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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山/all郡】采薇(第二章)

2022-04-07 18:39 作者:南溪鹄  | 我要投稿

*坠崖后正剧向,郡主第一人称视角,伪重生后游历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所谓人心,最难琢磨。

 

寒风渐起,转眼已是十二月。

我俯身,了了为我戴上毡帽,兔绒十分柔软温暖。“一路小心,若游倦了,随时欢迎回来。”他最后拍了拍我肩上的雪片,站在山崖间目送我远去,身旁的侍卫似是古旧的石狮子群,生生吞没了这山间唯一绮丽的色彩。

任寒风料峭,我却不舍得放下马车的帘子,一直一直望着那即将关闭的墓门方向,可马车方向一转,群山树林便蜂拥上来,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可想好去哪里了吗?”厚重的帘子放下,马车中缓缓恢复了温暖如春的温度,未央捻起一撮红糖合着滚水冲入茶碗中,目不斜视地问我。“自金兰起,慢慢走过吧。”我接过茶碗,外头的风雪声又大了些,“蜀中最近,可惜如今寒冬腊月,见不到满山翠竹的美景了。”

“春天总会再来的。”未央以袖挡面,我看不出她是否满意这茶水,只在她起身为我再添一捻糖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笑了一笑,“是啊,见竹知春,蜀中却是个赏春的好地方。”

“离开金兰后,我就不能再陪你了。”马车晃动的频率逐渐减小,似乎是驶上了大道,未央伸手挑起边帘望了望,转过身忧心忡忡地说到,“钱帛物品,各地自会有人接应,你千万保管好令牌,更要记得保护自己,切莫再卷入任何争端中!”

“未央先生放心。”或许是她一直保持着与人若即若离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我们一贯相处时不甚亲密,我竟不知怎样回应她这样一段发自肺腑的言语。我愣了一瞬,缓缓走到她面前坐下,将她的手拉过,轻轻地回复到。

未央握住我的手,她的神情让我想到儿时犯了大错,母亲担忧而又无奈的面容。如果她生在一个更加安稳平和的家里,一定会是位温柔贤淑的夫人,也许……会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我不禁这么想到。

风声渐落,车轮轧过初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支起边帘,轻柔的窗纱透出明亮的阳光。

 

雪,停了。

 

“客官请,打尖还是住店?”猴儿一样的小二窜来窜去,那边刚上了一壶酒,这边瞅见我往门口来,连忙蹦了出来,呼出热气转眼间变成白色,将他热情的笑脸遮得雾蒙蒙的。

“要一间客房,三餐送房里。”我紧了紧披风,乍一下马车,几缕寒风吹过,我竟有点受不住冻,看来身体大不如前。

“好咧!您楼上请!”小二接过银两,飞快向柜台取了一张房牌,又赶忙为我引路。行李由车夫送了上来,我道了声谢,多塞了两串铜钱过去,算是请壶清酒。

一刻钟后,房里收拾妥当,桌上摆了一盅银耳汤,还冒着热气。我尝了两口便放下了,大病初愈,胃口差了很多,刚刚还和掌柜的嘱咐了饮食清淡些,但看他神情,这要求似乎太过为难蜀中人了。

“不如给客官做甜食如何?”掌柜的搓了搓手,指着菜单末页说到,“再附上几样小菜,客官要受不住辣就少吃些,不妨事~”

“好,多谢。”我微微点头,“还有一事劳烦掌柜,您可知百花镖局怎么走?我初来此地,似乎和以前别人跟我说的不一样了。”

“唉那是那是!”掌柜的好像来了兴致,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铺开,我俯身看过去,是一张五年前的地图,和我印象中的蜀中重叠起来。“客官你看,这是以前的地图,这是小店,隔了两条街的这个就是百花镖局。可自五年前穷奇会换了老大之后,咱们这里就大变样了!原本狗见嫌的几处钉子户被清走,西坊那边终于太平了,那里地段好,原本挤在咱们这两条街的店铺纷纷搬过去,百花镖局也搬了,当时还好一阵热闹呢!说来这穷奇会老大真是英雄,能把那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土匪窝子给管得有条有理的,真是厉害!”

“那可不咋的!”隔壁桌的客人似乎听到我们的交谈,举起酒碗哈哈大笑着说到,“去年我家走水,还是穷奇会兄弟帮忙安顿的!要我说,穷奇会比官府都行!”

“少说浑话!”一旁的大娘一拳捶在说话客人的头上,搞得酒洒了一桌子。

“哈哈哈~”眼前的场景实在滑稽,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也就是说百花镖局在西坊,多谢掌柜。”

“客气了!”掌柜敦厚地笑笑,临出门前还专门为我指了指西坊的方向,蜀地风情向来热情,想来该早些回来一趟的。

西坊外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饶是昨日才落过一场大雪,街道上竟一点积雪不见,干净敞亮便于行走。百花镖局,我看着檐上字体潇洒的牌匾,扣了扣蔷薇门把,“有人在吗?”

吱呀一声,个头长了不少的小伙计拉开门望向我,“姑娘有什么事?”

“有委托想找蔷镖头,她可在吗?”

“大姐她最近……客人先进来说吧。”说到蔷,伙计欲言又止,挠了挠头将我让进镖局里。大院中干净整洁,只是每一块地砖上都留着轻重不一的鞭痕,似是有人在这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您坐。”伙计将我引进前厅,叹了口气,“看着您面生,想来是刚来这里不久。实话说,大姐这两个月来都不接镖了,最近更是整天往外跑,咱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见她一面就好。”大致推算了时间,我心下黯然,“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这个时辰大姐应该在后山砍柴,如果鞭子也算砍的话……”伙计答道,“要不我给您喊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行,谢谢啦。”我起身致谢,伙计倒也坦然,将我送出门时递来一根木杖,“山间积雪难行,姑娘小心着些。”

“欸。”我答应了一声,向着后山走去。

 

隐隐有呼啸的鞭声传来,似疾风扫落叶,带着十足十的怒气在林中咆哮。我拨开已经枯黄脆弱的野藤,鞭声越来越近,蔷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去你的太平盛世!”

我听见一道一道的鞭花中她的怒吼。

“去你的国泰民安!去你的万寿无疆!”

腐朽的树木发出不堪承受的悲鸣,合着最后一鞭倒下,又被卷起砸在石头上,四分五裂地散开。我停在不远处,等着这狂烈的怒气平息,脸上流过两道刺痛的寒意。

蔷似乎累了,鞭子随意的搭在杂草上,望着天边白云遮蔽的日头出神。

“花小妹,”我听见她自言自语,“你为何不来寻我?”

枯枝被我用力折断,咔的一声惊醒了她。“什么人?”蔷精准地望向我的方向,警惕地提起了鞭子。我连忙走出来,轻声唤了一句,“蔷镖头。”

“你是?”蔷似乎非常疑惑,盯着我上下看了看,直看得我心虚地紧了紧披风带子。“啊姑娘莫怪!”蔷似是突然反应过来,对着我一笑,依稀中透露出豪迈的本性,“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所以……也许是我魔怔了。”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我时飒爽又温柔,“姑娘找我何事?”

“有一故人托我送东西给您,说是前尘已尽,望蔷镖头珍重自身,好好生活。”我从怀中掏出一块琥珀,浅黄色的树脂中封存着一朵蓝色蔷薇,背面是我刻上的平安字符,惟愿她身在江湖能事事平安。

蔷接过琥珀,向来张扬的眉目低沉下去,看不清表情。她沉默地摩梭着琥珀,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雪地上,露出泥土深邃的黑色。

我亦不知再说什么,更何况我已顶着一张陌生人的脸。

“……多谢!”转身离去前,我听到林后传来悲切却慷慨的笑声,心中既酸涩,又充满欣慰。百花镖局从不失信,她一定会的。

 

后山转角有条不起眼的小路,沿着石缝中间穿过去,左数第三道山峰就是穷奇会所在。不知他们是否有变住址,我默默想着,脚步却继续向前走去,如果有,看看老地方也是好的。

日头逐渐凸显,冬日暖阳本是好事,但山路本难行,积雪一化后更是泥泞不堪。我酿酿跄跄地走着,沿路惊走了不少小动物,遇到的三两只松鼠倒是胆大,藏在树干中滴溜溜望着我,也不知这些小家伙为什么没有冬眠?

“哗!”不远处传来倒东西的声音,我紧走两步,一道坚实的篱笆出现在眼前。十数个会众正分成两组相互扶着梯子清理篱笆,以免大雪压塌了难以收拾。看着他们井然有序的动作,我不由得再为弋兰天感叹了几句,五年而已,这群人仿佛回炉重造一般。

“什么人!”也许是我没注意时发出了声音,篱笆上的王二突然转头四处张望起来,其他人被他一喊也开始到处张望,没费多大力气就看到了树后的我。

“各位大哥,这里可是穷奇会?”我提起颇有些狼狈的裙角,向前问到。

“正是!”一位年纪较小的会众微微仰起头,似乎颇为骄傲的样子,不妨被他身后的青年照脑门敲了一下,哎呦起来。“姑娘,穷奇宝地,闲人免进,您要是没有什么事,还是赶紧走吧!”

“啊?”我纳罕,就算是以前,穷奇会也没有上来就说话赶人的,虽然那时他们是直接动手的……

“欸~大冷天的,姑娘一个人来多不容易。”另一位会众对我挤了两下眼睛,“只是咱们这地方确实不好进——姑娘得有诚意才行。”他搓起两根手指,我抿了抿嘴角,好险没笑出来。“哦?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我拿出一片金叶子晃了晃,看着会众们的眼睛随着金叶子从左飘到右,又从右飘到左。馋足了他们,我收起金叶子,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们这么做,弋兰天知道吗?”

“竟敢直呼老大名字?”领头敲诈的会众脸一黑,抽出长刀,“你是什么人!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们以多欺少!”

“是吗?”我脱下手套,将食指上红色的指环显露出来,“那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谁不知道,不就是个戒指么……”那年纪小的会众嘟囔到,没注意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老大的信物?你……”

“耽误得也够久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告诉我弋兰天在哪里,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是最好别有下次,否则——”

“了解了解!”领头那人实在是“变化多端”,这会儿又换上讨好的嘴脸,没来由得让人心生厌烦,“姑娘别生气,咱们兄弟实在是揭不开锅……才出此下策,本来只是打算借点碎银子,等老大出山了咱们就还!奈何以前说话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对不住啊!”

“对对对!”其他人连忙点头附和,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他们,才发现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有点补丁,确实有些狼狈,“怎么回事?你们没有营生吗?”

“本来是有的,但是城里的庄子店铺只认老大,可这连着两个月老大每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才……”

我叹了一口气,说来倒是我连累他们了,“我知道了,这个你们先拿着,紧要的物资先添着,你们老大过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会众接过金叶子,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急着去找弋兰天,实在没功夫再听,“道谢就不必了,道歉也不必,我知道你们原本没处理过这样的事,但是反思还是要好好反思!”

“是是是!”会众们连连答应着。

 

他会在那里吗?我绕过篱笆向山坡后走去,这片地方的杂草藤枝越发茂盛,纵使已经干得发白,却仍垒得有半人高。老旧的祠堂愈发破败了,线香的味道滚滚而来,我看着弋兰天的背影,他不复往昔快活的模样,蹲坐在地上,仿佛一尊古老的雕像。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几,上面立了一块刻着莲花的青石,香炉边摆着几颗野果,在寒风吹拂下已冻得发皱,一如我如今瑟缩的心脏。

他在哭,无声但猛烈。

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掉头离开,害怕接下来的话将他伤得更深。这份情谊你还不起的,我对自己喊到,你还不起!你拿什么还?

 

可好在我还有那么一点良知和勇气走到他面前。

 

“谁?”咯吱咯吱的树枝声终于惊醒了他,弋兰天粗鲁地抹了一把脸望向我的方向,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扭曲起来。他面色奇异地望着我,半晌开口说了一句:“小姑娘,吓到你了?”

“啊?”我纳闷,见他盯着我的脸,猛然反应过来伸手一摸,果然满脸都是眼泪,想必眼睛也红得像兔子一样,怪不得他这么问。“没……没有,我是风刮的。”

“那你迷路了?”弋兰天站起身走来,“走吧,我带你下山。”

“不……不用了,”刚才的景象在我脑中挥散不去,我一时语无伦次,眼泪似乎又要涌出来,“我,我……”

“别害怕。”弋兰天放低了声音,我竟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时候,抬起眼睛,他怔怔地望着我,眼神中蓄着浓重的悲伤,“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有一位……友人,如果她在的话,年纪也与你相仿。”

“那……”我声音发颤,“她现在在哪里?”

弋兰天转身摸上青石,“她不在了。”

“那你刚刚,是为了她吗?”

“是。”弋兰天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说话,对着我僵硬地笑笑,“我怕宣京没有人哭,叫她渡不过河,跨不过桥,那就由我来哭个够。”

这句话比大公主的箭更要可怕,我捂着心口蹲下,脑门渗出大大的汗珠。

“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弋兰天似乎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我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弋兰天,是我。”

“啊?”这下换他疑惑不解了,“小姑娘……”

“不是的,不是的。”我使劲摇了摇头,双手捧着他的脸,“你看看我,是我,是我啊!”

“……小郡主?”他瞪大了眼睛,试探性地问到。

“对,是我。”我又哭又笑的样子一定很丑,不然怎么让他压紧了眉头,“弋兰天,我答应你要回来,我回来了。”

“……”他张着嘴想要问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收紧双臂将我抱在怀里。

 

几片冰凉落下,好像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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