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激流音乐会
吱吱呀呀的踩踏声从竹条上传来,向眼前的大山小声嘀咕着,标志着这场音乐会的开始。
风一边轻声细语地迎接我们,一边与我们热拥。夏天的风,总是捎上了太阳的祝福,是无声而温暖的。她不止迎接着来往的游客,也向在这里缓缓流动的山水问好,似乎对所有事物都抱着希望,抱着热血,即便河流撕裂了她,山峰阻拦了她……现在轮到我们面对她了,我没有选择撕裂,也没有选择阻拦,而是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着她摩挲我们身体所发出的沙沙声。这股低语漫长却不让人感到无聊,恰恰相反,我希望它能一直维持下去。
在被风的博爱打动之后,水也开始为我们的旅程热烈地伴奏。我仔细向水中望去,上面满是风留下的斑纹,圆弧状的波纹向我们扑来,又不知疲劳地回去。我们的竹筏勇猛地向前深入,水面上满是白花花的云絮,懒散地跟着竹筏的尾部,跟着我们在两旁的山峰之间穿行。”砰——“竹筏与面前的水亲密接触,发出了像锣一样的响声,随着水流逐渐变得湍急,那锣声变得渐渐密集,就像一支乐队正在向我们逼近,我们越是深入,欢唱的越是热烈!一时间,全船人都沉浸在这由锣声和低语构成的大欢喜中,脸上洋溢着好奇,纷纷向四周望去,一边聆听着声音,一边在四周连绵不绝的山峰中寻找色彩。
我们的漂流之旅要曲折九次,转弯十八次,因此得名九曲十八弯。越是往后,水流就愈发湍急,武夷山的美景也按捺不住性子,呼之欲出。
我们的欢笑传遍了整个山谷,成为了音乐会的一部分。山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想和我们共同享受这欢笑的气氛。但是,山没有像风和水一般,像我们投以热拥,投以高歌,他用沉默和寂静回应着我们。
随着水道的逐渐变窄,那密集的锣声和低语也在短时间内消失的,留下的,只有怅然若失的我们和一片死寂的山谷。声音,去了哪里?我满脸疑问地思考着,四处张望。山上的岩壁满是受伤的痕迹。沟壑纵横的岩壁吸收着来往的一切声音,给予我们寂静。身上感觉到了风,却听不见风的声音,竹筏粗暴地撞击着水,却也被我们忽略了。我们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到任何景物,但我们依然享受,因为我们想听到的、想看到的都在脑海里流淌着:七八个人在这片山谷的中央缓缓移动着,空气中满是清水的芬芳,小鸟放出清脆的欢歌却看不见方位,水里传来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我们停止从外界接受声音,而是聆听我们自己的声音,自己内心传来的声音。
那片死寂维持了没多久,又是豁然开朗,风的博爱和水的热切都回来了,只是我在那无趣无色的山岗上又找到了一抹翠绿,一抹不可能存在的翠绿!
我微微一惊,紧张的思索:这山岗上没有可以 生长的土壤,也没有充足的光照,这翠绿不可能存在!可是那密集的绿色又不回答我,傲然地挺立在那,即使它自身十分矮小,它依然征服了这座山峰的尖顶,向我们俯视着,炫耀着。我仔细凝望山顶,却没有找到想要的花朵与彩色,那里只有青苔的碧绿和杂草的芬芳,可以说十分无趣平庸,但它一直提醒着我,征服山顶的不是鲜花,而是杂草与青苔,在它自己眼里,高处的杂草显然比低处妖艳的花朵更高贵、更美丽!它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一观点大声地咏唱出来,向我们所有人咏唱,构成了整个音乐会的主唱部分。
我内心的疑虑与惊讶通通被打破,只剩下心满意足,这音乐会中的要素早已齐全。不巧,我们的旅程已将近尾声,我不舍地望着风,望着水,望着山冈,再望着那杂草与青苔,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下竹筏,向下一个景点奔去,心中依旧萦绕着那激流的回响。
在激流上,我听到了风慷慨的祝福,水热切的迎接,我还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想象之声,更重要的是,我察觉到了生命的顽强高傲所发出的高傲!
一开始,我极度留恋着那日的所见所闻,百般渴望地寻求那音乐,可当我回归到我的日常生活中,我便将这记忆封存起来,作为我阅历的一部分,不再过多地留恋,因为我发现:
景色之美,内心之声,生命之歌,在哪里会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