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有谁听-Chapter 4
本章专业水平极其低下(心虚)
落在太平洋上,北冕首先感觉到的是这个扰动(低压?)凌乱的结构和空虚的底层。季风槽出身的TC早期多少都有这样的问题,98W此前的多核混战导致了不小的后遗症。他想起了前不久的娜基莉,一生都在被多中心困扰,自我安慰自己这样比起她已经算好的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就此高枕无忧,只要躺在那里等着水汽自己送上来。正相反,他必须尽快整理好自己的结构,把基础打好,才有希望冲击更高的强度。
北冕暗下决心之后,便开始咬牙调整。他缓慢地旋转着外围厚重的对流云团,试图将它们往中心聚拢。可是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过于臃肿的外围没有那么好驯服;而空虚的核心不足以提供足够的支撑,使得它们在环流的边缘摇摆不定。北冕慢慢地剥离掉外圈无用的累赘,小心地调整留在核心的对流部分。
他的努力看起来有了一些成效。25日傍晚,他的环流相比刚命名的时候已经圆润了不少,看上去似乎颇有起色。但是底层仍旧空空如也,高层的对流匀质化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假象。
北冕的心抽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己现在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他忽然有些不安。难道说自己这次也无法冲击到更高的层次吗?但是他努力把这个念头甩到一边去。这才刚刚开始,还不能放弃,况且这次机会难得。他安慰自己,但是又忍不住去想,现在他的发展状况正常吗?是符合预期,还是早就脱离了合理的范围?
“我应该继续这样下去吗?”他自言自语。
“随便你咯。”旁边忽然有声音传来。
北冕吓了一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们的老朋友副热带高压庞大的身躯懒懒散散地平铺在高空,不过和盛夏时分相比,显得萎靡了不少。他自己倒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和北冕打招呼:“哟,感觉怎么样?”
北冕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对于自己被打断发展进程十分不满。
“别那么看着我,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副高两手一摊(假如他有手的话),作出一个十分无奈的姿态,“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再不加油时间就不够咯。”说完,他往西侧一指。
顺着副高所指的方向看去,北冕看到他的身体已经裂开了一条缝,在东西两环副高之间,一条通道逐渐显现出来,明晃晃地展现在他面前,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副高中间的通道就是他之后北上的道路。
北面的五官抽搐了一下,咬着牙看向副高:“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
“生气啦?”副高笑着摇摇头,“行,那我闭嘴,你自己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吧?”
北冕不想再跟他说话。台风们多少都知道副高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比较熟悉了,他们都深知不能被副高影响了自己的心态。他也没有抱着什么副高可能会帮他之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事实上,在现在的情况下,副高倒是更有可能帮他倒忙。
他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现状。对流源源不断地爆出,但还是都在离中心很远的地方,宛如一团巨大的破棉絮,中看不中用。
也许他可以试试直接卷眼,一边构建底层一边卷出CDO?
北冕知道直接用云卷眼转真眼不是什么特别容易的事情,但是塌陷开眼对他这种核心区庞大而松散的台风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不管怎么样,只能试一试了。
外侧的对流不是特别好打理,北冕努力咬着牙将对流卷进中心,但是进度极其缓慢。仿佛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抵抗着他收缩核心。这是初期过大的RMW导致的先天畸形,很显然塔巴他们那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一厢情愿地以为优秀的外部条件可以解决一切天生不足;而北冕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只知道,整合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慢得多,不如说根本没有成效。经过一天的努力,他也只是勉强把外围环流连起来了而已,核心区域依旧一团糟。
北冕咽了一口口水,他不想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挫败感越来越重。可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已经两天过去了,按正常来讲,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达到C1了呢?他疲惫地喘了口气,开始感到有些意识模糊。隐约间,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已经没有希望了,放弃吧。
塔巴现在看起来很焦虑,巴蓬心想。也许是北冕的发展过程超乎他的意料了吧。对,超乎意料——超乎意料地差。
“不对啊!这不对啊!怎么可能呢!”塔巴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托着下巴的手不断摩挲着皮肤,显然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其他许多人也都围在旁边,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又似是不愿意承认北冕的现状。可是明晃晃的图像就摆在他们眼前,昭示着无可辩驳的事实。巴蓬很不想承认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说实话,在意识到北冕发展已经大不如预期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责怪,他很想冲到北冕面前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他立刻把自己的这个念头掐灭了。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在北冕最脆弱的时刻,自己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了。
浣熊一直定定地盯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才说:“流出还是很好的,前面风切也低,再整合一下的话……”
“你可拉倒吧,这结构根本就整不好,接下来几天恐怕很难有大的发展了。”威马逊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
“槽爆呢?槽爆还能不能救一下?”海鸥还想再挣扎一下,提出一个补救措施,但玲玲无情地打断了他。
“你以为槽爆是吃饭睡觉,闭着眼睛就能做的?要我说,既然已经确定了无法发展,就别在上面投入太大期望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他到底在干什么!浪费这么好的环境,白白占用着别人的资源!”塔巴似乎摆脱了焦躁,转而变得愤怒,他感觉自己被北冕的行为搞得颜面扫地。
“就是啊,还不如让给别人有经验的,他这搞得不上不下,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凤凰嘟嘟囔囔地抱怨。
巴蓬听到她的话,突然感到气血上头,怒火直冲天灵盖。但没等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浣熊就出声打断了他。
“行了,大家也别太生气,我们发展成什么样,终究还是由客观因素决定。”他说,“我们都得冷静一下,等北冕回来,也别多说什么了。”
北冕听不见他们提前下的死刑判决书,但他也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情况很不好。
又是两天过去,他像个机械的木偶一样重复着自己的动作,却只是在做徒劳无功的努力。已经到了28日的早上了,可是结构依旧没有起色。北冕开始慌了,他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难解决。
马上要行进到副高的西脊线了,转向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多少机会了。最关键的是,随着纬度升高,他周围的环境也慢慢开始变差了。他也知道这一点,只好拼命地欺骗自己,闭上眼睛把一切绝望的画面隔绝在外。但是掩耳盗铃只能徒增心理负担,再次睁开眼睛,他依旧只能面对自己状态逐渐转差的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给我好起来啊!
北冕的内心疯狂地嘶吼,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那心底仅存的一点理性告诉他,早就结束了,可他本能地拒绝相信。他不愿意相信。他挣扎着想让自己走得慢一点,消散得慢一点,可是西风不会手下留情。他像大海中快淹死的人一样绝望地挣扎,无助地试图抓住一根漂过的浮木,直到最后一点点沉入深海中。
大自然听不见他的呼唤,依旧一点点把他推入绝望的深渊。西侧卷入的干空气绞杀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奈地随着引导气流转向东北,最后汇入滚滚西风中。
被斜压入侵的时候他早已面目全非了。
暴雨从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环流中倾泻在海洋上,那会是他的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