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起源（浪漫爱情的本质和化学）》【美】海伦·费舍尔（完）

1      “众神也疯狂”：爱的胜利

几个世纪以來，尼泊尔的父母都为他们的孩子们安排婚姻，基于复杂的亲缘和血缘联系。新娘和新郎在他们婚礼的第一天才开始说上第一句话。

但随着电气化时代、电影院中的印度爱情片、教育和识字等形态的到来，一种新的传统也由此开辟：情书。1993年之后，90%的已婚人士都和他们心爱的人私奔了。

或许你也能想得起来，在最近的一个涉及到37个文化的调查当中，从巴西、尼日利亚到印度尼西亚，男性和女性都把爱（或者说是互相的吸引）排列在择偶的主要准则中。只有在印度、巴基斯坦和其他一些穆斯林国家，包括部分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还有一些普遍贫穷的地区（以家庭扩张为生存之道），才有超过50%的人仍然奉父母之命成婚。即便是在这些地区，订婚了的男女也已经能够在婚礼日之前见面，以此确定或拒绝这次婚配。

当今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是自行选择伴侣的，中国人称此为“自由恋爱”。

2     重燃浪漫爱火

大约几万年前，人类的生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随着我们的祖先在农场中定居下来，个体自治和两性之间经济平衡的力量逐渐消失了。法律政治和社会等级开始出现。从英格兰到中国，男人们都开始耕作土地，经营作物，把他们的产品带到当地市场上去卖，男人很快主宰了土地、家畜和家庭中的大部分财产。

与此同时，由于不再外出游荡找食物，被交予花园中的二等工作和家务，缺乏财产和教育机会，世界各地的女人们都失去了古时候的文化地位。更有甚者，婚姻成了生意投资，一种财产交换、政治联盟和社会粘合的手段。男孩女孩们都不可能为了爱而结婚了。

浪漫之爱却不会因此而被禁锢。有钱人会娶妾或第二任妻子，没土地没钱的汉子要和爱人结婚。毫无疑问，很多男人和女人在传统订婚形式下也和对方互相爱上了。人们也仍然在神话、传奇、戏剧、歌曲、诗歌和油画中歌颂爱情。

但是古代埃及、希腊、罗马，早期的基督徒、穆斯林、印度人、中国人、日本人和在很多其他历史较为悠久的地区，人们更多还是为了责任、钱财和联盟而结婚，非为爱。事实上，在亚洲和非洲的部分地区，浪漫之爱是让人恐惧的。这种易变的事物会导致自杀或谋杀，更糟糕的是，它有可能搅乱本就不够坚固的社会网络。

20世纪女性开始进入有偿工作领域，这个势头在21世纪继续延伸，也让“为爱而结婚”的理念传播全更深远。扩散开来的文书工作、迅速发展的自由职业、上升的健康护理业、繁荣的全球服务经济、凸显的非赢利组织和高歌猛进的交流时代合力把女性带到市场。结果，各地女性重新取得了经济权，同时还有健康权和教育权。随着自发地变得更有经济地位，她们就可以选择和所爱之人结为伴侣生活作一起了。

“我愿意。”在一份1991年的美国调查中，86%的男人和91%的女人报告说，他们不会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这种话。即便这个人拥有其他所有他们在寻求的配偶特质。

香港的中国人在结婚这件事上的考虑也完全平等，在一个20世纪90年代的调查中，只有5.8%的人回答说他们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

更引人注目的是，现在有大约50%的美国男人和女人认为如果浪漫之爱消失了，自己有权利离婚。

人类不仅仅是重新获得自治和社会、政治、性别平等，还赢得了更多时间。

3     有时间爱了

男性和女性都活得更长了。人类学家相信人类的自然寿命至少在最近一百年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随着更多的人能捱过婴儿期、儿童期的感染性疾病，在经历事故、生育和雄性之间的斗争之后仍然活下来，很多人都活到了老年。

在1900年，只有4%的美国人活到超过65岁，而现在11%的人能超过这个寿命；到了2030年大概会有20%的能达到；而2050年，世界范围内有15〜19%的人口能活到超过65岁。

很多老年人现在都是独居，而没有和自己的子女住在一起。他们身体尚健康。事实上，一些人口统计学家说我们应该把“中年”划分到85岁之前，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40%的男性和女性在那个年龄还是功能健全的。人类赢得了去用来爱的时间。

科学技术也对此有所裨益。睾酮霜可以保持性方面的旺盛，伟哥和其他的药物能够帮助年长的，绝大多数是男性，在床上依旧身手不凡。雌激素替换疗法能让女性的性唤起机制保持活力。以及通过很多创新，从塑形手术刀，男人和女人可以一直表达他们的性需求和堕入爱河，几乎直到他们去世。

我们也早早地开始了恋爱之旅。在狩猎——采集社会中孩子们大致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性与爱。但因为女孩都太瘦了，劳动也重，一般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才进入青春期，二十岁左右开始生第一个孩子。现代社会的小孩也会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角色扮演。随着我们坐得越来越多和吃得越來越丰盛的生活方式，比起工业社会以前来说，女孩进入青春期的年龄提前到了十二岁半。他们们越來越多在这个年龄之后就怀孕了，远远提前于原先所预期的时间点，就进入了成人的爱情周期。

4     永恒之爱

但是自然喜欢机遇。实际上，我们在任何年龄都可以去爱。

孩童年代就会爱。有个引人注目的研究探讨了童年的浪漫，一些只有五岁的小朋友就报告说和那些十八岁的青年人一样堕入爱河。我自己也注意到，这个现象。最近听到一个八岁男孩十分完整地对我描述了他对一个同龄女孩的爱慕症状。他没法不想她。他详述了她的言谈举止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刻。在学校里只要她和他说话，他就会感到兴高采烈。

七十岁、八十岁乃至九十岁的老年男女，也还会感受到爱的魔力。我的一个朋友在92岁的时候爱上了。他妻子五年前去世的。后来他就对一位老朋友产生了心仪的感觉。唯一的担心是对方是一位年轻许多的女性，76岁。

有趣的是，在针对255名青少年、年轻人、中年人和老年人的的调查中，科学家没发现他们的浪漫激情在强烈程度上有何不同；60岁的男人和女人能够和16岁的时候一样去爱。年长的人在一起会做更多样也更有想象力的事情。但是年龄不会让浪漫的感觉有所不同。

5     为何我们相爱

古希腊人把浪勒爱情叫做“众神的疯狂”，为什么这种激情可以在任何年龄段都被激起？ 

因为爱的冲动是一个“多目的”的机制。

当孩童们陷入爱之中时，他们是在练习求偶策略，探索怎样以及何时何地来调情。男孩和女孩们学习了解什么能吸引一个伴侣而什么不能，如何说是和说不，还有被拒的感觉。他们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行动做准备：追求一个可匹配的伴侣。

青少年有一个更艰难的任务。求偶季节就在他们前面不远了。他们要开始练习求爱的原始形态。在他们笨拙地筛选约会的机会之际，也获得了关于自身和他人的知识，并旦形成了喜好和厌恶。

世界上大多数男人和女人在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结婚。浪漫爱情永恒的目的，是把一个个体的注意力聚焦在一位“特殊的”人身上，和这位心上人形成一种社会可见的结伴捆绑，并且对其保持性忠诚，至少时间要长至足够用来共同孕育一个孩子。在一些伴侣身上，这种激情会随着其中一位爱上其他人而破坏这段关系。在另外一些人身上，浪漫爱情能够将这对伴侶互相牢牢胶合，因此接下来很多年都能支持他们共同的后代。

这种长期联合被称作“伙伴婚姻”或者“同行婚姻”，在旗鼓相当的人之间结成的婚姻，伴侣双方都工作并分享亲密和家务。因为女性再次进入劳动力大军，社会学家预言说同行婚姻将会是21世纪最普遍的婚姻形式。而且因为人口正在出现老龄化，结婚率在接下来这些年里都会趋于平稳。找到自治和亲密之间的合适搭配可能将会是许多处于伙伴婚姻的人们的中心议题。

为什么老年人也会堕入爱河？远古时期那些在年长者身上发生的浪漫爱情也有着一个适应性功能。这种激情能够给老年男性和女性以一些个活力的、性爱的下午时间，会让身体保持柔软，提供成为社区的积极分子的理由，拥有付出身体、情感支持的伴侣。黄昏恋仍然提供了这些永恒的目的。

直到最近，世界各地的老年男性幵始找年轻的女性。因此很多人认为上了年纪的女性在爱情上的机会更少。但是这种男性趣味也开始发生了一些转变——部分因为养育婴儿代价太大。眼下一个工薪阶层的美国家庭至少要花费总计21.3万美金在一个孩子身上，在其长到十八岁（上大学）之前。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花费还要高。因此老男人开始对那些希望生养小孩的年轻女子小心谨慎起来。

各种文化中的gay和拉拉也同样能感受到浪漫激情。你该能想得起來，在第一章之中，我的浪漫愛情调查表就显示同性恋者甚至体验到了比其他人还更多的“手汗症状”。我十分确信这些男人和女人的大脑就和其他人一样，有着人类的浪漫回路和化学物质。只不过，在子宫里面和孩童时期的发育中，他们的激情被赋予了不同的注意力焦点。

6     爱的驱使

为浪漫之爱越来越盛行的趋势而欢呼吧——因着它所有的梦想和伤感，这种激情在我们的现代社会里已经卸下了曾经的缰绳，今天有千百万的人们在为找到它而努力。

美国十八岁以上的人群中，有4600万单身女子和3800万单身男子。他们中25%加入了寻找真爱的约会服务，还有更多则求助于报纸和杂志上的私人广告。2002年，在线和非在线的配对服务行业在美国可是总价9.17亿美元的生意。

你也知道，浪漫之爱其实是一种其他许多动机/情绪回路的交织——包括其他的原始交配冲动、欲望和男女之间的依恋。我先前提到过这三个大脑回路经常互相影响，它们也会独立运作。事实上，你可以从一个长期伴侣那里感受到依恋，同时从另外一个人那里感受到浪漫，并旦又从一本书、一场电影、或在脑海中回想出一个性爱场吋中感受到性冲动。这些线路可能发生演化，部分地，它的作用变为让祖先中的男人和女人保持一段表面上长时间的结伴，而秘密地发展另一个交配机会。

但人类是不会优雅地分享爱的。

这三种独立的交配驱动，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我们一生中的许多混乱：高通奸率和离婚率，盛行的跟踪和破坏，还有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的和爱有关的谋杀、自杀和临床抑郁，这些都属于我们爱上和再次爱上的冲动带來的后果。

撇开所有一切与对爱的失望有关的流泪以及发怒，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会恢复和重新开始算计。浪漫之爱给了人类无穷的乐趣。总的来说，它对社会贡献巨大。丈夫、妻子、父亲和核心家庭的概念；求爱和婚姻传统；伟大的歌剧、小说、剧本、电影、歌曲和诗歌；油画、雕塑；很多传统风俗，甚至一些假日：数以亿计的文化制品的主干部分，部分地，都是來自于这种古老的爱的驱动。

我们仍然对神灵们的疯狂之举知之甚少。举例来说，一些大脑过程仍然没有被识别出来，而恰恰是它们制造了恋人们那种感到和心上人融为一休的感觉。科学家已经能非常精确地描绘当一个人感到一种“更高的力量”时的大脑区域，如上帝。说不定这个区域也涉及到了爱。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创造了恋人们彼此间疯狂的性排他。这，还必须通过一些大脑解剖和功能来完成。

我确信的一件事是：无论科学家们能够多么出色地完成大脑地图和找出浪漫之爱的生物学，他们也永远不可能破坏这种激情的神秘和令人着迷。我以我自己的经验来作保证。

人性会是一个闭合的循环，回到我们先人100万年前就表达了的浪漫、婚姻的原点。孩童时的迷恋，身春期的一系列浪漫，二十多岁时结婚、中年时没准还会有一段感情或又结个婚，以及黄金时期步入浪漫。浪漫之爱深深地交织在了我们人类的精神之中。如果人性能够在这个星球上继续几百万年几百万年地存在下去的话，这份原初的交配力也将一直盛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