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优菈/桃】你手中飞舞的雪花,是我此生不变的信仰

为什么“天使的馈赠”熙熙攘攘,从未见冷清的时候?在蒙德定居了三个月多,我相信自己已经窥探出全部事实了——是秩序与和谐。这里允许你喧哗,但不允许你扰民;允许你和漂亮的姑娘搭讪,但不允许你进行骚扰,允许你不消费就进来找座位休息,但不允许你赊账。一切都建立在迪卢克和他的得力助手查尔斯有力管控之下,才不会出现隔三差五的斗殴或者性骚扰事件,也没有人敢去教堂或是西风骑士团控告种种约束侵犯了他们的自由人权。
这是刚刚入冬的夜晚,我和丽莎刚刚处理好那堆从须弥抵达的图书,她便打着哈欠走进卧室睡着了。可我没有一丁点合眼的念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推动着我向酒馆那边走——琴团长嘱咐过我,如果劳伦斯家族的人难以接近,那么去酒馆准能找到一个教我贵族礼仪的人,顺便还可以去听听有趣的见闻。刚推开门,一股闷热的酒气扑面而来,热流和寒流的对冲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来一杯……冰镇钩钩果汁。”我竖起食指,有点不自信地说道,从前我提起这么奇怪的要求的时候,无数异样的目光都会刺向我。
“好的。”今晚是迪卢克坐镇,但他似乎对我这种冬天喝冰镇饮料的行为并不意外。
他转身去准备了,我找了一个在楼梯下面隐秘的座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室内的场景。每一桌都是一出活生生的情景剧——垂香木桌面的桌子,一排排靠着墙摆放的“夏日如火的热情”;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顾客,涂脂抹粉的女士们正气度高雅地谈论着情趣,经济,艺术;侍者服务周到,当然也乐意收到几摩拉的小费;酒馆门口有位吟游诗人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竖琴,就算对音律一窍不通的我,也能听出来这是思恋少女的情歌,但他恐怕不敢承认那是自己的作品。人们谈笑风生,一片喧嚣的景象——而且要是愿意的话,玻璃高脚杯里千金佳酿的会送到你的唇边,就像在偷食的鸟嘴前那些在枝头摆动的熟透的樱桃一样。一位来自枫丹的雕刻家告诉我,这种景象真正具有蒙德特色。
“真是的,就那么在意我的血统吗……”
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如此清亮的声音吸引到了门口。一名蓝发少女走了进来,带着贵族千金特有的气质,就算我和她素未谋面,也觉得的此人并非凡夫俗子,可周围的酒客就像划过河床底石块的水流一样,自然而然地避开了她。
在蒙德,有些人不喜欢在酒馆喝酒,他们很中意一个人独处时的安静,或者是愤世嫉俗的社恐分子,但又不想每次跑断了腿去买,便想出大批买进一整箱的蒲公英的佳酿,在家里自斟自酌。吧台前有个小个子男人就是这样的人,他正在和查尔斯讨价还价,大约是商定一批“午后死”的订单。两个人眉飞色舞,争吵得唾沫星子飞溅,几乎都要飘到旁边人的酒杯里。
“来一杯蒲公英酒。”蓝发少女来到吧台前。她是个很有气质的姑娘,但贵族的优雅似乎有点磨损严重。她穿着一身黑白蓝配色的贵族服饰,一件白色喇叭袖披肩照在单薄的连体露背服饰上,两条被黑色过膝靴所包裹的修长美腿很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她神情忧郁而恍惚地凝视着墙上的酒单,闪闪发光的天蓝色短发垂落腮边,温柔地打起了卷。
她旁边的小个子男人眼珠飞快地向优菈那边瞟了几下,似乎很惊慌。他头点得像桥上吃麦粒的鸽子,连忙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摩拉票据放在吧台上,在账单上签字,握了握查尔斯的手,便步履飞快地离开了前台,像是在躲避瘟神。
“您的冰镇钩钩果汁。”正在我观赏她那张精致高冷的脸入迷时,侍者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他隔了一块丝绸握着大号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哦……谢谢你。”我晃晃脑袋,回过神来。
“你在看劳伦斯家族的姑娘?”侍者眯起眼。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是的……”被人看穿,我不免有点难堪。
可侍者并没有会心一笑,而是皱起眉头,像有人把散发着硫黄气味的臭鸡蛋放到了他的鼻子前,“先生,任何一个喜欢对姑娘们多投入注意力的正直吟游诗人,他们宁愿去歌颂怀念自己闻所未闻的高塔时光,吟咏黑夜中划过银月的乌鸦,也不愿意提及这位劳伦斯家族的余孽。”
“余孽??”我抬起头,收回视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是的……旅行者……”侍者把手里空空如也的银盘子夹在腋下,准备来一番口若悬河的演讲,以痛心疾首的口吻控诉劳伦斯家族在旧蒙德城所犯下的罪行,在表示理解和宽容的同时,也不忘投以悲观的目光。他像个演说家——不是吟游诗人,仿佛他面前摆着演讲台,下面是无数准备洗耳恭听的观众。但是一切都在蓝发姑娘的脚步声中瓦解了,他一下就在醉汉们划拳的声音中分辨出来自背后的高跟鞋敲打橡木地板的声音。这位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侍者,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将怀里的银盘夹得更紧了,先前还像腋下自有黄金屋的学者,现在更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大灰狼。
“对不起,我要先失陪一会,祝您愉快。”他急忙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尽管离蓝发女孩儿越来越远,但眼珠没转一下,无时无刻不在度量自己与她的距离。
蓝发姑娘到处扫视着,想找个清静之地小酌几口,可目光所及之处,酒客们都像犯错了事的学生,有意别开视线。也有不少大声喧哗、正在猜拳的醉汉也突然安静下来,怀着敌意愠怒的目光看着她,她走到哪,哪里就是真空区域。
直到她对上了我的目光。
那双蜜蜡色、微微发紫的眼睛,闪烁着比肩上羽毛点缀的神之眼还要明亮的光芒,但却有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一种受了伤的骄傲,一种备受他人冷落后的不屈,全都烙印在眼中映射的蜡烛吊灯光芒里。
一瞬间,我仿佛在照镜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十几年前在“自由的首都”里阴暗潮湿的公寓内对着镜子痛恨自己天生发黄的皮肤时所流露出来的不甘与委屈。这种隐晦而愤世嫉俗的目光,在她脸上显得更加忧郁而楚楚动人。
蓝发女孩儿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她如释重负地在我对面坐下。
“谢谢你和我拼桌。”她开口了,声音不像我先前预想的那样难以接近,像是个可以主动提起话题的女孩儿,“真是的,那些酒客都躲着我……”
她愤愤地拍了一下酒桌,我那装满钩钩果汁的杯子蹦了一下,她胸前那条缀有花纹的蓝色领带随着手势而飞舞,“这仇——我记下了!”
她的举动吓到了周围的人,可我突然被她独特出众的个性所吸引,想要好好认识认识这位劳伦斯家族的女孩儿,于是便拿起高脚杯,说道:“你可以叫我雷明顿——顺便一提,蒙德的饮料看起来不比酒差到哪里去。”
“对于那些心情愉悦、欢酒馆气氛的人来说,是的。”她说着,叹了一口气,“优菈,优菈·劳伦斯。”
“优菈……世界还真是小。”我默念着,从口袋里的一大堆小玩意儿中摸出一张折叠地很工整的信,“是安柏介绍的……”
“安柏?”她歪头接过信,睫毛一闪一闪,迷人极了,“原来如此。”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们开始攀谈起来,这才了解到——她是西风骑士团的游击队队长,一个与冒险家类似,也需要在山水间跋涉的职位。我们的话题很广,从蒙德特产谈到古怪的高山地形,再到骑士加冕仪式和贵族礼仪,她都可以侃侃而谈。我却有些傻眼,只能不停点头,发出“哦”“原来如此”“妙不可言”之类的声音——就像一开始我遇到丽莎时那样。
可我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傻瓜,对于我不了解领域,我总能找到方法,在一堆我听不懂的名词里找出自己熟悉的,或是有着模糊印象的,从而发表自己的见解。
优菈的说话方式很特别,她不太那么愿意吐露自己的心声,总是把“记仇”二字挂在嘴边,亦真亦假,让人分不清是真的大仇还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显得很高兴,面颊因为饮酒而泛起酡红,每说一句话,都会喷出迎面而来的温热酒气,但我分明看到杯子里的酒加了一半容积的冰块。酒精和畅谈让她放下了礼仪加持的戒备,如果是某个八尺大汉这样对我的话,我一定会绷着脸提醒,可面对吐气如兰的优菈,我似乎并没有产生这种想法。
“你的面孔……有点像璃月人。”她从激动的状态缓和过来,眯起眼睛打量着我。
“这么说,你认识我?”我淡淡地说道,“我姓雷,不姓雷明顿。”
“果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优菈似乎因为遇到了一个可以和她畅谈的陌生人,高兴得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亮,“我听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女儿们说过,你来自别的世界,还击退了风魔龙……主持了重新开发风龙废墟的事迹。”
“只是前期勘探和路线规划工作,真正付出了最多汗水的,”我说道,“还是在图书馆里埋头的学者。如果让我在椅子上做一天——走路的时候腰都会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
“虽然我是贵族出身,但我和她们不一样。”优菈表情严肃起来,优雅地摘掉手套放到一边,带起一股塞西莉亚花的清香,“我喜欢不受拘束地行动,可家里人总是要我背诵那些繁文缛节,每一按对着镜子练习他们眼中‘最美的微笑’,我们劳伦斯家族以坚冰的意志为傲,甚至,哼哼……”
她醉意朦胧地笑了一下,露出大片的牙齿,伸出的食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
“在雪山山顶练习剑术呢……”
不知是拥有神之眼的特殊能力,还是我联想出的幻觉,优菈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带着调皮的寒意,仿佛我自己就已经置身于百尺冰窟中,冻得瑟瑟发抖。
“我讨厌夏天。”我皱了皱眉头,“他们说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我眼里只有出不完的汗和嗡嗡作响的蚊子。”
“这么说,你也喜欢进湖里来次透心凉咯?嗝……对不起……”她打了一个嗝,赶紧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四处观察,在确定自己的失态没有人在意后,便转过头来对带着歉意我笑了笑——这副模样映刻在我的脑海里,无论此后发生了什么,每次见到或是想起优菈,我都会回忆起她在酒馆和我初遇时,那张极其可爱、而又能深入我内心的笑脸。
“我听说龙脊雪山湖里的鱼,如果放到常温水里养,就会因低温昏迷呢。”
“是的!!”优菈又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酒杯里洒出不少。她眼里放出了光芒,似乎面前就是结冰的湖,“我们蒙德人住在湖中央,自然都喜欢吃鱼,可是……龙脊雪山的鱼如果用来煎炒油炸的话……”
“暴殄天物。”我说道,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反应。“它们适合生吃。”
“诶,果然是见多识广的冒险家。”酒馆有些闷热,优菈细心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不得已脱掉身上的半披风放在一边。她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将手伸向桌外,醉醺醺地来了一句:“续杯……”
查尔斯对生意上的事情从未怠慢过,他现在正以惊人的天赋竖起耳朵听着店里的一举一动呢。虽然优菈的声音有气无力,但他立刻像魔术盒里的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抱着酒瓶向我们这里走过来。
“天使的馈赠”从不赊账,就连续杯这种事情也要当面结算。优菈瞪起大眼睛,不肯有一点松懈地盯着杯子里的泡沫,直到它快要溢出的时候,查尔斯精准地中断了从酒瓶里流淌出来的涓涓细流。正当我准备掏钱替她付款,就当做朋友的日常请客时——我碰到了她的手,同样地,捏着几枚中面额摩拉硬币的、温润如玉的手。
就像触电一般,优菈细长娇嫩的手指突然颤抖了几下,本可以握住沉重大剑的手突然缩了回去,整个人低下头,像是矮了一截,脸上突然多了一片不属于蒲公英酒、只属于少女的特有的绯红。
“对不起……是我有点……”她眼神躲闪,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是我的错……我想帮你付钱来着。”
“谢谢你……”

查尔斯走后,优菈神色逐渐恢复了正常。她想说些什么,可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能一口一口喝着酒。
酒已过三巡,突然间,我们没有话题了。大醉而归的酒客一个接一个被同伴搀扶着离开,每经过我们附近,便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可我们两个谁都不在乎。
她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露出一只迷茫的眼睛,看向我身后的方向。月夜的风从窗外轻轻拂过,吹起了可有可无的窗帘,我才意识到,身后是一扇窗户。在未互相道破对方身份的时候,我们就好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谈话,互相享受那朦胧的意境,暧昧的气氛。但当一切都被识破,窗户纸被撕下之时,无情的现实便击碎了浪漫的幻想。她是背负仇恨和使命的贵族而我只是一个过客,终究要离开提瓦特大陆。
“你爱蒙德城吗?”优菈踌躇着,清秀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有些心里话并不会对亲密值人诉说,反而会对陌生人倾吐心肠,“不要因为我,就有心理压力……”
“爱?看看这里。”我不解地笑了笑,看向窗外,“有在主干道上养鸽子的小孩儿,有幻想自己是伟大的诗人,终日在二楼阳台扰民的家庭妇女,有缩在苹果树下,幻想自己是可以击败十几个丘丘人的男子汉的青年,还有出征没有一公里便掉队,但首先想着瞒过女朋友的西风骑士——这个自由之度,容我不客气地说,充满了巨婴。”
优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她想为蒙德开脱几句,但那些角落里的、明目张胆的刺眼目光让她咽下了即将说出的话语。
“但也有值得留恋的一面,”我继续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蒙德城热心活泼的侦查骑士收留了我,亲切的骑士团长委以我重任,图书馆的温柔大姐姐每天都会叫我小可爱,喜欢往禁闭室跑的小精灵总要拉着我去外面实验自己的新型炸弹,还有总会用耀眼的火焰点亮漆黑夜晚的暗夜英雄……当然,还有无数正直的蒙德人,沐浴在风神的荣光下。”
“但我,在我的心目中,蒙德是充满矛盾的……”优菈坐了起来,“当我还是年轻女孩儿的时候,还没加入西风骑士团的时候,猎鹿人餐馆的海莲娜总是卖给我菜单上最后一栏的食物,杂货店的布兰琪就见到我的面就会说货物全部售罄,而其他人总会在她那里抱着一大袋蔬菜有说有笑……我知道我的家族被驱逐是蒙德人必然的选择,我是带着镣铐的罪人,想要独自挣脱复仇的枷锁……”
她眼中没了光芒,就像刚踏入酒馆时忧郁而失焦的目光。
“罪孽的债也随着风一起,传承了下来……”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应该铭记历史的仇恨,而不是将其肆意发泄。我虽然没有细细读过劳伦斯家族的历史,但……你愿听听我的故事吗”我扶了扶眼镜,语气略显沉重。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随着节拍逐渐共鸣,这是同为落难者的怜悯,甚至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情感。
优菈点了点头。
“我出生在一个充满了歧视的国家和时代,尽管他们标榜着自由平等,以及人权。生下来若是白色皮肤,便高人一等。而我,长着一张蜡黄的脸。”我长出了一口气,十指交叉平放在桌面上,试图让情绪平稳下来,“无论是去餐厅吃饭,还是周末外出购物,都会被禁止,会和那些高人一等的人分隔开。在军队里,我们不能上前线,只能在船底下烧锅炉,煮饭,或者扛弹药。我们只能在中下阶层挣扎,被那些白皮肤的人压榨。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肤色,因为我曾经遇到过许许多多痛恨有色眼镜的白人群体,也遇到过极端偏激的有色人群体——他们内心追求的不是平等,居高位者的善良大部分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安慰,低下者的愤怒大部分只是因为没有比她们更痛苦。没有绝对漆黑的星空,总有那么几颗闪亮的星星,就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其他人只能隐居在黑暗里,痛骂自己的无能。”
“你曾经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优菈心情有所好转,心疼地笑了一下。
“我在那个名叫不列颠和美利坚的国家里干着杀人的勾当时,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既然别人不在意自己,那我何必在意他们的性命呢?”
“谢谢你……安慰我。看来每个人的痛苦,都是刻骨铭心的……”优菈再次露出笑容,但更多的是苦涩,“你特别像安柏那招人恨的小家伙,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要说一大堆话让我心烦意乱。这个仇,我记下啦~”
她拿起椅子上的半披风,三下五除二地套在身上,拿起高脚杯,再确定蒲公英酒已经被她喝得一干二净后,才心满意足地向我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时间不早了——下次和淑女说话的时候,要放下酒杯,直视对方的眼睛!既然是受安柏之托,那么再碰面的话,让我教教你贵族礼仪,怎么样?我相信大名鼎鼎的旅行者,不会失信于我吧。”
“当然不会!在哪里呢?”
“就在鹰翔浅滩那里,如何?”作答后,她正要转身,动作却越来越慢,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你争抢着付钱,让我那么难堪,这个仇,我也记下啦!”
“等等,我只是……”还没等我发表象征性的辩解,优菈便像一阵风吹起来的雪花,步履轻盈地飘向了门外……
“她今晚似乎和你聊得很开心——我从来没见到她这么轻松过。”当我成为整个酒馆的最后一位客人时,查尔斯一边一丝不苟地把桌子擦得铮亮,一边说道,“当一棵大树长到极为茂盛的阶段时,总会出现一些与众不同的分叉。迪卢克姥爷一直告诉我们优菈是个善良有主见的的人,不要带着仇恨的滤镜看待她,我相信他是对的,是劳伦斯这个姓害了她。”
“要是像你这样的人多一点就好了。”我把空杯子交给查尔斯,有些落寞地披上外衣,“我也从来没喝得这么慢过。”
离开酒馆,我皱着眉头大呼小叫地吸了几口冷空气,几乎要把我的肺冻结。刚进酒馆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现在路灯的光耀眼到几乎让我没法看清月亮的圆缺,莫娜是个好老师,可我不是什么好学生,因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北斗七星在哪里。
我的思绪突然被某种东西占据了。以前我对蒙德的概念是抽象的,提起这个城市,我的脑子经常闪过一大片模糊的色彩,有的是风神像,有的是徐徐旋转的大风车,是芙罗拉的那一大簇花,它们糅合在一起,难以分辨。可现在提起蒙德,我的脑海里却闪过一个手执大剑的身影,在魔物群中优雅起舞,脚步随着雪花一起旋转飘舞,美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只属于童话里的冬日公主,让我感到心旌摇曳。
“嘿,你爱这座城市吗?”我隔着外衣戳了戳内口袋里的小派蒙,问出了和优菈同样的问题。
她没回答,小鼓包在发抖,看起来派蒙冻得有些够呛。
“我到底是爱某个人,顺便爱上了这座城——还是单纯的喜欢蒙德呢……”我来到冒险家协会的楼顶放下尘歌壶,喃喃自语道,“准备好了吗,小派蒙?半个月了,应该适应了吧。”
我掀开尘歌壶的盖子,顿时,肚脐像被人勾了一下,随即那种让我终身难忘的感觉袭来,仿佛被挤在一个厚厚的橡皮管子里,我几乎不能呼吸,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遭受着挤压,简直要超过我忍耐的极限。然后,就在我认为自己肯定要窒息时,无形的管子突然迸裂开来,我站在满月高挂的海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咸丝丝的空气。
……
“呼……”优菈站在鹰翔浅滩的小汀之上,对着空气微微欠身,仿佛自己身处人满为患的大舞台。她对面的几只鹤感到不可思议,全都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抬起脑袋茫然地看着优菈,试图理解那些费解的动作。
“祭礼之舞·第三幕,「闪灼的烛光」……”
天空是她的颜色,没有云的碧蓝,太阳镶嵌在正上方,但是在这个季节却发不出一点热量。优菈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鬓发,指尖相碰,缓缓举过头顶,踏着优雅的步伐,开始了她的舞蹈。
旧蒙德,劳伦斯家族还统治着蒙德的时代,祭礼之舞在风花节往往为取悦风神而跳,若是哪位劳伦斯少女的身姿最为曼妙,舞姿最为动人,风神便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倾心于她,会在夜晚里送来祝福之吻,带来天籁之音……
可如今时光,风神失踪,劳伦斯家族没落,这是一场没有人观赏的舞蹈。
优菈的舞步愈来愈纷繁复杂,她的思绪也像一缕烟,飘进了记忆的小瓶子里。
她记起来,刚开始学跳舞的时候,计划是在寒冷的雪山——可在这之后优菈高烧不退,昏睡不醒。直到深夜,悠悠醒转,她才勉强可以隐隐听见妈妈伏在床头啜泣。
“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些繁文缛节……”小优菈气若游丝地问道。
她就算遭遇过无数冷眼,见过各种各样愤怒与屈辱的表情,也没法忘掉德丽莎·劳伦斯脸上的表情。尽管眼睛因为哭泣肿得像个桃子,声音因为啜泣而断断续续,但优菈依然可以在母亲脸上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昔日荣光,混杂了矜持的愤怒、和不甘。
“因为我们姓劳伦斯,优菈。”德丽莎·劳伦斯挑了挑煤油灯,屋子里看起来更加亮堂了,“这座城市曾经是我们家族的掌中之物,而你,是家族的末裔,最后的希望。终有一天,蒙德的所有建筑上都会插满劳伦斯家族的旗帜!”
优菈继续跳着无人欣赏的舞蹈,她缓缓闭上眼睛,想起了在龙脊雪山风餐露宿的日子。她想象雪花在自己的身旁飞舞,空气也因她的美丽而凝滞,她有些怀念在冰冷的湖水里畅游的样子,一想起安柏大惊失措的样子——内心不知道为何,充满了愉悦。
没有经历过狂热的贵族时代,也不清楚家族的荣誉感究竟在何处,优菈只想遵循自己的内心,践行自由为何物。但这种自由是有代价的,要承受苦行一般的孤独。她也不清楚自己能撑多久,坚冰终究会消融,岩石终究会磨损,她的心呢?
优菈控制着呼吸,舞步逐渐放缓。在自己的记忆中,每温习一次家族的舞蹈,心中的迷茫和矛盾便会多一分,自己终究是意志不够坚定——究竟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骑士团的大家……
“还要偷看到什么时候?”雪花已然落下,优菈也停止了舞蹈,头也没回地对身后的我说道,“未经允许看淑女练习舞蹈——这个仇,我记下啦。”
我早已在优菈之前来到了鹰翔浅滩,靠在附近的树下,手里的两瓶冰镇树莓薄荷酒几乎已经被我掌心的温度焐热。我数次想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总是说不出来,静静欣赏整个过程,便是对舞者的最大尊重。
“光明正大地在树下欣赏,也算偷看吗?”我被优菈清亮的声音问得有些发愣,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手里的瓶子,勉强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你应该早就觉察到我在这里了吧。”
“我说你是偷看,那你就是偷看。”优菈扬起脑袋看着我,一副傲娇的模样,“那是当然~如果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的话,我早就被愚人众暗算无数次了。”
随即,她脸上绽放出笑意,轻起莲步,伸出一只手,仿佛晚宴舞会上向心上人邀约一般。我本能地想去握住她的手——但那两只瓶子却提醒我,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优菈接过树莓薄荷饮,一屁股坐在树下的草地上,紧紧挨着我,即使隔着几层布料,我也可以感受到从她娇躯上传来的体温。她闭上眼睛,一口气喝了半瓶。
“啊哈……谢谢你今天带来的饮料,报仇的事,就先暂且不提了吧!”优菈从喉深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凉爽的事,我都很中意。比如,痛饮冰镇后的酒和饮料,坐在峡谷山口享受狂风,或者跳进龙脊雪山山脚的湖里泡澡。哈,没准你哪天在湖边晃荡,就会被我拖进冰水里哦~”
“咳咳……”刚刚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全被优菈这一番话呛了出来。
看到我疑惑而又震惊的眼神时,优菈想试下决心要向我证明一般,抱着双腿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上次安柏做了一揽子点心来找我,还没放稳,就被我直接拉下去了!虽然总算报了仇,可她却得了一场大病,害的我不得不亲自照顾她一周,真是的,这点温度都受不了的嘛……”
“如果这算你表达热情的方式的话,我还是可以承受的。”我颤巍巍地喝了一小口,强装镇定地说道。
“这分明是我报仇的方式啦!”优菈抓了一把天蓝色的秀发,有些恼羞成怒,“不谈这件事了——你不是要学贵族礼仪吗,那就从日常的谈吐,举止开始吧!如果表现优异的话,哼哼……”
她将樱唇凑近我的耳旁,枕边语一般轻柔地对我说道:“……就能得到和淑女共舞的机会呢!”
“当然,我曾经可是个好学生。”我象征性地盖上瓶盖,站了起来,笑吟吟地望着她。
……
太阳已经西斜,浸润在大海中,在蓝色的太平洋上划过一道金色的轨迹,沙滩被染成了暗金色。天空是绛紫色的,远方的云层被切割成了好几块,像鱼身上的鳞。
“这是卷积云,明天要么刮大风,要么下大雪。”优菈坐在浅滩远处的山坡顶上,双手捻着蒲公英的茎秆,鼓起腮帮,轻轻吹一口气,无数绒毛便随风飘走。此时此刻,她安静得像公主。
“天气?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只要不是海啸、地震,或者是陨石雨撞击提瓦特大陆,就没有办法让我不出门。”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瓶子上的标签,上面写着一串很有意思的花体字:“酿造这几瓶饮料的树莓是在庄园保卫者与野猪浴血奋战的结果——请慢慢享用!”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不一样。”优菈又采来一枝蒲公英,埋进毛茸茸的团子里,一脸惬意的样子。
“嗯?”
“以前的这个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抱着从树上来的日落果坐在这里想心事,或者是安柏那个烦人的小家伙用蒲公英和羽毛瘙我的痒……但你不一样。”
她又吹走了蒲公英上的绒毛,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紧绷神经留意周围的环境,也不需要想那些城里的糟心事,只需要关注当下,就可以了……”
“这么说,我是你认识的人中为数不多不招人烦的几个了?”我放下酒瓶,凝视着她那动人的眼睛。
“怎么可能,我可是很记仇的!”优菈“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到心事,你还欠我一支舞呢,这个仇,我还没报!”
“祭礼之舞吗?那我乐意聆听您的教导,亲爱的优菈小姐。”我慢慢站起来,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学得挺快嘛,已经会学以致用了。”优菈将发带摘下,一头优雅的短发飘散开来,绸缎般折射着太阳金黄色的光芒,甚至还调皮地在肩头跳了几下。
她像轻盈的精灵一样,迈开了步伐,妩媚地转了一圈,向我伸出手:“愿意与罪人共舞一曲吗?”
“当然。”我轻轻地握住她柔软温热的小手,抬至头顶,开始了浪沫的旋舞。
一只麻雀飞到风起地的浅水洼旁边,往身上扑了几滴水。一只蚂蚁爬出错综复杂的巢穴,停在倒下的瓶子旁边,舐着流出来的一点甜饮。
轻拂树叶、飘起晚幔的的晚风已经敛翼。名叫温妮莎的大树的枝叶在最后一阵颤抖后,静静站立,等待着在这沉默的序曲后即将出现的序章与月光。
松鼠在消失在枫树上一个凸起的树洞中,仿佛害怕独自迎接黑暗。
蚂蚁也停留在它的宝藏上,像一个正在欣赏一本古书的图书馆管理员。
唯有两个长长的人影,一男一女,在占星师称之为“明暗界限”的余晖下优雅地舞动着,但只是偶尔传来不太和谐的喊叫声。
“呀呀呀……你踩到我的脚了!哼,这个仇,我记下了!”
“嗷!!你把我的手捏得好痛!之前的礼仪白学了吗,对淑女要温柔!这个仇,我也记下了!”
“真是的……明明看起来又高又瘦,怎么会那么重……”
……
也许是几天以后,也许是几周以后,我就没再怎么见过优菈,偶尔会在酒馆碰见她被几个人挑衅,我也只是坐在他们旁边,那群醉汉便不敢言语。那几次经历就像梦,想起优菈的脸,就像隔着一层雾,说不清道不明,逐渐融入模糊的记忆里,和风神像、徐徐旋转的大风车、芙罗拉的那一大簇花站在一起。
“这么说,舒伯特·劳伦斯……画的那些城防图,以及人员编制是真的?”琴拿着那张皱皱巴巴的图,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真的,他自己也招供了,虽然语气很狂妄。”我坐在琴的对面说道,“如果这就是劳伦斯家族的人应有的艺术水平,那么我明白他们没落的原因了。”
“他们家族,只是对表面的东西和过去的辉煌太在意了。”琴叹了一口气,将城防图扔到壁炉里,旋即踱步来到窗边,蓝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与焦急,“蒙德有句谚语,不怕莱纳德喝酒,就怕莱纳德惦记着。究竟蒙德还有多少劳伦斯家族的人正在和、还是想要和愚人众勾结呢?”
“我会查清楚的,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拐剑,用坚定不移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你的办事效率,荣誉骑士。”琴面带难色,“可劳伦斯家族尽管已经没落,但仍然是是瘦死的骆驼,如果用一贯的手法处理的话,这其中牵扯的利益,恐怕有些复杂……”
“复杂。”我低头看着琴办公室整洁的桌面,暗暗笑了。“在我还没来到这里时,我还是帮派中的新人时,第一次执行任务,是去向一个警察的匿名线人收债。我当时害怕的不行,呼吸都在颤抖,开车门都不利索了。但你知道我的角头和我说了什么?他只是把一把老古董左轮手枪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和我说‘先和他在餐厅好好谈,八点一刻的时候会有一辆火车驶过,你就在这个时候照他脑门狠狠来一枪,让这个狗娘养的见上帝。然后就坐船去夏威夷带半个月,我们会帮你善后’。”
琴看着我,用手背支住下巴,低头沉思着。
“我相信你的能力——可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谁也没法看波澜不惊的海洋下藏着什么巨兽……”
“如果它窜出来,就狠狠教训它一顿。”我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站起身来,“再见了,琴团长。”
“原风神祝福你,亲爱的荣誉骑士。”
……
“你这周来酒馆的次数,比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都多。”查尔斯将一杯温热的树莓薄荷饮放在桌上,“还在等优菈吗?”
“我不打算狡辩——我是说,是的。”
“游击队员和她们的名字一样,小小的蒙德城又怎么可以关住她们呢?”查尔斯不解道,“不过,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酒馆里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那些常驻雪山的骑士和冒险家最近都在谈论一件事情,覆雪之路莫名总会出现一群被冻僵的松鼠和丘丘人,他们也不敢去那里,毕竟有些冷……”
“我喜欢进龙脊雪山山脚的湖里泡澡。哈,没准你哪天在湖边晃荡,就会被我拖进冰水里哦!”
我僵在当地,仿佛中了一道霹雳。脑海里闪过优菈那皎洁的笑容,那曼妙的身姿不再和徐徐旋转的大风车站在一起,而是从模糊的漩涡里走了出来,在向我招手。
“谢谢你,查尔斯。”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烫的喉咙有些痛,但心脏高悬在嗓子眼的感觉,更令我难以适应。那种朦胧的感觉忽然消失了,明亮的光投射进来,让我得以看清我对她的真实感情。
我爱你,优菈,从我刚看到那双眼睛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躯壳附着着相似的灵魂,相似的人会在一起大笑……
我急忙披上大衣,拐剑“铮”地从袖子里弹了出来,将周围的酒客吓了一大跳,而查尔斯依旧是在慢慢擦着杯子,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无关。
优菈……等着我……
优菈拖着一条伤腿爬出了覆雪之路的湖。她左右张望,风将她的半披肩吹得向后翻飞,如同一面扬起来的旗子。如果不是听到远处寒冰碾过大地的声音,她还会朝这个方向走更远。她沿着狭窄的树林小道向前行走,昂起头,听着透过树林传来的“咔咔”声音。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寒冷,紧紧抱住双肩低下头慢慢走着。她的靴子微微陷落,但不至于太深。在这之前,湖面突然间刮起一股夹杂着雪花的龙卷风,天地瞬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龙卷风的中心,一个覆满了霜雪的立方体正无情地俯视着优菈,无数坚冰构成的刺像车轮一样滚滚而来。她拼命地游上岸,却发现那面湖已经变成了一块冰,挥舞着无数霜刃而来。她尽全力逃脱,但依然在腿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没有办法设想这种疯狂,,即使见过肆虐的龙灾,永远没有白天的夜晚,也依然会在漫天大雪中感到恐惧。
一片雪花自她眼前飘过,接着又是一片,又是一片。透过有时几乎完全清晰的雪白帘幕,她看得见蒙德的轮廓。她意识到无论是漆黑的夜晚,还是白茫茫的大雪,都是一样的,人最害怕的便是未知。雪沿着她的秀发落进的眼睛里,优菈咳嗽了,把鲜血吐在覆在冰面的皑皑白雪上,她低下头紧了紧伤口上的布条,风将新下的雪卷成漩涡状,在其中一个漩涡中,她看到了自己裹在暖和的棉被里,床尾的火炉里燃烧着活泼的火苗,桌上放着暖呼呼的炖菜和烤饼……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优菈喜欢上了温暖的东西。
她挪动着身体,但此时腿再也无法离开地面面一厘米,腰际再一发力,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如企鹅般摇摆着走了两步,像树桩一样倒地,再也无法动弹。
此时天空越来越暗,优菈听到了簌簌作响的声音,但她分不清这是脚步还是寒冰碾过大地的声音。总之,都不重要了。她听到自己的血液拥堵在血管里,艰难地向前挤,如沙漏般发出沙沙的声音;心脏在奋力地搏击,脖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转动。
“优菈……优菈……”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
顿时,她的肚脐像被人勾了一下,随即仿佛被挤在一个厚厚的橡皮管子里,几乎不能呼吸,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遭受着挤压,简直要超过忍耐的极限。然后,就在优菈认为自己肯定要窒息时,无形的管子突然迸裂开来,她躺在满月高挂的海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温暖的、咸丝丝的空气。
……
优菈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发现眼皮竟然没有因为寒冷而粘在一起。她试着动了动脚丫,发现身上正盖着厚厚的被子,而我正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无相之冰,塔勒特。”我说道,“一个沉寂已久的实验体。”
“我这是在哪里?”优菈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竟然一丝不挂,“你做了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在我的尘歌壶里。如果硬要追根究底的话,只能到神秘的璃月港寻找答案了……”我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第二个问题……由于我把你带到这里时,你的体温已经低到用火焰无法解决的程度,我只能……”
“大被同眠,用我自己的体温。”
优菈一句话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就像打翻了几十个颜料桶一样,复杂地让我没法解读。在她刀子般凌厉的目光注视下,我呼吸困难,大脑飞速运转着。尽管在她醒来之前,我已经拟好了对策,但实际要大言不惭地开口,尤其是对着优菈,却还是太困难了……
“优菈,这种情况下……唔——!”
她直接吻上了我,没有任何犹豫地,霸道地将我的脑袋按在她的脸上,这一刻,我仿佛飞上云端。她笨拙地向我索取着,像一个青涩的少女。
“贵族礼仪里,好像没教过你这个吧。”良久,唇分,我微微喘着气说道。
“我能在你身上感到不同,既然如此,既然我要向你报仇,”优菈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我何不寻找最好的时机呢?就是现在,我要一辈子都缠着你,缠着你报仇!”
她最后一句突然倔强了起来,瞪起好看的大眼睛娇嗔道。
“如果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愿和我跳一支舞吗?”我笑着,和她额头相贴。
“当然,我很乐意,我亲爱的——爱人。”她在后面两个字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