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那些我们无法忘记的爱,是真的疼”

多年后,我再看霸王别姬,记住的都是电影刚开始时的小豆子和他那声凄惨的嚎叫。
小豆子的疼,来的无比残酷却又如此正确。
母亲身在风尘,为了让小豆子能有个活法,找到了关家戏班的班主关师傅,想让小豆子入班学戏。

班主关师傅先是掀起小豆子的帽子和遮住脸的围脖看了相貌,再双手又从腰到腿的又检查了一番,最后看到小豆子放在暖手套里的手,拽出来一瞧后,转身边落座边对小豆子的母亲说道:"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带回去吧”。话音将落,关师傅转身落座后又举起自己一只手的小指头说道:“您想啊,他这一亮相,那台下看戏的人不都吓跑啦?”
小豆子那根多余的手指,我想在小豆子未被母亲带到戏班子时,也许他并未感到它的多余,可是被母亲带去戏班拜师学戏不成时,这成了“祖师爷不赏饭吃”的理由。
命中注定小豆子多一根手指头,既然现在还成了小豆子学戏不成的障碍,更显其多余。

拜师不成后,电影里的母亲拉着小豆子愤怒地就往屋外奔去。到了屋外的院墙边,母亲一把拉住小豆子跪倒在了磨剪刀的条凳架子前,二话不说,粗暴地用围脖包起小豆子的整个脸和眼睛,在滴水成冰的冬日,狠心辣手,一菜刀铡下。拉下围脖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手,回过神的小豆子一声惨叫,划破了那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傍晚。

小豆子反抗过,在第一次被母亲用围脖蒙住眼睛和脸的时候。他或许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也许不是那么清楚,但是他应该很确定那不是他想要的命运,可是此刻母亲就是那命运的主宰者,即使当他第二次被母亲用围脖蒙住脸和眼睛的时候,对母亲乞求道:“娘,手冷,水都冻冰了”,命运依旧未能改变。那根多余的手指从此从小豆子的肉体上消失。
每每想起电影里的那一幕幕,总是惊叹这残酷的电影开幕。又因为张国荣实在演的太好,名气也大,我们看到最后,都记住了程蝶衣,忘了小豆子。现在我怕是再也忘不了了。

霸王别姬电影海报(来源网络)
我忘不了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小豆子刻骨铭心的疼吗?
年轻时候的我,偶尔会想起童年和少年,但是更多的是被这花花世界吸引。就像看电影里的程蝶衣一样,还是会想起这是张国荣演的,大明星演的真是好。程蝶衣那句“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一下子就击中了一个文艺青年的心,满脑子哪还有别的话,只剩这一句。犹如后来看莱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在泰坦尼克号里说的“ You jump, I jump”一样,因为这他妈的才是爱情嘛!同时感叹你们演的真好,张国荣就是程蝶衣,莱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就是杰克,爱情真是刺激,就得你们演的那样。
现在的我,被困在当下,回味的都是昨天。往日不可追,那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傍晚,我想也或许是程蝶衣最深的痛,疼到不能忍受段小楼一刻的分离,因为经受过那样的疼要到哪里才能安放呢?

可是段小楼却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他知道自己是假霸王,却无奈蝶衣是真虞姬。他对蝶衣无奈的说道:“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哟?”
蝶衣不是真虞姬,蝶衣是真蝶衣。段小楼也的确是真的段小楼。真蝶衣和真段小楼不可能一辈子,所以蝶衣才那么执念的想要和段小楼唱一辈子真虞姬,因为只有那一辈子的时间是真的。在那个“想要一辈子“的梦里,段小楼才能永远是儿时的小石头。

蝶衣知道虞姬是假的,因为真的蝶衣太疼。
从那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傍晚,小豆子或许就知道了。
那些我们无法忘记的爱,是真的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