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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原著续(一)米可言忘

2021-02-01 10:58 作者:潇斓意境  | 我要投稿

楼兰一役,距今已有不少时日。

快活王及昔日女魔头云梦仙子自此真正在武林上消失。

以天下正义为己任的武林群侠们,若得知欲除之方后快的这二人却是在力拼中死于一场大火,连带着快活王密巢一并烧的只剩残骸,又该作何想法?

但无论如何,他二人终于死去,死于何人,如何死法,并不那么重要。武林日日无旧事,江湖并不拒绝新秀崛起。他二人确实已死,再不能为祸武林,大仇得报,方为快事。

只恨事发楼兰古城,消息闭塞,沙漠浩淼,人迹稀少,信息不能日传千里,而熟知此事的几乎全程参与的那几个人,此刻却仍旧呆在沙漠里。

夜色如泼墨,隐去酷热的沙土变得凉意袭人,夜风吹来,寒意渐重。尘沙万里的大漠上空是一片惨淡的寂静广褒,星辰寂寂,耀出浅淡的光。稍远处,帐篷群边上人影憧憧,火光灼灼,隔着重重帘帐,渗出朦胧的影,觥筹交错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如强弩之末,只闻得嗡嗡如蜂鸣。

朱七七直直坐在隐去热气的地上,单手环着蜷起的双膝,另一只手托着腮,静静的望着前方。不言也不动,此刻的她难得的安静,有谁想过热烈如朝霞的朱七七的也会有如此静美的时刻?

她本是一个时刻令人充满惊奇和惊喜的女子。

沈浪,那个嘴边永远带着三分慵懒而从容却又让人说不出多喜欢笑意的沈浪,今夜却意外没有伴在她左右。

却听得风声一滞,朱七七一跃而起,正待说话,来人却先开了口。

“朱七七,你为何一人在这里?”

来人一身黑色长衫,风袍在夜风里猎猎翻飞。黑衣如墨,周身散发出一股阴郁萧索的气息,长发凌乱,丝丝扬起又飘落在微微倾斜的肩头,更平添凄凉之意。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使人辨不出他的模样,但这声音,这平直而微微带了迟疑的语调,还有那稍微倾斜的身姿,不是金无望又是谁?

他站在那里,长袍抖动,似带了夜露。他像是凭空出现,又似乎早已在此处站了很久。

朱七七愣愣的看着他,道:“金••••••金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出来了?”

金无望没有回答。他隐在黑丝巾背后的双目正静静的瞧着她,良久,他如深潭静冷般的双眸忽的氤氲起一丝奇异的光芒。他伸手缓缓扯下面上的黑巾,却转头不再看她。

朱七七眼见他的面孔别转他处,眼神复了冰冷,心下忽的有些感伤,又缓缓坐回原处,道:“我••••”

金无望截口道:“可怜的孩子,如今沈浪对你,心意朗朗,你仍旧不开心吗?”

朱七七一惊,急急道:“我没有不开心•••••••我,我怎会不开心。”提到沈浪,她原本带了淡淡忧伤的脸上绽出动人的微笑,在那黯淡的夜色中,她带了明媚笑容的脸上发出洁白莹润的光,如同灼灼的阳光,温暖了寒意深重的夜。那笑容,如仙子的笑般,竟使人不忍移目。

金无望忍住不去瞧她,默然半响才道::“你很开心••••••不错,但你却是个骄傲的孩子。是以独自在这里担心你八弟,是么?”

朱七七呆住,简直说不出话来。

金无望又缓缓道:“饭后闲谈提及沁阳古墓,你神色已经不对,必是想起你那失踪的八弟,才独身跑了出来。”

朱七七脸上现出悲伤之色,轻声道:“我出来时,八弟执意要跟着,说是要保护我•••••我也答应爹爹要保护好他•••••为了这个,我跟八弟缠着爹爹缠了好几天,时时跟着他,他见客时,八弟还故意滚在地上哇哇哭•••••”

她似乎置身到朱家古董琳琅的正厅里,座上慈眉善目却一脸无可奈何的爹爹,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八弟打着滚使劲的哭着,她一面作势拉着火孩儿一面仰头冲着她爹爹喊:“爹爹,你就同意吧,不然老八可就不起来啦,是不是,老八?”

她脸上的悲伤之色渐渐隐去,现出一抹调皮的笑容:“爹爹最后被我们缠不过,勉强才答应的,你不知道,老头子的的宝贝胡子几乎都给我们拔光了。”

但随即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但,老八却不见了••••••••”

有谁见过这样的笑容?仙子般的笑容上淌着几滴泪珠,真真是颜若春花,梨花带雨也不过如此。

但此刻她就这样笑着,半是调皮半是心酸。

金无望对这样的笑容似是不忍卒看,复又转头,半响才冷冷道:“是,可是你为你八弟担忧至此,也不愿沈浪知道,是不是?”

他不等朱七七回答,又道:“朱七七本是骄傲的,是不是?你只愿与别人分享你的快乐,你不开心的事,却不要别人为你分担。”

朱七七仰起头看他,泪珠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她委实想不到,相隔许久,金无望仍能一眼就看明白她。她自千里追随沈浪之时,便觉得自己已不太骄傲,骄傲的心在那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曲折诡异的分分合合中磨去不少。但,这又如何,她仍有她本性里的骄傲,她并不愿别人窥见她的伤心。

她道:“是,自小五哥便告诉我,快乐的事可以与别人分享,不开心的事告诉别人却只是负担。”

金无望看住她,忽道:“你总会找到你八弟的••••••沁阳古墓机关重重,设计精妙,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的人,并不太多。”

朱七七本是担心火孩儿,心下忧虑,才一人出了帐篷发呆,如今听了金无望的话,犹如濒临溺水之人抓住了漂来的木板,救生有望,自是惊喜无限。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抓住金无望的袖袍,急急道:“金大哥,你可有我八弟的线索?他现在在何处?”

提到失踪已久的火孩儿时她已是满脸惶然的期待,听见金无望道不必担心她八弟,她更是激动得手掌有些颤抖,紧紧抓着金无望的袖袍也不由自主的轻轻摇晃起来,浑然不觉有何异样。

金无望凝目看着她,叹道:“我也不知道。”

朱七七一愣,委实想不到是这个答案,竟有些呆住了。

金无望似是不忍见她失望的模样,任着她木然的摇晃自己的袖管,轻声道:“好孩子,你莫要着急,若是金无望闻得你八弟的消息,必以最快的速度传音于你。若是他出现在此处大漠中,无论如何,必力拼相救。”

朱七七抬头呆呆的看他,他与年前的模样无二,他的五官依旧扭曲丑陋,然眼神仍在冰冷中透出丝丝暖意,这样的眼神使得她忽然记起在城墙下见到他的模样。不,不,不,那时他四肢健全,而此刻,他右手的袖管空荡荡的。

朱七七忽的觉得难过,她宁可金无望永远都不要遇见他们,这样金无望就不会遇见王怜花,就不会被断臂,但,但,若是不遇见他们,这世上仍只有冰冷敛财无度的财使,却不是他们识得的金无望,她也不要这样的结果,她满心希望世上皆是善良正义之人。

但是这世上却没有如果。说如果的时候,许多事情往往已经成为事实,万难挽回。

她紧紧抓着金无望空荡荡的袖管,觉得难受得不能自己,当一个更需要别人安慰的人反而去安慰他人时,受安慰的人心里往往都不是滋味。她眼泪又涌上来,哽咽道:“你的手••••••”

金无望别转脸,冷冷道:“我本是不需要别人同情的。你又何苦同情我?”

朱七七抬手擦掉眼泪,大声道:“对,你本就是不需要同情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还恨不恨王怜花?他••••••”

她“他•••••••他”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能讲出完整的话。

金无望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错,他现在已有改过自新的迹象,我初时不为难他,以后自不会记仇于他。”

朱七七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更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想安慰金无望,她不忍见金无望与王怜花存有宿仇。她虽仍不待见王怜花,但是却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金无望道:“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

朱七七抬起头,听见金无望的话,愣了一愣,忽的破颜一笑,道:“是吗? 我很善良吗?”

她脸上泪痕未干,然听了金无望的话,展颜微笑,梨涡隐现,脸上却现出些些迷惘的模样,泪光在暗夜中轻闪,更见娇俏。

她喃喃道:“沈浪也会这么觉得吗?”

金无望道:“你是天下至善良的好孩子,沈浪怎会不知••••••他怎会不知。”

他沉声又道:“沈浪遇着你这样的好女孩,是沈浪的幸运。”

朱七七放开抓着他的袖袍的手,脸红了一红。

金无望轻轻咳一声,道:“朱姑娘,风大夜凉,早些回去歇息吧。”

朱七七点头,转身欲回去。她本是性情的女子,哭笑都去的很快。

她走了两步,却猛的回转身道:“金大哥,你没事么?你可要我陪你说说话?”

金无望木然摇头,道:“我没事。”

忽的长声大笑:“我怎会有事••••••”他笑的肆意而张狂,却又充满难以言述的辛酸。

然笑声突顿:“好孩子,快回去吧,沈浪还等你跟他说晚安呢。”

朱七七的心思本就离不开沈浪,听金无望道沈浪还在等着她,脸上又是嫣红一片,只来得及冲金无望嫣然一笑,身形展动,已飞奔出去。

金无望转身背对朱七七消失的方向,身后衣袂翻飞的声音渐远,他却呆立不动恍若千年石像,风起,卷起细细的尘沙,打在他身上,沙沙而去。他的衣袍在风里不住的抖动,他仍只是一动不动。

边上忽的有影子一闪,快如鬼魅。淡淡的辰光下,只见得绯色华光,隐没在漫天的夜色中。

朱七七掠身直往沈浪的帐篷处,她确实想见到沈浪了。唉,陷身于热烈爱恋中的女子,确实是时时刻刻想见到对方的,何况是朱七七这样的女子。

沈浪此刻正坐在帐篷里,面前摆了一个酒壶一个杯子,缓慢的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在喝酒,面上神情却似在沉思。

听到帐篷外传来越来越近的声音时,他停下正在斟酒的手,抬头微微一笑。正微笑间,朱七七已自帘外飞奔进来。她进得帐篷来,便立即冲到沈浪面前。

沈浪站起身来,扶住她因一路飞奔而不住喘息起伏的身子,柔声道:“七七,怎么跑那么急?”

朱七七扑到他怀里,轻轻抱住他,才抬起头来,道:“我••••••金大哥说你还在等我跟你说晚安,所以•••••••”

她的脸忽的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那么急,一路飞奔并不仅仅是金无望与她说的,沈浪等着她道晚安。但若不是因为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沈浪顺势拥住她,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柔声道:“七七,莫要担心,待我们与金兄辞行后,便一道去找老八。”

朱七七身子一震,离开沈浪的怀抱,怔怔的看着沈浪道:“你也知道了?”

沈浪笑道:“傻孩子,我们明日便去找你八弟可好。”

朱七七又惊又喜,笑道:“沈浪,你对我果然是好的,没有忘记我的八弟••••”

沈浪笑道:“如今才知道?”

朱七七娇笑道:“自然不是。只要你对我好,我其实心里都知道的。”

她又微微皱眉:“可是金大哥••••••金大哥会与我们一道离开大漠吗?”

沈浪内心微微一动,面上仍自挂微笑,良久,他才轻轻叹道:“这且要听金兄自行定夺。”

朱七七忽的又紧紧抱住沈浪,小脸蹭上沈浪的脖子,道:“沈浪,我实在想念老八得紧。”

沈浪柔声道:“是以你独自跑出去?唉••••••外面风沙大得紧,又不安全,下次莫要一个人跑出去,否则又要让人担心。”

朱七七抬起头,沈浪含笑望着她,正等着她说下文。她却反手揉揉眼睛,呢喃道:“沈浪,我困了••••••”

朱七七伏在沈浪怀里,已沉沉睡去。沈浪半倚在矮塌上,凝目注视着怀里的朱七七,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去,但是还可以隐约看出痕迹,更兼一路分奔,沙尘飞扬,她脸上泪珠流过的地方竟沾上几粒尘沙,沈浪轻轻一叹,拿起丝绢轻轻拭她脸上的泪痕和沙子,喃喃道:“七七,你可知你难过别人也会跟着难受吗?你在金兄面前流泪,唉,金兄•••••”

大漠炊烟,长河落日在身后渐渐远去。四人行至傍晚,视线所及处渐渐出现些许酒肆人家,杏黄酒旗随风飘摇而起,明丽艳目,炊烟萧袅,伴着鸡鸣狗吠之声,想来他们终于接近沙漠的边缘。

王怜花喃喃道:“想不到金无望连我们的行程都算准了。日落必出沙漠,倒真应验了。”

熊猫儿模出腰间的葫芦,大力的喝了一口酒,道:“痛快!前方既有人家,酒必定是少不了的。嘿,我却也不必再省着喝了。”言罢,又大大灌了一口,待喝入肚内,方转头向王怜花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金无望既是龙卷风的神算军师,算这点脚程,自是不在话下。”

王怜花冷笑道:“不错,他算这点脚程是不在话下,却不知这神算的军师可能算出出了沙漠,我们又会遇着什么。”言毕,竟打马而去。

熊猫儿奇道:“王怜花这话却怪了,谁能预着以后的事。当然,除了沈浪••••••”

他回头,大声道:“是不是,沈浪?”

朱七七本是悠闲的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听得熊猫儿的问话,笑道:“沈浪的本事本是一般人不能及的。”她作势轻叹一声,道:“唉,我也不知道沈浪的本事为何这么大。”她虽刻意把语气压的沮丧些,但嘴角微扬的弧度却教谁都看出她此刻心里正为沈浪微微得意着。

熊猫儿也笑道:“是,是,是,连我这妹子都不晓得,天下可没人更清楚了。”

笑罢,他二人齐齐看向沈浪,满脸俱是期待之色。

沈浪只是微笑道:“哦?我却现时才知道我本事原来这般大。”

朱七七与熊猫儿闻言对视一眼,竟都些哭笑不得。

朱七七咬牙娇笑道:“沈浪,总有一日,我总要让你说出,说出••••••”

沈浪笑道:“说出什么?”

熊猫儿大笑道:“哎呦,我可要去看看王怜花了,这小子,指不定现在正在何处痛饮呢。”他浓眉一皱,竟活活似王怜花找着美酒却不叫他共饮的模样,口中喊道:“王怜花,你若是找着美酒,可不许自己喝光了••••••”也打马跟了上去。

朱七七奇道:“大哥怎知王怜花保准找到酒?”

沈浪尚未来得及回答,风中便传来熊猫儿的爽声大笑:“沈浪,妹子,你们••••••你们可莫为了谈情而忘了赶路••••••”

朱七七微红了脸,大声道:“醉猫儿,你可莫让我赶上你••••••”竟也快马赶了上去。

待他走后,沈浪才松开紧拥朱七七的手,朱七七直起身,半羞半怒,道:“沈浪,你明知••••••”

沈浪笑道:“怎样?”

朱七七说不出话来,只气的在桌底下拿脚轻踹沈浪。

王怜花冷眼看着,忽的轻笑道:“那道士古怪得很。”

熊猫儿点头道:“听他言行,确实是个怪老头。”

王怜花却冷冷道:“不是这个。”

朱七七忘了还在与沈浪生气,奇道:“我也觉得怪的很,但,你讲的是哪点怪?”

王怜花笑道:“全身上下无处不怪。最怪的便是,他明明认得我们,却偏偏要找那几个脚夫的晦气。”

朱七七道:“哼,你说怪便怪吗?你如何得知他一早认得我们?”

王怜花正色道:“只因他的眼神。其实他早看到我们,而且那样的眼神,绝非是看陌生人该有的。”

朱七七转头看向沈浪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沈浪只笑不答,柔声道:“可有抓疼了你的手?我••••••我适才太激动了些。”

朱七七红了脸,摇头轻声道:“没有。”

王怜花大笑道:“沈兄好福气,朱姑娘纵是给你抓疼了手却还是要说不疼的。”

朱七七眼一瞪,道:“王怜花,你嘴里果然是说不出好话的。少时你也要喊疼了。”

王怜花嘻嘻笑,自顾自倒了一杯好茶,道:“好姑娘,原是我讲错了。喝杯茶,消消气。”

他眼波一转,眼见朱七七把茶水喝下,又笑道:“但我偏偏是生来不会喊疼的主,即便疼的吃不住也是要咬牙撑着,却不是要教姑娘失望得很?”说罢竟起身走了。

朱七七半口茶含在嘴里未及咽下,听了这番话,急急要说回去,又碍于嘴里含着茶水,一急却忘了咽下,憋得小脸通红,竟又呛得要咳嗽。沈浪急忙替她顺气,叹道:“王怜花说话一向如此,偏偏还要把自己气成这模样,唉,这又是何苦••••••。”

朱七七缓了气回来,眼眶竟有些微红,道:“明明是王怜花先气我,你怎得就看不见••••••”边说边跺脚,抬眼,王怜花早不见了踪影,她又急又气,竟重重咬了沈浪一口。

沈浪只是哭笑不得。

朱七七却是气顺了许多,但转眼便看到沈浪脸上给她咬的地方竟很快红了半边,心道莫不是自己下嘴太重,竟又有些自责。她伸手摸上沈浪的脸,道:“莫不是我咬疼了你?”

沈浪眼见她眼中漫上歉疚的泪光,柔声道:“不疼不疼,你•••••唉,你不再生气便好。”

朱七七看着他白皙的脸上那一片红,奇道:“可是你的半边脸却是通红通红的。”

沈浪叹了一口气,只得道:“只因,只因,唉,它••••••之前就是红的。”

熊猫儿坐在对面,一边不停给自己斟酒一边抱着看戏的模样,此刻却再忍不住,大笑道:“本就是红的•••••咳,咳,沈浪,我这妹子果然生来是对付你的。”

沈浪笑着摇摇头,道:“王怜花想是寻了好去处,这酒家后边便是镇上,想来热闹些。”

他又道:“不如我们也走吧。”

店小二及十数个脚夫早早不见了踪影,沈浪只得掏了茶酒钱放在桌上。携了朱七七,三人骑马便往镇上去。

行至镇头,便听得有人惊恐的大叫:“杀人啦,有人杀人啦。”喊声惊惧不堪,三人对视一眼,心下俱都一紧:王怜花?

横躺在地上的死者死状不堪,双目微凸,嘴巴张得很开,惊诧与恐惧俱写在脸上,似乎是至死都想不到有此一着,全然是死前瞬息表情的定格。想是死得非常之快,面上表情才能栩栩若生。他身上及露出的手臂俱是青紫不已,死状虽惨,并无独特之处。但,他周身却萦绕了一股涩青之气,源源不断从他身上发散出来,有谁死后竟是如此?

围在周围的竟也是那十数个脚夫。一人道:“可怜的赖老三,竟惨死至此!他远来此处也不过半月,老实得很,怎想却遭了毒手••••••”刚赶到的沈浪三人心下疑虑不已,死者是他们口中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赖老三?

唉,倒霉的赖老三。

涩青之气却越来越重,赖老三整个身子浑似躺在烟雾中,渐渐迷蒙。人群只能连连惊退。

沈浪微微沉吟,脸色竟忽的一变,反手出剑,轻轻挑开了他胳膊上的衣衫。

围观的人本是伸长了脖子瞧着,眼见沈浪出手,俱都屏气凝目,待赖老三胳膊上的衣衫挑开,全都反吸了一口气。赖老三臂上竟密密现出刺绣般的痕,盛放着一朵鲜艳的花,花内有花,花内有花,竟累计5重,涩青之气便是自那妖异的5重花中散发出来,氤氲在皮肤上,竟将白红的手臂染成诡异的涩青,至为诡异的是,那涩青之气还可自行蔓延,顷刻便将衣衫所露出的皮肤俱染成青色。

朱七七家里清客不少,早闻得许多江湖逸事,自小胆子本就不小,但见到这诡异的场面,却也受不住,只强撑着站在沈浪身边。熊猫儿一见这阵势,赶紧扶住朱七七将她面转他向,道:“好妹子,这样的场面,咱还是别看了。”他自己虽好奇得很,但为了劝慰朱七七,竟一道与她面转别处,只余下两只大眼骨碌骨碌转向沈浪。

沈浪站在那里,竟自呆呆的站着,面上现出惊异的神情,连笑容都隐去几分。

他喃喃似自语:“天云五花绵?”

这样的自语听在熊猫儿与朱七七耳朵里,当真如惊雷般震耳。

云梦仙子?怎么可能?

熊猫儿失声道:“云梦仙子不是与快活王一道烧死了吗?怎得还能起来作怪?”

边上围观的人听的云梦仙子之名,竟俱作鸟兽散状哄的离去。朱七七挣开熊猫儿,跃开抓得一人的衣襟,道:“你们为何要跑?快说!”被抓之人眼见同伴俱都跑远,哭丧着脸道:“赖老三••••••赖老三死前正念着云梦仙子之名••••••”

朱七七道:“这又如何?”

被抓之人道:“他刚念完云梦仙子之名,倒地便死了•••••而且死状忒惨,我等实在是害怕•••••••”

朱七七眼波一转,道:“他是自己死的吗?难道•••••难道就没有杀他的人?”

被抓之人道:“有。”

熊猫儿插嘴道:“谁?”

被抓之人正色道:“与你们一道的另一位公子爷。”

熊猫儿失色道:“难道真是王••••••”

沈浪却截口道:“烦请小哥据实相告。”

被抓之人松了一口气,却不说话,直直看着朱七七紧抓他衣襟的手。朱七七大声道:“待你说完,我自会放了你。”

被抓之人复哭丧着脸道:“赖老三与我们一道挑了重物回来,刚走到此处,他不知怎的,忽的怪声道:‘云梦仙子••••••’便倒地死去,然后,然后,我等只觉眼前一花,便瞧见适才与你们一道的公子爷飞身而去。我等与赖老三无冤无仇,何必杀害他?并且,这样的好身手,我等村野挑夫,着实没有。”

沈浪微微沉吟,又道:“你们俱都看见了另一位公子飞身而过?”

被抓之人犹豫了下,道:“不错。适才看见几位时,我等不敢多说,怕••••••怕••••••”

朱七七凝目瞧着地上的赖老三,忽的全身颤抖起来,道:“沈浪••••••沈浪,他,他••••••”她的手指指着赖老三,惊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沈浪急道:“七七,怎么了?”

朱七七激动得嘴唇抖动,竟似要扑倒到赖老三身上瞧个明白。沈浪急忙拉住她,柔声道:“七七,你可见着什么?慢慢说,莫要着急••••••”

熊猫儿愣愣的看着朱七七,竟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唉,唉,他连朱七七为何这般激动也不清楚。

朱七七扬起脸,看着沈浪道:“我初见他,便觉得他的身影眼熟得很,现时,他躺在地上,我越看越觉得他像••••••像八城士中的三城士。我离开家时,爹爹心疼得很,又怕不安全,便嘱咐八城士路上保护我与老八••••••”

沈浪动容道:“八城士可是仁义庄时与你们一道出现的那几个?”

朱七七道:“不错,他们就是八城士。”

言罢,她挣开沈浪,竟要自己去瞧个明白。

但她的手未及触到赖老三,便被沈浪握住了,沈浪叹道:“七七,他身上带毒,莫要乱动。”竟一手托住七七,一手去探赖老三的鬓角。

熊猫儿忍不住道:“沈浪,他既全身带毒,你可要小心些。”

沈浪微微一笑,灵活的手指已探遍他的鬓角与下巴。

忽的他手指一扬,食指与中指已夹着一张极薄的人皮面具,揭去了人皮面具后,现出来的果然是三城士的脸。

朱七七的眼泪已簌簌留了下来,她哽咽道:“果然是他••••••他为何不回朱家堡?爹爹必定不会怪罪他们。如今,老八不见了,三城士竟又死得这般惨••••••其余的城士不知••••••”

她站起来,抹去眼泪,恨声道:“我必定会为你报仇••••••报仇••••••”

但仇人是谁?她又该如何报仇?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熊猫儿上前,叹道:“七七,你要报仇,大哥陪着你。好妹子,莫要再哭了。”

沈浪却忽的一叹,道:“此事却越发复杂了。”

八城士自小在朱家长大,训练有素,对主人更是忠心不已。武功虽不是绝顶,却也是一二流好手,如何沦落至此境地,乔装混为脚夫,更莫名被害?最玄异的是,他既见到自家小姐,为何避不相见?莫不是他身上有着什么秘密?

朱七七道:“这事,我是越发想不明白了。”

熊猫儿道:“不错,虽然三城士不明不白的死去了,好歹咱们知道,杀人的不是王怜花。”

沈浪沉声道:“王怜花••••••王怜花却要有麻烦了。反常即为妖,下手之人将用毒、暗器全用在一个易了容的人身上,着实太反常。此事传出去,江湖上的人必定以为是王怜花所为。”

语音刚落,即有人冷声接道:“不错,此人就是要嫁祸于我。却不知,我王怜花可是惧怕嫁祸的?”

来人即是王怜花,他独身走来,连坐骑都不见了。想是经过一场恶斗,头发有些散乱,神情纵有些狼狈却不挡其傲然本色。他翩翩走来,衣袂带风,嘴角竟还挂着冷笑。

沈浪道:“你可追着人了?”

王怜花竟只是默然。

沈浪细细看住他,又道:“她是谁?”

沉默半响,他笑道:“她是谁,与我有何关系。”

熊猫儿奇道:“他可是要嫁祸你的。”

王怜花冷笑一声道:“她要嫁祸我是她的事,但我王怜花,愿不愿意给她嫁祸却是我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朱七七,笑道:“好姑娘,本以为咱们出了大漠就要分道扬镳了,竟想不到咱们日后想分也分不成的。这岂非妙得很?”

他本以为朱七七又要与他斗嘴吵闹,却发现朱七七竟意外的安静。他眼珠一转,瞧了一眼地上的“赖老三”,冷冷道:“埋了吧。”

是夜。夜色森然。

几重平实厚重的平房,密密相连,聚成四合之势,略略建了各处相通的回廊,竟成了该镇最大的客栈。

熊猫儿仰面半躺在屋顶上,手里抓着灌满疆域美酒的葫芦,身旁堆着已空或未空的酒壶。他不知已喝了多少酒,也不知还将要喝多少酒。他只知不停往嘴里灌着,炯炯发亮的大眼却饶有兴趣的目视别处。

那正是沈浪与朱七七此刻呆的屋子。

屋内,朱七七的表情千变不及,激愤时,她粉面含怒,生气时,她跺脚怒骂,沉思时,她手抚云鬓,悲伤时,她敛眉含泪,开心时,她笑灿春芳。

不同的表情,竟尽似不同的朱七七。热烈的朱七七,明媚的朱七七,率性的朱七七,令人心疼的朱七七,俱都在那不长的时间内一一鲜活在目前。

这一切映在熊猫儿的眼里,他竟似看呆了。他本就有着夜猫般的双眼。

有着夜猫般双眼的熊猫儿随即看到朱七七伏进沈浪的怀里,沈浪将她抱起来,单手环住她,另一只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嘴唇轻动,想是在安慰她。

他看在眼里,却在心里暗暗为沈浪高兴。他猛的灌了一口酒,自语道,沈浪,沈浪,我这妹子可真不赖吧,配你可是刚刚好。

语音未落,他原本举着的葫芦竟直直往下坠,竟是势难相挡,他却呆愣了般,动也不动。有谁能在瞬息间以掌风打落他的葫芦,又让他端难防备?掌风中带了绵延不绝的真力,竟使得原本不重的的葫芦沉重如千斤顽铁。

眼看酒葫芦已要砸到瓦檐,他忽的出手如风,右手外托,左掌反手轻挥,掌风迅急刚烈,化了直逼他面首的绵长坚韧的掌力,旧力未歇,新力又起,他的左手竟似凌空伸长一截,直直把掌力推至来人面前,右手稳稳的接住他的酒壶,滴酒未溢。

他收回掌力,道:“王怜花,你竟又偷袭我!老子偏不让你得逞!”

他重重“哼”了一声,复又坐下来。

来人果然是王怜花。他轻轻一笑,道:“可你也打伤不得我。我只是试试,醉猫儿可是醉了?”

熊猫儿笑道:“你看我可是醉了?”

王怜花竟真细细看住他,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号称千杯不醉的熊猫儿今日竟也醉了。”

熊猫儿道:“想不到堂堂王怜花今日竟看走了眼••••••凭这些酒就可令我醉的?”

王怜花却不言语,随手拎起一只半空的酒壶,仰脖喝了一口,笑道:“好酒••••••但即便是这样的美酒却也是醉不得人的。”

他兀自一笑,道:“真正醉人的,唯佳人耳。”

他哈哈一笑又道:“该打该打,此话我原是不该说的。”

熊猫儿怒道:“我呸!你说的什么鸟话!朱七七可是我妹子!你当我与你一样?”

王怜花只是冷冷的盯住他。

熊猫儿也狠狠瞪回去,竟是谁都不服谁。

王怜花忽的咧嘴一笑,他且笑且道:“不错不错,你与我不一样。你是真君子,我是真小人。可你敢说,你这个大哥当得可真半点悔意也无?”

他看着熊猫儿睁得通红的眼,嘴边渐渐露出冷冷的笑。

这是他自小便学会的本领。他从来不肯也不会让任何人揭开自己的伤口。小时,他会如受伤的兽般伸出长长的獠牙龇牙咧嘴拼力相搏,但时日一长,长大后的他却只是嘻嘻一笑,不动声色的破开对方的伤痕,指着对方同样鲜血淋漓的伤口笑,你道只是我有伤口?

这令他觉得快意。他爱极了这样的感觉,他喜欢看着对方对着伤口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觉得这样,自己便不痛了。

熊猫儿听得怒火中烧,瞪红了眼挥手一拳就劈了过去,竟是怒得说不出话来。

王怜花轻轻一笑,身子顺势一仰,整个身子竟平平后移出去,衣袂不知是给风吹得鼓鼓的还是因为内里注满真力,凌空就飘至附近一重屋顶。他步履平直,竟似平滑而过,虚空踏步,只叫熊猫儿惊讶不已。

他稳住身姿,竟又对着熊猫儿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却把熊猫儿给笑愣了,他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熊猫儿站起来,提了未空的酒壶轻轻一跃跃到他身旁。两个人坐下来喝酒,俱都沉默起来。

沈浪走出房门,微微一笑道:“猫儿••••••”

他终于又坐回刚刚的位置。不过这回他身边的人换成了沈浪。

这感觉真真妙不可言。

熊猫儿的眉毛渐渐舒展出来,笑道:“沈浪,若要我等到明日才可解了这心中的疑虑,那可真不如要了我的命。”

沈浪微笑道:“你可是想问王怜花的事情?”

熊猫儿搔了搔脑袋道:“不错,我一早就憋不住想问个清楚了。”

沈浪轻叹道:“昔时江湖中人都道云梦仙子已经死去,并不知王怜花实为她的后人,只道他不过是洛阳蔽于母荫之下的富贵公子,兼得一身好功夫,又在丐帮大会上假意遣人解了众人身中的毒。是以江湖中人对他,实是敬重得很。”

熊猫儿道:“是极,王怜花这小子,着实爱使这样卑鄙的手段。”他想到丐帮大会上,王怜花的种种行径,他二人,特别是想到沈浪为此而受的冤屈,竟又微微气恼起来。

沈浪又道:“但经此一役,云梦仙子的身份极有可能会败露,卜公直之流既可为王夫人所用,定也可为他人所用。快活王与云梦仙子的仇家甚众,楼兰古城一事的内情难免会泄露出去。”

熊猫儿接口道:“他二人的仇家只消顺藤摸瓜,便会知道王怜花实为云梦仙子的儿子,是以,他母子昔日所作的一切恶事,便会算在王怜花头上,王怜花实在是避也难避。”

沈浪点点头道:“三城士之死可算是起推波助澜之效。下手之人竟是等不及,要将王怜花的秘密暴露出来。”

熊猫儿叹道:“到底是什么人,与王怜花有这么大的仇怨?”

沈浪竟是笑而不答。

熊猫儿忽的跳起来,大声道:“见鬼!下手之人为何知道这么多?他为何知道咱们今日出了沙漠?他,他如何•••••••”

沈浪道:“你可记得今日有一人说赖老三半月前刚到此地?”

熊猫儿喃喃道:“半个月前••••••”

沈浪沉声道:“不错,半个月前正是快活王与云梦仙子力拼之时。”

熊猫儿脸上已隐隐现出青筋,他的双手竟不自觉紧握成拳。

沈浪苦笑一声,又道:“下手之人竟能对咱们的事洞若观火,并步步为营,看着咱们一步一步走入她所设下的套,着实不简单。”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但三城士为何成为她的棋子?而今她竟又亲自下手杀了自己的棋子,可是因为利用价值已经达到还是三城士的可用之处在于引发武林人士对王怜花的追捕?”

熊猫儿惊道:“武林中人可不像咱们知道,王怜花并不会天云五花锦。想不到王怜花竟也有今日••••••”他像似稍稍解气般“哼”了一下,但紧跟着又叹了一口气。

沈浪看着他,竟又微微一笑。

笑意未退,他喃喃似自语:“朱七七与八城士于客栈中失散,朱八在古墓中失去踪迹•••••••”

他低头看向左下的房子。此刻朱七七已沉沉睡去,她闹了一个晚上,早已累了。

他嘴角竟又露出他独特的笑,他转头对着熊猫儿道:“不错,此刻咱们的处境似是一团乱麻••••••但总算知道了朱八的线索。是以,一切并不是太坏••••••”

沈浪三人待到午时商道上商贾行人俱是往来匆匆络绎不绝时方结了帐出了客栈。

三人骑马并行,煞是惹眼。路上但凡有多瞧了他三人的,朱七七俱直直瞧回去,别人若是想多看她一眼,也是不敢的——若是你抬眼望去,发现有4只大眼睛俱直直瞧着你,你可还敢看第二眼?

朱七七转头看向熊猫儿,熊猫儿眨了眨眼,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两人竟忍不住笑起来。

朱七七笑了一半却顿住了,她偏了偏头,不解道:“王怜花为何抛下咱们自己回去了?”

熊猫儿道:“他叫咱们问沈浪呢••••••沈浪必定是知道的。”

朱七七面向沈浪,道:“沈浪,你必定是知道的,是不是?”

沈浪笑道:“我为何必定会知道?”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笑道:“沈浪,你自是知道的••••••你也知大哥的急性子,可切莫急坏了他。”

熊猫儿一愣,朗声笑道:“不错不错,我早已急坏了••••••可莫要憋坏了我。”

沈浪淡淡一笑,道:“只因他要先回去布置好一切。而且,他需要咱们稳住盯梢的人。”

朱七七惊道:“我只道王怜花急着回去是为了他母亲的事•••••••却不想他竟然又利用咱们•••••••但,盯梢的人在哪里?”言罢,她竟又左盯右瞧,想要找出盯梢之人。

沈浪笑道:“若是你去盯梢别人,可有这么明目?”

熊猫儿道:“是以咱们住最大的客栈,挑最显眼的时间,走最繁华的路段••••••沈浪,好家伙,你竟又事前算好一切。”他越想越觉得沈浪聪明,竟自在马上拊掌大赞,丝毫不怪沈浪没有事前告之于他。

朱七七含笑瞧了一眼熊猫儿,笑道:“你能这么轻易原谅他,我可不能••••••”

说罢,身子竟斜斜掠起,跃到沈浪的马上,又落在沈浪面前,将手里的缰绳塞到沈浪手里,回头娇笑道:“没良心,早上为何不告诉我?任我自在那问了许多遍。”

沈浪苦笑道:“唉,你可知这路上有识得你的人?”

朱七七笑道:“大哥就识得我啊。”

熊猫儿扬手作势遮住眼睛,笑道:“沈浪,妹子,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朱七七方才想到这一层,脸上微红起来。但此刻,起身不是,不起身也不是,竟急出脸上一片通红。

沈浪叹道:“我却不是在说猫儿•••••我且问你,你爹爹的生意是不是遍及各处?此地乃是中原与沙漠接壤之处,商机甚多,来往商人难免有认出你••••••”

朱七七抬起头,大声道:“那又如何?”

沈浪低了头,迎上她倔强的目光,轻轻一叹,微笑道:“不如何•••••好孩子,却要坐稳了些••••••”

三人行近洛阳,途径城外大道,沈浪与熊猫儿忽的对视一眼,竟齐齐勒住了马。

朱七七抬头,正欲开口,发觉路上往来行人一个都无,风拂过两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声,衬着空无他人的道,竟添了诡异的味道。

这本该是人流不绝的繁华主道。

她情知有异,虽心里好奇得很,但仍紧紧闭上嘴,挺直了胸膛,目不转睛的瞧着前方。

沈浪瞧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在她耳边道:“你若想瞧见他们的真面目,只消看向左面右枝,却不是省力得很?”

话音刚落,果然从树上跃下两个商人装扮的少年人。两人俱是年少昂扬的模样,儒商的装扮套在他们身上,却显出奇异的和谐。一个脸上的颧骨微微突出了点,满脸精明之气,另一个却是团团面,笑起来竟使人看着舒服得很。

他二人上前抱拳笑道:“小人见过沈少侠熊少侠朱姑娘。已恭候多时,惠盼••••••”

熊猫儿截口道:“少说废话,多说重点。你只消告诉我们,你们为何要等着我们?” 

沈浪微微抱拳,道:“你家公子遣你们来此处,可是有事要与我们商量?”

两人俱是一惊,笑道:“早闻沈少侠才智卓绝,今天荣幸得见,真是我二人的福分。我家公子早前遣小人来此处等着,是要此物交与您三位。”

熊猫儿朱七七听他三人不停的提及公子,原来,他二人竟是王怜花的手下。

熊猫儿暗忖道:他二人为何竟与素日所见的王怜花手下相差甚大?他瞧了又瞧那二人,觉得自己想明白了,王怜花手下众多,良莠不齐却是难免的。

沈浪笑道:“烦劳两位小哥。”

团团脸笑道:“沈少侠言重。此该是小人所做的。”

沈浪淡淡一笑,道:“若说此话的是王怜花手下,才算妙••••••但你二人既非他手下,叫在下如何敢当?”

两人俱是大惊。

面相精明的倒吸了一口气,方上前道:“沈公子果然是七窍玲珑心,我等着实佩服,还望沈公子恕罪。”

朱七七拍手笑道:“无罪无罪,天下想骗他的人多的很,却少有人能如愿。你们想骗却也骗不到,何罪之有?”

两人闻言脸上俱是烧红一片,抬头去瞧朱七七的胆量都没有了。

熊猫儿击掌大笑道:“妙极!果然是我猫儿的好妹子,把大哥的话全说完了••••••却教大哥哪里再寻得此等妙语?”

两人一唱一和,真真叫那假扮王怜花手下的两人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但此刻,他们偏偏跑不得,亦不敢多动。

沈浪看着他二人,竟又微微一笑,道:“虽说你们不是王怜花手下,但他送来的东西却是真的,是吗?”

两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连说话都免了。

他们实在不敢多说•••••••那朱姑娘,唉,实在是伶牙俐齿得很。

熊猫儿瞧见他二人的模样,竟又笑起来,朗声道:“不错,不错,原是我猜得不错。你二人果真不太像王怜花那小子的手下•••••••他手下哪有你们这般害羞的。”

那两人••••••当真无法形容此刻心头是何滋味了。

团团面将手中的包裹呈至沈浪面前,苦着脸道:“请沈公子惠收。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却要告辞了。”言罢,看向精明面,两人急急而去。

朱七七扬声急道:“你还未告诉我们,你们与王怜花是何关系••••••王怜花的东西怎会在你手上?”

团团面回头道:“我等虽不是王公子手下,但,瓜葛却总是有的。朱姑娘,告辞了。”他二人跃上树枝,只听得树见传来几声轻响,那二人已不见了踪迹。

熊猫儿赞道:“好轻功!却是害羞了点。也不知这等害羞的小哥,如何与王怜花竟有了瓜葛?”

朱七七抓过包裹,急急解开,三人凑上前一看,竟是三张极薄的人皮面具。

三人下马走来,已换成别人瞧不出的模样。

熊猫儿一路走一路喃声道:“我熊猫••熊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换了模样见人?此处遍地是我兄弟,见了兄弟却不能爽快的上前招呼•••••王怜花可是要憋坏我?”

沈浪只是含笑听着,嘴角仍是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朱七七终于进得城来,脱离了密室和大漠的禁锢,只恨自己未多长两只眼睛,一路急急走着,竟走的比他二人都快。

洛阳城里依然繁华不可言述。

林立的商铺,琳琅的物件,异族的玩意,川流的人群,绝尘的马车,高大的酒家,重重深远的庭宇,琼楼朱苑的花楼,竟是难用语言描述万分之一。

语言在很多时候本是苍白无力的。

但这繁华不可方物的洛阳城,竟笼了一层令人压抑的气息。

那商贩走卒脸上竟俱都露着相同的表情——这表情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他们脸上的。

惊惧与茫然鲜活的写在他们脸上,齐齐的千人一律,竟形成了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沈浪拉住直直往前冲的朱七七,三人挑了干净的酒肆坐下,抬眼一瞧,满堂俱都是汉子。那些大汉们眼见他三人进来,俱都直直的瞧着朱七七,满眼竟都是惊讶与可惜。

朱七七正要说话,沈浪却轻轻摇头,示意她坐下,熊猫儿眼见沈浪这模样,也不动声色的坐下来。

朱七七见店小二上了酒菜来,欲言又止竟迟迟不肯走,便道:“小二,你可是有话要说?”

她眼波一转,又看向众人,道:“你可知,他们为何都这般瞧着我?”

店小二身子微微抖了抖,道:“只因您是个女客,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客。”

此话一出,三人都愣了一愣。

朱七七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一个人生得再美,也不需别人惊讶和可惜的。这岂非是怪事?

熊猫儿回过神,冷声笑道:“你这可是在夸我妹子生的漂亮?”

沈浪笑容仍挂在脸上,笑意却隐了几分,竟似在沉思。他微微一笑,道:“这中间或有隐情也未可知••••••”

三人一顿饭吃下来,听着满堂大汉的议论纷纷的声音,竟把洛阳城内的事件了解了个大概。

原是洛阳城在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两件人尽皆知的事。

王怜花的事却是在是意料之中,王怜花实为云梦仙子的儿子的事情终于为众人所知。楼兰一役内情惊传至中原,王夫人的密巢竟被对头集群力所破,底下有些下属为求活命俱把她母子二人昔时所作之事全抖了出来,展英松等人之死,丐帮下毒一案俱统统算到王怜花头上。现时,昔日云梦仙子的仇家、丐帮、威武镖局、胜家堡等或联合起来或单干,竟都等着要与王怜花算去新仇旧账。

若说此事尚在他们意料之中,另一件事却叫他们做梦也难以想到。

洛阳城近日竟连连失踪了数十个女子,近乎把洛阳城内略为闻名的年轻漂亮的女子掠去十之二三,且俱是指向未出阁的良家女子,此种恶行从不染指风尘女流。

起先大家俱道是洛阳城来了组成团伙的人贩子,或采花淫贼,被掠走女儿的富户人家在黑道内重金寻人,始终未果。

家有娇女的人家开始惶惶,财力丰厚者重金请来镖师武士,层层围起日夜护着庭院,家无财力者亦请来亲友把护在家门,护女心切的母亲更是夜夜护在女儿跟前半步不离。

但,她们却相继统统失踪了。

镖师武士并未撤走,母亲们也并未阖过眼睛。在眼皮底下竟能使得一个个活生生的女子凭空消失在眼前,这岂非是怪事?

数日后,有人在城郊外发现数具尸身,唤了家中失踪了女儿的人家去认尸,俱都不认得。

这着实诡异。

洛阳城周边十里内官道、小道、密道俱都日夜守了人,甚至除了官道外,俱都设了临时关卡,栓了许多蓄养多时通了人性的猎犬守着,只能容得一人一马独身而过,但凡夜里惊起一些声响,十数条猎犬狂吠之声凌厉遍耳,声及数里,若要搬运那许多女子出去,却是不能的。

年轻漂亮的女子们一个接一个失踪了去,城郊外的尸身渐渐多了起来,却俱都无人认领。

惊惧与惶恐终于占据了人们的表情。

沈浪与熊猫儿的脸色俱都沉重起来。

朱七七听得气愤,面上却只是布满同情,并不见惊惧。

不时有人偷偷去瞧她,见她竟能面不改色,目中的钦佩之光越来越盛,瞧着她的目光也越多。

有人道:“想不到这漂亮的姑娘竟是个练家子,胆量惊人得很!”

又有人道:“许是她身旁两人竟是高人?”

另一人接口道:“嘿,这世上除了沈浪,还有谁能对付得了那专掠美人的恶贼?生的这般美,却真真的可惜的很•••••••”

再一个声音道:“可是力挫快活王的沈少侠吗?此等英杰,却不知何处寻去?”

沈浪瞧见那越来越盛的目光,微微一笑,拉起朱七七,三人走出了酒肆,身后遥遥传来模糊的声音:“人生当如沈浪•••••不枉英豪••••挫高手敌枭妖••”

刚走了几步,路边一人状似无意般晃到沈浪等人面前,轻轻一晃,竟又消失在人群里。

朱七七惊道:“大哥,他的脸怎与你的一模一样•••••••”

熊猫儿无疑也见着了那人,想到朱七七的话,竟用手抚上贴了人皮面具的脸,似要扯下来细看,朱七七待要止住他,他的手却已经放下来,道:“好,竟与我这张脸长得像•••••”

沈浪沉声道:“咱们跟上去。”

朱七七道:“这可又是王怜花的主意?”

熊猫儿笑道:“刚出现一个‘熊猫儿’,说不定接着咱们就可见着一个‘沈浪’,说不定还可见到•••••••”

话音未落,又一个人影晃出来,赫然是沈浪此刻的模样,三人又急急跟上去。

转了几重街道,脚下已经变为青石板路,人群依然喧哗,却非闹市的热闹,喧声鼎沸,然只有一种声音。

那是刀剑碰撞发出的冷冽之声,清脆如泉水叮铃,沉顿如钝器闷响,夹杂着鞋子在青石板路上敲出的脆声,形成了一种熟悉而奇异的声响,听得人心内热血沸腾。

朱七七奇道:“怎地是武场?王怜花为何派人将咱们引至此处?”

沈浪笑道:“你怎知道此地便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熊猫儿接到:“不错,还少了一个‘朱七七’•••••••这‘朱七七’却又不是我妹子••••••”

朱七七道:“哼哼,难道就你们聪明?我•••••我早已知道,不过要等沈浪先说出来•••••••”

沈浪复又笑道:“是,七七本就是聪明的•••••••”

一个婀娜的身影忽的自那自在厮斗不已的人群中走出来,谁都瞧不出她是如何自那纠缠不住的刀光剑影中毫发无损的走出来的。她走近沈浪等人,微微伏身,道:“恭盼沈公子熊公子及朱姑娘惠临,请随贱妾前来。”

朱七七忽道:“且慢,你的脸为何与我的不像?”

那女子低声一笑,道:“朱姑娘天仙化人,贱妾却是蒲柳之姿,如何敢与朱姑娘同一个模样?”

朱七七怒道:“放屁••••••不敢与朱姑娘同一个模样?那么,敢与我同一个模样的姑娘在何处?”

那女子欠身一退,道:“贱妾只听凭公子遣度,至于别的人,贱妾是没法知道的。”

朱七七冷冷道:“那么便由你家公子出来与我说罢。”言毕,双掌齐出,双双攻向那女子。那女子面对朱七七凌厉的掌式,却是只守不攻,两人竟在武场边缘斗个纠缠不休。

熊猫儿急道:“七七到底怎么了?”他眼看朱七七现在虽处于上风,但掌式毫无章法可言,浑似七、八种掌法揉杂在一起,杂而不精。而那女子,虽是只守不攻,但身形飘逸灵动,与朱七七厮缠,似是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

沈浪脸色凝重,叹道:“她想必是在逼王怜花现身。”

熊猫儿又奇又急,他不知道朱七七为何要逼得王怜花现身,但眼见她渐渐落了下风,却不得不为她着急。

正又急又气间,那女子忽的身形不动,俯身道:“公子请恕尘烟失职,未能带与他们面见公子。”

朱七七收回掌力,转身竟往回走。

未走两步,一身绯色华光的男子忽的现在她右边,道:“朱姑娘与尘烟厮打,不就是要引我现身吗?如何却要回走?”

朱七七顿住脚步,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道:“我就是要引你现身又如何?”

王怜花笑道:“朱姑娘可是等不及要见我?得朱姑娘此一言,我便是现现身又何妨•••••”

未及他说完,只听得掌声脆响,他的脸上已现出清晰的印子,朱七七怒目瞪着他,纤手扬在半空,连手指都现出粉嫩的红色。想是那一掌,下手并不轻。

她刚垂下手,便赶紧用左手反握住刚打了王怜花的右手,使劲揉了揉,又放到嘴边吹气,一边吹气一边瞪着王怜花。

王怜花虽给她掌得半边脸都是印子,但此刻瞧见她这模样,不怒反笑,道:“可是打疼了手?朱姑娘若是想掌打我出气,何须打疼了纤纤玉手,你且吩咐一声,我替姑娘打,不就好了?”言罢,竟真的反掌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掌却把朱七七与熊猫儿吓了一跳。

熊猫儿看了看朱七七,又转眼直直瞧着王怜花,似要瞧出他的用意。朱七七愣了一下,眼见王怜花的脸上又多了一道印子,咬了咬嘴唇,道:“住手••••••我要问你话,等你说完了,再打也不迟!”

王怜花嘻嘻笑道:“朱姑娘可是在心里舍不得了?”

朱七七怒火又起,右手一扬,又要打下去,但瞧着王怜花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竟又下不去手,踮起脚一把揪住王怜花的领子,道:“我问你,你为何要给我戴上这个鬼面具?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真正长了这模样的姑娘很快就要被恶贼抓去了?还有,下毒一事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何必躲起来?你既敢做下那些恶事,怎会害怕到要藏起来?”

王怜花任着她抓着领子却动也不动,只是直直的瞧着她,两眼竟眨也不眨,待她说完,方冷冷道:“我为何要藏起来?哼,只因我怕死,如何?”

朱七七想不到王怜花竟然是这么个回答,愣了愣,抓着他领子的手也不觉松了松,但仍强自揪住不放。

王怜花瞧见她这模样,忽的笑道:“朱姑娘可是想我想得紧,这般亲密的姿势••••••却不知道沈兄该如何想?不过我却开心得很••••••”

朱七七娇呼一声,赶紧放开王怜花,转身看向沈浪的方向——哪里还瞧见沈浪的影子?

沈浪早已不见了。

熊猫儿往前一瞧,刚刚唤作尘烟的女子,也不见了。只剩下他与朱七七面面相觑。

王怜花理了理领子,笑道:“我现在才知,沈兄在朱姑娘的心里竟及不上我王怜花,都走了好一会朱姑娘竟毫不知晓••••••”说罢,嘴角竟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熊猫儿怒道:“王怜花,你说的简直都是混话!七七,别给他气着了,沈浪••••••沈浪待会自会回来的。”其实他自己亦惊讶,他竟也不知道沈浪何时不见的。

朱七七急的眼圈都红了,竟似听不见熊猫儿的话,反手直直又给了王怜花一掌,怒喝道:“你是不是知道沈浪走了?”

王怜花似乎没有想到这一掌,抬手抚上挨了三掌已变得肿胀的脸,愣愣的看了一眼朱七七,才道:“知道•••••••”

洛阳西北城郊,此处左近万壑渊沟,右临荒凉而幽僻的树林,素日往来的人俱都稀少,逼仄狭小的路上长满郁郁的野草,高及半人。细碎的阳光透过高大密集的树冠照射下来,投下斑驳的影子,此刻那斑驳的影子正好照在尘烟身上,她的脸隐在阴影里,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男子。

她道:“我轻功委实不如你•••••但不知沈公子紧紧跟着贱妾不放却是为何?”

沈浪淡淡一笑,道:“尘烟花姑认为呢?”

尘烟默然,半响方咬牙道:“你如何得知尘烟花姑•••••••哼,你既知我便是花姑,如何敢对我不敬?”

沈浪笑道:“不敬一说从何而来••••••江湖上人人敬畏的花姑,适才不正是以王怜花属下自居?”

尘烟花姑闻言,面上神情竟变也未变,嗤笑道:“那不过是一种手段••••••你道只有男子才晓得能屈能伸吗?哼!你未变太小瞧花姑了!”

沈浪淡淡道:“离恨居重现江湖,可是姑娘掌舵?”

尘烟花姑脸上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扬首道:“不错••••••闻言沈浪武功卓绝,才识亦是天下难寻,你身在大漠,竟还能知道离恨居重出江湖一事,果然名副其实得很。”

她微微垂首,又道:“花姑不才,却自觉此事天意无缝,沈公子如何看出端倪的?”

沈浪微笑道:“若在下说,直至方才一刻,在下方看出此事头绪,花姑可相信吗?”

尘烟冷笑:“哦?此话如何说?”

不待沈浪回答,她兀自笑道:“为着王怜花,我知道你必定会接手此事,昔时他虽是你对手,但今时,你却已将他当成朋友相待,我说的,你听着可合意?”

言罢,她咯咯笑起来,眼睛紧紧盯住沈浪,脸上又现出得意的笑容。

沈浪凝目瞧着她的笑,微微沉吟,方道:“在下跟着花姑,却只是为了证实一些事。”

尘烟黛眉轻耸,说道:“为着证明一些事•••••••此刻,你可证实了?”

沈浪脸上又现出看似满不在乎却又教人又爱又恨的笑,道:“不错。”

尘烟本是凝神去听他的话,待要捕捉得一些于自己有利的信息,偏偏只听得这两个字,只恨得银牙紧咬,恨声道:“你倒是惜言如金。若是要你多说一字,可是要付你千金?”

沈浪笑道:“这委实是个好主意。”

尘烟脸色忽青忽白,忽的张开手,宽大的水袖轻轻扫过两旁半人高的野色杂草,一字一句道:“两日之后,洛阳城东直走半个时辰,离恨居恭候大驾。”言毕,身形展动,飘飘直起,轻烟般掠向左面悬崖方向。

那给她水袖拂过的野色杂草,却顷刻间枯萎成乌黑泛紫的模样,在大片葱葱郁郁的野花野草中突兀不已。

那水袖上竟满是剧毒。

沈浪心下一动,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嘴边竟似泛起一丝微笑••••••

沈浪走出林间小路,远远便看见熊猫儿直奔而来,见着他,两个起落便跃到沈浪面前,道:“沈浪,你可让我好找!”

他瞧一眼沈浪,奇道:“你也揭下面具了吗?嘿,我受不了那破面具了,早早就扔了••••••”

沈浪含笑道:“王怜花如何了?”

熊猫儿笑道:“一物降一物,想不到王怜花这魔头竟会栽在七七手里••••••之前还挨了2个巴掌,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沈浪含笑听着熊猫儿的描述,微微一笑,道:“我适才悄悄走开•••••••她,唉••••••”

他想到朱七七此刻的模样,忽的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现在可还在生气?”

熊猫儿大笑道:“王怜花虽挨了她两个耳光,却也不生气,我妹子自然也不生他的气了。他两人此刻还在武场等着咱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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