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恐惧症——迷失自我
迷失自我
“所谓真我,就是我们自己身上存在的,独特的,人格的中枢:是唯一能够且希望成长的部分,是一种趋向于个人发展与成就的‘原始’力(就好像一粒种子,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他自会长成一棵大树)。舍弃自我就如同出卖灵魂,这叫做‘脱离自我’——神经症患者往往远离自己的情感、愿望、信仰及精力,丧失了主宰自己生活的感觉,丧失了自己是一个有机整体的感觉。
丧失自我是一种绝望——对自我存在却又浑然不觉而感到的绝望,或不愿意成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而感到失望,但它是一种既不喧嚷也不尖叫的失望。这些人继续生活着,就好像还与这个颇具生命力的中枢保持着紧密的接触,其实他不过就是一根路灯杆,上面盯着个脑袋。前来求医的病人都是述说头痛、性障碍、工作中的压抑或其它症状。通常,他们并不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与他的‘心’失去了连接。”——卡伦.霍妮
当一个人沉浸在理想化自我的幻想;活在应该的束缚;活在对荣誉、权利、地位、爱的执着之中,他早就已经不再是真实与本来的他,或者说正是因为害怕成为他自己,所以他才幻想并逼迫自己成为一个他所不是的人。但与真我的脱离就等于他已经与自己的灵魂失去了联系,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和行尸走肉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当他受伤流血的时候会感觉到疼,被病症所困的时候会感到痛苦,但对于和他自己的灵魂失去了连接却感到麻木无觉。
这就好像一个被鬼附身的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魔鬼”的指使,他的真心早已经被屏蔽,他早就成了一具僵尸——就好像路灯杆上盯着个脑袋。他早就已经没有了自发的情感,发自真心的努力,对生活的热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应该”驱使,而非自由意志。
痛苦来自于两个维度,表层与深层——症状的痛苦与害怕成为自己的痛苦。一个人最大的绝望在于他不敢成为他自己。但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只会关注表层的痛苦——为了不能满足理想化自我的幻想及各种应该而痛苦。他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手脚被捆绑,真我被流放,人生与灵魂早已经被扭曲。
一些人来做治疗只是希望解决表层的痛苦,幻想去掉症状回到从前。因此,他对宣称可以快速有效去除症状的疗法很着迷,但就算症状减轻,他依然没有被治愈——他整个人依然被“心魔”所困,他依然不是他自己。
任何事情都有发生发展变化的过程,最后他会陷入到绝境,其实说明他的人格早已被扭曲,精力被极大地浪费,情感早已经被抽干,他整个人早已经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症状的出现仅仅是提示他之前活得有多么的病态。如果没有症状他也不会幸福,只是他没有觉察,他只是幻想症状的消除,然后便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心理问题的痛苦与绝望正是来自于我们内心深处的各种冲突,其实最大的冲突当属:接受本来的自己还是成为理想中的自己的冲突,或者说是做一个人还是成为一个神的冲突。如果他内心深处的冲突依然存在,仅仅是症状与痛苦减轻,这只会减少他分析自己的兴趣,解救自我的动力,此种治愈,仅仅是一种“假治愈”的状态——他通过成功、地位、权利、荣誉、他人的接纳、被爱甚至是性爱,来降低内心中的焦虑与冲突,减轻了内心中的自卑与无价值感。但此种平衡极其脆弱,容易被破坏,当他不能再维系成功与好人形象的时候,那么内心中被掩盖的冲突就会迸发出来再次将他撕裂。正如,一些人在四五十岁来做治疗,之前他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中有什么问题,或有问题也都被他战胜了,但当他之前所维系的病态平衡被打破之后,他整个人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慌之中。这不是说前四五十年没有问题,而只是他通过外在的“光环”来掩盖了内在冲突,获得一种表面的宁静。正如,任何谎言最终终将败露一样,他最后的爆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此,一些治疗过极短时间,或以为自己战胜了症状随即停止治疗的患者往往也很危险,毕竟心理问题的产生和治疗都是长期的,如果不能意识到自我的迷失,仅仅停留在症状的解决,这很可能是一种“假治愈”,而日后他会陷入到比之前更强烈的恐慌之中。
一些患者也会悔恨自己为何不早点治疗,比如,初中或高中发病的初期。其实年龄小或发病不久的患者并不容易治疗,毕竟此时他还存在诸多幻想,并把问题归结为外在,而不是归咎于自己这个人,因此他缺乏自我探索的耐心,只是急于解决表面的问题。
当一个人没有醒悟到人格的扭曲,只会继续沉浸在对荣誉的追求,对完美的执着,对爱的向往之中,而他整个人也将被“应该系统”所支配,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继续他理想化自我的幻想。
“患者决定将自己塑造成非自己原本形象的时候,他感觉,他认为应该去感觉的东西;喜欢他应该去喜欢的东西;希望他应该去希望的东西。换句话说,‘应该’的专横疯狂地驱使他去成为不同于他本人的人,去做他力所不及的事。而在他的想象中,他现在已大不相同了——真的是如此的不同以至于他的真我变得更为褪色与苍白。他现在已经对实际的自我感到可耻——对他的情感、机智和行为——因此他主动地把兴趣从自己身上撤下。‘成为自己’的想法甚至会变得可憎可怖。正像一位病人在想到:‘这就是我’时就会感到恐惧。”——卡伦.霍妮
一切都是被“应该”操控、左右,他就好像一个被绳子牵扯的木偶。如果他的自负幻想是建立在圣洁的基础之上,他就会强迫自己远离一切会玷污他纯洁性的东西;如果他的完美自我是建立在善良基础之上,那么他就会对每个人都很好,绝无私心;如果他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是来自于在各个方面超越他人,那么他就会逼迫自己比别人更加努力,以避免失败和不如人的结果。而此时,他内心中的想法和情感,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一切都是他应该怎样,他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越是如此,他就越加不是本来的自己了。
这一切的“应该”就好像是“金手铐”与“正义之剑”。当一个人被一副“金手铐”所捆绑、被“正义之剑”所恐吓,他从来都没有敢于质疑,因为这一切是“纯金”的,是“正义”的,他只会逼迫自己,而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应该才是问题的关键。心病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当我们被“心魔”所压迫的时候,却在为它歌功颂德,认为它所要求的是正当的,它的存在就意味着自己有崇高理想和追求。
“我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在治疗中听到比较多的一句话,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往往哭笑不得,毕竟,他所否认的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一部分。比如,一些诸如强奸、杀人、乱伦、对佛祖不敬的的想法会把他吓坏,他认为得这些“邪恶”的想法根本就不是他的,但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呢?他只不过一直把自己扮演成一个绝对正派的人,排斥一切“恶”的想法或被别人误会的地方,但可悲的是,他越是排斥,这些想法与症状只会更加泛滥无法控制。
当压抑了自己内心中真实的想法和情感太久的时候,就会通过梦来体现出来,比如,一位女性患者,经常会梦到一些自己爱慕的异性,并且会在梦中发生性关系。当然这些在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毕竟她是一个“纯洁”的人,因此,她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控制,成了患者人生的常态。人生本来应该是自然而言的过程,但因为他害怕成为他自己,所以他就要控制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妖怪变身成人之后,他往往变得不够干净,有时“尾巴”会露出来,因此就要把这些没有变干净的东西藏好。而患者也是同样,他不过是很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他所不是的人——一个更优秀,更受欢迎,更纯洁,更成功的人。但这不是他,就好像妖怪变身一般,一定会存有瑕疵,当如此的瑕疵出来的时候他就会很恐慌,担心别人识破“画皮”背后的鬼脸与丑态,他自己也无法面对如此丑陋的自己,或者说他也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人和妖的比喻很是恰当。他想成为的自己被他看作是人,而他不想承认的自己被他看作是妖。想必,症状的出现,就好像“妖”在人群中露出真容时候的恐慌吧。
我经常和患者谈到“123”与“789”的比喻。一些患者担心自己变疯,担心自己杀人,担心自己的余光和脸红被别人误以为是猥琐的人,担心自己的眼神会看异性的敏感部位,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打人,骂人一类。这些不可能发生,或发生可能性极小的事情姑且认为是“789”。因为他无法控制,又不能放弃控制,无法面对后果,结果产生了心理冲突。来做治疗也是让咨询师给他提供高明的“方法”可以更好地控制他自己。
但他为何会为了这种发生概率极小的事情而担忧呢?这就涉及到“123”的概念,123比喻的是生活中经常发生的,他可以控制,可以压抑,可以扭曲的事情。比如,一个事情他不“应该”做,那么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做;一个人他不喜欢,他也可以装的喜欢;一件事可能会做不好,他可以逃避不做;一些影响面子和形象的东西他也可以压抑和伪装,凡此种种。
比如,一位女性患者,本来她是吸烟的,但她从不当着别人的面吸,因为担心别人觉得她是一个坏女孩;本来她是二婚,但她从来不告诉别人,担心别人看不起她;一些朋友她也尽量远离,因为她们比她混的好,和她们走的太近就会让她自卑;一些事是她不想做的,但当别人求她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会帮助别人……这些事情都是她可以控制的,可以压抑的,可以伪装的,可以继续维系她完美形象,可以获得良好的口碑的,她就拼命地做或控制。正是因为她一直在控制“123”,这些生活中的点滴,所以她才会害怕“789”那些可能会破坏她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的东西。毕竟,如果她真的变疯、杀人、打人、骂人,那么她前半生所维系的完美形象将全都崩溃。这个震撼程度就如同“雷锋”竟然也有坏想法或行为一样难以让人接受。她担心自己会原形毕露,这才是她最恐慌的。
而患者大多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他只是责怪症状,奇怪自己为何害怕“789”,其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活中对“123”的控制有多么地病态。如果不是“123”的压抑与扭曲,最终也不会导致对“789”的恐惧。
当然,他不敢放弃控制,是担心本来的自己太过不堪,他担心会因此遭人嫌弃。其实真实的他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从小的经历与父母的伤害让他以为真实的自己很糟糕,所以他必须要装得“人模人样”。正如,一位男性患者从小就被妈妈辱骂,用最恶毒的话,比如,畜生,杂碎,也会被妈妈无端的或因极其微小的错误殴打,而爸爸几乎不在家,因此妈妈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所以他必须要讨好妈妈,努力去赢得妈妈的爱,因此他不敢活出真实的自己——他整天装成一个“人”,并因此一点点脱离了真我。
他的内心太缺乏爱,脱离自我就是为了换取爱,因此他变得讨好、顺从或是强大与无畏,表面这些相互矛盾,但实际上是这些都是获得爱的方式而已。这一切并不是发自于内心真实的情感,而是出自于自我保护的需要,因此无论是“顺从”还是“无畏”只是达到目的地手段。
缺乏情感自主性与自发性的人,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木偶、傀儡。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被“应该”所指使,被“美德”所束缚,被“爱”所牵绊,被“成就”所迷惑。他就犹如一个在迷宫里的人,虽然他相信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但实际上,他早已经误入歧途;虽然他以为这就是他自己,但实际上他早已经宛如活在梦中。
王老师:
我对我的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有好多怀疑,为何我和同龄人相比显得无知和幼稚?别人在学习和适应这个变化的社会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比如别人聊房,聊车,聊很多事,我发现我都不懂,或者仅仅限于一些表面的信息,我感到对于这个社会中的很多事我好像都反应迟钝,去办理一些社会事务我也显得很小心翼翼,而且容易出错。此外还有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情世故,我好像在任何一个人际环境中都是一个站在门口的礼宾小姐,只有礼貌,礼貌,或者更像一个机器娃娃。
王老师,你说要做真实的自己,可是我好像已经迷失了,我从未发现过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迷失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我越是简单,就越是感到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就越是感到低人一等。要问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那答案就是“简单”——简单的事 ,简单的人际,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对未来的人生常感到忐忑不安。
我对着镜子跟自己说,你有哪里不好?干嘛这样瞧不起自己?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有自己的个性,不那么容易被别人讨厌,我该怎么做?
她成了一个机器娃娃与迎宾小姐,这一切都是想让自己不那么被别人讨厌,但别人的观点有很多,她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因此她迷失了——她怎么做都是错的。因此,她惊慌失措迷失在复杂的社会之中。
一个为别人和别人看法而活的人,最终只会成为一台机器,她在计算着自己的言行及各种得失,她在敏感着别人的看法与评价,她在按照“绝对”正确的道路在行使,但唯独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她自己。因此,她礼貌是因为她应该有修养;她顺从是她应该不得罪人;她讨厌简单,是因为她要表现得成熟与老练;她好像一个迎宾小姐,是因为她应该受人欢迎。一个一个应该的背后,竟然没有真正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为了应该,而不是由心而发。也许,她会看不起虚伪的人,但活在应该之中,难道不是更大的伪装?所以不是简单不好,而是她害怕简单招人嫌弃,就算表现得老成,也绝不会满意,毕竟她又会担心别人觉得她世故。她怎么做都是错的,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好所有的人。
活在“假自我”当中,她整个人的出发点就不是我想要怎样,而变成了我应该怎样,怎么做才不会让别人讨厌。因此她的感情缺乏自发性,深刻性和真实性。表面上她也许富于感情,但这一切不过是按照演员的脚本照本宣科罢了,因此在友善的背后缺乏真正的温情与真心,仅仅是他应该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仅此而已!
另一位女性患者如此写道:“王老师,我突然因为一件事情想清楚一点东西:今晚我和婆婆通电话,想让她麻烦照顾我发高烧的女儿。挂了电话之后,我突然觉得有点问题,问题是:为什么我那么客气呢?其实我和她的关系挺紧张的,可是今晚这句‘麻烦您照顾她了’让我觉醒了一点东西。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没问题,其实我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记得我刚进入他家时,真的很听话,她妈妈煮饭,我就在旁边守着,其实用不着这样。而且连电视都不敢看,怕别人觉得我随意、懒。刚开始我都好到没有脾气,最重要我还在乎他亲戚的看法,而且他亲戚还多。回头想下,我还活的真累——我一直扮演一个善良、没脾气、聪明、能干、什么都懂的女生,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才闹到这样。不认真发现都不知道,我处处都在讨好别人啊,都已经觉得这就是我了。不认真感觉,真的就以为这种‘好性格’就是我本身的样子,其实这一切都是伪装。”

她已经活在了厚厚的面具背后。因此她不会和别人说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更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她能找到各种伪装自己的理由,比如,怕父母担心,别人不能理解自己等等。但究其原因,就是她无法放下自己这层“伪善”和“漂亮”的面具——她不敢暴露那最真实的自我。
不敢活出自己的关键在于恐惧:一些人害怕狗,蛇,黑暗,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敢关灯,这些其实不是他真正所害怕的,仅仅是一种他恐惧的投射,是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隐喻。其实他害怕的是童年创伤所形成的一股负面的能量,如此的能量就好像是一个鬼魂一直在他的内心深处。因此,鬼并不是客观存在,而是活在我们的心中。越害怕鬼的人,其实越说明他心里住着一个“鬼"。
患者往往带着症状来求治,其实症状的存在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冰山之下的部分才是心理治疗的重点——他已经不再是原本的自己。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找回自我,但其实他要找回的不过是那幻想中的自己罢了。
脱离自我使得他们有可能根据形势的需要来改变自己的人格。他们像变色龙一样总是在生活中扮演某种角色却不自知;他们也像出色的演员,酝酿出和角色相配的情感来。一些患者在自己非常痛苦的情况下,走到人群中他会立马擦干眼泪,面带微笑,别人压根就体会不出他痛苦的情绪,并且此时当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还能装成“知心姐姐”一般去安慰别人。但当别人和他相处的时候往往觉得和他有距离,缺乏灵魂深处的交流,仅仅是维系表面和谐的社交。
一个已经把自己丢了,一个没有了自我,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能去爱别人?这一切仅仅是完美的演出而已,其中缺乏了最重要的部分——他自己与对自己的爱。
一位患者的写道:以前玩过一个脑筋急转弯,当时那个同学问:我,她,他,爱,组成一句话,答案是什么,我仔细的,傻乎乎的说出了N多答案,公布答案的时候是:他爱她。我急了,“那我呢?”,立刻就问了出来,其实此题答案就是:关你屁事。在乎别人的评价,害怕被别人看不起,怕别人担心,怕麻烦别人,别人,别人,别人,“那我呢?”,我哪去了,我怎么把自己丢了呢?
他自己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因此,强迫取代了自发;伪装取代了真实;假我取代了真我,他就好像是一个空客。
“他不再是一个驾驭者,而是一个被驾驭者”——他被自己的幻想,恐惧,焦虑所控制。
就算没有什么明显的外显的症状,他也会体会到孤独与无意义的感觉。虽然表面上他装着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别人都认为他应该幸福,但他并不幸福,正如,他的“自信”是虚假的自信一般。
当然,大多数人是在挫败的时候来做治疗,因为他无法维系之前心理的平衡,也无法继续活在假治愈当中。但也有些患者是在成功的巅峰来做治疗的,因为他得到了一切,获得了他一直想要的成功、获得了所有的尊重与崇拜,但他却突然变得迷失。首先,他突然发觉到一种无意义感,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能给自己带来真正的幸福,虽然他认为自己应该幸福;第二,他发现自己活得很累,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停不下来的苦役,他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对他爱的人没有感情(虽然表面上充满热情)。他会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痛快地哭,痛快地笑。此时,他意识到,他自己病了,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地病了,得到了全世界,却丢了幸福。
缺乏意义与快乐,是因为他所追求的一切并不是他真心的喜好,所以就算得到了全世界,也只是为了获得安全,而非为了成长。因此在他没有成功的时候他焦虑,当他成功了之后依然焦虑,因为他害怕失去这一切,也担心被别人超越。就算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他也会感到迷失,因为就算他善于自欺,他的“良心”依然会不时地给他一些警示,空虚、无意义感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强迫性地努力,他也许会成为成功的商人,政界的明星,周围人羡慕的焦点。似乎他得到了荣誉,得到了赞美,起码在人前他可以维系自己光辉的形象,别人也感受不到他的自卑和自恨,但他却依然是一个囚徒,依然要为虚假的荣誉而活,躲在成功和面子的背后,他却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爱与自由。正如一位患者告诉我的,虽然他事业成功,经营着一家公司,但他却离不开公司,一旦离开时间长了他就焦虑,因为他必须要盯着每日的业绩和进账,只有看到业绩稳定,一切正常他才能放心,才能安心。所以他不敢休假,没有爱好,没有朋友,没有自由……
一个非常重要却不被反思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而活?
正如,一位女性患者在梦中问了爸爸一句话:爸爸我现在在你心里是一个合格的人吗?她早已为人母,但爸爸却依旧在影响着她——从小她就是一个乖小孩,在学校是一个好学生,工作后是一个好员工,在家里是一个好妻子,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成为爸爸眼中那个合格的人。但“我合格了吗?”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凄凉,毕竟她出卖了自己的人生,只为了换取父亲的一句肯定。
“真自我”意味着一种整合,他不会在内心中产生严重的冲突和分裂;但“假自我”则常处于一种冲突与分裂的状态,让他的内心无法平静。真实自我与虚假自我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残酷的战争,虽然虚假的自我力量很强大,但真实的自我依然没有干涸,随着真实自我的复苏,它最终将成为那更强的一方。正因为如此,治疗不仅仅是症状的减轻,更多的是帮助一个人的人性得以解放与成长,并最终活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