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 拥抱的温度

他在床上颤颤地呜咽，眼睛像是会自己控制水量的水龙头。

 

我蹲在床边，轻轻拽下他掩面的被子。哭声停止了，他傻愣愣地看着我。我轻声说道：“别哭了，眼睛都哭坏了。”

 

坏掉的水龙头被拧紧了还是一滴一滴地漏水，他抽噎着，泪眼朦胧，过了好久才怯怯地伸出手来碰我。他的手心贴着我的手背，像毛绒绒细雨中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他见我没拒绝，继而握住了我的手指。

 

 我拿湿纸巾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柔声问他：“腰还疼吗？”他沉默，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我，一片深红之海便向我缓缓流动。波澜会呼吸似的攀附上我的脚踝，我听见他坚定地说：“我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的。”我反握住他软软的手，揉揉他的手心。

 

他像一朵娇弱的花，艳丽而颓靡，缀在枝头颤颤。他垂眼问我：“能不能抱抱我？”

 

那片流动的深红之海拍打着我，让我沉沦。

 

我脱去外套，躺在他身边，又想起他白衬衫衣领处飘逸的皂香味，一呼一吸，一起一伏，让我魂牵梦萦，越想逃避越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侧身抱住我的手臂，像一条河流蜿蜒在我的手臂上，河水清亮，只要我此刻转身向他，就能拥他入怀。可是我没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和欲望一起变成了河底的石头。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看着那片深红的海蔓延开来。

 

他的脸颊贴着我的手臂，眼泪烫过我的皮肤。我把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他随着我的动作仰头，明明惶恐不安要缩成一团却还是紧紧地看着我，目光黏稠，眼尾润泽带红，激起我无限怜惜之情。

 

这种怜惜的感情像坠入空酒杯的冰块，在他看着我的那一刻叮铃撞响，最终在我身体里破碎，冰冷的液体在四肢百骸流动。

 

我抱住了他暖融融的身体，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惶恐有不安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既是海中明亮灯塔，又是黑暗漩涡。海水涌动，浪花翻卷，我听见我的声音轻轻响起，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落而来：“我可以吻你吗？”他点头，我凑近，碰了碰他的嘴唇，闻到了他衣领处升腾起的皂香味，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流泻到我身上。

 

他闭着眼睛，有两簇睫毛被泪沾湿黏在一起。我扣着他的后脑勺，床铺陷得更深。

 

压抑了好几天的闷热四散，几声雷响下，雨幕笼罩了房间，一整个春天的凉意张牙舞爪疯长，近乎蛮暴。

大雨潇潇，溅起晃漾的水花，划出一痕。。，落在一双秋水眼，。。在潮湿处筑巢。

 

雨是天落下的海，他在。。里翻涌。雨音震耳，模糊在枕畔的缱绻呻吟。

 

他失神的眼眸于我而言是世上最美丽之物。

 

我把几近昏睡的他搂进怀里，轻轻摇晃，看他的眼瞳上下浮动，最终无助上翻，只余一抹昏寐的眼白。

 

轻柔幔帐遮住外面透进来的光，环境昏暗，香气弥漫像蚊香的火红三角旗不断移动升起的淡淡灰雾，躯体在失重，唯有两人交叠的手黏腻真实。

 

困意慢慢泛起，周围携卷着他的水波一点点吞噬力气，任由我吻在他颈侧。秀发蜷曲，海藻般缠在他脖子上带来纤细的痒意，像质地软的囚笼，千丝百媚。“砚砚。”我念他的名字。“嗯......呃”他凝聚起的微弱意识再次溃散，身体松软打开，彻底在我怀中昏睡过去。

 

我曾梦见日出，醒来正在海边。他的头发被水打湿，嘴唇如鲜嫩的花瓣，我的手指碾过，。。清晨的露珠。怀里他一起一伏的腹部，像一个终将会破灭的泡泡。

 

 乖巧安静的他，柔软稚气的他，雨音剧烈，天和地都颠倒了，我静静抱着这样温暖的他。

 

阖上眼，那片深红色的海流动不息。

 

雨也下得更大了，我整个人都湿透了，整个世界好像要覆灭了，但没有，我被迫从梦中醒来，潜伏在深处的记忆猛然苏醒，后悔怨恨的情绪像条毒蛇，从血液里钻出来在此刻咬了我一口。我只能睁开眼睛。床铺空旷，房间阒然。

 

我软弱无力，那片深红色的海消失不见了，天花板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