组织成一个具备装甲车协同的战斗群并且拉出了一条防线。随后他又将因为发现英军出现在侧翼而不得不撤退的克拉夫特战斗群收入自己的麾下。刚刚摆脱克拉夫特战斗群的英军又一头撞在了斯宾德勒的防线上，轻装的英军伞兵面对有装甲单位的德军再一次陷入了激战，连厄克特本人都被困在了战场上。最终英军在当天没有打通前往安恒的道路，只有几个排（兵力大约五六十人）渗透进了德军的战斗队形并且与福洛斯特率领的2营会合。很快，隶属于斯宾德勒战斗群的哈德尔战斗群（包括41机炮营，海军步兵和几个训练单位）切断了第1师与2营的联系。至此福洛斯特手下有大约600到700人的兵力，他们在桥梁的桥头建筑群里建立了防线，基本完成了英军第1师的任务——夺取安恒公路桥。

就在第1师夺取安恒大桥的同时，英军第30军于中午14点左右开始向101空降师所在的埃因霍芬推进，他们首先必须突破德军的防线。德军的抵抗相当顽强，虽然30军费了半天劲终于突破了德军防线，但他们还得清理公路上的尸体和废墟，好让装甲车通过。69号公路上挤满了一个军的步兵、装甲车，如同早高峰一般堵得水泄不通。

最后30军几乎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推进了8英里（约12公里），一直到18日中午才抵达101空降师的作战区域。然而他们一到就立马傻了眼——9月17日，101空降师虽然迅速拿下了大部分目标，但在夺取索恩桥梁时遭到了德军的阻击，德军工兵已将桥梁炸毁。

市场花园行动，这场速度的竞赛就此开始崩坏。盟军的计划出现了第一个缺口，这个缺口随即就被撕成了无法弥补的血的伤痕。

参考资料

[1]科尼利厄斯.瑞恩·《遥远的桥：1944市场花园行动》

[2]里克·阿特金森·《黎明的炮声》

[3]伯纳德·劳·蒙哥马利·《蒙哥马利元帅回忆录》

[4]李德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