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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乡》 校对版

2023-07-26 13:20 作者:忤序唯物  | 我要投稿

 本文为采用“泰拉大战”世界观进行的同人创作,企划世界观设定相关解释权归熄灯所有。 《大漠孤乡》

   不久之前的旧报纸上用散发着油墨苦臭味的小字写着不同国家的大名,同时“结盟”、“条约”、“伙伴”、“背叛”……诸如此类的字眼繁多的简直就像劣质的针脚。格式标准的快讯,整齐打印的文字下不知是多少颗因恐惧而震颤的心脏。    如今,这份已经过时的报纸也将随着MRD武装人力中介被一同永久出售。玛士撒拉没有搬走太多东西,除了储蓄的一些狮王券和王庭币之外,家具和装备架都留给即将接受这栋大楼的后来者——梅兰德历史协会专员。月长石临走前把自己的宝石箭矢留给了玛士撒拉一根,说是要回自己的老家一趟。虽然不知道这个高卢遗族在想什么,但玛士撒拉尊重每一位员工的想法。    让一切回到其应属之地吧。    最终,和玛士撒拉同路的鹤望兰帮她遣散了为数不多的文职人员,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收拾的行李里除了必要证件和必需品之外,没有任何军功章——他早就把那些东西卖掉了。这位从进门第一刻就对卫生严格要求的助理,哪怕到最后都依旧要求嫣和伊塔齐林走之前不要把地毯踩出褶皱。    荒野物流站直通萨尔贡的陆地列车已经很少了,没人会想加入和维多利亚的蒸汽军团还有陆行舰的血战,哪怕是最勇敢的战地记者,在记录这番骇人且壮观的景象时也难以保持理智。更何况,鹤望兰看着就是个东萨尔贡人,眼下这个节骨眼,谁都猜的出来东萨尔贡人回他们的老家是为了什么,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愿意站在维多利亚的对立面。他们买到的最近的车票离萨尔贡东部边陲还有三天路程,没关系,就算差整整一周,他们早到或者晚到,都帮不到米诺斯人和东萨尔贡人什么忙。    “那可是维多利亚的钢铁巨兽……”    鹤望兰喃喃自语到,望向窗外。   没人靠近他们,一个深色皮肤的萨尔贡人,和一个脸上有着奇怪伤疤的破碎光环的萨科塔,乘客们即使不对他们抱有恐惧之心,也依然会保持着基于厌恶而产生的疏远。    “但每一个萨尔贡人和米诺斯人,现在都和我们一样,仅仅依靠莱塔尼亚女皇散播的赐福,就要预备用血肉之躯对抗着维多利亚的钢铁巨浪。”    列车缓缓驶出车站,鹤望兰看着玛士撒拉,眼中止不住地恐惧。玛士撒拉双手紧扣,黯淡瞳孔看着手指上曾经属于契约戒指的束痕。     这辆荒野巨型列车车轮和结晶地面撞击摩擦发出的轰鸣声铿锵有力——想必机械的运作声本就该让人们感到恐惧,这种让人恐惧的巨响现在已经响彻了东萨尔贡和米诺斯边境,夹杂着高热的蒸汽蒸腾和大剑利斧砍向血肉的撕裂声响。即使是那些忍耐力最强的沙漠步兵和最骁勇善战的术战者,或者那些以血肉炼成的战争机器自居的存在,面对工业化的战争机器时,也会在战争科技迭代的震撼之下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    吃午饭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萨尔贡的女人和一个米诺斯的男人,他们也是回萨尔贡和米诺斯的。光是看制服就看得出来,二人曾经隶属于黑钢国际公司——甚至连武器都残留着制式的图标。鹤望兰很愿意和他们共享午餐,一路风尘仆仆的两个佣兵也就坐在了他们身边,那个萨尔贡女性坐在玛士撒拉的对面,断了一只角的米诺斯丰蹄则沉默地坐在那位女性的身侧。    “我认得你,你开的事务所好像算小有名气来着,听说监正会都雇佣过你。你也打算回去了?”那位角上镶坠着铁饰品的萨尔贡佣兵看着玛士撒拉,眼中透露着毫无掩饰的好奇。    “我们已经把那个事务所连房子带商标都卖给梅兰德了。”鹤望兰耸了耸肩。“以前雇主的联系方式倒是都留着,不过不能泄露。”    “……啊,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麦尔克孜,这位是阿佩特。我们都是要回前线的。”    “我叫苏莱曼•穆克,你可以叫我鹤望兰。这位是我的前上司——现在是我的搭档。”    “玛士撒拉•汉森•耐卡伊斯。”  如果用萨尔贡的方式念出这个名字,确实是这样念的,那个可能是她父亲的名字以及爷爷的名字:两位优秀的武器商人兼匠人。然而事实上,玛士撒拉不是萨尔贡人,就像他的父亲从未把任意一把精致的武器售向市场。   麦尔克孜和鹤望兰聊的很欢,周围的乘客对这四个人更加避而远之。玛士撒拉和阿佩特不约而同而沉默地注视着各自的旅伴,那些开朗的辞藻并没有抹去玛士撒拉和阿佩特各自的冷淡和不安。车窗外模糊的景色在大片了无生机的旷野和偶尔出现点缀的聚落中数次过渡切换,唯有太阳的光线耐心地一点点变化着它的角度,稀释着它的热量。百无聊赖的阿佩特无意识地咬着水烟的烟嘴长柄,玛士撒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片被磨去表层涂层的铁片在手中摆弄着,鹤望兰和麦尔克孜依旧像孩子一样孜孜不倦地畅所欲言。麦尔克孜和鹤望兰,两个来自萨尔贡的游子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萨尔贡沙丘。 可惜的是,让人兴奋的归乡之行却是为了投身战争。   临近午夜,列车内的灯早已熄灭,没有买卧铺的乘客们大多选择匐桌而眠。两轮月亮安宁地悬挂在璀璨的星空之上,与遥远的群星一同倾洒着它们柔和的光芒,鹤望兰和麦尔克孜早已各自裹着自带的毯子睡下,一言不发的阿佩特也沉默地合眼睡去,摇晃的列车鸣响依旧,载着满车乘客滚滚向前。    玛士撒拉握着那枚被磨去字母的铁片,紧握的手也终于随着疲倦缓缓松开。    噩梦在她进入梦乡的一瞬间,如荒野中的沙尘暴一样扑面而来。   她是被死亡的气息唤醒的,于梦中源石晶簇肆意生长在层叠着扭曲尸骸的战壕和掩体中苏醒,滚烫焦热的土地煮沸了腐尸中的血水,将尸骸中的血水煮沸并让腐肉和源石交融在一起,让人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层士兵,又是什么时候在此处长眠的了。几千吨的炮弹已经几近蒸腾了这片绞肉空间近地范围的一切,被加热到温热的雨渗入了玛士撒拉戴着面具的鼻梁和额头,即便如此,灌满了冷汗和淤血的呼吸面具内依旧如此冰冷。她在梦中醒来,在满身疼痛和充斥鼻腔的腐臭和硝烟中被唤醒。目光所及之处,源石、烟雾、火焰和各种残骸填满了蒂亚托关口,如同拉特兰圣书中救赎的光芒一样装点着战场。   哪怕最后抓上撤离载具外沿的绳索,撤离了这场温热的战争,她的灵魂也仿佛仍有一部分从她的躯壳中被撕扯下来,无可挽回地陷入了那人间炼狱般的山谷中。她回望那被敌军攻占的用尸体堆砌的阵地,内心与灵魂都早已没有触动,但这该死的苍老的心脏从未对苦难麻木——那些年轻人在哀嚎,在呻吟,在拼着最后一口气做些什么,在挥砍向头颅和心脏的每一刀都是至少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挥舞着刺刀的玛士撒拉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这庞大而无形的天构之械会燃烧他们的骨肉,涂抹他们的血液以继续运行:库兰塔的、乌萨斯的、卡普里尼的、天马的、骏鹰的,所有人的血液都没有区别。   死神弥漫在空气里,浸润在土壤里,镶嵌在刀和箭头里,在他们的心脏里等待着他们。   这不是战争......只有地狱才能有这般光景。   而这个活着的地狱似乎在繁衍,在膨胀。假以时日,似乎就会将她所认知的一切都吞入一片猩红之中。    玛士撒拉在震颤和麻木中回望着战场,发辫的末尾随着车体摇摆,擦拭着带血的卷刃军刀。天灾落下的源石雹子敲打着车窗,枕着她的膝盖睡下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她会逃出这里吗?还是就像上一个撤退的车队一样,被穷追不舍的天灾撕碎在撤离途中?    她惊醒时,冷汗充斥了全身,手中紧握的铁片将手指剌出了鲜血。此时已是清晨,车厢内播放着愉快的音乐,一首轻快的维多利亚流行曲。玛士撒拉听不出不同流行歌曲间的区别,她只觉得那源石技艺机器的电子音让她想起卡瓦莱利基,而那钢琴又让她想起莱塔尼亚——那噩梦中的风暴盘踞之地。     “你现在不干事务所了吗?”   “不干了。”   列车上的早餐十分简陋,只有一些萨尔贡本地沙地豆和香辛料酱汁炖煮而成的炖菜,附加一些质量参差不齐的烤面饼,但对已经习惯节衣缩食的玛士撒拉和鹤望兰来说并无大碍。四个人为了避免把腿生生坐麻,在另一节车厢聚在一起,窗外的风景逐渐荒凉,在清晨的凉湿气息仍未消退之时,他们就已经到了干旱到连瞥见露水都成奢望的东萨尔贡边陲。   麦尔克孜说,阿佩特不能说话是因为他在工厂里被腐蚀性的粉尘弄坏了喉舌,阿佩特对此不置可否。在玛士撒拉眼神示意下,鹤望兰也津津乐道地吐露起事务所曾经的职员们都卷入过怎样离奇的委托。   “卡西米尔的工厂原来有这种问题吗……”   “感染者能去工作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还能去哪儿?他还没有厉害到敢去参加骑士竞赛的地步……至少那时候没有。”   玛士撒拉越过鹤望兰和麦尔克孜的肩头,看向嘴唇塌着的阿佩特。他依旧用干瘪而塌陷的嘴唇咬着水烟柄,这个米诺斯的丰蹄人却在头上刻着萨尔贡花纹的刺青,吸溜着萨尔贡沙漠区流行的水烟。   “真羡慕你啊,还能遇到个愿意和你一起回萨尔贡的老板。”麦尔克孜无不遗憾地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没有,玛士撒拉……呃,我觉得所长她其实自己也挺乐意回去的,要是以前这种事她肯定很有反对意见……”   “对。”看到鹤望兰有些尴尬的回头时,玛士撒拉淡定地回答着。“哪怕我知道那里是战争的前线,一场大型战争的前线”   “战争……”说到这里,麦尔克孜一向满是笑容的脸上却又浮现了些许因为不安和紧张产生的褶皱,满是雀斑和皱纹的脸显得愈发苍老。   “你觉得,那里战争会和在玻利瓦尔的委托一样吗?”   这个问题,他焦躁地用无声的语言,试图让玛士撒拉做出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是。   阿佩特的手在胸前比划着,他没有对着面前没有视野看到自己的麦尔克孜,而是对着玛士撒拉,用最简单的肢体语言表达着这种意思。   说——   阿佩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是。   阿佩特摆出一个表示赞同,或者类似于同意的手势。   玛士撒拉沉默地耸了耸肩,转过头去。来到这节车厢的一个额外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可以点烟,源石技艺在她相撞的指腹中变为一缕高温引燃的白烟,划着了土制烟卷的敞口端,引燃的烟灰擦着她的指尖和衣领掠过。玛士撒拉咬着嘴里的烟回头时,麦尔克孜又和鹤望兰聊起她的两个孩子,而阿佩特却放下了他一直衔着的,甚至都咬出牙印的烟嘴。   随着玛士撒拉的叹息,苦涩的烟草味透过滤芯简单甚至形同虚设的过滤塞入她的肺部,灰白色的烟随着车厢内微弱的通风有了掠出些许走向,随着这一丝烟雾的飘逸的方向,年迈的萨科塔迈开脚步走到车厢的另一头。   在吸烟车厢谈天说地的人们纷纷避而远之,米诺斯人沉重的脚步声在片刻迟疑之后,又在玛士撒拉身后响起,阿佩特用棕色的眼睛看着玛士撒拉,水烟杆被他握在手中,像年轻的学生在走神时转一只笔一样。   “你,米诺斯人,对吧。”   玛士撒拉转头看向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牙齿夹着的烟卷,灰白的烟从鼻腔中溢出些许,而肺泡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灼烧般地散发着干涩。她并不讨厌这种气味,同战场上血肉腐朽和被炸开的下水管道相比,烟味则仿若有着堪称“爱琴之吻”般的沁人清香。   “那你参加过米诺斯游击队吗?”   玛士撒拉的问题让跟在玛士撒拉身后的阿佩特愣了片刻,随后,他点了点头。他并不意外,每一个见过他这张几乎毁容的半张脸和缺了一只角的头颅的人都问过这个问题,这位已经两鬓斑白的人在离开前米诺斯前也乐于一遍又一遍讲述这个故事,直到他因为贫穷离开了米诺斯,并永远地无法再发出声音为止。   “不讨论过去,现在米诺斯要面对同一个敌人,不是吗?”   阿佩特点了点头。   “玻利瓦尔发生的几次政变的和米诺斯正在发生的事情相比,不过是几个小政府之间的小打小闹。那么,你见识过真正的屠杀吗?”   萨尔贡人侵略故乡的情景在米诺斯人的脑海中浮现。阿佩特点了点头。   “维多利亚人做的,就是屠杀米诺斯的人们;米诺斯的人们要做的,将血债如数追回,仅此而已。”   观点偏激的言论从玛士撒拉口中吐出,尽管她的神态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普通的常识。   “在玻利瓦尔,再大胆的军阀都不会将人命以“师”做为计数单位用以决定他们在战场投入的筹码;现在的米诺斯集结了多少反抗的力量,而偌大的维多利亚所掌握的兵力,又岂是渺小的米诺斯所能?”    阿佩特看着玛士撒拉,握紧手中的水烟杆,敦实的木杆被摩擦而发出些许尖锐的声响。    “也许你说的也对,和不和她说实话都没有必要,等她到了前线,一切就都清楚了。”   直到鼻腔都被令人感到呛的烟草味填满,她用神经内被异味侵占的触感来压制尖锐的言语再次跃出舌尖的的冲动。    可阿佩特摇了摇头。    “她会知道的。”   阿佩特又摇了摇头,他把水烟杆放回腰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他将左手攥成拳头,对准麦尔克孜的方向。随后,他松开左手,右手竖起两根指头从张开的左手下移开。见玛士撒拉双手抱胸,接着咬着烟看向他,阿佩特又做了一遍。    “……她?”    阿佩特摇了摇头,第三次做了这个手势,那两根右手的手指又像手指舞中移动的小人腿一样,做出了走路的姿势。    “她的两个孩子?去了前线?”    阿佩特点了点头。他用左手指了指麦尔克孜,之后用左手轻轻敲了敲那两根右手手指,又用力地敲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质盔甲闷声作响,在脚步和人声逐渐稀疏的车厢里被埋没。    “你……你和她都担心那两个孩子?”    阿佩特重重地点了点头。玛士撒拉没有回答,她咬了咬牙,缓缓地深呼吸,又一口烟味沁过了萨科塔的鼻腔,涌出灰色的烟雾顺着通风管道飘走,飘入车厢外那被洁白的云层层叠覆盖的无光白昼。    “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会比你认为的大很多。”    在听到了沉默良久的玛士撒拉的回答时,阿佩特诧异地看着他。   列车依旧有规则地运行着,发出节奏工整的声响,人们早在正午将至时去往了餐车车厢,麦尔克孜和鹤望兰找了个人少通风的地方,这里因为可开启的窗户更多,各式各样的烟雾缭绕着,若不是有一个靠窗的位置,想必他们现在就该开始涕泪横流了。   “有许多强于我的人死在了真正的战场上,有许多高贵于我,高尚于我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真的,我无法理解什么决定了我可以活下来,所以,最好不要轻易定论那两个孩子的生死。”   玛士撒拉笃定地说着,词句仿佛入水的铅块一样沉重。   沉默了半晌,阿佩特点了点头。玛士撒拉用手攥灭了粗制烟卷,她转头看向窗外,看向明亮的窗户上自己的倒影。   强于她的人,高贵于她的人,高尚于她的人……哪怕这三种条件聚集于同一人,在战争面前,这种人的死不会比自己困难多少。     他们四人去餐车车厢时,也早已经过了吃正常午饭的时间,他们免去了排队时遭受的些许异样的目光。鹤望兰买了一份报纸,喜出望外地发现暂时不用担心战火阻碍玛士撒拉和他偷渡到东萨尔贡的计划,麦尔克孜和阿佩特因为有黑钢国际的特派护照,不用冒这种风险——但同时也说明,今天没准就是他们四人聚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至少鹤望兰是这样提醒玛士撒拉的。   “认识一场,确实算是缘分。当然啦,事务所现在的情况也证明,聚在一起的缘分也说明不了什么……”   “明天上午七点咱们就必须到兽运站了,你今晚把行李都收拾好,到时候拿着就走,省的耽搁。分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多惦记。”玛士撒拉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自己面前已经被清空的餐盒,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所长,那什么,至少谢谢你愿意陪我回来。”   “不用谢。”   “自从天马会战后你一直都很反感参与这种事情,我当时联系你时没想到你会支持,甚至愿意帮我解决一些麻烦——”   因为那不断生长的地狱注定会有吞噬到眼前的一天,玛士撒拉想到,她的双手注定无法扼住无形之物的咽喉,自然也不能阻止战争的火在经济失调和国际局势紧张的一地柴薪灰烬中重燃。   “我反感的不是卷入这些事,我只是不想按照我个人的立场助纣为虐才揍了那个莱塔尼亚雇主。吃你的饭,我困了,我要睡会儿。”   “……噗。所长,我会无聊诶。”   “他们只是去收拾行李了,马上就会回来,你一会儿爱说什么就说吧。”   玛士撒拉推开面前的餐盘,趴在桌子上,不再理会鹤望兰的插科打诨。   烟草的苦和劣质香辛料的辛味还残留在她的口腔中,确实算不上什么舒服的感受,她吃饭前忘了给杯子里倒水了。好在圈起臂弯中的温暖而黑暗,陆地列车车轮撞击的颠簸就像笨拙的摇篮摆动,至少也让想睡去的人一阵安心,玛士撒拉闭上眼睛,在混乱和安宁中坠入梦乡。    虽然在梦中,一切安宁都早已远去。      白色的盔甲,无暇的旗帜, 卡西米尔的国徽,在他们之中最夺目的装甲,哪怕微弱的灯火都让他们所在的夜晚闪烁着光。而玛士撒拉穿着残破的黑色轻甲,在夜空中,早已黯淡的光环都无法将她的身影从漆黑的大地中剥离,她跪在地上,用刀尖挖掘着什么。在这之前的战斗持续了太久,轻甲破损让她的部分皮肤被灼烧出水泡和溃烂,握刀的手腕甚至五天前才刚被军医诊断为勉强痊愈,她本应为停战感到一丝庆幸。   但她没有心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多么空旷和干净的夜空和大地啊,只有玛士撒拉自己在呻吟着。在梦里,肉体的痛苦是不真实的,但那种痛苦到心脏都被一点点碾碎的哀恸,未有过一丝衰减。密布在平原上的弹坑里什么都没有,玛士撒拉再清楚不过了,她能找到的只有残骸,躯体被巨大的能量轰碎产生的残骸。   终于,玛士撒拉找到了那枚小小的银色的金属碎片,可能只有玛士撒拉一根中指三分之二的长度。她颤抖着用手捧起那一捧土,肮脏的焦黑土壤里,银色的碎片倒映着双月,倒映着玛士撒拉的光环,属于银色盔甲的碎片背面残留着侍骑工匠手工压制的源石回路的微弱刻痕,它没有像之前莱姆找到的那片护手一样粘着血肉和筋络。 这个盔甲碎片,干净的就像刚从车床中车出来的一样。   它在发光。   柔光,灼光,直到光芒覆盖了整个梦境。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自己耳边响起,炮弹如陨星般重重砸向烟尘横飞的战场。光,遮盖双目的亮光让一切视野的存在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箭矢和死去的人们一样都默默地投向大地的怀抱。玛士撒拉觉得自己完全就在依靠直觉和本能战斗,经验和理智早已褪去,在手中的刀刃千百次重复挥砍和突刺后,格斗的技巧此刻没有纯粹的耐力和力量那样直接的优势。天马冲锋和炮弹落地的震感交织在一起,玛士撒拉不用担心自己因为一不小心离行军的他们太近而阻碍他们发挥,因为就连空气都在因银枪骑士的战斗而颤动。巨大的旷野一望无际,而玛士撒拉的眼中只有敌人,在所有雇佣兵里,只有她愿意走的连战壕都没挖好的前线。   这光芒四射的铮铮盔甲啊。   她望向烟尘的另一头,传令兵的通讯在频道内清晰地响起,跨越那一片随时被炮弹无差别的轰击的区域,平静的声音一次又一次通报着战损情况和战果。玛士撒拉知道伊奥莱塔在那边,她知道伊奥莱塔就在那里。   梦里又回到了黑夜,玛士撒拉跪在夜幕下凹凸不平的旷野这一个弹坑中,战栗的手捧起这闪光的碎片。她知道,伊奥莱塔就在这堆浮土下面。   “当我看到那颗呼啸而来的舰炮炮弹的时候,它已经飞到了不到大骑士长五米的方位.....那个黑色的斥候和我都看见了,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与伊奥莱塔一起进行反舰冲锋的僚骑回忆到,站在被清理干净的尸体前,对莱姆长官汇报到。   “我们的长官,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六翼的金色天马,无数人所敬爱的大骑士长,所有高尚者的榜样,就这么被一颗炮弹夺走了一切。”   她的呼喊似乎穿越了时间,在夜晚中,被怯懦的泪水浸湿的言语早已失去了彼时撕心裂肺的刺耳,不过是犹如烟气一样从她干裂的嘴唇中缓缓流出。   “伊奥莱塔——”   天穹般深沉而清澈的苍青双目从盔甲的缝隙中消失了,连带着伊奥莱塔·罗素的光辉一起。巨大的气流把玛士撒拉径直掀倒在地,混乱中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二翼僚骑更是差点倒霉到直接摔断脖子,但他们最后都站了起来。传令兵的声音换了一个,告诉他们陆行舰正在向他们迫近,让除了行军部队之外的人立刻转移回防线。   “斥候——”   “回去!听传令兵的——伊奥莱塔!伊奥莱塔——”   伊奥莱塔还在那里,玛士撒拉过去的时候太着急了,稍微呼吸一错就让受伤的肋骨一阵剧痛,她甚至可能是直接滚进了那个弹坑里,那个闪着光的弹坑里。当玛士撒拉看到伊奥莱塔的状况时,就知道她活不成了,她凑到伊奥莱塔的头盔前,再次确认了伊奥莱塔已经当场死亡。   大骑士长的手紧握着她的长枪,甚至玛士撒拉拼尽全力都无法掰开她的手。   没时间替朋友哀悼了——可是玛士撒拉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一个……仅仅是一个斥候而已,她就是用军刀砍上一年也抵不上伊奥莱塔对着陆行舰来上那么一枪。“陆行舰正在迫近”“敌方在调整主炮俯角”“防线遭遇冲击”——而玛士撒拉又能做什么?   玛士撒拉在尝试把伊奥莱塔残存的上半身从土里带出来时,都能听见越发纷乱的脚步声直接冲向这里。是啊,后方有多少人希望伊奥莱塔活着,前线就会有多少人希望伊奥莱塔死。   长箭破空,不差分毫击中地了一个冲向这里的敌军,他一头在栽进了弹坑里,狠狠撞上了玛士撒拉的后背。在那个跟来的弩手和其它几个士兵的掩护下,他们至少成功地从陆行舰的路径上转移了伊奥莱塔的残骸。在搬运的过程中,玛士撒拉正面接了敌方术师的一记咏唱,她的手腕和胸口的盔甲分别被击穿和撕裂,差点也要成为了被抬回去的死者中的一员。   但她没有。     列车似乎碾过铁轨的一片碎石滩,稍大的颠簸配合着梦中法术径直穿过自己手腕的惊险一幕让玛士撒拉睁开了眼睛。鹤望兰不在,估计又是和他们聊天去了,座位上只剩下玛士撒拉一个人。   “……唉。”   玛士撒拉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她依旧低着头,头顶暗红的光环因为沉痛的心情而愈发闪烁不定。东萨尔贡已经近在咫尺,窗外的太阳此时也逐渐下沉到地平线。间隔了差不多七十年。玛士撒拉,这位当初被贩卖到萨尔贡的难民终于回到了她的第二个故乡。她印象里百年前的奴隶贸易集市人头攒动,喊价声此起彼伏,而一位老人用一把弯刀和一条锁链替代了她的镣铐,从那天之后,玛士撒拉的生活没有一天再离开那种长刀,哪怕那个老人早已被帕夏斩首示众。   思绪至此,玛士撒拉选择来到车厢的过道舒缓一下自己因为记忆和噩梦而紧张的心情,除了可以整体开关的车窗外没有桌椅,也没有点唱机或者报纸架这种娱乐产品,但玛士撒拉来这里本身就是图个清静。她站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点起了一根烟,继续盯着被她当成项链的那块没有铭文的铁皮,玛士撒拉甚至连个发呆的联想物都没有。漫漫荒原的黄沙和卡瓦莱利基的霓虹灯一样只让她觉得厌倦,骑士竞技何尝不是醉生梦死者的精神荒原呢?   “没有铳的萨科塔雇佣兵可不多见啊……”    一位浑身布满鳞片,头顶有着三只角,两只眼睛不停各顾各得转动着的老萨弗拉注意到了她,这似乎是一位车警,干瘦的三指手爪搭在装着弹夹的皮带上。   “没关系,这辆列车不缺少和家乡背道而驰的旅客,也不缺少像你这样失去了什么的人。上了年纪了,总是要这样的。执着于过去,可一点用都没有啊……”   无铭的铁片被玛士撒拉轻轻抛起,跃向空中的碎片转体一周,又落回她的手心。   “我只是在打发时间,先生”  玛士撒拉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窗外。偶尔有几颗颜色暗沉的巨型枯木从窗外掠过,如巨大独眼一般的夕阳凝望着这片大地,一切不平坦之物的影子都被橘红的光拖拽的狭长。不用多想,玛士撒拉此刻疲惫的面庞上,绝不是一副无所谓的放松表情。车警也不在乎这位看起来不甚慈眉善目的佣兵,踱着缓慢的步子来到玛士撒拉同侧的窗前。   “啊,你看这个。”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荒原的一隅,夕阳下的沙丘山体如波浪般连绵起伏,在萨弗拉车警的手指之处不过是一片晃动的沙影。玛士撒拉看得出来那片影子有着不正常的运动,似乎只是某种活物的保护色,因为距离过远无法被肉眼准确捕捉罢了。如果光是目测,那个正在和列车同方向并行奔跑的生物离这里至少有五百米的距离,玛士撒拉对这个飞刀范围之外的生物兴趣不高,车警却默默地拿出了背在背上的单发铳,往里面推进了一枚子弹。   “馏孔兽一般不会去追逐那么小的猎物——它呀,和我一样,也老啦......”    玛士撒拉看着铳口火焰一闪,一个比风滚草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或者以玛士撒拉的视角来看,不过是一颗痣那么大的棕色色彩抽搐着停在了有着保护色的馏孔兽面前。列车继续向前驶去,馏孔兽进食猎物的风景被窗口的视野范围抛下,同样消失在了荒原之中。   “有些事情不能因为老了就不去做。”玛士撒拉收回视线,缓缓地说到。   “是啊,也许追不上这只猎物,它就会活活饿死,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就像无数萨尔贡人一样。即使它今天侥幸吃上了这顿饭,可能也是它最后几顿饭之一了。我可怜它,所以我用那只猎物的性命换取了我信奉的道义。”   老车警笑着看向沉默的年迈佣兵,缓缓地背回长铳。   “曾经的我就是这样执着于道义,直到我发现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总会有别人用他自己的逻辑诠释我的行为,也总有倒霉蛋被迫用他自己的一切为我的道义买单——实际上,我只是想看馏孔兽撕咬猎物的样子,这种低劣的想法却救了它的命。”    “没关系,毕竟活下来的人享受了你的好处。”    “不论本心,我的行为在某种角度来看,高尚且可笑。那你呢?你的刀是卡兹戴尔地区流行的制式刀,你的狗牌上融锻进去了一片有着源石回路的碎片,你的眼角留着一道金色的划痕......看起来你不缺少荣光,佣兵。可你选择回到了现在的萨尔贡。帕夏们和米诺斯祭司们不会出得起钱,而骄傲的阿斯兰想必也不会愿意外人介入.....就这么死在这里,你甚至不会觉得不甘心?”    “不会了,活到这个年纪,我已经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了。”    “很好的觉悟。几百年的寿命里,领主、帕夏和王酋像沙丘一样随风而起,又随风而逝,说到底,能陪着我这一把老骨头活到最后的不是美德,也不是规则,只是自己。”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至于留下一堆烂摊子。”    可到时候人都死了,留不留这个烂摊子,由不得她,和她也没有关系。    玛士撒拉张了张嘴, 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这几年世道变了,可这条列车的路程没有变过,萨尔贡依旧这么贫瘠。偶尔的战争和这里的无尽的穷苦、落后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但看得出来,你不是,经历过真正战争的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就算他们痊愈了,他们的灵魂都已经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某一天。”    老车警微笑着,嘴角边咖色的鳞片随着皱纹一起皱起,坚硬的鳞甲皮肤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战争......早晚会发生,和落后或现代都没有关系,在哪里都会有战争。先生,萨尔贡更是不缺少战争,不会因为这里没有流动的清水,也不会因为这里的土地长不出粮食。”   “我知道,但你我都无能为力,不是吗?”         几年前,伊奥莱塔的全身塑像的剪彩仪式那天,也是玛士撒拉滞留在卡瓦莱利基的最后十几个小时。她没有和熙熙攘攘的记者们一起争着去看伊奥莱塔的葬礼,早在前线的时候,玛士撒拉就已经参与伊奥莱塔的入殓仪式了,她终于握住了伊奥莱塔僵硬的手指,帮助这具在药物帮助下终于松弛的上半身穿进即将随着灵枢一起送回大骑士领的黑色丝绒礼服。   四翼天马莱姆向玛士撒拉传达过,作为参战天马会战四年的斥候,哪怕是佣兵,她也有权为棺木中放上一束花,用以填充这因为长眠者尸骸不全而空荡荡的棺椁。她选了一捧紫色的郁金香,在堆叠的骑枪槿和其它芬芳花朵中,玛士撒拉的赠礼被掩盖在五彩斑斓的花瓣和伊奥莱塔丧服的底色中,不再显眼。   雕像揭幕的那一刻,玛士撒拉只觉得这身穿全部甲胄的伟岸雕像却好像怎么看怎么都缺少下半身,仿佛被安置在驮兽上的只是半具躯壳。她默默撑着伞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在自己眼中扭曲的雕像一样,玛士撒拉从人们的赞叹中听得出人们对大骑士长的惋惜和对敌人的憎恶。问题出在玛士撒拉自己身上。哈哈,也很简单,她的灵魂随着那束郁金香一起填充了伊奥莱塔并不真实的填充物双腿,所以,所以在她的眼中总是的伊奥莱塔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在自参加天马会战并失踪了三年后,身无分文的玛士撒拉回到因为战争结束而担心明天没活的MRD武装人力事务所。事务所其它成员要么赚的盆满钵满,要么继续着以前的生活,只有他们这位曾将无数名人将领斩于刀下而实力超群的事务所所长,就这样狼狈不堪地在一个黑夜撬门回到了事务所。第二天,鹤望兰出卧室的时候就看见玛士撒拉穿着残破的甲胄瘫坐在沙发上,地板上凌乱地撒着空的酒瓶和被脚碾开的烟灰。她没有睡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窗帘外透进的晨光。   “战争结束了,孩子。”   “你回来了——所长。您怎么了?”   “战争结束了,暂时的,高兴点吧。”   鹤望兰先是惊讶于所长的幸存,随后又难免感到困惑。   莱塔尼亚、乌萨斯、卡西米尔都牺牲了很多士兵,但这和面前这位出身叙拉古又被贩卖到的萨尔贡的萨科塔战士关系不大,她的脸上只有一副哀悼般的悲容。而一向不甚在意金钱又总能被人雇佣的玛士撒拉,总感觉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收入问题。 但现在,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鹤望兰。”玛士撒拉用沙哑的嗓子说着,指头握紧宝石牌啤酒的瓶子,晃晃悠悠地举起这个暗蓝色的小瓶。   “卡西米尔,感谢小罗素的遗嘱,抹…抹去了我全部的身份信息......在叙拉古,在萨尔贡,在卡兹戴尔,在莱塔尼亚,现在哪里都没有我的身份信息了.......可是我一个人,就算能跑遍整个世界,我又能做什么?”   玛士撒拉松开了手,酒瓶落地,应声破碎。      “你们在聊什么?”    此时此刻,当鹤望兰正在手舞足蹈地同阿佩特和麦尔克孜聊天时,玛士撒拉突然出现在了这个佣兵身后。   “呃!所长!“   “你在和别人说我以前的事情。“玛士撒拉脸上并没有任何责备的神情,“没事,你说吧,我不介意。不该说什么你也知道,我只是看看你们几个回来没有。”   “呃,我和他们说你喝醉了那回事儿,那好像还是你这么久唯一一次喝醉呢。”   “有,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你们接着聊吧,我继续和那个老车警聊会儿。”    见着玛士撒拉踩着安静的脚步离开,纤细的黑色背影在走廊稀疏的人群鹤望兰长出了一口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阿佩特默默地看了玛士撒拉的背影一眼,便继续低头抽着水烟。   “啊,我说到所长在失踪三年后突然就回来了来着吧,当时我们都吓一跳——我们以为她被高塔术师拿去当了施法湿件什么的,我是说,那可是卡西米尔啊,那个战况……”   “你们所长这么能打的人,卡西米尔真的一张天马盾都没给吗?”麦尔克孜双手紧握着,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似乎也不全是鹤望兰讲的玛士撒拉的故事。   “没有!”鹤望兰愤愤不平地说着,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开水。“所长什么都没得到,身上留了一堆伤,现在还天天做噩梦。真是的,卡西米尔很缺钱么!”   “啊……如果做为雇主,这确实有点……”   阿佩特终于停止了目光紧盯着地板的冥想,抬头后,他轻轻碰了碰麦尔克孜的肩膀,用手比划了些什么。麦尔克孜点了点头,然后压低了嗓音向鹤望兰问到:“她之后还接私人委托吗?”   “把那个莱塔尼亚雇主揍了一顿后,就没见所长公开接什么私人委托了——她自己私底下有联络其它客户的方式在事务所里不是秘密,但她挑选客户的标准是什么,我们不清楚。”   阿佩特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一丝认同。   “强大的佣兵没准都特立独行吧。”麦尔克孜托腮思考着。“我记得有个叫黑的菲林佣兵……”   “所长也太特立独行了!这样下去早晚会亏钱的!我还指望她以后能在萨尔贡重新开个事务所呢。”   “你......不担心自己先死了吗?”   “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要是能在萨尔贡有一家像MRD那样正规而且独立的事务所,没准像我这种被黑心中介倒卖到什么奇怪组织的萨尔贡人就会少很多了!死之前还是有机会把这种理念和积蓄传给别人的嘛。”   阿佩特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那副表情充斥着对鹤望兰无端的天真和自信感到无奈。   “羡慕啊......要是我像你们所长这么强,还在卡西米尔有认识人,我早就去做竞技骑士了。”   “所长......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啊啊啊!”   熟悉的脚步再一次响起,玛士撒拉手里多了一卷报纸,虽然这辆列车上好像从来没有随车报刊亭,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东西。   “还在聊啊。”玛士撒拉发出一声轻笑,卷着报纸。鹤望兰赶紧让开位置,好让玛士撒拉挤到更靠里的座位那侧。日落已过,夕阳的温暖在沙漠的地表不会残留太久,陆地列车的影子已经同暗色的荒原融为一体,而窗框摸上去都有些冰凉。   “我这人就是这德行,嘴皮子停不下来。”  鹤望兰挠挠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啊,要是有吃的另说了,不过那边伙食估计我也不习惯,好久没回萨尔贡了。”   能不能一天吃上两顿还不好说呢。玛士撒拉关上了窗户,心里默默感叹到。   “关窗户干嘛?”   “晚上可能经过有风沙的地区。所以,你怎么不接着和他们聊了?”玛士撒拉笑着坐回座椅上,将卷起的报纸放在身侧。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啦,能说的早上都说完了。要不说说那场在莱塔尼亚的音乐会吧,还有那次卡瓦莱利基的现代主义演出......真是怀念啊,一年多前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无忧无虑的,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四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两个月亮悄悄睁眼,一点点爬出地平线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闻。缕缕寒风吹过流线起伏的沙丘,蜷缩和穿行在沙丘的生物犹如月光中安眠的沙地鳞,它们温顺地在合上双眼,屈膝而眠。浅色的月光倾斜如水,玛士撒拉打开那卷一周前的报纸,耐心地看着。鹤望兰对所长的行为感到一丝怪异,但他最后只是耸了耸肩,继续和麦尔克孜谈天说地起来。   至少所长现在在他身边待得好好的。一个正常的长辈,一个可靠的上司。       “唉!所长——你这是干什么!停下!”   玛士撒拉松开手,被掰折的器官捐献卡掉在地上,随后,年迈的萨科塔抬起脚,用力将它们踩碎在事务所光滑的地砖上。   鹤望兰很生气,冲上来就揪着玛士撒拉的衣领子,语气却里满是委屈;嫣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秀气的眉目间怒火和迷茫兼有;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缩在伊塔齐林身后,这位冷漠的医生一如既往的冷漠,准备好在鹤望兰被他的所长一拳打倒在地上后抢救一下。   “你们填这个干什么。”玛士撒拉低头看着鹤望兰,冷冷地说到。“缺钱的话我可以出去挣,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不是这样!我们是自愿的!”   “那以后也不许这样了。”   说着,玛士撒拉的左手握着鹤望兰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腕,越握越紧。她那双红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清澈无比,除了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慈爱外,一无所有。   “我已经和登记员说过了,他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我说了,缺钱,缺药,我去弄。我回来之后也休息的够久了”   “——为什么!?”   “死后捐献器官是什么好事吗?不过是多了一群人盼望着你早点死罢了,这么晦气又令人不安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哪怕鹤望兰绷紧的手指,通红的面庞和颤抖的话语都昭示着他的愤怒。玛士撒拉很清楚地知道这群傻孩子做这件傻事的动机:鹤望兰的未婚妻,那位叫胡莉娅的玻利瓦尔姑娘在病床上撑过了战争,在耗空MRD武装人力中介半数员工在战争中拼死拼活挣来的佣金后,她还是死在了尿毒症带来的痛苦中。再多的金钱买来的营养液和填充物也不能让她的肌肉重回曾经的饱满白皙,鹤望兰带来的再多的眼泪,再多的伤疤,都无法打动死神的心。   毫无疑问,胡莉娅没有等到匹配的肾脏。她毛发掉光,双眼凸起,手臂因为扎满了针孔而僵硬,但依旧微笑着。为了勉励鹤望兰度过这段难关,亦或是所有人为这位可怜姑娘而惋惜,他们一起签署了器官捐献的同意书,当然,并没有告诉玛士撒拉。那时候玛士撒拉刚刚回来,她不说话,行为举止变得异常怪异,事务所的其它成员想带她去看病,但又不敢带着这个明显精神出了问题的人出去见人——谁知道战争到底把这个人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了解等待器官被捐献的人都是副什么样子吗,孩子。“   玛士撒拉笑着,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鹤望兰攥紧着玛士撒拉衣领的手因为紧绷而发出关节用力的咔咔声响。其他人都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好像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有多少位不怀好意地超过玛士撒拉底线的雇主就地变成办公室地砖上的一抹血迹。   她脑内的癔症和现实留下的创伤糅合为切合脑内逻辑的现实,她需要给她保护的对象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这对阻止他人牺牲毫无用处,但玛士撒拉自己会对自己说得过去,她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应用于现实的解释。   一副确切的,可以用言语描述出的画面。   “移植到你器官的濒死狂徒,和那些蝇营狗苟的牲畜般的他的家属,像围着泔水漕的豚兽,见到从你身上挖出的血淋淋的,还冒着热气的器官时。他们不会多看你一眼,我可爱的孩子,你那凹陷的腹部,镂空的双腿,谁会在意呢?”   玛士撒拉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睛没有聚焦在鹤望兰的脸上,唯有那笑容甚至没有变化一下嘴角的弧度。   “他们就像食腐生物见到一块烂脂肪,食粪生物见到一滩呕吐物一样,低劣而自私地幸灾乐祸,垂涎三尺。他们是不会感激的,他们是不会报答的,你在他们眼中唯一的作用就是死去,他们笑的真开心,赞美的如此大声,不过为了你的消失满足了他们的私欲而欣喜若狂。所有的器官受捐者,所有的被帮助者,皆是如此。”   “——你——可是胡莉娅不是——”   “就算你把心肝全塞给她,她的狞笑,她的丑恶嘴脸只会更省,她更是渣滓中的渣滓罢了。谁都一样,心甘情愿接受了平级无偿帮助的人都是罪恶难赦的,牲畜不如的家伙。”   沉默充斥着整个事务所的大厅,偏执和幻觉依旧拦在玛士撒拉眼前,隐匿的怒火和悲伤的暗流突然间迸发蒸腾。鹤望兰的一只手松开了玛士撒拉的领子,随后用力打向了玛士撒拉那保持着完美笑容的脸,虽然,他的手腕刹那间被玛士撒拉反拧,就像折断一根芦苇一样。玛士撒拉依旧笑着,红色的锁链顺着鹤望兰左手的每一根手指绕了一圈又一圈,她已经把这个莽撞的孩子抱在怀里了,玛士撒拉自己坐在桌子上,方便这个孩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也方便自己用手紧紧勒着鹤望兰跳动的,充斥着强而有力的经络和血管的脖子。    “而且到最后,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啊,我可怜的孩子。”玛士撒拉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她空余出来反握着刀的手从鹤望兰的发顶抚到他的耳畔,刀把没有磕到鹤望兰的头,甚至还余出几根手指,轻轻挠了挠鹤望兰编的整整齐齐的萨尔贡脏辫。   “现在还是战时,战争还没有结束呢,我的傻孩子。”   “所,所长……”嫣胆怯地迈出一步,小声说到。“天马会战三个月前就结束了——”    “战争……怎么会有结束的那天呢。”   玛士撒拉温柔地摇了摇头,将怀着被红色锁链绕紧脖子的鹤望兰抱的更紧些。      “那么多鲜活的肢体,都需要立刻用以填饱战争的胃口,你的器官会是杀戮机器的补充零件,会是生物实验的培养皿,我的好孩子,它们会在你咽气的那一刻就被免费征用——大家都很关注战争呢。你的爱人是什么?她连成为士兵的资格都没有,没有钱也没有优秀氏族的她,就算有一万个器官在这个国家等待捐献,也轮不到她……而战争,只需要一颗子弹,也许就需要七个人捐献的器官量进行替代,真是高效的支出兑换比。”   玛士撒拉的语气愈发激动,可眼中那份慈爱却从未消失。她抱起膝头的“孩子”,她所爱的,选择了牺牲的人,用力地抱着这副完整的躯壳,她哼起一首老歌,锁链叮当作响地伴奏。   “等等。”因为轻微的窒息和心脏一阵绞痛,鹤望兰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那样费劲。“可如果是我呢,如果衰竭了肾脏和肺的人是我呢。”   “只要在人身上,都是免费的,医院能免费把它们从你身上取走,我就能免费地把它们从别人身上拿走。纵使是一百个人,在一场中型战役里,又算的了什么呢?可我能救了你啊,我可爱的孩子,我多么爱你啊……”   握刀的双手紧抱着鹤望兰,从上向下俯瞰,玛士撒拉苍白发丝间露出的红色眼眸里溢满了空虚的慈爱和宠溺,光环因为喜悦而发光。她牢牢地抱着鹤望兰,不让他双脚着地,也不让他生理意义上地窒息。   终于,这位半生都于刀和血同行的佣兵真正意义上展现了天使应该有的亲和、温柔和体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无节制的慈爱。对爱无意义的挽留。   所有人在死亡和战争面前都是如此平等。在鹤望兰因为心脏病发晕过去前,他听见玛士撒拉这样低语到。      “起床。”玛士撒拉沙哑的耳语在鹤望兰耳旁响起。   月光在天空中只剩下残影,车厢顶上摇晃的灯没有亮起,周围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可列车行驶的声音愈发清晰,也愈发缓慢,窗外的平房逐渐增加,看来他们是离车站不远了。   鹤望兰揉了揉眼睛,他的行李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提溜起来就走了——虽然刚刚的噩梦吓的他有些手抖,但单纯也有可能是手臂给压麻了。   “他们俩呢?”鹤望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张望着四周。   “和我们不是一个出站口,早就走了,我让你多睡会儿。刀具携带合格证那好,准备下车吧。”   玛士撒拉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起身往车尾衔接处的车门走去,鹤望兰迷迷糊糊的拿起装着,起身跟在脚步轻盈的萨科塔身后。坐在椅子或者横躺在椅子上的乘客们安睡着,他们的行李就这么或塞在身边,当着枕头,甚至有的直接就这么堆放在走廊上……看起来这辆列车的车警应该有在好好的威慑小偷吧。   路不是很长,到了车厢连接处时,民宅和稀疏的路灯在窗外掠过。车门口除了他们无人等等,精神萎靡的列车员一边抽着烟一边浏览着已经被翻烂了的小说,鹤望兰靠着车门发呆 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的敲击声和鹤望兰的哈欠都被掩盖在车轮运行中。玛士撒拉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列车员询问她要不要帮忙借个火,萨科塔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和以往一样用源石技艺点燃了烟头。   车辆缓缓驶入站台,轰鸣的机械只有在这短暂的时光内才会停止咆哮。列车员打开了车门,放下踏板,耷拉着肩膀示意他们下车。   黑夜里的站台在暂时未开启的出口汇集了一小簇人群,丰蹄人居多,他们样式各异的角和古怪的装饰偶尔相互碰撞,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声响。   “呼.....好久没回这个车站了,我小时候就是从这个车站被运到哥伦比亚的,那时候不知道所长在干什么呢......”   “在打人。”   “好敷衍的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鹤望兰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切有些突兀。玛士撒拉的脸上既没有面对战场的恐惧,也没有多年前向鹤望兰提起萨尔贡时不自觉的微笑,她只是沉默地抿着嘴唇,看着手中即将被售票员剪开口子的两张车票。   “......怎么了?”   “怎么了?”玛士撒拉不知道是重复了鹤望兰的话,还是在反问他。   “我还以为你会——我记得您好像是在萨尔贡长大的,当然没准也是我记错了。”   “是这样的,你没记错,但这对我来说和家、和祖国、和故乡早已云泥之别,这里是你的家。站我前面吧,别一会儿走丢了。”   玛士撒拉。她默念着自己这个名字,她有很多个被赋予的姓氏,但姓氏终究不属于自己,没有哪个家族视她为同胞,就像没有哪个国家将她视为法律意义上的国民一样。但鹤望兰说得也没错,就连玛士撒拉自己都以为,自己会稍微激动一些。   闸门开了,人们便沉默不语地往前走去,摩肩擦踵。玛士撒拉把握着票的手从拥挤的人群中伸出去,印花机运作的震动顺着硬纸传到她的掌心,收回来时,票上没有留下精致的镂空,而是被撕扯出的巨大裂纹。玛士撒拉的另一只手紧握着鹤望兰,他们顺着人流沉默地行走着,直到来到了车站外,夜空清澈,所有的星辰和云雾都安详地离去——它们都在半梦半醒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但是黎明到来之时,是否就是他们的终焉之时?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从鹤望兰从脑中浮现。   车站还算整洁,当然,有几盏路灯已经坏了,艰难地闪烁着的同时还迸发着火花,只有远处还能看见些许光亮。没有人在等待这群从大地各个角落回到这里的普通人,自然也没有人来等玛士撒拉和鹤望兰,楼梯下空荡荡的,人群在广场和道路前散开,又只留下玛士撒拉和鹤望兰两人。   “路往左边走,鹤望兰,别愣着。”玛士撒拉轻声说着,拍了拍不知为何愣着神的鹤望兰。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自从那次冲突之后,玛士撒拉的言辞偶尔和以前一样尖锐,但语气再也没有一丝锋芒。     他们到驮兽站的时候,天已经微亮。管理人正起身关闭接待厅的灯,见二人到来便作罢了。很多年过去了,临近黄沙的很多城镇依旧是这副夹杂在贫瘠和现代化的景象,接待室里有电灯,有电风扇,可门锁确实坏的,还得用扫把架着才不会被风吹开。   玛士撒拉和鹤望兰的手续和证件到都是合格的,管理人很快就同意为二人挑选合适的驮兽,走向旷野,或者某种意义上能绕路到米诺斯后方的路也已经标注在附赠的地图上。从睡眠中醒来的驮兽们发出饥饿或不满的啼叫,它们刨着隔间下垫着的枯草和黄土,管理人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它们同样长满皱纹的鼻翼,低声喃喃着什么。   “小伙子,你也是回家的?”负责管理驮兽们的老人咧嘴笑着,向鹤望兰问到。他的手里握着一根看起来已经快磨秃噜皮的簸箕,佝偻着背,和鹤望兰一样远远地看着正在和管理人砍价的玛士撒拉。   “啊?呃,是的。也有很多人一样啦。我们是来回家的,虽然一定会很危险.......”  可老人却摇了摇头。   “她肯定不是,她很多年前就从这里离开了,我还记得她,她那时候还说自己是生活在萨尔贡的萨科塔。“   “您说所长吗?啊,她叫玛士撒拉,以前是萨尔贡人——“   “她不大可能是萨尔贡人,我的孩子,四十年前她亲口告诉我的。她终于从帕夏的手中赎回了玛士撒拉这个名字,她再也不属于萨尔贡了——好吧,但至少她现在愿意陪着你回来,这副热心肠倒是没有变过。”    我不是热心肠。玛士撒拉看向正在闲聊的两人,心里默默说到。她已经商量好了价格,只要这位萨科塔微微偏过头去,初生的太阳缓缓溢出地平线,耀眼的黄沙和起伏的沙丘,稀疏的灌木,以及在尚未被炙烤的沙土上奔走掠过的小小野兽,她都可以看见。倘若她能看的更远些,她还能看见米诺斯疲惫的战士们用破旧而油乎乎的陶碗捧起一些水,坐在沙丘背面的人们相互传递着水源,他们的身上缠绕着绷带,耳朵里还残留着机械的轰鸣声。也许他们也同样一同看着这轮太阳,哪怕他们都不再相信自己还能看到第二次。   但这两种情景,玛士撒拉都对此麻木。   鹤望兰回家了,她为他开心,这就足够了。难以穿越的黄沙也罢,危险的战场也罢,这些在玛士撒拉眼中早已算不上苦难,因为她的过去使得她能够忍耐一切,亦或挥舞着武器去战胜敌人。唯有命运才可被称为唯一的磨难。   就算玛士撒拉可以用自己的全部去爱着她所爱的一切,他们也会轻而易举地死去,她能为他们的安宁和幸福放弃自己的一切,也不过是一枚子弹、一颗炮弹、甚至是一纸文书就可以摧毁的冰面罢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默默想着。死神的吊索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了每人的脖颈上,是什么?   多年前,玛士撒拉从天灾廊道和诸多战场里逃离,但她的灵魂却永远留在了那里,那惨痛的地狱扭曲的匍匐着前行,直到以比风和光更快的速度铺满整片大地。届时,玛士撒拉也无需再去寻找那片死去的灵魂,终有一日,这片大地会与地狱同在。   鹤望兰,回到他心心念念的萨尔贡。他骑上驮兽之后虽然有在压抑,但脸上依旧洋溢着止不住的兴奋。地狱离他还很远,面前无边无际的漫漫黄沙阻隔了所有的血肉横飞和战争机器,太阳缓缓升起,细软的沙粒逐渐温暖。   是的,地狱在前方,日光迎面向他们照耀着,彰显着太阳的傲慢和荣耀。他们可能面对的敌人是维多利亚,仔细想来以米诺斯人的条件,或许难度会和直面太阳差不多......但那也没有关系,这就是战争,不需要逻辑,也不需要计较任何一个人的强大或者弱小。   荒野沙原一望无际,而在这之中,他们要奔赴的地方如此渺小。     附录:       故事发生在泰拉大战1115年,阿斯兰对萨尔贡发起远征,隶属于荒野上的一所不起眼的事务所的雇佣兵,代号鹤望兰的萨尔贡青年,选择回到萨尔贡。正逢事务所即将因为其它成员回到各自的国家而解散,所长兼鹤望兰的生母,没有姓氏的玛士撒拉解散了事务所。   鹤望兰对保家卫国的渴望之心自然不用说,那么,玛士撒拉呢?   作为经历了四皇会战、卡兹戴尔内战、伦蒂尼姆动乱和天马会战的长生种,玛士撒拉对战争的态度会是怎样的?   会和鹤望兰一样一腔热血吗?当然不会,她因为战争失去了一切,甚至连活着的幸福都几乎消失。旧伤、仇人、噩梦,它们早已与玛士撒拉的生活融为一体。她在之前如此不遗余力地抹除自己曾经在各个国家担任雇佣兵和军官的经历,就是为了能彻底逃离过去战争的阴影。   会是逃避和恐惧吗?应该也不会,她在长达一百年的垂暮之际,孩子们的爱和希望几乎是她坚持下来的最大支柱。她不会放心鹤望兰的,但她也没有勇气去阻止鹤望兰做他想做的事情——在他那和长生种寿命相比如此短暂的寿命里,这热爱是多么宝贵啊。    那么,痛苦吧,面对吧——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这和抗击外敌的正气凛然一样,如此痛苦也是战争最真实的一点。出于这种想法,我写出来了这篇文章。   期间,其实也确实发生过不少意外,包括为了符合世界观进行的细节修改,玛士撒拉和几位NPC人设的变动,家常便饭般的灵感枯竭,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灵感爆发和面对键盘却打不出字的悲鸣,好在可算写出来了这篇拙作。   在此感谢一下熄灯、孔雀、会长等帮我补完本作的朋友们(´▽`)ノ♪   在此期间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诸如“你喜欢伊奥莱塔为什么要把她写死啊”“居然还有尸体?”“让他们见识一下吧,赶紧给我写完”这种,很难说这篇文章给我的全是快乐吧,但有了朋友和群友们的存在,的确有了更多的欢乐。   这篇文章的主题,我认为是沉重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更别说建功立业了,倘若能心怀希望的死去都早已是最大的幸运。有更多的人,在没有道义和底线的厮杀中早已看不到希望,只依靠着其它的事物偏执地坚持。   玛士撒拉本人的人格毫无疑问是畸形的,她也曾挣扎着想过上平常的生活,但是,纷争孕育了她这种少年兵,她的命运似乎也只剩下继续为战争献上一切——悲哀,又平淡。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英雄,也不是只有胜利者。   为了思考和阐述这种观点,我写下了这篇故事。作品是作者思考和观点的延伸,这句话不无道理。   当然,现在看来这篇作品还是太稚嫩了,毕竟玛士撒拉并非任人摆弄的木偶,也许她需要一个反抗的情节和机会,无论是借此更凸现出她的悲哀(图穷匕见),还是希望短暂地垂怜于她。不过,这也许也不重要,因为她在这一生中选择过逃避,选择过前进,唯独没有选择过停下。   关于玛士撒拉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列车在萨尔贡停下,驮兽的铃声随着脚步停滞,唯有被历史向前推动的步伐难以停下。   黄沙漫漫,前路难寻,寻乡无望——而故乡和过去,却依旧在召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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