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宝贝》杀手飒×作曲人卷 上

（圈地自萌，纯属虚构，勿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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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阴沉沉的，雨欲下不下，即使云层压得很低，天等到乌黑雨依旧没有落下。

 

这段路很脏，枯叶落了满地，同湿泥和在一起腐烂，朽臭裹上了阴冷散在空气中。

 

不知何处传来了几道笑声扭曲而自由，是那种难以抑制的，即使捂紧了嘴也会寻个缝隙挤出来的笑声，瘆进皮肉的笑声。

 

林子的深处倏然窜出一道人影，披了一件尘埃的人影，他的头发藏着些许泥水一缕缕黏在一起，贴在额头半遮住小鹿一般的黑瞳。污渍衬得他的皮肤白到透明，嘴唇发白，唇角有两道干裂，里面透出红色。

 

他的手里提着一只红白黄条纹交错的小手提包样式的硬制麻袋，即使麻袋已然旧到褪色，沾染几片污渍和刮痕，仍然将里面的东西裹得严实，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死死封住。

 

他们追过来了！他们追过来了！再快点！要更快！

 

他挥舞着四肢，面色惊恐地逃离，仿佛身后有什么人拿着镰刀要勾走他的灵魂那般。他甚至不敢稍有滞怠，拼了命了向前，喘息中夹杂着诡异的轻笑。

 

惊恐是他，狂喜也是他，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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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流浪狗

 

“嗒，嗒，嗒……”厨房洗手池的水龙头坏了好些天了，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卷一直没有喊人来修。

 

卷趴在琴键上的手指动了动，窝进臂弯的脸留恋似的扭捏两下醒来。放松的琴键扰乱寂静的空间几秒，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后卷的脑子随着身体清醒不少。他抬手关了琴上摆着的快要停电的录音笔。

 

他起身，手指在琴盖上不着规律地敲了一串。声音总是有趣的，不像他，一个无聊透顶的作曲人。

 

踢开脚边的曲谱，卷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水一口灌下，而后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维持这个动作半分钟左右，细细品味着空气冲进胸腔带来的刺痛感。

 

吐完这口气，卷才注意到客厅茶几上堆满了的泡面桶和空酒瓶子。

 

卷走出公寓大门，右手提着一只鼓鼓的黑色垃圾袋。时间是凌晨一点，两点，或许是三点，他没有概念，也不需要概念。路边连野猫儿都没有。

 

卷环顾了一周，远远看到了路灯下几个绿色的垃圾桶。他迈开腿向那个方向走去。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喘气声。是的，是喘气声，比脚步声还要大的喘息，倒不是喘息声太大而是脚步声太小。卷惊讶于那人大幅度动作下居然可以把脚步声落得如此轻盈。

 

卷顿住脚步，目光随着那道身影移向他正要去的方向。距离远了，卷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就是被他吸引了过去。那人走到了垃圾桶前，许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打开其中一个垃圾桶盖子整个人藏了进去，卷甚至没看清他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垃圾桶的盖子就已经合上了。

 

这片场景再次陷入沉睡。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倒垃圾。

 

一切发生的太快，卷不清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记忆倒回几秒前，幻觉应该是进了中间的那个垃圾桶。

 

卷本可以打开旁边的任意一个垃圾桶，将手里的垃圾扔进去然后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那样走人的，但他没有那么做，他鬼神差使地勾起了幻觉进的那个垃圾箱的盖子，揭开。

 

他甚至想好了待会儿看到里面的幻觉后，是该直接盖上盖子还是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去后再盖上盖子。

 

路灯散下温柔的暖色光，每晚按时清理的垃圾桶内没有想象中脏，里面抱膝坐着一个人儿，他像久等了那样仰着花猫一般的脸，面露怯色盯了卷两秒，而后放松下来，不带任何社会色彩的咧嘴笑了笑。

 

卷没有盖上盖子，也没有往里面扔垃圾后再盖上盖子。

 

1.5

 

‘他们追来了！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们要杀我！’

 

后面有什么人吗？不，空空如也，夜深得连野猫也睡去，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动静。

 

飒再纵横交错的柏油路上狂奔了许久，这座城建设得很好，深夜里街边店门紧锁着，拐角之后的街道和飒跑过的任何一条街别无二致。

 

他必须一直跑一直跑，他不该停下的，可他太累了，又累又饿。于是他躲进了一只垃圾桶里。这只是众多垃圾桶中一只平平无奇的普通垃圾桶而已，没有人会发现他的。

 

垃圾桶大小正好容他抱膝坐在里面，相比从前，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舒服的了，‘就在这里躲一晚吧’飒想着，条纹手提包被他抱在怀里，他把脸埋进膝头，希望能有个相对安逸的缓冲，他需要补充体力。

 

然而没过多久，才稍有缓和的紧张神经再次揪起，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飒害怕极了，他抬起头，死死盯着垃圾桶边缘那道薄薄的缝隙，从缝隙外透进来的光正照在他的眼球上。

 

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嘴唇干裂到尝出淡淡铁锈味，身体紧张的僵硬到没有办法动弹，他无力去反抗。

 

终于这只毫不起眼的垃圾桶还是被打开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枪口对准他的眉心。灯光照亮了这一整块区域，飒惊恐地看着来人，四目相对。

 

那人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本应该包揽万物，却什么都没有，只映出他的影子。

 

劫后余生的飒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想法，也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表情。只听到那人开口说了一句：“你要出来吗？”

 

————

 

02 收留

 

卷从24小时便利店回到住处，卫生间的水声还没有停止，想想他若是把全身的泥垢全部洗去，是要花不少时间。

 

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刚收拾好的茶几再次被花花绿绿的包装铺满大半。卷拿了两盒便当到厨房去加热，亮堂的佐餐台除了这台微波炉以外的所有用品都积了灰，有的甚至连塑料膜都没拆。

 

“叮——”的一声，便当热好了，卷在厨房里没注意到浴室水声停止，他回到客厅时卫生间的门正好从里面打开。

 

卷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家伙四周被雾气包裹着，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他的绸制深蓝色睡衣穿在他身上正合适。

 

如卷预料的，他很干净，超出预料的干净。与清爽休闲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是他手上提着的那只退了色的条纹手提包。卷清楚他是干净的而不是空白的，他理应有很多秘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自然就不会去过问。

 

卷把手里的便当放在长方形茶几空出来的两角边，接着他在其中一份便当面前席地而坐。他瞥了一眼另一份便当，对出了浴室后就原地傻站着的家伙说，“来吃吧。”

 

卷以一种放松的姿势盘腿，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便当，而是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捏着手提包走过来，他把视线压得很低，警惕和无措都写在了脸上。卷见他快速打量了自己的动作一眼，而后照样盘腿坐下，姿势却不似卷那般轻松，身体没有舒展开，肌肉都是紧绷的。

 

那家伙用力吸了几口气，睁着圆溜溜的黑瞳往这边探，视线低下，一直不敢触碰他的眼睛。

 

卷不再看他，自顾自打开便当，将酱料和米饭搅拌开来然后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又舀了一勺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和之前的每一次进食一样不紧不慢，像是身边并没有多出来一个人。

 

小家伙格外安静，卷若是不抬眸都快要忘记还有一个人坐在茶几的另一边了。想到这里，卷停下舀饭的动作，抬头看侧面坐着的人。

 

他小心而大口地吃着，将食物的每一丝味道都品尽后才恋恋不舍的咽下，卷见识过他跑起步来不带起任何风吹草动，此时便不会惊讶他吃饭没有丝毫声响。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卷用勺子戳了戳便当，重新舀了一勺原本想要丢弃的米饭送进嘴里。同样的咀嚼吞咽动作，不同的是舌尖尝到了一丝滋味，重复两次后卷彻底放下勺子，是真的吃不下了。他稍向后背靠沙发，毫不避讳的盯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看。

 

小家伙拘谨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未免有些滑稽，却毫不违和，甚至透露出单纯的可爱。卷入了迷，没注意到自己逐渐上挑的嘴角，直到小家伙刮干净便当里的每一粒米饭，他才回过神。

 

“没吃饱的话，桌子上还有很多。”说着，卷双手向后抬起撑着沙发从地面起身坐在沙发上。

 

小家伙无措了一阵，而后将勺子平整地放进便当盒底，收回手攥紧怀里的手提包。卷见他抬头，四目相对，卷看得出来小孩儿还是害怕的，以为他会怯懦的躲开，但是他没有，他的视线像被吸住了那般落在他身上。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更何况面前这个纯粹的小家伙正以一种真诚的眼神盯着他看，卷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淡笑，将清冷气质所带来的距离感缩短了一大截。

 

一抹微笑淡去得很快，困意上头，卷拍了拍沙发对仍坐在地上的小家伙说，“你不介意的话，就睡在这里吧。”

 

卷话音一落，小家伙便对着他惊喜的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真的可以睡在这里吗？卷没有回他，起身回房间并习惯性关上了房间的门。

 

把身体丢到床上，卷感受着柔软的床铺将他弹起又落下，他抓着被子的一角翻了个面，将自己裹紧，不知怎么的失眠了好些日子，今天居然入睡得格外轻松，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天刚有要亮的意思，睡梦中卷莫名不安的翻了个身，半梦半醒之际，外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一连串动静使得卷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什么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眼睫毛扇动，卷滑出被子，飘到房间门外。客厅没有丝毫生气，空空荡荡，连厨房的滴水声都和从前一样，只有茶几上整齐摆着的便当盒，证实他昨天捡了个小东西回来。

 

走了啊。

 

卷面无表情的退回房间关上门，再次把自己丢到床上裹进被子里。

 

2.5

 

飒睁大眼睛四处看了一会儿，摸索着轻拨花洒开关，“唰”的一声，他惊得朝一边躲开，瞪大眼避过水流。心悸平复后，飒伸出一只手，指尖碰到温热的水流，沿着手指淌到掌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好舒服啊。

 

浴室里哗啦啦的温水从头顶洒下，雾气充满了整个空间，那只条纹手提包被他暂时放在了一个可以轻易拿到的地方，在视线范围内，他需要时不时瞥一眼，以确保安全。

 

飒手里的泡泡球是捡他回来的那个人给他的，青绿色的沐浴乳特别香，香到他差点没忍住去舔一口。那一小团沐浴乳经过泡泡球的揉搓后神奇的变成了一大团白色的泡泡，搓泡泡的声音很有意思，飒搓了很多很多直到整个人都被泡泡堆满了才停下。

 

身上的压着的污渍随着泡泡被冲走后，飒呼吸都变得轻快很多，他想，如果每天都能洗一个澡的话，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擦干身上的水分，飒从架子上拿了一套深蓝色睡衣，是他没见过的材质，他没有合适的词汇可以用来形容布料的触感，在手里摸了一会儿后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睡衣。

 

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他勾着领口往上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呼吸间又被衣服上的香气吸引了去，他深吸几口，差点笑出声，不知是开心了还是难过了，不知不觉间他的眼角挂了两滴眼泪。

 

飒走出卫生间，脚上是被允许穿上的拖鞋，当然在出浴室门前，他没忘了拿上他的条纹手提包。

 

将飒捡回来的那人正拿着两盒什么东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飒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他不知所措地站着，脚趾头蜷在一起。

 

“来吃吧。”

 

闻声，飒眼前一亮，移到茶几一角，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遍身边人的动作，并不是很难，先是曲腿蹲下坐在地上，然后膝盖打开左脚踝贴在右脚踝下面。

 

自认为完美地模仿了他的动作，飒想看看他的反应，但是一直不敢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飒注意到他拿起放在盒饭上的方形塑料包装，他的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看起来冰冰凉凉的，惹得飒有点想上手去感受一下温度，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撕开包装的声音遏止了飒咽口水的动作，他回过神认真地跟上他的动作，生怕错过什么步骤。

 

飒把手提包放在怀里，跟着身边人的动作撕开塑料包装，将里面的折叠塑料勺掰直，掀开饭盒的盖子和最上面一层塑料膜。

 

香气早在飒揭开盖子那一刻便铺面而来，他接连咽了好几次口水，学着那只手将饭盒里的饭菜和在一起。

 

他迫不及待舀了一大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小小的嘴也不知怎么做到将那一大勺一下就塞进去，然后拔出一只干净的勺子。

 

飒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活了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好吃到舍不得咽下。他认认真真将每一粒米饭都刮了个干净，在思考是否应该舔盘子时，身旁人突然开口说话。

 

“没吃饱的话，桌子上还有很多。”

 

他和我说话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或者是说些什么吗？飒局促地把空盒摆好，收回手握着怀里的手提包，像是要从里面抽出些安全感。

 

飒很明显的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犹豫了一会儿，抬头与他对视。他还是慌乱且害怕的，但他的视线在看清他面孔的那一秒便被牢牢吸引住，呼吸和心跳统统都无法察觉了更何况那些紧张情绪。

 

飒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可惜他这会儿失了神，开不了口，不然他真想问问他：你是神仙吗？

 

小神仙拍了拍身下的沙发，“你不介意的话，就睡在这里吧。”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飒这才恢复了呼吸和心跳，圆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我……我真的可以睡这里吗？

 

飒还是没能问出口，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怕自己的动静会吓跑他。

 

飒期待着他再说些什么，可惜他打了个哈欠便起身走了，没再理他。

 

飒视线追着他到卧室，最后被阻隔在门外，他身影消失好一会儿后，飒才回过神。

 

视线转到沙发上，他往那边移了移，将手臂搭在上面，然后抱着手提包躺了上去。他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前所未有的柔软将他包围，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舒展开来。连续奔走数日的身体已是疲惫不堪，他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困意瞬间席卷他的大脑，他挣扎了一会儿，又有些舍不得睡着，他想再多感受感受沙发的柔软。

 

就在他将要睡着的前一秒，他耳边传来诡异的哭嚎声。

 

——嘻嘻嘻，呼呼，哈——

 

——咚，嗒，咚，嗒，咚，嗒——

 

——嘻嘻，呼呼呼，哈哈——

 

——呵，呜哇——

 

救！救命！

 

布满血丝的眼睛噌的一下睁开。

 

不行，这里太空旷了，一定会被发现然后抓起来的，有人要来抓他了！他要躲起来，对，赶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他不能再待在沙发上了，他必须找个地方藏身。哪里呢，该藏到那里，要藏到哪里才不会被抓住？

 

飒悄无声息地滚到角落，猫腰沿着墙面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柜子，钻了进去。

 

————

 

03 触动

 

双层窗帘压住了外面的光亮，即便开着窗，风也无法将厚重的布料吹出丝毫缝隙。

 

卷侧躺在床上，睁开眼，他动了动手指，而后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他用力吸了口气，胸腔内部像是生出了几道小口子，正在向两边裂开。会痛，那就是还活着。

 

离开那张没有气味的床，卷打开房门，客厅落地窗帘隐隐透出些光亮，把屋子里的物品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卷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一饮而尽。之后自己的呼吸似乎清晰不少。

 

他走到茶几前，盯着那份空空的便当，仔细回想了一番在这时刻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不一会儿他便放弃了，他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在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必强求自己想起来些什么。

 

他弯腰从茶几上捡了盒速食面，绕过屏风走到餐台微波炉前，打开包装将里面的调料包拿出来，又倒了些水进去，接着放进微波炉，关门，启动。

 

“嘀——嘀——”“咔嚓——”

 

与此同时，他脚边的柜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家伙猝不及防的滚了出来。

 

——

 

夕阳以恰到好处的温度洒在卷家的小阳台，卷坐进黄昏里，脚掌踩着地面，身下的吊椅因为有了支点而不再晃动。

 

卷眯着眼，余光瞥见那家伙在向他靠近，很小心。他跨过那道分界线，晒着温和的阳光盘腿坐下，不似昨晚那般僵硬，整个人像一朵小花那样舒展开。他像是没接受过太阳的刺激，鼻尖和脸颊一碰到阳光就变得粉嫩嫩的。

 

卷注意到他在一点一点向自己移动，他排斥任何人的接触，但此时他居然没有生出离他远点的想法，看着他最后停在自己脚边，倒也是不敢再靠近了。

 

他的头发看起来很软很蓬松，卷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头，他难耐地别过视线又被他的头发吸引过去，别过又吸引，往返两三次，最后没忍住，伸手过去，先是用掌心轻碰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指头左右揉了揉，手感很好。

 

被摸头的小家伙抬起头，睁大了双眼，他的黑瞳里闪着水光，满满的印着他的样子。

 

“噗通。”那一下，卷的心跳得很重。

 

刚刚闪过了什么感觉？卷慌了一瞬，他没抓到，但是有感觉的！他有感觉了！

 

——

 

入夜，卷拿起位于客厅一角的单人沙发上的吉他，自己窝在沙发上，抱着吉他，手指随意波动琴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卷弹着弹着竟然打了个哈欠。眼皮在下一瞬间变得厚重，卷只想立刻滚进被子里，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卷将吉他轻放到一边，接着起身飘进房间，倒在床上，像从前那样抓着被子的一角，滚一圈，将自己裹起来。

 

这天晚上卷睡很沉，难得的没有做梦，第二天早上自然醒来后还在不可思议，自己睡了一个多么美妙的觉。

 

他打开房门，周围事物眼见的清晰不少，色彩也前所未有的丰富。他径直穿过客厅，绕过屏风走到佐餐台前，低头盯着那扇柜门，呼吸有些许慌乱。

 

卷单膝点地蹲下，顿了顿，而后拉开柜门。

 

里面的景象一如他所期待的，小家伙像是在等他来开门那样，乖乖的坐在里面。

 

3.5

 

飒抱着手提包缩在柜子里，几乎一整个晚上，他的神经都紧绷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靠着柜壁浅浅睡去。

 

“嘀——嘀——”

 

外界的声响向飒的梦里扔了个炸弹，飒猛地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一边，柜门被身体撞开，他毫无防备地滚了出去。

 

飒紧紧攥着手提包，还没从爆炸中缓过神，被吓软的腿在地上小幅度扑腾了两下。

 

呼吸两口气，飒意识到危险并没有降临，他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人，彻底放下戒备。

 

飒起身，摸了摸自己磕疼了的脑袋，他注意到有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他不敢抬头与之相触，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然后他得到了一桶红色包装的面，闻起来特别香。

 

盘腿坐在茶几前，飒学东西很快，再次做这个姿势自然了不少。他把手提包放在腿上，抬头看向背对着他走到一个机子前按下开关接了一杯水的人，今天他的头发比昨天乱，今天的他比昨天更想接近他，可惜今天他好像不想和他坐在一起吃东西。

 

飒在他转身前收回视线，将注意转移到面前的桶面上，微红的汤底，飘着些绿色橘色的小蔬菜什么的，在吃之前飒已经咽了不下三次口水。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飒放下泡面桶，舔了舔带香味的嘴唇，下一秒就被发现自己意犹未尽，于是又得到了一块小点心。

 

飒将那块漂亮的粉红色小点心移到面前，包装盒上写着奶油蛋糕。浅尝一口后，飒差点没激动得哭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刮干净盒子上的奶油，将盖子又盖了回去，飒这才看向对着黄昏坐在阳台上的那个人。他微眯着眼，发丝都带着倦意，他完美的与景色融为一体，为这幅画添上了夺目的一笔。

 

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在一个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地板被晒得褪去了瓷砖的冰凉，太阳照得他晕头转向，他的心在怦怦跳，他在偷偷向他靠近。

 

飒舒服的眯着眼，嘴角上扬，他笑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笑，这是身体对外界做出的本能反应，他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尽管飒早就察觉到有一只手在向他靠近，但当它真正碰到他的头发时，飒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激动的反应。

 

我不想那么欣喜的，可是他摸了好几下，一直没有停。

 

“噗通——噗通——噗通——”飒想转过头去看他，期待他的表情，渴望他的触碰。最后飒没敢伸手去打破这不切实际的幻觉。

 

——

 

吉他声响起时，飒坐在单人沙发边的地板上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人时不时的哼唱，看他葱白的手指扫在琴弦上。飒留着小心思，刻意坐在一个既不打扰到他又能被他看到的地方，可惜他似乎完全没被注意到。

 

飒略显失落地坐在地上，看着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而这不曾被飒自己察觉的失落感，在他走进浴室的那一刻便一扫而光。

 

飒脱了身上的衣服，将衣服和他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一起放在架子上。接着他走到花洒下，轻车熟路拨动开关，将自己的身体打湿。

 

他取过泡泡球，挤了一些沐浴乳搓成一团一团的香泡泡抹在自己身上，又挤了一些，搓开，又挤了一些，搓开。

 

如果明天他就会死去，那么今天他想洗一个香喷喷的澡，有很多很多泡泡的那种，就像现在这样。他的身体被淹没在泡泡里，双手从两边拢过一堆泡泡，吹开，又拢过一堆泡泡吹开。

 

他将脸埋进布满泡泡的手心，他的肩膀颤抖着，嘴里发出似哭似笑的低吟。

 

洗完澡，飒抱着他的手提包走出浴室，客厅的灯亮着，光芒驱散了黑夜，可惜有了光就会有影子，有阴暗面。飒正想走到沙发前坐下，耳边又传来了挥之不去的哭啼。

 

——嘻嘻，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飒像一只碰到猫的老鼠，他逃跑似的蹿进了厨房柜子里。

 

飒抱着自己的小腿，下巴搭着膝盖，缩在空间有限的柜子里，他后背抵着墙面，眼巴巴盯着柜门。

 

——咔哒，咔哒，咔哒——

 

他期待着那个人打开柜门，就像上次那样，而不是别的人，他不希望看到其他任何人的脸。他想活着，他想每天洗澡，他想吃奶油蛋糕，他想和小天使坐在一起晒太阳。

 

不知道坐了多久，飒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等待柜门被打开。

 

终于，脚步声由远及近，当那张脸引入眼帘，飒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围在他的脚边打转。

 

————

 

04  相互试探

 

“叮咚”

 

听到门铃声，卷被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是昨天买的电视机到了。

 

和电视一起到的还有一台洗碗机，估计下单电视机的时候不小心点了关联商品，一并买了回来。

 

卷站在一边，看着工作人员装好电视和洗碗机，然后离开。

 

卷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小家伙的身影，便自顾自坐到沙发上，用遥控器点开电视机，随意调了个台。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思绪却飘到九霄云外。

 

他注意力分散无法集中精神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昨天买电视的目的他忘记了，有可能是一时兴起，反正不是因为他想看。

 

待卷将思绪拉回小公寓里，一只小东西出现在他身边，盘腿坐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他好像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买电视机了。

 

“你坐近一点。”卷没喊他坐沙发上来，可能他就是喜欢坐在地上呢。

 

卷看着乖乖挪到自己脚边的人，他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后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揉了揉。卷喜欢这么摸他的头发，对的，是喜欢，他有好久好久没有过“喜欢”这种感觉了，他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在自己身体里流淌，他的生命好像在变得鲜活。

 

卷这个角度看不到小家伙的脸，但是可以看到他逐渐变红的耳尖，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他真想捧过他的脸，狠狠亲一口，他胆子那么小，亲他一下，他应该会哭吧，不然亲两下，他一定会哭的。

 

卷正想着，他的幻想对象转过头，扯了扯他的裤脚抬眸看他，软软的开口叫他，声音酥到了骨子里：“哥哥。”

 

卷危险地眯了下眼，又睁开，他搭在他脑后的手向前移，指尖掠过他的耳廓，手掌盖住他的下颚线和脖颈，大拇指指腹虚点着他的唇珠。

 

他慌乱的小表情让卷忍不住多逗他一会，不过他很快发现，小家伙傻呆呆的摒住了呼吸。卷发自内心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指腹稍稍使力按了按他的下嘴唇，然后俯身，隔空在他额前刘海上落下一吻。

 

——

 

卷支着下巴坐在茶几前，毫不避讳的直视在自己对面挖盒子蛋糕吃的小家伙，他规规矩矩的盘腿坐着，一只手搭在茶几边上，一边手拿着勺子把挖出来的蛋糕塞进嘴里，全程他的眼睛里都闪着星星，像是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真有这么好吃吗？

 

卷取过一只勺子，浅挖了半勺他吃了一半的盒子蛋糕，小家伙突然失去了一些自己宝贵的美食，面上悲伤的苦了一下，很快又羞得眼角要滴出水来。

 

那半勺蛋糕刚进卷嘴里时，没有任何滋味，很快他的嘴里仿佛糊了一层泥，苦涩且恶心，他艰难地咽了下去。

 

蛋糕卷是一口也不想吃了，面前的人儿他是饶有兴致要逗一逗的。卷恶趣味的一勺挖走了盒子里三分之一的蛋糕，果不其然，小家伙心碎了一地，在卷把那勺蛋糕递到他嘴边时，他又感动得恨不得将自己拼好的心挖出来送出去。

 

真好玩！

 

——

 

从被窝里滚出来，卷的意识还未清醒便匆匆赶到厨房，他揣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去打开柜门，里面会坐着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小孩，虽然长得跟他一般高大，但是什么也不懂，懵懵懂懂的，又乖得不得了。

 

卷想，待会儿他见到自己会叫自己哥哥吗？他想听他那么叫他，像是在依赖着他，对他撒娇。他好像变得很重要。

 

可卷朝里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那一瞬间，卷眼前的灯被熄灭了，他的视线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那个不知道是否出现过的少年的脸，和他的所有记忆以及幻觉杂糅在一起，越来越淡，难辨虚实。

 

他的表情平淡，将幻觉误以为真，类似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的次数不少，没有一次像这般深刻。好在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好在他的身体还记得在遇见幻觉之前是怎样运作的。

 

他机械地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而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品味胸腔刺痛感以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4.5

 

“叮咚。”

 

门铃声一响，飒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三两下窜进厨房柜子里。这次他没有闭紧柜门，他攥紧手里的包，暗中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还好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搬了些东西进屋里，稍做安装后便走了。

 

等外来的人走空后，飒才从柜子里出来，绕过屏风，客厅墙面上多了一台电视，他睁大了眼盯着屏幕看，轻手轻脚盘腿坐到地上。

 

电视播放的内容是一部爱情剧，画面正好给到了一对情侣。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最重要的是他摸了她的头。

 

他昨天也摸了我的头。飒不经陷入深思，所以我们是在谈恋爱吗？“谈恋爱”好美的一个词啊！

 

“你坐近一点。”身后坐在沙发上那人突然发声，飒冷不经被吓了一跳，随后镇定地挪到他脚边。

 

紧接着一只手掌搭在他的头上。

 

他又摸我的头了！我们是在谈恋爱吧，是吧，是在谈恋爱吧！

 

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升温，他尽力将注意分散一些到电视剧情节中去，以免脑袋被烧糊。

 

屏幕里，女主轻扯男主的衣角，喊了他一声“哥哥”，随后她便得到了来自那人的一个吻。甜蜜画面配上抒情背景音乐，将接吻营造得美好且诱人。

 

飒咽了一口水，心头的小鹿在四处乱撞，他抠了抠手指，深呼吸后转身，抬眸仰视沙发上那人，他扯了扯他的裤脚，然后模仿主角的语气，喊了他一声：“哥哥。”

 

气氛有些微妙，飒脑后的手缓慢的摸到他的侧脸，他被按住了嘴唇。

 

他，他要亲我了吗？如果是的话，我一定会激动得哭出来的！

 

“噗通——噗通——”他在向他靠近，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热气笼罩在他的周围，飒忘记了呼吸，慌乱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一吻最后落在了飒额前的头发上。

 

飒离他很近，那轻轻的一声“啵”，在他内心里掀起了千层巨浪。

 

飒期待着他进行下一步动作，可他只是摸着他的头发，让他转回去看电视。

 

他哪里还看得进去电视，整个人自作多情的陶醉在粉红色心形泡泡里。

 

好了，我可以确定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了。

 

——

 

深夜，空荡的屋子又营造出恐怖氛围，飒脑子里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诡异画面，他在将要窜进厨房柜子里前，瞥到了门边的两个空纸箱。

 

一个是装电视的，另一个是装洗碗机的。

 

飒想也不想便钻进了那个大小正合适的纸箱。这么些年来，他睡的最多的便是这样的空纸箱了，它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将所有声音和画面阻隔在外，保护他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夜。

 

他的睡眠一直不多，昨天才刚休息过，此时并不需要补充睡眠。他藏在纸箱里，下巴抵着膝头，在黑暗中眨巴着眼，静静等待天亮到来。

 

他脑子里一帧一帧闪过电视剧里的画面，不同的是主角的脸换成了他的，谁能想到他有一天还能和“神仙”谈恋爱呢。他正在经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比洗澡还要美好的事。

 

——

 

时间过了很久，飒一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抬头紧盯着纸箱盖子，等着被人揭开。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脚步声向这边蔓延。飒等不及，悄悄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了饮水机前那道侧对着他的身影。周围并没有危险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

 

那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差点让飒怀疑自己是不是变透明了，他怎么还没有发现他。

 

对了！飒灵机一动，对那人喊了一声，“哥哥。”

 

————

 

5.0 你是猫猫还是狗狗

 

卷将水杯放到一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哥哥”。又出现幻觉了？

 

他循声望去，门边的瓦楞纸箱里坐着一个人儿，此时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他混乱记忆中的那张面孔再次汇聚在一起，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家伙还能是谁。

 

“你……”重新跳动的心脏，让卷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缓了两秒才继续道：“你过来。”

 

两人身高相当，卷双手抬起搂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家伙，将他的头压进自己肩窝。

 

温热的触感让画面更加真实，卷单手掐着他的后劲细细摩挲。他呼吸的空气里带着倒刺，扎得他全身发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怜，笑不出也哭不出，除了痛好像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这么可怜，你离开前告诉我好吗？顿了顿，卷又想到，我这么可怜，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

 

气温被阴沉的天气压制，下午拉开落地窗帘，屋内像打了一盏小夜灯，空气里仿佛参杂着安眠药，将困意注入卷体内。

 

卷仰面躺在客厅沙发上，他压紧眉头，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坐在地上被肥皂剧深深吸引的小家伙。

 

无形的重量压在眼皮上，视线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卷妥协的闭上了眼，顺其自然入眠。自从这个小家伙出现后，卷时常犯困，一天里大半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大有要把过去几年没睡的觉都睡回来的架势。

 

能睡是一回事，睡得浅又是一回事，卷还没深入睡眠时，脸颊传来柔软轻微的触碰，下一瞬，卷便被拉回半梦半醒间，闭着眼睛，但是能略微感受到一些外界动向。

 

接下来是又一记触碰，卷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困死了困死了，可大脑的某段神经因为这一记触碰，突然被拉扯，他被迫睁开眼，驱赶饶他清梦的不安分外界因素。

 

朦胧间，卷看到了一张白皙的小脸，圆溜溜的黑瞳盯着他看，表情乖到不能再乖。卷下意识做了个什么动作，把他哄走，而后翻了个身，正对沙发靠背，意识再次落入一片黑暗。

 

——

 

卷拿起瓶子摇了摇，备用的沐浴露也空了，最近的沐浴露似乎用得特别快，不只是沐浴露，牙膏、洗发水、肥皂，自从小家伙学会洗衣服之后洗衣粉也快用光了，他好像对一切能搓出泡泡的东西都格外感兴趣。

 

小家伙这会儿正坐在地上捧着最后一块蛋糕，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将目光转向他，眨巴眨巴黑瞳。卷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吃完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出门一趟。”

 

正值商场人流低谷期，卷正要往里走，衣角就被扯了两下。他侧眸看去，小家伙单手抱着他的那只手提包，神情有些许慌张，他不安地开口，急切地需求一个庇护，“哥哥，牵。”

 

卷将握着的手掌搓了搓，手指交握在一起，可以明显地看出小孩儿的肤色较他的浅，指关节略大，掌心粗糙，好几个地方都生了茧子。

 

卷见他心情平复不少，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

 

单手推了一辆购物车，卷收收手掌，对身旁人说，“喜欢什么就去拿吧。”

 

卷拿起一块黄油，又放下，接着碰了碰货架上各式各样的酱料，几乎都是外文，他也不懂是些什么，不过看身边那位挑得认真也不好出声打扰他。

 

卷推着车，纵容的看着身旁一只准备过冬的小松鼠，从货架上拿下能见的所有东西，从零食甜点、果蔬生鲜、油醋米面到锅碗瓢盆，什么电饭煲、烤箱、微波炉……几乎要把家里缺的厨具都补齐。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卷掏了掏采购了一圈的小家伙下巴。见他愣住两秒，然后羞涩的垂下眸子摇摇头，卷又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收银台前，卷背过身结账，给了地址，让他们把东西送到家里，一回头，紧跟着自己的小家伙就不见了。

 

他的腿像是失了力气，脚步虚浮，竟感觉不到是站着还是飘着。他转身向收银员问话，声音颤抖：“刚，刚刚，这里，有一个人吧？”

 

虽然这样的问话方式很奇怪，但收银员还是猜出他是想问那个人往哪边走了。她指了指出口处的一个拐角，回答道：“他往那边走了。”

 

得到肯定回答，卷双腿重新站回地面，朝那个方向追去。

 

“呵——呵——呵——”卷喘气声越来越重，由于长期缺乏锻炼，才找了几百米他就累得心脏快要裂开，胸口越来越疼。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他为什么要离开啊……

 

卷快要跑不动了，脑袋沉得随时有可能坠下，他的嘴唇失了血色，一道道冷汗划过额角和背脊，胃部传来被掏空般的疼痛，苦涩的酸水卡在喉咙。

 

他真切的感受到死神再一次离他如此之近，似乎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带走他，可这次，他不想死了。

 

幸运的是他还是被眷顾着，不仅没倒下，还看到了寻了许久的小家伙的背影。

 

卷冲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家伙猛地挣脱开，转过身，手摸到手提包拉链，脚步迅速往后，表情冷得吓人。

 

“别走！”卷抑制心尖痛觉，尽量说服自己，他甩开他的行为不是本意，“是我。”

 

卷眼看小家伙收回后退的脚，抓着手提包的手在颤抖，他似乎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脸色惨白。

 

“哥哥。”

 

小孩突然扑过来，卷一个踉跄，差点没接住，又听他窝在自己肩窝，惨兮兮地哭道：“哥哥，我们快回家吧。”

 

卷安抚般搂着他的背，捋顺他的头发，“好。”

 

5.5

 

“你，你过来。”

 

飒轻易走出瓦楞纸箱，走到他盯了好久的人身前，下一秒，他被紧紧拥住，鼻尖碰到了他肩窝的一块皮肤。

 

他的双臂僵在两旁，脑子短路两秒才重新出现图画，回忆起电视剧里的情景，这种时候他可以伸手抱住他的腰。

 

哥哥好香。飒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嘴馋地咽了一口水，然后忍不住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飒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冰冷记忆，然后一点一点被这个拥抱化开。他从未被拥抱过，被包裹着的除了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

 

——

 

客厅那台电视，不仅是飒的消遣工具，更是他的知识源泉。

 

美食节目一结束，飒轻车熟路调到电视剧栏目，他刚追的情感剧正好结束片头曲。

 

也不知道飒看到了什么情节，他回过头去定定地盯着沙发上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他膝行到沙发边，跪坐着凑过去，撅起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迅速收回来。

 

飒抿了抿嘴，麻麻的，心跳是更强烈了些，不过没有电视剧描述的那么夸张，是不是因为太快了？

 

这么想着，飒又偷亲了睡着的人一口，他刚要闪开，沙发上平躺着的人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飒抠了抠手，有种小屁孩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既视感。他那只手伸向飒时，他害怕地缩了下肩膀，以为要被打，其实并没有。

 

那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将他勾了过去。他的嘴唇被轻咬了一下，后来他貌似听到一句什么话，大概是：“别闹，乖。”

 

飒的脑袋烧焦了，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会看到自己的头上在冒白烟。呜呜呜~他扒拉着沙发，把发红的脸埋进自己臂弯。

 

——

 

飒又换了一套衣服，他把衣领拉到鼻子前，还能闻到衣服原主人身上的香气，有种被他抱着的感觉。

 

飒抱着自己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门。哥哥今天要带他去买东西，蛋糕啊零食啊，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带回家。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他们走出商场停车场，这个时间段人很少，但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从远处穿过。不安和恐惧瞬间将飒淹没，他死死抓着手提包，指尖泛白，同样泛白的还有他的嘴唇。

 

飒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他颤抖的声音显得可怜极了，“哥哥，牵。”

 

他的手很暖，温度流进飒体内，从他的手蔓延至全身，把他整个人都捂得暖烘烘的。他也捏了捏他的手，哥哥，你是神仙吧，不然你怎么会发光呢？

 

被安抚好情绪，飒开启了疯狂购物模式，他货架上所有电视广告出现过的零食买了个遍，还有他没吃过的蔬菜水果，海鲜生肉也买了不少。

 

逛着逛着，飒发现了一口锅，和他前几天在美食节目里看到的厨师用的那口锅一模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将平底锅搬下来放进了购物车。类似的还有菜刀、砧板、电饭煲，高压锅的话，飒扫了一圈，对就是前面那个牌子的！

 

紧接着是调料区，飒每拿一件就要回头看身后人一眼，生怕他不见了。他从中餐调料买到西点调料，全是他在电视上见过的，最后东西多到堆满了好几车。

 

结账过程就变得格外漫长，飒贴在他身后，等着一件件商品扫过，然后他上前去填家庭住址，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至一米远。他紧张地等着哥哥弄完过来牵着他回家。

 

突然，斜前方的货架之间飘过一个人影，紧接着那个地方浮现出一张邪笑着的鬼脸，与周围的包装完美融合在一起，像是刚长出来那样，鬼脸长好后开始发出诡异的笑声。

 

紧接着又一张鬼脸哭着长在了另一货架上，另一道人影飘了过去，他的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会不会是武器！

 

飒拔腿就跑，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块地方。

 

——呵呵呵，呼呼哈，呜呜呜——

 

——咔嗒，咔哒，咔哒——

 

——嘻嘻嘻，呼呼，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理货员不小心把一只装满的纸箱弄到在地上，“pong”的一声，一颗子弹从飒耳边穿过。

 

他抱头蹲下，打了个滚后迅速撑地弹起，消失在拐角处。

 

——呵，呵，呵——

 

——Kiki，咯咯，Kikiki——

 

——呜呜呜呜，哇啊，呜哇——

 

耳边渗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墙面、地面、天花板还在长脸，哭的、笑的、癫狂的、哀伤的……每一张都在刺激飒的神经。

 

兀的，飒的手腕被一只鬼爪握住，他猛地甩开，皮肤像是沾上了毒液要被侵蚀进去，伴随着疼痛刺啦作响。他转身的同时拉住了手提包拉链。

 

“是我。”发声者的表情受伤极了。

 

飒耳边的哭叫和随处可见的鬼脸瞬间清空，他喘着粗气，盯着面前哥哥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拉开一道口子的手提袋，吓出了一声冷汗，身上抖得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泪珠子因为惊恐而掉了满地，飒扑进哥哥怀里，要哥哥拍他的背，揉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带他回家。

 

他把自己湿漉漉的脸埋哥哥肩窝，将他抱紧，即使哥哥的身上同样冷得不行，他也任性的要他把身上的热量传到他身上，温暖他捂热他。

 

他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乱说，而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回答他说“好。”

 

————

06 谁的甜点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