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之集邮
我出生在1981年农历猴年末尾,正是那一版猴票掀起了20世纪末集邮的热潮。儿时的我,自然也在这股浪潮中开始了收藏的事业。
多么盼望远方的来信啊!伴随着亲友字里行间的问候和讯息,还有那信封上珍贵的邮票。每次看到邮递员叔叔来这片里弄送信,我就会跟在身后。当收信者取出信纸、丢弃信封时,我仿佛见到了宝贝,迅速捡起。一来二去,与邮递员叔叔也熟络了。若是未立即拆信,我便鼓起勇气:“叔叔,阿能把信封上的邮票剪给我,我集邮的。”邮递员叔叔在旁也会帮腔,收信人大多是不会拒绝的。
如何将信封上的邮票完好的取下来,可是项技术活。先在水里泡着,“给你们泡个澡”,等邮票与信封脱开。那时的人对任何物事都很珍惜的,包括胶水,还有用米糊代替的,所以脱胶没难度。但若真个遇到不吝惜胶水的,这就费事了,从水中捞出、晒干,用镊子夹住翘起的一角,小刀片贴着信封小心翼翼的将邮票剔下来。邮票是有边齿的,万不可损坏了,否则品相就差了一等。取下的一枚枚邮票展平后夹在厚厚的字典里,“好好地睡一觉哦”。一天天数着日期,那些天甚至不敢查字典,生怕打扰了邮票们安睡。终于在一个作业完成的午后,取出那本字典,逐页翻找被压平整的邮票,用镊子取出,逐一装在匹配的邮票袋内,“给你们穿新衣服啦!”最后将它们在集邮册内分门别类排排坐,这是看似枯燥的过程,我却对此很耐烦。它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手拉着手,一排排整整齐齐,仿佛无声的交响乐团,用精美的票面演奏出一曲欢快而典雅的乐曲,我仿佛听懂了——很开心。父母支持我集邮,假日里会带我去逛邮政大厦和邮票市场,在那里和老邮迷学习集邮的知识,才知道一些独特的邮戳和信封也是有收藏价值的,以前只顾着邮票,真是暴殄天物啊。
之后有了零花钱,省吃俭用攒下来买定期发行的邮票,再之后每年都会收到当年的邮票集,不必有烦难的收集过程,于我无异是一册精美的工艺品,那份收集的乐趣索然无味,也就不再热心于此道了。
大学时在食堂用餐,一位老教授捧着厚实又略显斑驳的邮册,时而抬头看着年轻的我们,时而低头慢慢翻阅那几本邮册,嘴角总挂着悠远的微笑。年轻人们匆匆擦肩而过,或有好奇者,却鲜有问津。我怀着儿时的兴趣,凑上去搭讪:“请问,您的邮票卖吗?”或许是因为遇到同好者,他眼角闪过惊喜的光芒:“卖的,你懂集邮吗?”那语气,仿佛绝不会卖个外行,绝不让他的“宝贝”明珠暗投。这激起了我的傲气:“当然懂啦,我从小集邮的。”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集邮好啊!我的邮票可都是好东西呢!你看看吧。可别弄坏了。”说着把邮册推到我面前。我小心的打开,不疾不徐的翻看,果然都是精品,竟然还有一枚猴票镇场子。见我惊讶的表情,他笑得很得意。我们聊着邮票的故事,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限于当时的经济能力,我相中了几组三川五岳的邮票,也只能分次买下。每次交付时,他总要将视若亲友的邮票好一番摩挲,穿上“新衣服”,嘴里“啧啧”,心里不舍,但他知道交与懂行的我是放心的。学期末,我终于买齐了三川五岳,假期里继续攒钱梦想着谋他那张猴票。可新学期,我再也没见到他,直到许久以后,我向老管理员询问:“您见过一位卖邮票的老教授吗?经常坐在那儿的。”他思索了一会儿:“你说他呀,好久好久没来了,早不在了吧。”我微点点头,道了声谢,怅然若失。如今那幢楼拆了,与他以及邮票的故事一同埋在了瓦砾之下。
偶然心血来潮,翻起集邮册,最喜通过自己慢慢收集装订的两本。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真若老友重逢,忆起那位骑着绿皮车走街串巷的邮递员,那些安宁又慢慢昏黄的午后,那柄慢慢爬上锈迹的镊子,邮电大厦排队盖纪念戳的情形,那位一见如故的老教授……擦拭一新,慢慢合上册子和回忆,珍而重之的放进书橱。这就是我最珍贵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