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秋，书，落叶，少女》[重制版]
随着第一片枯黄的树叶在微风中缓缓飘落。我知道，又是秋天了。
但与往日的秋不同，今年.......是一个多雨的秋季。
我来到这里多久了？
记不清，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好几个秋天。
天空中的乌云，自从他们凝聚起来开始，便一直没有消散过。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可就是不放晴。连着一个多星期，空气都是潮湿的。
但令我惊喜的是，今天的雨竟然奇迹般的停了。
对我来讲，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漫步于公园小道上，便是整个秋天最为惬意的事。
无论是在遥远的故乡，还是在这里。
听着那脚踩在落叶上的清脆声响，再携上几本书，走累了便停下来坐在椅子上歇息一会。翻翻手里的书本，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听起来有些孤独吧？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同他人交流的人，除了能写上一些冗杂难懂文字外，便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在别人眼里，甚至是在我周遭的邻居眼里，我都是一个冷漠而难以靠近的人。
因此，孤独似乎也成为了必然。在这里，乌萨斯的彼得格勒，在这所远离家乡的城市，能陪伴我的，大概也只有书籍罢了。
至于我的故乡，它早已是一片废墟。无数的高楼在暴徒的炮火中化为粉尘，无论任何东西，在他们的袭击后，便只剩下了残骸。
所以为了苟活下来，我抛弃了它，抛弃了自己的故乡。抛弃了这片自己依靠了十多年的土地，来到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自己的地方。
不过，这样似乎也蛮不错的......
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没有凶残的军阀，也不会有暴徒，强盗。当然，也只是暂时而已……
『沙......沙......沙......』
原本潮湿的落叶，在经历了阳光整整一个早上的抚摸后，自然是变得干燥松脆起来。轻轻地将脚踩上去，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缓缓地行走在公园的小道上，感受着秋天那份独有的意境，似乎所有的疲劳都被一扫而空。
这里平时并没有人会来造访。所以这条小路，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我一人的秘密。
轻柔的微风拂过，将几片似乎落叶卷上天空，又忽然消失任凭它们从高空中坠落。
或许在大部分人眼中，秋天似乎都是凄凉而伤感的。大概是因为落叶象征着凋零吧。
『沙......沙......』
又是一阵落叶破碎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轻微的脚步。
带着几分疑惑回头，见到的却是也是一张有些迷茫的脸庞。
『在这条路上，难得能遇见人啊。』
她忽得笑了起来，那样的灿烂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
『这条小道很少有人来呢，所以他们便没有打扫。落叶，自然是留了下来。』
她蹲下来，捧起一把赤红的叶片，细细地观察，随后便将它们抛向天空。
叶，缓缓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像是落下了鲜红的帷幕。
『你也是为了这落叶而来吗？』
『是的。』
我微微点头。
即使他们都说秋天是悲伤的，我却依旧能看出它的喜悦。
落叶虽是凋零，却也象征着新生啊。
若是没有这落叶，又何来的新芽呢？
『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幽寂小道，真的......很让人放松呢。』
『嗯。』
我点了点头。
唯有在这里，我可以忘记烦恼，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给。』
她将一片火焰似的落叶塞给了我。
『秋天，真的很美啊。晚霞也是，落叶也是......你喜欢秋吗？』
『当然。』
秋天，不只是凄凉，更有着希望。
当秋收的果实散落一地的时候，它也会变得有些非凡，有些成就了。
『诶，你很喜欢书吗？』
她发现了我怀里的几本书。
『只是自己写的，一些聱牙诘曲的作品，以及几本晦涩难懂的名著而已。』
对于那些人所热衷的文学新潮流，我却没有丝毫兴趣。
在我看来，那无非就是些低俗下烂之流。
或许我有些固步自封了？
『你喜欢书吗？』
我看着那双蓝色的瞳仁，那宛如大海的蓝。
『完全没兴趣，甚至可以说得上讨厌了。』
『别说晦涩难懂的书了，就连学校的课本都看得我头疼。更别提自己写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兴趣吗？
『不过，在这条路上能遇见你，我还是很高兴啦。』
『与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秘密基地的感觉，很不错呢。』
秘密基地啊……
『对了，你是个作家吗？』
『嗯……姑且算是吧。』
说是姑且，因为我只是个不被人认可的废物罢了。
『我们老师说，作家都是很厉害的人呢。』
很厉害的人吗？
『或许吧……』
我不是以笔代枪的批判家，也不是讴歌伟大事物的艺术家，更不是追寻潮流的革新者，又有什么厉害可言？
那些暴徒虐杀我的同胞时，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我只不过是一个为了苟活下去而抛弃自己过去的逃难者。
我唯一能做到的，无非就只有书写几篇老套的文章罢了。
那天下午，我和她聊了很多......
无论是关于她，还是关于我。
我也曾试着让她去理解一两句书上的话，但最终，是在她一脸的迷惑中不了了之。
不过，至少我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并且......我很开心。
………………
从那天下午开始，天空中堆积的乌云便散了，只剩下一片湛蓝的天幕。
如此平静的天空，却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我非常清楚，不久后就连这里也会沦陷于暴徒的炮火。
但，我该怎么做？
还是像之前那样，选择逃跑吗？
原本轻而易举便能做出决定的事，此刻却犹豫起来。仿佛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束缚着自己。
那是什么？
即使是自己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而犹豫，脑中似乎只能看见模糊的笑容......
我不知道......
之后的几周里，每天傍晚我都能见到她。
彼得格勒的晚霞，是相当炫丽的。
天空中氤氲着一大片紫，光芒肆意地洒下来，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了地上。斜阳之下，远方的高山都变成了暗紫色，好象是云海之中的礁石，却又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般。令人沉醉，向往。
她蹦跳着走在前面，忽的又转过身来看着我。
蓝色的眼瞳，宛如这湛蓝的天空，没有任何的尘埃。
『呐，你教我看书好不好？』
『你……喜欢书吗？』
『已经不讨厌了哦。』
她笑着，那嘴角的一抹弧度，像是这秋天里的一缕春风，吹动着我心中的湖面。
我有些迷醉了。
『为什么？』
『嗯……不知道。』
她低下头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你吧。』
『你看书时的样子，相当有趣啊。就好像是着了魔似的。』
『总之，请从一本简单的书教起吧。拜托了。』
她双手合十，将手举到额前，虔诚的模样像是在对着什么祈祷，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那......这本吧。』
我笑着摇摇头，从几本书中抽出了一本。
只能说相对要简单易懂一些，毕竟，我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些晦涩的东西了。
书本有些沉重，厚实的纸板封面上，印着它的名字。
『《飘》。』
她同我一起念了出来。
『这么厚的一本书，你最喜欢的是哪句话？』
她翻阅了一会后，便抬起头来，望着我。
『最喜欢的一句吗......』
『“我向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些碎片，把它们黏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一模一样。”』
这段话，我算是倒背如流了。或许是它给我的印象最深吧。
又或者，是它最能体现我的心境......
我不能在抛弃了自己的故乡，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后，对自己说，对，我就是这里的人。
我更不能在暴徒杀害我的同胞后，对着自己说，他们与我无关。
她看着我，一脸的茫然。
『唔......不懂......』
『没事，那就慢慢来。』
她是这座城市里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
也是这几年以来，唯一一个愿意陪伴我的人。
.................
温暖的阳光从窗口窜入，也不顾房间的主人是否乐意，就擅自将整个房间照亮。
光线的刺激使我清醒了些，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我这是......在哪儿？
缓缓起身，背后的木床发出了不安的呻吟，像是在发泄被人压迫的不满。
不知为何，这声响竟让我感到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木床前摆着一张样式古朴的木桌，桌上有序地堆砌着不少书籍。
木桌中央是一本仅翻开了封面的书，书上方盖着一张空白的稿纸。纸上躺着一支没有合上的钢笔，银色的笔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随手将稿纸翻开，盖住的书名却让我颇为震惊。
《飘》。
我试图去相信这是仅仅只是同名而已，可扉页右下角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签名却又证明它确实是属于我的。
可......这本书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一口气冲出来，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轻轻推开房门，房间外耀眼的光线使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
但当我真正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又不由得愣在原地。
房屋，行人，花草树木，一切都是那般的陌生，可又如此的熟悉。仿佛是第一次见，却又似乎造就被烙印在记忆中。
恍惚间，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散落一地。尘封的记忆疯了似的往外涌，占据了整个大脑。
这里，我的故土。一个被我抛弃的地方，一个我试图遗忘的地方。
『早上好啊，大作家。』
一位老者将手上的扫帚杵在地上，笑着对我挥挥手。
可当我抬起手准备回应时，眼前的景象却忽得变换了。
天空被染成了灰色，见不到任何光芒。周围都是一片狼藉，房屋燃烧着，街上七零八落的躺着许多尸体。眼前再也见不到微笑的老人，只有提着刀刃的暴徒。殷红的血液从刀刃上滑落，地面上满是骇人的血迹。
恐惧从心中升腾而起，我想转身逃离，却发现自己的无法动弹，双腿在不断的颤抖。
该死，动起来啊！
忽然，一个身影窜过，抓住我的手飞奔起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太多怪诞的东西，被她拉着跑了好一会才想到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心中那种奇怪的安心感让我不由自由的选择相信她。
渐渐的，周围不再有惨叫声，炮火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也看不到鲜血，尸体，火焰，与那遮天蔽日的硝烟。
湛蓝的天空中悠闲地飘过几朵白云，脚下是如茵的绿草。到处都充斥着生机与活力，仿佛刚才的惨状只是我一时的幻觉。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眸宛若水晶一样无暇。
她缓缓凑上来，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我。
凶猛的火焰从她身后不远处朝着这里蔓延。
有些慌张的低下头，看到的却是她波澜不惊的笑容。
她微微地摇头，将嘴唇贴到我的耳边，轻声呢喃。
『活下去。』
话落，她一把将我推开。
背后的土地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我一脚踏空，朝着下方的大海坠去。
她轻轻地招着手，脸上依旧是笑容，只是多了几分苦涩。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山崖上的人影越来越远。
随后，充满盐腥味的海水从口腔和鼻腔涌入。
思维迟缓，意识模糊......
..................
『呵！......哈......哈......呼......』
我猛地从床板上撑起身来，一只手扶住额头，喘着粗气。
『是梦啊......』
眼前的天花板又变回了那副熟悉的模样，我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乌云消散后，就连月亮，也变得明朗起来。清幽的月光照下来，将整个彼得格勒都染白了，像是仙境，却又的确是人间。
桌上摆着一封信，来自我的编辑。
『你应该也知道的，你要是再写不出来点新东西，我可不得不驳回你的稿子了。』
我能够想象出他用自己满脸的横肉故作凶恶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
不过......
难道我一定要接受那所谓的文学潮流吗？
为什么？
我的内心相当的急躁，却不仅仅是因为退稿的威胁。
信纸的背面还有一段话。
『对了，彼得格勒……有个军阀看上了那里，虽然应该不会动用太多兵力，不过你最好现在就走。实在不行......就来我这里吧。』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要逃吗？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就这么丢下她离开？逃向别处？
我必须承认，这段时间，我很高兴。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能有一个人陪着我，相信我。甚至将自己托付给我。
对我而言，她比事业，甚至比生命......都更加重要吗？
脑中再次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她笑着将我推开，却任凭自己葬身火海。
渐渐地，心里的疑惑化为了悸动，最后变为决心。
要么带着她一起离开，要么就留在这里。
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
我坐在小道的长椅上。
或许是因为多雨吧，今年秋天异常的寒冷。
冷风呼啸着掠过，吹得人肌肤生疼。
我望着远方的天空，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呐，这本书讲的，是不是几个人的爱情故事。』
她坐在我腿上，将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胸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上的书。
令我意外的是，几天前在我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后，她却欣然接受了。
这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是，也不是。』
我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她白色的长发。
『嗯？唔......不懂。』
她抬起头望着我，眼里尽是迷茫。
『它赞颂了一个人，一个代表了那个时代的人。一个敢于反抗命运，坚强不屈，却又任性狭隘的人。』
『不过，它的确讲述了几个人的爱情故事。』
『这么说，我理解对了吗？』
她脸上的迷茫瞬间又化为了欣喜。
『嗯。』
我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她的努力。
『我能看懂这些书了呢。』
她笑了起来。
这般灿烂明艳的笑容，无论是见过多少次，总是那样的令人迷醉啊。
『嗯......我要奖励！』
『啊？』
『有这么大的进步，难道不该给勤奋的少女一点奖励吗？』
她一脸坏笑的看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哼，这点奖励都不给。真是吝......唔......唔唔......』
我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吻。
双方的心都是火热的，那份感情是那样的强烈。
她靠在我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专属于我们两人的，短暂的幸福。
............
那天后的每个傍晚，我依旧会去等候，但我却再也没见过她。
她去哪里了？
不，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不告而别。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要找到她。
我开始四处打听消息，寻找她的下落。但就在此时，一场我未曾设想过的灾难来临了。
无忧无虑的日子，结束了吗......
军阀的部队打开的了彼得格勒的大门，他们在整个帝国内蔓延，宛如瘟疫一般挥之不去。
他们烧杀抢掠，像是穷凶极恶的强盗。
不，他们就是强盗。
警报拉响了。
到处都是枪声，炮火声。楼房倒塌，悬挂着乌萨斯国旗的旗杆也断折了。
逃了，他们逃了，所有人都逃了。只留下了老人和一些孩子。
以及......我这个异乡人......
他警告过我，我却没有听从。
但若是和她一起，战争又算什么？
............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街道上，尽可能地靠四周的掩体来遮蔽身形。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决策，谁也不知道那些暴徒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在何处。
前方不远处，几座楼房围起来的院落显得尤为显眼，那是她的学校。
手上唯一的线索指向这里，纵使希望任何渺茫，我也要试一试。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学校大门，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学校原本坚实的大门，早就在暴徒的枪炮下化为了一坨废铁。
操场里，炮弹炸出的弹坑随处可见。
教学楼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仿佛被扫射过一般。
不过，所幸楼层结构依旧完好，可以充当临时的落脚点。
不远的墙角处，一名暴徒正漫不经心的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打发时间。
『该死的，队长也真是，这破学校有什么好守的......』
周围几乎到处都堆积着大块的碎石，道路被封死，想要进去，便会无可避免的会被发现。
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那是一位死者的的遗物。
我非常清楚，即使有武器，对上那家伙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可如果就此折返，我绝对会后悔一生。
随手从脚边拾起一块碎玻璃，朝着大门的另一边丢去。
玻璃落在地上，碎成小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出意料的，他拔出短刀站了起来，缓缓地向着大门靠近。
机会只有一次！
他半只脚迈出了大门。
我猛地撑起身，掏出匕首向他捅去。
强烈的危机感使他下意识地一躲，使他避开了要害。刀刃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骇人的伤口。
『我*你*的』
剧烈的疼痛以及大量的失血让他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
他奋起一脚将我踹到在地，接着握住右手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你****的！』
腹部传来的巨大力道使我有些呼吸困难，匕首从手中脱出，不知去向。
已经没有任何手段了。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绝对不能。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找到她。
我再次跃起，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
『你.......』
他挣扎着试图起身，而我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停止了呼吸。
我翻身倒在了地上，不断地喘气，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充斥着酸痛和乏力感。
缓缓起身，我朝着教学楼走去。
推开那早已烂的不成样子的木门，我轻轻地走了进去。
每个角落都糟的一塌糊涂，门，座椅，讲台，全部被击成了碎片，到处都是一副凌乱的景象。
但有一间教室里的座椅胡乱地堆砌着，简直就像是人刻意为之一样。
这间教室有问题。
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
这是一场赌博，我无法确定，那堆座椅后面的，究竟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暴徒，还是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人。
『谁？』
但命运站在我身边，我赌对了。从声音中，我能感受到她的惊恐和不安。
『我！』
我用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座椅。
距离上次见面，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她靠墙坐着，身上多出来了几处伤口。
但还是是那么美啊......
她的怀里依旧抱着那本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湛蓝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惊恐。
『我来找你了。』
我蹲下去，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她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像是找到了久违的依靠一般。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没有为什么，纯粹的想见你而已。』
『做事总归是需要理由吧？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笑着回答了她。
『即使你知道，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吗？』
『当然！』
我回答的是那样坚定。
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我。
人，多多少少都得为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努力一把啊。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本书。
『再问我一遍吧，那个问题。』
『你喜欢书吗？』
『嗯，喜欢。』
『为什么？』
她微皱着眉头想了想。
『书能承载很多东西啊。无论是人的故事，还是情感。』
她抚摸着书籍封面的纹理。
『看得越多，自然就渴求越多了。』
『不过，喜欢书的原因，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你吧。』
她偏过头，直视着我。
四目相对。
『我总算是能大概理解这本书了呢。』
她笑了笑，翻开了书本的扉页。
『那......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句？』
我将手放上她雪白的长发，轻轻梳理。
『你最喜欢的呢？』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
『依旧是那一句。』
『念出来吧。』
『”我向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些碎片，把它们黏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一模一样。”』
『“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她很熟练接上了下一句。
『看来，你对这本书已经很熟悉了啊。』
我抱住她，用脸贴着她有些冰凉的脸庞。
『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去看的吧。』
『你猜呢？』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最喜欢的，是哪一句？』
『“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一阵寒风吹过，通过已经破碎的窗户溜进教室。
我们抱紧了一些，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温暖彼此。
『你觉得，我们能活下去吗？』
她忽的又向我发问。
『谁知道呢，不过，有你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嗯......』
她轻声回应。
............
似乎是过了很久......
教室的门被踹开了。
『喂！还有活人吗？我们是彼得格勒当局。』
我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有人活着，快快快......』
剩下的话是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也无心去听了。
『看起来，我们好像得救了呢。』
怀里的她轻声呢喃。
『嗯，得救了啊......』
............
在这个多雨的秋季，在这个多事的秋季。我携着书，踏上那铺满落叶的道路。在那里，我遇见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