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all】二周目的吉他英雄（7）
Ep9. Running In The Dark 逐光之旅
后藤在外面逛了很久，最终还是在电车停运前回了家。她对自己过去的父母并没有任何不满，倒不如说，她很感谢父母的支持，仅凭她一人几乎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她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们，就像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队友。于是她选择减少交流，简单应付了几句就钻回卧室，好在15岁的一里也是这样的，她本色出演就能伪装得很好。
钻回了熟悉的壁橱里，后藤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天花板，盘膝坐下，笔记本电脑和声卡音箱占了另外半边空间，她深吸一口混着除虫剂味道的空气，拥抱这份久违的安心感。
然后她看着壁橱里贴得满满的四人第一张合照，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快忘掉！快忘掉！”后藤被突如其来的黑历史糊个满脸，生无可恋地用脑袋捶着壁橱隔板。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藤抬起一只手臂盖在额头上，盯着壁橱顶喃喃念着：“原来小虹夏看上去那么乐观开朗，其实也在想这样的事情啊。”
记忆是无数个时点交接串联形成的声像长链，在一里和喜多高中毕业之后，结束乐队由学校的轻音部彻底变成了职业乐队，正式进入下北泽音乐圈这个无规则大乱斗的擂台。
好像这十年的时光转瞬而逝，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为多少歌填过词，开过大大小小多少场live，在四处辗转间遭了多少白眼与轻视。只是记得她们纷纷表示放弃升学后，在下北泽的近郊租了一间小小的一户建，过着在满地器材线缆和乐器间钻来钻去，像是玩超级马里奥的日子。
往后的几年里，这样拮据又快乐的日子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只记得她们的演出费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从“STARRY老板家的那群关系户小姑娘”，到“未来可期的女子组合”，再到“水平过硬的年轻乐队”。
那样的日子真的快乐吗？后藤已经记不清那是回忆赋予它的滤镜，还是当时的自己每天只要练琴和写歌就足够开心，只是仍能记起在搬进现在的宽敞屋子的时候，是喜多率先忍不住以手掩面哭出了声。
虹夏还故作坚强地安慰着喜多，可自己通红的眼圈却瞒不过任何人。凉双手抱胸，说着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因为她是下北泽最强的贝斯手。她没看向任何人，只是盯着夕阳，被如血般的余晖刺痛双眼。
她脑海中映出虚幻的第三人称画面，像是另有一个视角俯瞰她们的人生。粉发的吉他手走过去，将三个伙伴抱在怀里，没有哭，只是平静地说：“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听得到我们的声音了。”
回忆一路快进，在走马灯的最后，是有一家唱片公司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后藤想着，就在现在——结束乐队刚刚成立半年，离她高中毕业走向社会还有两年有余，现在的后藤一里在想什么呢？
她打开书包，拿出那个熟悉的黄色笔记本，不像上课时打发时间那样信手翻页，而是慢慢地看，慢慢地想，像是要把那段模糊的岁月重新擦亮。
纸页上有随意涂抹的简笔画，有潦草又过时的签名，还有些遣词造句显得幼稚的歌词，记载着她曾经稚嫩又迷茫的时光。
像是在那个夜晚，台上的演出者是刚磨合几个月的她们，台下的观众只有虹夏的姐姐伊地知星歌和自己仍不知道姓名的PA小姐，那是她们演唱的第一首歌，叫做《吉他与孤独与苍蓝行星》。
不是为了征服观众，也不是为了博得喝彩，只是为初次发挥一塌糊涂的自己收拾烂摊子，让这位看上去像是个大龄不良的老板相信，她们是有实力参加这次live的，仅此而已。
书页翻到最后一张，上面只有寥寥几行文字，是刚刚起草毫无头绪的歌词。后藤用笔尾轻拍自己的脸颊，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如果我能回到未来的话，我有一个礼物送给过去的自己。”
像是生怕耽误了什么重要的时机，她拿起笔誊写着记忆里的词句。随后拉开琴包，电吉他连接声卡直入电脑，抚摸着过分崭新的琴身，弹奏出挣扎于迷茫中，却又踉跄着前行的自己。
黑夜中，楼宇里的灯光亮了又熄，唯独这间卧室里彻夜长明，像是一首古老的诗歌。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长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Ep10. 名前のない怪物 无名的怪物
今夜注定无眠的不只是后藤一人，还有凉。
虹夏宣布合练结束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回了家，甚至没心情厚脸皮地在虹夏身边开几个玩笑，顺便蹭上一顿晚饭。
凉打开电脑，冷色的荧光映照出她皱眉苦思的纠结表情。戴好监听耳机，凉把今天练习的音频文件拖入宿主软件，用0.5倍速播放，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在她的脑海中，耳机的声浪被她条例清晰地分成四个部分：鼓声、贝斯声、吉他声和人声。她摆弄着软件，过滤掉除吉他声之外的所有声音，把进度条拖回最开始，再度播放。
主音吉他的旋律成熟又老辣，像是舞台经验丰富的偶像会让台下所有的观众产生“她在和我对视的感觉”，这样的旋律组成了乐曲的骨骼与神经网络，让这个人型看上去深邃又沧桑。
那样的演奏实在太过惊人，她还记得自己和虹夏对视的时候，从对方的脸中看到的不可思议，当时的自己也一定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超乎了她们的想象，如同那些在乐坛中闪耀发光的知名摇滚乐团的吉他手，连追赶她的脚步都要竭尽全力，始终在被抛飞的边缘线上挣扎。
“这是波奇的真实水平吗？还是说……”凉单手托腮，放空大脑，让那些在脑海中胡乱纷飞的思绪都暂且落在一边，分出精力给这个困难的课题。
她忽然站起身，拿出一把吉他，接上音箱，调整效果器，复刻出今天练习时一模一样的音色，同样内录入电脑。
由于吉他和贝斯这两种乐器互通或相近的地方太多，凉的吉他水平自认为并不比她的贝斯水平逊色太多，事实上，在她作曲的时候，常常要亲手弹一弹脑海里的旋律，才方便做出修改和调整。
但是，她仔细对比着自己的演奏和后藤的演奏，不得不承认，差距大得让她甚至产生了一点挫败感。结合自己对一里往日练习的记忆，和对她的了解，凉冷静地做出了一个判断：
“这不是波奇的水平。”
“虽然不是波奇的水平，但是……”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连带着一贯冰冷的面孔都微微扭曲，更多的疑问出现在她脑海里。
『为什么波奇的水平会在这几天突飞猛进？不，甚至可以说换了一个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解决了一个问题，非但没有得到令她满意的答案，反而又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除去演奏水平，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变化呢？』想到这里，凉打开浏览器，在一个视频网站上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她的关注列表里有一位音乐区的视频主，三万粉丝，主要翻弹各种流行曲目，频道的名字正是吉他英雄。
点开吉他英雄最新更新的视频，凉看着只露出头部以下，穿着粉色运动服的乐手，将视频中的演奏与这次放在一起再度比对。
『不仅比合奏时的发挥出色，甚至超越了能够完全发挥她实力的个人演奏吗……』
凉把进度条再度拖到开始，重新播放，这次她把重心从演奏水平上移开，关注起视频中的手部动作。
一连观看了好几个视频，她屈起手指叩打眉心，闭上眼仔细回忆。她要好好想一想，今天这个水平惊人的吉他高手的习惯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而答案是……没有。
无论是个人习惯的和弦手势，还是推弦揉弦的动作，亦或是演奏中的一些习惯，都与她印象中的一里没有区别。
她把脸埋进冰冷的双手中，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只有一盏台灯和电脑屏幕清冷的光源。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颤抖，说出这个难以置信的答案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包覆了她的全身。
“今天的波奇，是未来的她……？”
凉看了看作曲软件里已经完成却还没告诉队友的曲子，她沉思良久，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