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哀】疯狂(下)
兰,让我看见你。
宫野志保忐忑地躺在黑暗里,抵抗着手枪在口中渲染出的巨大诱惑,挺了挺腰身,试图离毛利兰的视线更近一些。
毛利兰冷哼一声。她刻意无视了宫野志保的动作,甩了甩手中束缚了自己多时的手铐,像昨日她对待自己那样将宫野志保的左手拷在了床沿上。
她逃不了了。
宫野志保苦笑着转头盯住左手手腕,带着复杂的情绪深深地凝视着陌生的毛利兰,试图寻找她藏于黑暗的思想。
“很难受吧?”毛利兰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笑盈盈地对宫野志保道,“不要试图叫人,我会把手枪拿出来。”
快要沦陷了。宫野志保不知道毛利兰是否能看见自己的表情,但还是眨了眨眼睛,安安稳稳地躺在毛利兰身下。
手枪从口中抽出,居然带来一些不适应的空虚感。宫野志保轻轻地咳嗽几声,却又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额头。
枪口没有硝烟味,但总给她一种离奇的熟悉。
“你最好不要试图把任何人吸引到这个地方来。”毛利兰的声音里带着威胁,但宫野志保却听不出任何阴谋,只有浸没在黑暗中的浓浓欲望。
“我不会的。”她伸出右手抚摸着抵住自己的枪身,在毛利兰的沉默中紧紧攥住它,“兰,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
“Sherry。”毛利兰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掐住宫野志保的脖颈,迫使她放开了手,“听到这个名字,你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么?”
“你——怎么会知道?”茶色的发丝在冰冷的空气中细碎地颤抖着,诉说着她心中那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你眼睛告诉我,你已经有答案了。”毛利兰的红唇边噙起一个笑容——那里带着昨夜宫野志保啃噬后留下的痕迹,鲜艳却又危险。
她不可能没猜到。那是毛利兰在组织里观察了多年的人儿啊,智慧、神秘而勇敢。
“你……”宫野志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说出来,“你和组织有关系?”
“贝尔摩德可是叫我angel啊。”她似乎答非所问,“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要让我变成杀人犯哦。”
原来如此!宫野志保浑身一颤。
结合以往组织里杂七杂八的多个版本的传言,毛利兰的身份不难猜测。
她恐怕是组织里传说的那位“boss”的亲人——和贝尔摩德一样。但是某种特殊的原因让毛利兰从来不在普通的组织成员面前现身,也没有像那些沾满鲜血的魔鬼一样杀过人,而是秘密执行着boss的某种指令,直到组织的野心得到实现为止。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毛利兰的城府也太恐怖了——一个从深渊沼泽里走出来的人,可以在公众面前伪装得清纯无暇,骗过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
乌丸莲耶没能等到那种可怕的药被研发出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如果说毛利兰语boss有直接关系的话,那boss只能是那个人——同样装得愚蠢而幽默的毛利小五郎。
原来她以为的外面世界,不过是毛利兰的视线所及。
难怪啊,CIA和FBI派了不少卧底进入组织,却至今无法撼动其分毫。原来组织早已渗透进了人们能触及到的每一个角落,掌握了所有情报和资金,根本不在乎所谓“老鼠”的跳跃蹦跶。
不,也许甚至连那几个所谓的卧底都是假的,毕竟也不是没有组织成员配合着高层的命令唱双簧的可能。
宫野志保费尽心思的出逃,只是从一个阴影落入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命运弄人,她满心无奈,带着释然的笑容长叹一声。
毛利兰依旧在沉默。她在宫野志保的喃喃中听到了她的答案,却依然没有回答一个字。
难道是漏了什么?
苦思冥想中,突然一个奇异的念头从宫野志保的脑海中闪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朦胧混沌的云雾,让她重新睁大眼睛端详着似乎带着千言万语的毛利兰。
既然我一直生活在组织的观察之下,那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杀了我?按理说,即使只有兰在监视我,想要结束我的生命也是非常容易的。
除非……
宫野志保的眼睛猛地睁大。她讶然惊道:“兰,是你!是你阻止了他们杀掉我,对不对?”
一滴晶莹的液体掉落在宫野志保的脸颊上,带着不属于黑暗的璀璨光芒,心力交瘁地粉身碎骨,沁到她的思想里。
“没错,就是你,兰!”宫野志保兴奋地低声叫道,右手搂上了毛利兰纤细的腰肢,试图让她重新俯下身,“就连我被组织追杀那几次,都是你为了迷惑他人而苦心为我做的一场戏,对么?”
可是若真是这样,身在组织的毛利兰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以一己之力护下叛逃的她?
身上的少女颤抖着,手枪早已被扔在了一边。宫野志保同样无法冷静用右手摸索过去,将那把手枪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心底又是一阵抽搐。
毛利兰用一支没有子弹的手枪,威胁了她藏在心底的少女。
说到底,她还是太怕伤了她。
“兰……”宫野志保踌躇着,唤了毛利兰的名字。
她不知如何开口。说谢谢你?毛利兰需要的恐怕不是这个。
她们都以为是自己更爱对方一些,藏在心里的欲望更疯狂一些,却是低估了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分量。
宫野志保为了毛利兰而叛逃组织,明知可能会把命扔在了迷雾飘渺的未来,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始终追逐的那个身影。
毛利兰在组织里观察宫野志保多年,放任她叛逃,却还是顶着组织上下给予的巨大压力,用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保护了她。
掌握着不少重要机密的化学博士逃跑那日,组织高层针对这件事开了五个小时的会。所有人都赞成杀了她,只有毛利兰第一次放下boss之女风度,主动提出自己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毛利兰走出组织大门的那一刻,不解风情的雨滴洒了下来,把心事重重的少女浑身上下淋了个湿透。
变小的宫野志保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毛利兰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紧紧凝视着她。盯着心上人无奈而虚弱的背影,她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她搂在怀中,避开所有人,把她藏在一个永远触及不到黑暗和灰尘的地方。
她陪着她淋雨,直到看见宫野志保再也支撑不住,心力交瘁地晕倒在冰冷的雨幕里。
毛利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奔过去。她拾起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儿,深深地在她脏兮兮的额头刻下一个吻,将宫野志保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一路小跑地奔向可以信任的阿笠博士家,像呵护一件破碎的瓷器一样将她轻轻放在阿笠博士家门口,接着用陌生的号码通知了他,藏在瓢泼大雨里,直到看见阿笠博士焦急地把小女孩扶回家为止。
那日,她在门口沉默着站了许久。淋了雨,回家后就感冒了。毛利小五郎把平日里不离手的报纸往旁边一扔,死死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会,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索性随她去了。
从那之后,毛利兰光明正大地望着她的灰原哀,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藏在心里的压力和委屈终于可以在这个夜晚喷薄而出,传递给身下的少女。
毛利兰终于俯下身,抚摸着宫野志保的脸颊,湿润的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些什么。
她打开了宫野志保的手铐,亲吻着她手上被勒出来的红印,专注而又痴迷。
宫野志保凝视着毛利兰的眼睛,望着她波光粼粼的眸子,心尖像是被浸泡在一桶蜜糖里,甚至在欢欣雀跃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她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杀意。
只有温润的、晴朗的一场雨。
“很晚了,我们睡觉吧,兰。”宫野志保搂着毛利兰的肩膀,慢悠悠抱着她躺下,给自己和爱人拉上一床被子,将两人炽热的气息藏在只属于他们的小小空间内。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凝视着彼此带着爱意的眼睛,也不知究竟是谁先按捺不住早已乱了的心跳,凑过去吻了爱人的唇,舔舐着以往无数个夜晚的辗转难眠。
她们相互纠缠,发起着一次次冲锋,想把对方完全融入自己的体内。
疯狂,却还是笑着的。
毛利兰庆幸着,宫野志保也同样庆幸着。
长夜漫漫。她终于、终于看清了她笑盈盈的眸子。
“志保,早。”毛利兰睡眼惺惺地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一夜没睡好的黑眼圈,嘟嚷着摸索着同样坐起身的宫野志保。
“早啊,兰。”宫野志保凑过去,在毛利兰的唇边啄了一口,“早餐想吃些什么?”
“都可以啦。”毛利兰回应着宫野志保的亲吻,接过她递来的一杯温水,轻轻抿了一口,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给组织高层发的简讯。
她说,宫野志保已经不会再威胁组织,她所掌握的东西已被销毁,那高层就应该兑现他们的诺言,放过她和宫野志保,让她们去寻找另一条足以走向未来的道路。
没有人回复。毛利侦探事务所里总是醉醺醺的主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毛利兰知道,这就已经算是默认了。
宫野明美带着妹妹的答案重新回到了组织,她也再也不用担心宫野志保东躲西藏的人生究竟何去何从。
从此以后,也许毛利兰会在某一时刻接到组织忽然发来的任务,也许她和宫野志保会在游玩时忽然被叫去某个神秘的基地,但至少这样波澜壮阔却又安然无恙的未来是她们都想要的。
毛利兰和宫野志保对此甘之如饴,便足够了。
“接下来想去哪里玩么?”毛利兰轻轻一笑,删除了简讯,把手机往旁边随意一扔,歪着脑袋问宫野志保。
“英国吧。”宫野志保整理了下乱糟糟的床单,颇为惋惜地对着一旁已经坏掉的手铐叹了口气。
毛利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行李。
宫野志保在一旁帮忙,却发现毛利兰快速地把手铐塞在了行李箱深处。
她有些不解:“这个已经坏掉了,去那边我们还能买新的。”
“啊呀,这可不能扔。”毛利兰也不嫌麻烦,将没有子弹的手枪也一并塞进行李箱内,嘻嘻坏笑一声。
宫野志保拿过一旁的梳子,帮毛利兰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顺便又在她刘海上吧唧一口留下一个吻。
“反正也是用组织的私人飞机,带上什么都无所谓啦。”毛利兰眼底闪过一丝狡猾,不安分的手又探上除了她无人可触碰的禁地,“志保很喜欢吧——这些东西。”
宫野志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呆愣了片刻才又开始动作。
“所以说不能扔嘛。”毛利兰阴谋得逞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逗得宫野志保呵呵直笑,“也许某一天你会想重新体验一下今天的,我保证。”
“哦?”宫野志保几乎快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定会想念这一天的,并且很有可能在某个夜晚缠着毛利兰重温。
好吧,我的爱人看穿我的心思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至于新的……新的肯定也是要买的啦。”
“兰,你真是……”
“好啦, 让我们走吧,与其坐在这里空想未来,还不如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毛利兰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牵住宫野志保的手,带着她出了门。
两人拖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走在去组织私人机场的路上,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一个小学生踩着滑板,毫不犹豫地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
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藏在报纸后,默然望着两人的背影。
一个带着发箍的短发少女藏在拐角处,对着毛利兰和宫野志保的身影嘻嘻一笑,打电话给自家机场通知工作人员做好准备。
无论是新是旧,都在毛利兰和宫野志保的前方绽开笑靥。
嘿,我最亲爱的疯狂爱人。
希望你知道,我在肆虐的风和畅快的雨中,深深地吻你。

终于写完下篇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