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幽蓝静谧
“黄金的帆船摇啊摇，静谧的海波传哭号。”
三个猎人走上海岸，她们回望故土浩瀚。
回头时，二队长才刚自海面探出身子来。
伊比利亚的那艘船沉得很快，我们将其他人带回岸上时，海面上早已没了它的踪影。由于忙着救人，我和劳伦缇娜都没有注意到洋面下的海沟中隐藏的东西，要不是二队长上岸后带我们重新回到海里游了几圈，恐怕我们到死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那是阿戈尔的城市，斯卡蒂。我们的城市。”劳伦缇娜提醒我。
我曾想过无数种回望故乡的场景，甚至连我变成海嗣，一剑击破那些泛着幽光的穹顶也包括在内。但我从来没有料到，它竟会出现在离我如此之近的地方。
“斯图提斐拉沉没在了那处沟谷，它离那座城市很近。”二队长补充道。
“换言之，我们的城市建到了伊比利亚原本的土地上？”劳伦缇娜面色凝重。这不奇怪，没有一个阿戈尔人会认为他们的国家谦虚到会在大地上建立城市——尽管这部分大地早已沉入水下。
“我们怎么办？”我问。
没人回答。没人想回答，没人敢回答。
“二队长，我们还在斯图提斐拉的时候，你跟乌尔比安队长打过照面，他有提及这座城市的事情吗？”我又问。
“呵，乌尔比安。他没有提到这座奇怪的城市，但他曾告诫我，不要这么早返回家乡。”二队长答复道。
“我们信三队长的？”劳伦缇娜皱了皱眉，仿佛露出了些不满的神情。猎人们已经数十年没能返回家乡，我能理解劳伦缇娜的想法，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不。他只告诉我不要回家，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怎么做，这不像是他的作风。”二队长回答。
我听得出二队长语气中的犹豫。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二队长——那个传说中的执政官、总战争设计师、最初的几位深海猎人之一、深海猎人第二大队的队长歌蕾蒂娅——的话语中透露出隐隐的踟蹰。
“而且他现在又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劳伦缇娜坐在了一块礁石上，目光移向了远方的海面。
“如果他没有把握，他不会那么笃定地告诉我任何事情。”二队长分析道，“可他那么做了，却没有给我证据。鉴于我们之前在斯图提斐拉上的种种见闻，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完全相信他。”
二队长的语气再次变得冷酷而平静，让人不得不对她的话感到信服。
“那么？”劳伦缇娜的脸上再次显出了微笑。
“就算我们要找到乌尔比安，那座城市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二队长答复道，“回去吧，猎人们。在回家之前，我们要跟陆上的人告个别。”
返回格兰法洛之后，二队长向凯尔希医生“告知”了这个决定。不出意料，凯尔希医生一口否决了这项提议。她并不同意我们如此轻率地返回阿戈尔，尤其是在这座城市本身就十分怪异的情况下。
我并没有对凯尔希医生最初的反对感到意外，意外的是，经过数小时的争辩，凯尔希医生最终与二队长达成了协议。我并不知道凯尔希医生的原话是什么样的，但二队长告诉我们，“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有意外情况就离开，别变成海嗣”。
于是第二天，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我们三个猎人再次回到了海洋。不光是为了寻回不知所踪的乌尔比安队长，也为了另一个听上去似乎遥不可及的目标——回家。
两个猎人走进海洋，她们怀抱绝望启航。
“别分心，鲨鱼。”
一把槊闪着寒光自我耳边掠过，准确地落在了我背后的一只恐鱼身上。
我不禁愣了一下。这并不是因为队长的这一举动吓到了我，或是因为我对自己安然无恙感到侥幸，而是因为我进入耳中那清晰的声音，我确切听到了的那声音。大静谧再次爆发已是近一个月前的事情，这段时间里，我脑中充斥的净是那些属于“同胞”的声音。
于是我也试着张开了嘴。
“我听见你了，队长。”
优美的身姿、漂亮的曲线、流畅的动作、华丽的舞步，队长赤手空拳将一只恐鱼一脚踩进了地面。这是附近的最后一只怪物。
“哦，好身法。”我将一旁的槊拔了出来，朝着队长丢了过去，“面对这种数量的海嗣袭击也能应对自如，不愧是你，队长。”
“这就是时隔这么多天，你想说的第一句话？”队长接住了槊，对着空无一物的水挥舞了一下，被搅动的海水瞬间带走了槊刃上恐鱼的组织残留。
我与队长之所以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还能在海中奋战这么长时间，与我们经过改造的身体脱不开干系。阿戈尔有一句老话：深海猎人血脉相连。我曾经以为，这只是在形容猎人间独有的感应，形容猎人并肩作战时极其默契的行动，可直到最近，我才真正理解这种“血脉”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的鳞片，它们又扩展了。”队长走到我的身后，看着我脖颈上不属于我身体的那些令人厌恶的东西，“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像过去那样疯狂地战斗，那只会让你距离海嗣越来越近。”
“我可做不到像你那么优雅，队长。”我转过了身，看着面前这位与我一样白发红眼的猎人。她脖颈上的鳞片也清晰可见，可她的鳞片却只生长在那片区域，丝毫没有想要拓展自己疆土的迹象。
队长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礁石。那是一块上好的大理石，还维持着自己仍在岸上时的形状。我知道，队长的意思是让我休息，可我更知道，我做不到休息。
内心狂躁不安，身体沾染了海洋的色彩，意识挣扎着从深渊中爬出，我每时每刻都在同体内的海嗣细胞战斗，同脊髓中那来自陆地的肮脏物质战斗，从未停歇。
“海嗣的细胞扩张到哪了？”我问队长。
“你想听实话？”队长回复道。
我笑了笑。灼痛蔓延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我能感受到自己身上人的血肉已所剩无几，可我为什么还要问上这么一句？
“说吧，我应该能判断出来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说。
“全身。”队长没有犹豫太久。
“和我感觉到的差不多，看来是实话。”我向那块大理石走去。
脚下一个踉跄，我扑倒在冰冷的石头上，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
我扶着石块坐下，竭力支撑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队长并没有移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从她疲惫的脸上、黯淡的眼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哀伤。
真不像曾经的歌蕾蒂娅。
“呵呵……先是斯卡蒂，接着是乌尔比安，命运的齿轮终于将我也推向宿命的终点了。”我自言自语，却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大脑。
“离开吧，队长。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伸出手，在身旁摸索着自己的武器。
我的手臂在海水中移动，其上的鳞片闪出点点银光。
“我走了，你要怎么做？”队长用温柔得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我……”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将沉入过往美好的幻梦之中。”
一个猎人走进深渊，往日长槊在她身边。
压抑的深蓝色包裹着我。
我已然不记得过去了多久，不记得斩杀了多少海嗣，不记得失去了多少同伴，不记得独自行过了多长的路。斯卡蒂被大群同化，乌尔比安死在了叛徒的手里，劳伦缇娜沉眠于海盆之下，活下来的只剩我，接下来的事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做。
歌蕾蒂娅。这个名字在海渊中不再拥有意义。无论我来自哪个国度，无论我身着何种服饰，无论我血脉如何高贵，无论我身据何等地位，在这片生机勃勃的静谧之中，我都只是与它们相同的血肉。
周身无物，只听得到那些畜生恼人的嘶鸣。我多么想废掉自己的双耳，好让自己不再听到大群的呼唤。可我还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我还需猎杀海底的异种，我还要让这把槊滑进那些初生的心窝，这声音引导着我，带我寻找着它们的父。
不远了。
四周堆积着海嗣的尸体，幽幽地散发着诡异的微光。它们的壳体组织正在剥落，它们甘愿将自己的血肉化作大群的养料。
……或许它们也将我当作了同胞。
我发自内心地对这种想法感到恶心。但如果这是它们消耗自己的躯干进行发光反应的原因，那我甘愿短暂地接受。
祂的声音愈发清晰，我攥紧了手中的槊，跃入了面前的空洞。
这是一个开阔的空间。
规整的结构展露在我面前，我知晓这绝非自然的作品，可我眼下无暇顾及海洋的真相。找到祂、摧毁祂、消灭祂、抹除祂，这便是现今我为我自己选择的唯一的使命。
深蓝的幽鸣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人造的光源取代了生物代谢的微光。四周布满了形似枯枝的树状结构，在它们背后则是灰白的墙壁。海嗣的大群并未将我拒之门外，相反，一位初生正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落在了地上。溟痕的荧光为地面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纱，如同幻境一般。
但虚假的美丽遮不住凶恶的真实。在眼前幽蓝色的静谧之中，我感受到了海水的搅动。
我的右手将槊握的更紧。
一条巨大的海嗣自无光的深处游出，自我的身旁穿过。我压抑住了刺穿它的冲动——它只是祂的附庸，它不是我此行的目标。
我谨慎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不放过任何发现祂的机会。
海水的流动逐渐平静，海嗣的移动逐渐停息。它的身躯遮住了四周的墙壁，它恼人的眼睛盯着我的武器。它的头部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其上站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祂有一副熟悉的面容。
我知晓静谧之中发不出人类的声音，我知晓那些海嗣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我依然振动着我的声带，我依然张开了我的嘴唇。我的言语顺着骨骼回到了我的脑中。
“Ishar-mla，我来屠戮你。”
这是【水月与深蓝之树】同人微小说「涌潮鸣声」系列的第三篇，第一篇传送门：提灯与信号旗；第二篇传送门：长明之眼
忙里偷闲总算是写完了，但是多少有点赶，或许用词和情节安排上会有些纰漏......
下个月不会更下一篇了，6月大概才会去写
同胞，三连，关注，大群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