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惰化”
由高天向下俯瞰，苍白的大漠间，有两个渺小的身影正向着远方前行。残阳如血，夕日将堕。那所剩无几的光芒里，无数或巨大或微小的狰狞怪物不断又白沙汇聚又消散。
少年与少女并肩而行，两人的衣袍与发丝在热风中鼓荡，纠缠，漂浮又落下——这样在沙漠中的跋涉，已持续了七天。
......
太阳坠落，天边只余最后一点光亮。
寻到一处背风的石，脚步便停下了。林乡的帆布包似乎链接着另一个次元，她从中一根一根抽出薪柴，取出防滑垫，接着是两个睡袋——可为什么她会有两个睡袋？
少女将东西安置好，挥手叫艾维过来，示意他来点火。
“焰。”
一个古老的单词由少年口中吐出。法力流转，有暗红的火星自其指尖迸射而出。随后，明亮的火焰燃起。他轻挥手掌，火焰便如流星般坠入柴堆中。下一刻，熊熊火焰突兀燃起，驱散渐浓的黑暗。
见到这一幕，林乡不由得发出赞叹：“能在三天内熟练运用冥想法补益灵魂，两天半便掌握第一个法术——不得不说......你的天赋算得上顶尖了。”
艾维好奇发问：“那小林你呢？”
少女踮起脚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道：“叫姐姐。”
“好的小林，没问题小林。”
林乡隔空向艾维挥了几下拳，以示抗议。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真的想知道吗？”
艾维点头。
林乡悠悠道：“一刻钟......我学会冥想法，外加第一个法术，总共十五分钟。”
艾维：“......？”
“你......”少年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中，“......可真是个天才啊......”
“唔......其实这跟我的灵魂有关——”林乡摆了摆手，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却难掩嘴角笑意。
“这片大地分为现世与光界两部分。现界与光界重叠，人的身体寄宿于现世，而灵魂浮沉于光界。两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每一个现世之人都是联系两界的锚点，其灵魂都如楔子，将现世与光界牢牢钉在一处。
“当世界面临灾难时，世界便将血洒向尘世，将人之灵魂由烟尘凝结为宝石，高悬于光界之天穹。在灵魂被擢升之际，灌注于其中的世界之血与灵魂共鸣，将灵魂的本质以伟大的力量刻录在灵魂的最深处，便是人之‘本相’。”
结束了这一段讲述，少女轻呼了一口气。
“所以说，小林你的天赋，也和“本相”有关，是吗？”少年发问道。
“聪明。”少女选择性地忽视了艾维的称呼，轻笑着打了个响指，“受选者的‘本相’是世界的馈赠。祂将我们灵魂中最鲜明的特征或是最突出的天赋千百倍地放大，将凡人之能擢升为超凡——你不如猜一猜，我的‘本相’是什么？”
“是类似博闻强记一类的能力吗？”艾维问。
“错的真是离谱......不如说是恰恰相反才对。”林乡一本正经的说，“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就告诉你算了。我的‘本相’是「惰化」。换句话说，这是‘神圣的懒惰’。”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艾维感慨道。
少女轻哼了一声，似是在表达不满。
“「惰化」让我拥有类似得失逆转的能力，这使得我无论学习什么都能够成倍地放大或减缩学习的成果，还能够让我学习高过我一个阶层的法术。
“我应该还没和你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受选者等阶的划分是由灵魂决定的。普通人的灵魂淡薄，只可隐约窥见其轮廓。
“觉醒本相的人称为“受选者”，其灵魂于光界经过世界之血聚合而凝实如尘。称作「尘境」......呵欠。”
林乡似乎有些困了，她单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她又将手指向艾维：“你现在就是一名「尘境」的受选者。”
“于超凡之路上略有建树者，其魂如雾，初步拥有了凭灵魂触及真实的能力，是为「雾境」。
“在超凡之路中浸淫已久的人，其灵魂已凝结为实质，成为超越现实的液态，称为「以太」。
“将灵魂淬炼至极致者，其灵魂与世界之血等重，是为世上所有完美之物之和。他们一举一动都有神明之力，称为「贤者之石」，亦为「此世之支柱」......是不是很官方、很正式的介绍？一听就高大上......对吧？”
不等艾维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安静的夜色里，只剩下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与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回响。
少女像只慵懒的猫儿，在温暖的篝火旁闭着眼休憩。
少年静静的坐着，凝望眼前熟睡的少女。他低声地呢喃着：“林乡......这也是力量的代价么？”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能融化在夜色中——她总是如此。自他们同行以来，林乡总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沉眠。自己每次问她原因，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他将盘膝而坐的少女身躯放平，把她蜷起的双腿展开。他脱下少女的帆布鞋，为她盖上不知名动物皮毛鞣制而成的毯子，又仔细地为她掖好薄毯。
活沙漠的夜是寒冷的，繁星似乎也在夜中被冻结。背风的石壁挡住了肆虐的风，少年与少女于篝火边抵足而眠。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远方的天穹下，通天的钢铁巨城在暗沉的夜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