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梦1.2

第一卷 心房 第二章 萧月凌在连接仪上睁开眼，视线便聚焦到正在给自己摘头盔的贺雨术脸上。 “这么快就做完了？”贺雨术收好这边的器械，转身去开委托人躺的舱室：“他说的那什么，不知道从哪来的，让他难受的那种愧疚，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解决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在外面就知道了吗？” 萧月凌的回答是有些无奈的鼻息，她翻身离开仪器，放下握在手中的怀表拿起一旁桌上的纸笔。 “啊……你慢慢写，不急，哎我又忘了这回事……你就简单写写吧，不想说话也没关系的。”贺雨术把散落的褐色发丝捋回耳后回头冲萧月凌笑笑，接着去扶迷迷糊糊醒来的委托人。 萧月凌展开纸张，写下｜我在梦里杀死了一个恶鬼｜，抬头时瞟见连接仪舱室旁贴着的便签—— 工作守则 1.必须携带与现实时间流速相同的怀表。不得在梦境中停留过长时间，以防被梦境同化，无法返回现实。 2.不得改变委托之外梦境的主线发展。梦境由委托人的潜意识构成，擅自更改可能导致委托人精神紊乱。 3.不得主动与梦境中的活物发生联系，梦境主线需要除外。此守则仅用于防止无意中修改委托人潜意识，可视情况选择是否遵循。 4.不得做出与梦境中身份不符的举动。虽然梦境中的人物举动由委托人的世界观所决定，但过于惹眼的举动极有可能引起“护梦人”的注意。 5.不得在梦境中透露真实身份信息。 6.不得独自连接终端进入梦境。 漫游者能够在梦境中保留自我意识，在梦境中行动自如，那么漫游者的意识也能在梦境中受到伤害。这是能够在梦境中漫游的代价，很公平。在过去，赐梦者们十分严谨地在每个梦境里都坚持着现实社会的道德，也很谨慎地避免在梦境中引发冲突，而大多数护梦人则是没有什么在梦中活动的准则，虽说护梦人都是“能够把不属于原生梦境的存在驱逐出梦境”的漫游者，但他们能力各异，有的护梦人直接在梦中通过暴力的手段对误入梦境的其他漫游者进行驱逐，虽然很少见到相关报道，但他们一定对其他漫游者造成过伤害。这6条工作守则不仅是用来规避意识损伤风险的工具，也是防止和护梦人产生冲突的保险。 ｜我刚进入梦境时出于防卫砸晕了一个他认识的人，所以他没有见到那人活蹦乱跳的样子。或许是这样才跳过了大部分梦境，直接完成了工作。｜ “好简短啊！”抓起纸张的贺雨术抱怨道，“哎……真怀念你以前还会跟我聊天的时候。有的话写到纸上，有了写字这段缓冲时间，突然就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了，甚至也没必要说了。你别老是闷着声嘛……” 萧月凌摩挲着钢笔的笔帽，轻轻地用它点着桌面∶“很怪。” “什么很怪？这个梦吗？”贺雨术把委托人扶到沙发上，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说话。” 明明只是声带振动的细微动作，不知为何就让萧月凌感到反胃。在梦境里可以无所察觉地正常说话，在现实就是让她觉得别扭。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习惯啦……平时你也不去哪，跟我一起的时候你想怎样表达都无所谓了。就是显得我在自言自语一样……孙先生您好，感觉缓过神来了吗？根据智能分析，您的委托要求已经完成了，您对我们的工作还满意吗？” 委托人揉揉眼睛，端起了面前的温水∶“我想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谢谢。我只记得来之前，那个梦让我感觉很糟糕，但我已经记不起之前梦到什么了……只记得这次重新进入梦境的剧情了。” “是的孙先生，在委托完成之后您对这个梦境的记忆也会改变的，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有效改变梦境给您情绪带来的影响呀！”贺雨术打开终端，调出委托页面∶“不过我们也有保留之前您的梦境影像，视角和您之前的记忆是一样的。如果有需要的话……” “不了不了，我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不看了不看了。”孙先生伸手从外套的内袋掏出眼镜，两个金色的小铃铛被带出，掉在沙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付一下款吧，这个梦的录像能删了吗？” “会删掉的，我们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您同意以后会永久删除所有记录……嗯？怎么了吗，小凌？” 萧月凌拍了拍贺雨术的肩，指向委托人捡起铃铛的手。 贺雨术脱口而出∶“诶？那是铃铛吗？” “噢，是。”孙先生向她们展开手掌，两个球形的金色小铃铛躺在掌心∶“小时候我给亲妹妹买的，她一个我一个。算是妹妹的遗物吧，我一直留在身边。” “抱歉，我们太失礼了……” 孙先生温和地冲她微笑道∶“没事的，那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那个时候她学业压力大，心理状态又不好，当时觉得她走得突然，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有早有征兆的。如果那时候对精神状态的关注度有现在这么高，人人都像我这样为了一个梦都能专门来这一趟，或许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不过，都过去了。”他起身付款，“生命的历程本来也充满不确定性，我们作为家人，越早接受这个事实，越早重整生活，对她而言也越发是一种尊重和解脱吧。” 萧月凌默默整理好纸笔，上楼回房间，走到最后两级台阶时听到孙先生推开店门离开的声音。 死亡本身就是一种解脱，甚至是逃避。就算这个说法不被接受，也改变不了死亡的性质。 人逝去后化为一堆不再具有活性的生物残骸，还会需要生者的理解、尊重、怜悯和惋惜吗？ 这些情绪只对生者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