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言和一定有办法(下)

本文是中V失传已久的同人文《言和一定有办法》。
不知其最早出现于何处,也不知其何时失传。
传说本文在中古时期的中V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可惜原作者【只是寥寂吧】退坑时删除本文,本文就此绝迹。原作者亦再无下落。
无数中V粉丝苦苦寻找本文,或无果,或残篇。
愚幸得此文,故公之于众。
文末得知该文完结于2016年10月,至今已有7年之久。
Mt南烛子先生尝阅此文残篇,有感,故作《言和的一百个小秘密》。
因字数限制,本文分为【上】【下】两篇专栏,每篇50天。

洛天依在街心花园里看栀子花,发现长椅的旁边有个纸箱。纸箱里有一只黑白色的小猫,应该是被主人丢弃的小家伙。
洛天依想起以前和言和来这里的大池塘喂鱼,也是发现了这样一只流浪猫。那只小猫只有一个多月大,可怜巴巴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希望有谁能够带自己回家。
洛天依当时就不忍心了,连忙扯扯言和的袖子:“阿和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它被丢掉了好可怜的!我们一起来养它吧!”
而言和蹲下身摸摸小猫的头,小东西温柔地蹭她的手。”这只小猫是因为生病被丢弃的,它的毛色是病入膏肓的猫才会有的晦涩。如果把它带回去也只有夭折,那样你会很伤心。”
不,不会的,因为,因为……因为言和一定有办法。洛天依摇摇言和的肩膀:“我们可以带它去看兽医啊!言和和你一定有办法救它的!对吧!”
言和把手拿开,站起来。小猫似乎不舍离开言和的手,踮起脚想再蹭一蹭,却无力地倒在箱子里。
“我……没有养过猫,不知道呢。”言和的语气轻得快听不见。”它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或许……连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了。”
洛天依呆呆地站在那里——头顶的天已经暗沉,马上夜晚就要来临。小猫在纸箱里虚弱地躺着,喵喵的呻吟声钻得人心里难受。洛天依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它的眼睛看着言和,它想再次感受到她的温暖……
“我没有办法救它,但是送它一程还是能做到的。至少,不会让它痛苦地死去。”言和伸出手来,抚摸小猫柔软而瘦骨嶙峋的身体,动作轻柔而温和。
“咪呜。”小家伙努力用耳朵蹭言和的手指,小小的瘦弱的胸脯缓缓起伏。
言和没有说一句话,一直用手抚摸着纸箱里的小猫。天黑下来了,星星一颗接一颗显露出来,公园里的人们都回家了。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一直温顺地躺在纸箱里的小生命终于轻轻闭上眼睛,永远地睡着了。它死时都还将小脑袋靠着言和的手,最后悄悄地离开。
“再见。”言和沉默良久,轻轻地说。
这是第五十一天。
你一定在很远很远,远得我都不敢去想象的地方。
洛天依打开手机,给那个打不通的号码发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复,可是我还是如此做了。也许人类的自我粉饰机制真的很有用吧?我期盼你能够回复我,虽然连我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因为……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如果我晚一点出生,或者你早一点出生,我们都不会相遇。世界好大,而我很高兴认识你。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二天。
洛天依看着尘埃在晨曦里飞舞,鼻尖微微发痒。
夏天里南风轻轻地吹,楼下有个小孩子在放风筝。天台上几个女孩子跳着皮筋,晾晒的白色衣服静静地随风摇曳。
很平常很普通的风景,日复一日的上演。一模一样节拍的呼吸和心跳,胸腔里逐渐缓慢下来的潮汐。
你的生活就是这样平静的吧。
就算窗外的世界又吵闹又复杂,你的世界也是安静而柔和。
你离开这里,带走了所有的温柔眷恋。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三天。
凉爽的夏夜,洛天依下楼去河边散步。
夜啤酒广场里吆喝声此起彼伏,混乱的音乐声充斥着耳腔。偶尔有小孩子跑着打闹撞到洛天依,愣愣地说一声对不起又继续玩耍。
老人们摇着扇子聊天,说起以前的事情。洛天依从他们身旁走过,河流在桥下欢快地流。
人们总是喜欢说以前的事情。以前的快乐的事情,以前的悲伤的事情,以前的遗憾的事情,以前的惊喜的事情,以前的绝望的事情,就好像讨论过去的时光,就真的能回到过去。
大家都在变,没有谁能脱离时间的规则。
只有脚下宽阔清澈的河流,这么多年来一直奔腾着流淌着。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四天。
家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学校,每天都有很多学生上学放学。
洛天依穿越下午放学时拥挤的人流,去往城市的另一边。她看见那些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们聊着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谈论各种他们这个年纪喜欢的东西。
一只小狗在街上出现,立马有个调皮的男生弯下腰对着它故意大声喊另一个孩子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女孩气呼呼地用书包砸男生的头。那男孩嬉笑两声飞快地跑开了。
洛天依想起以前自己和言和逛街的时候,也喜欢玩这个恶作剧。有时看见街上有小狗,她就会坏笑着对着它叫言和的名字。直到小狗汪汪叫两声她才肯罢休。
洛天依:“你看你看!它自己都答应了耶!哈哈哈哈……”
言和:“你个笨蛋快走,你看别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好奇怪……”
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了。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五天。
洛天依坐在凉席上吃着冰淇淋,薄荷味弥漫了味觉。
这是阿绫来找她玩的时候给她带的,一大口袋全放在冰箱的急冻室里。各种口味的都有,够她吃上好一阵子了。
洛天依嚼着蛋筒,想起从前的时候。以前言和吃冰淇淋只爱薄荷味,别的都给了她。只可惜洛天依老是不小心把冰淇淋弄到地板上,甜味引来小小的飞虫。
言和:“叫你吃快点,冰淇淋化了滴到地上招虫子很麻烦的。”
洛天依:“啊啊啊……可是,可是天气这么热,虫子也很口渴啊!就,就留给它们一点吧!你看我多好!”
言和无奈地笑笑,伸出手轻轻摸洛天依柔软的发顶。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六天。
洛天依每天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言和放弃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她很努力地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言和的过去。但是,除了经常一起玩的大家之外,洛天依没有找到言和的任何朋友。哪里都没有言和生活过的痕迹。
或许,她根本一点也不了解言和吧。
言和在很久以前曾经说,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只看美好的一面,在他眼里世界永远充满阳光。有的人只看丑陋的一面,他的世界只有灰暗和阴冷。有的人觉得世界是个罪恶的东西,有的人觉得世界是上天的恩赐。
洛天依觉得世界很大很漂亮,有很多朋友,还有有趣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也有不愉快发生,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我这样问你。你却只是微笑,你从不回答。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七天。
阳台上那盆薄荷的根还是没有好起来,但它也一直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不要死,你要努力地长,永远这么青翠。”洛天依抚摸薄荷的叶子,给它的根系浇水。
“等吧,一直等下去。言和一定会回来的,我会一直等的。”洛天依倾斜水壶的壶嘴,小小的薄荷在水花的拍打下轻轻颤动。
“言和最守信了,她说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看呀,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带走,肯定会回来的。”
“言和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吗?
第五十八天。
洛天依给被蚊子咬的皮肤涂上清凉油,强烈的气味熏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想起以前夏天来时,家里从来没有蚊子咬她。因为某人用薄荷和金银花泡的水似乎很驱蚊,那些嗡嗡叫的家伙都不敢来。
不管发生什么,言和一定有办法的。
“好神奇呀,这样蚊子就不敢来了吗?”
“你再把冰淇淋滴到地板上,看它们敢不敢来?
“你你你……你别提这茬了啊啊!”
清凉油抹在皮肤上,凉凉的。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五十九天。
洛天依戴上耳机,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回旋。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听这首歌的。
嘲笑谁恃美扬威 没了心如何相配
盘铃声清脆 帷幕间灯火幽微
我和你 最天生一对
没了你才算原罪 没了心才好相配
你褴褛我彩绘 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 我替你明媚
是你吻开笔墨 染我眼角珠泪
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他们迂回误会 我却只由你支配
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 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 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 最好的年岁
“我会记得你。”
“遇见你的时候,就已经是我最好的年岁了。”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天。
洛天依把床单收起来,换上竹质的凉席。
床单虽然不厚,可卷起来重极了,她费了不小劲才把它叠起来装进柜子里。好不容易关上柜子的门,洛天依气喘吁吁。
缓慢躺在凉席上,清凉感顺着皮肤滑到脖颈。天花板上有只蜘蛛在结网,柔软的蛛丝偶尔飘落在半空。
从前的洛天依是很害怕蜘蛛这种黑色的小东西的,觉得它长着八只腿和钳牙,实在是很骇人。这样的念头在她看见某一天某一幕以后才消失。
那天午后阳光慵懒地洒落在桌上,木桌细致柔和的纹理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言和独自坐在桌前,看一只蜘蛛在桌角织网。
蜘蛛在言和面前安静地爬来爬去,把白色几乎透明的蛛丝编织成六角形状。一点点一丝丝地把它一圈圈补好,再钻进网心静待猎物。这个工程耗费了它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言和一直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它构筑自己的巢穴。
“辛苦了。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吧。”
洛天依站在某人背后,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
你的温柔是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蛛丝。
在空气中结起柔软细密的网。而我生活在这张网里,很快乐很开心。
忽然有一天,蛛丝纷纷断裂,蛛网支离破碎。我回头看去,只看见窗外的夕阳,尘埃缓缓地漂浮。
已经断裂的东西……能够再复原起来么?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一天。
洛天依路过天桥下面的时候,看见有个小孩子扯着母亲的手在哭。
小孩子哭泣往往都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比如家长不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比如被狠狠地责骂,比如轻微的病痛和不适。
孩子的母亲安慰抚摸着孩子,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洛天依和这对母子擦肩而过,孩子的哭声逐渐消失在身后。
人们之所以会哭,或许是因为还没有适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伤故事吧。等到时间慢慢冲淡了伤口,眼泪自然而然也会干涸。不美好的痛苦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越来越坚强,直到最后连一滴眼泪也不会有。
这样的道理很简单,却有很多人都做不到。
洛天依揉揉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二天。
洛天依咬着冰棍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 WiFi 坏了,还没到月初手机没流量简直要逼死她。
她把路由器开开关关重启几十次都没用,看不懂的英文下面一个个绿色的小灯在闪烁,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出了问题。
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因为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记忆里偶有无线网出问题不能用的时候,言和就会打开网络接口箱,在里面一阵捣鼓之后对着自己傻傻地比个 v 的手势。这时候再打开手机,满格的信号就会浮现在通知栏。
“好耶好耶!这下可以用了!啊啊啊太好啦!!”
“那今晚的碗你负责洗哦。”言和拍拍肩说。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三天。
电风扇呜呜地吹,几丝头发在耳边飞舞。洛天依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转头看着阳台外面。白色织布的晴天娃娃在南风里悠悠地摇,风铃叮铃叮铃轻轻作响。
这是个不怎么漂亮但是声音很好听的风铃,是以前言和用旧玻璃瓶和小铁块做的。用热水洗去瓶身上的贴纸,除去瓶底之后用丝线系上铁条。寥寥几笔色彩勾勒几株小小的薄荷,有风来时便会叮铃轻响。
叮,叮,叮叮叮……
洛天依踮起脚,用手触碰风铃下系着的四合如意结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你就在我眼前呢。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四天。
洛天依在一长串列表里找到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翻看很久以前的消息记录。
因为言和很快就把 QQ 密码搞丢而且根本懒得找回的原因,这家伙的 QQ 等级到现在连一颗星星都还没有。使用的气泡也是白色的默认气泡,平淡无奇地就像个打广告的小号。
洛天依一点点往上翻,满屏幕是从前她给某人发的表情包。一开始言和只当她是无理取闹,后来实在无语只好发一句“别发图了,我在外面没流量的。”
洛天依:哈哈哈哈那你这么说了我就只好……再发几十张咯!
言和:别……你别这样啊!
洛天依再往上翻,看到那个戴绿色耳机的头像给自己发来一句语音。气泡旁没有红点,是在以前就已经听过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开。
洛天依最熟悉的,言和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来。
“早点回家,晚上外面很乱的。”
“早点回家,晚上外面很乱的。”
“早点回家,晚上外面很乱的。”
洛天依一遍遍地点,一遍遍地听。
我很早就回家啦,应该回来的人,是你才对吧。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五天。
厨房里水龙头哗哗地流,洛天依把苹果洗干净之后关掉了它,世界又重归安静。
洛天依忽然想起以前她问言和的一个问题:“言和啊,为什么自来水不能直接喝,苹果没洗不能直接吃,但是用自来水洗过的苹果可以直接吃呢?”
记忆里言和皱皱眉头,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倒。有时候洛天依会冒出一些古怪的念头,还真是不好回答。
冥思苦想一阵子,言和说:“因为它们萍水相逢,所以来者不拒?”
洛天依惊奇地抬起头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六天。
阳台的牵牛花开了。
娇小的紫色花蕾顺着青色的细丝悄悄绽开,藤蔓在花架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洛天依欣喜地看了它好久,拿水壶接水给它喝。
花又开好了。
经历好多次花骨朵的夭折之后,洛天依终于懵懂地一点点摸索出种花的技巧来。原来种花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怪不得以前某人没事就捣鼓这些花花草草呢。
洛天依用一根纤长的竹竿牵上花的藤蔓,期待着它以后慢慢生长爬满竹竿。
“要努力开花哦,小牵牛。”
你看,我也会种花了呢。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七天。
洛天依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望无际的薄荷草地,漫山遍野盛开清香。风吹来满天柔嫩的薄荷叶子,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头。”
“……是你吗?”
洛天依爬上最高的山坡,如浪潮般翻涌的薄荷绿尽收眼底。就连天空也是淡淡的薄荷绿色,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耳畔细碎的风。
“你——在——哪——里——呀——”
她把手在嘴边围拢。远方绵延的山谷传来空灵的回声,在天地间缥缈回荡。
“你——在——哪——里——呀……”
洛天依在山头站了好久好久,薄荷们随风摇曳,却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洛天依慢慢坐下来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到膝盖上。
我第一次觉得,薄荷原来是这样孤独的植物。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八天。
洛天依把还没有晾干的衣服收进屋子,暗淡下来的天色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夏天里的天气就这样反复无常,一会儿漂泊大雨哗啦啦地下,一会儿又冒出滚烫的红太阳。说不定等几分钟又要抱出来呢,洛天依想。
因为现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晾晒的东西也没多少,很快就抱完了。洛天依把衣服放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伸个懒腰,舒展身体再去关了窗户。
夏天里换衣服换得很勤,所幸洗衣机还是忙得过来。以前和某人抢洗衣机用的窘迫再也没有出现。洛天依看着乌云堆积的天空,风把晾衣架吹得东倒西歪。
“天依我跟你讲啊,要自己手洗衣服才不容易磨损,真的!”
“我不管!那你自己洗去!我要用洗衣机!”
“……我先用不行吗!”
“不嘛不嘛不嘛不嘛!我先用我先用!!”
后来洛天依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的机筒里,费力地把一大袋洗衣粉哗的一声倒进去的时候,常常会想起那些薄荷色的白色的淡蓝色的衣服。
“你这家伙就不能认真穿些颜色浓点的衣服吗,真是。”
窗外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六十九天。
在有一次大家一起去吃冷饮的时候,阿绫忽然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言和穿裙子诶!夏天里不是穿裙子的最好时节吗?”
洛天依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连嘴边的圣代都没舔干净:“对啊对啊对啊!我和言和和住一起我都没看过呢!阿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言和:“你们要干嘛……我才不穿那玩意!天依你先把嘴里东西吞了再说话……”
龙牙:“得了吧,你们叫摩柯穿裙子我都能接受,言和穿……那不是成心吓我?”
言和:“……”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天。
一只小飞虫停在桌前小憩,洛天依迟疑了一下,没有赶走它。
还记得很久以前,言和跟她讲的那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鸟,它天生就没有脚。所以这只鸟儿无法停下来休息,只能一直飞一直飞,一直飞到死。它一生中唯一一次落地就是死去的那一次。
洛天依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慢慢地把下巴埋进臂弯里:“这只鸟好可怜。”没有脚的鸟,不停地飞行,至死方休。
……是要飞到哪里去呢?
……是不是直到死都不会飞回来呢?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一天。
洛天依从晨曦中醒来,阳光微微有些刺眼睛。
她麻利地梳好头,去厨房简单地做了早餐。锅里煎蛋滋滋地响,阳台上有只麻雀在叽叽叫。真安静啊。只能听见这些细微的轻柔的声音。
以前的早晨是热闹而忙乱的,都害怕迟到的两人会各种手忙脚乱。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天依你又把我袜子扔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还说我呢!你看我梳子丢了我说话了吗!”
“那是你自己乱放吧!等下锅里东西要煮坏了快去关下火!”“你怎么不去!我还在穿裤子!!”
“……”
但是不管时间有多紧,事情有多么麻烦,洛天依也总是能一次次避免迟到。
因为言和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二天。
每次看见龙牙帮阿绫买东西跑路接送她回家,洛天依就会一脸羡慕。
“唉,有个哥哥真好啊,为什么我就没有呢……好羡慕阿绫~”她恨恨地咬着食指。
“你要咬手指咬你自己的,别咬我的,痛……”言和甩手想扔开这个赖皮的家伙。
“呜呜……可是我就是很羡慕嘛!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好无聊的。言和和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呀?”
洛天依的语气变得期待,眨巴着眼睛看向言和。
“没有。”简短有力的回答清晰地传来。某人正微微使劲丢开自己手的力气忽然松下去。
你也……没有吗。
你是独自一人长大,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吗。
“世界很大很大,有的人生而孤独。”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三天。
洛天依坐地铁去一个地方,一路上很多人上来也有很多人到站下去。
有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低头玩手机的白领,化淡妆的女大学生,初次来这里的稚嫩姐弟,看报纸的白发老人……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相遇又彼此错过,上演无声的离合悲欢。
一路上周围的人们都和身边的伙伴聊着天,洛天依偶尔听见了几句。
“听说下周 Xbox 又要出新游戏了,去看看发售会吗?……”
“今年夏天好热啊!坐个地铁都要死了!好想去海边玩啊可是我还没放假!……”
“喂,我在地铁上,嗯,好的,等下我给他打过去,晚上一起出来啊。……”
“哈哈哈!真的啊!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原来xx喜欢xx是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了!哎呀,看来是我消息太火星啦,哈哈……”
真是好热闹好有趣的世界。
可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四天。
日历被越撕越薄,不知不觉已经这样久了。
七十五天的离开,好像七十五千米深的黑暗河流。洛天依无法自拔地向下缓缓沉没下去,距离岸边越来越远。
好黑。
好冷。
我好想睡觉。
人的困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视线和大脑都变得模糊不清,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淡忘了从前的痛苦。一点一点地越来越沉重,最终沉睡陷入无意识状态中。
等到醒来的时候,眼前延伸着的又是崭新的美丽的温暖的世界。与沉睡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也是没有你的世界。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五天。
洛天依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奇怪。
有时候她会很开心地种花,晒衣服,学着做饭,有时候又整天整天蜷缩在床榻一角不肯动弹。系着四合如意的风铃叮叮地响,薄荷叶子在风里窸窣摇曳。偶尔会有幻听的音乐声,楼下的孩子们追逐嬉戏吵吵闹闹。
什么都没少,但就是缺了一样东西。洛天依把头埋进枕头里,柔软的面料轻轻遮蔽了呼吸。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哈,对了。已经完完全全一点都闻不到房间里的薄荷香气了。
第七十六天。
洛天依想起和言和的初遇。
“我叫言和,以后会和前辈一起努力的,请多指教哦!”
记忆里某人对着自己伸出手,露出唯一一次真正爽朗释怀的笑容。”啊呀,前辈什么的算不上啦!我叫洛天依,以后就是朋友啦!”
我把我的手放在你对我伸出的手上。
时间过得真快呢。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第七十七天。
洛天依想起来,自己和某人的生日是挨得很近的。
七月十一日和七月十二日,只相差了一天。非常近非常近紧密相连的两个日子,平时也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两个人。
想起去年的七月十一,洛天依藏在门后等某人一开门就蹦出来大喊生日快乐,吓得某人手里钥匙都掉了。等到第二天七月十二,早上睁眼却看见某人坐在床边温柔托着腮说早上好小寿星。
大家过生日都吵吵闹闹玩得很疯,却只有你一直安安静静心如止水。大海翻涌咆哮,而你是柔和细致的一道逆流。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八天。
回家开门的时候钥匙插进锁孔窸窣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清晰可闻。
洛天依把钥匙扭转两圈,啪嚓一声门缝中露出了光。光迅速蔓延了整个漆黑的楼道,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暖橙色。
记忆里曾经闹出的大乌龙,手机通讯录里26个未接来电。忘记带钥匙的言和蹲在门口一遍遍给自己打电话,而自己竟然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
从蹲下时刘海的缝隙中看世界,世界是斑驳而残缺的模样。你也有没有办法的时候。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七十九天。
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想起我拉着你的衣角穿越摩肩接踵的人流。
想起中元节去河边放的花灯。
想起在电影院里总是被我偷偷吃光的你的爆米花。
想起你接电话时“喂”一声后电话那头彬彬有礼的“先生你好”和在旁边笑到不行的我。
想起你给花浇水的安静样子。
想起夏天里被风吹起的薄荷色窗帘。
想起博物馆新开张买不到票时从人群里辛苦地往外挤手机攥着两张票的你。
想起你关窗户时嘶啦嘶啦的摩擦声。
有好多好多平淡无奇的根本不值得写进回忆录的东西,此时也一起缓慢将我包围。
如果你不再回来,我或许会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嘿,其实也不错呢。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天。
洛天依从炙热的街道上走过,经过店面的空调排气扇时滚烫的热量席卷而来,路人纷纷躲避。有时走过开着半边门的店,店里空调的凉爽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恨不得多待上几秒。
一路上有很多排气扇也有很多空调的冷气,来来往往仿佛置身水深火热。
洛天依不怎么喜欢今年的夏天。
因为这是没有某人的夏天。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一天。
吃了墨清弦和阿绫的强烈安利之后洛天依下载了一个名叫《纪念碑谷》的手机游戏,画面唯美又有小清新的乐趣,简直令她不能自拔。
戴白色尖尖帽子的小公主艾达要穿越一个个漂亮的城堡回家,途中遇到各种各样的艰难险阻。洛天依用手指滑动机关和楼梯,绞尽脑汁地过关。
最开始那几关还好,仔细想想琢磨琢磨就过了,可是越往后就越困难,洛天依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乌鸦对着白裙子的艾达怪声嘶吼却没办法。
屏幕里戴白色帽子的小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周围是美丽的星空背景。怎么转动城堡也过不去,艾达在原地停留良久。
要是你在就好了呀,你在的话,一定可以帮她回家的。
洛天依点下 HOME 键。
“确定卸载‘纪念碑谷’?”
“确定”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二天。
洛天依一直觉得,戴上耳机之后的世界是很奇妙的。
身边的人们如潮水般来往,却只有自己能够听见歌曲的音乐声。明明只是两个小小的东西,却能够制造出神奇的听觉。
用耳机也可以把自己和别人隔离开,因为大多数人会下意识地避开戴耳机的人不去触碰打扰,留出一片安然自乐的空白。
怪不得言和一直戴着耳机呢,虽然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听歌。
因为你只是非常非常喜欢安静,害怕生人破坏你的安静。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三天。
傍晚的时候热得不行,洛天依开着空调,在客厅里看电视。
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节目,翻来覆去无非哗众取宠或者哭哭啼啼使劲赚眼泪。幼稚无聊的动画片里比例奇怪的人物跑来跑去,青春偶像剧里男女主角又偷偷传纸条。
洛天依吃着冰冻西瓜,把看电视权当消遣。
突如其来的停电让房间里的光瞬间消失,还没说完一句台词屏幕就黑了下去。没有灯,没有烛,没有萤,没有月,没有星,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光的东西。眼前是浓浓的黏稠的黑暗,和一片骇人的死寂。
空调停止了运转,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
眼睛要适应好一阵子才能勉强看见东西,洛天依抬起头,电视机屏幕上有个模糊的也在看着自己的“自己”。
忽然间很害怕这样突然的安静。
安静到能够清楚地听见口腔里牙齿磨破西瓜汁液流出的声音。
我已经习惯了光的存在,光却毫无征兆地消失。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四天。
大概是一不小心冷的东西吃得太多,胃有些隐隐作痛。
洛天依捂着小腹蜷缩在床脚,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翻搅着。后背冒出丝丝冷汗。
好难受。
也许是太难受了产生幻觉,好像看见你拿着水杯对着我摊开掌心白色的药粒,一脸怪我不争气的表情叫我把药吃了。
光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逐渐消失,夜色缓缓来临。
洛天依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病下去,就这样活在有言和存在的幻觉里。
第八十五天。
早上起来咳嗽几声,拉开窗帘晒晒太阳。
本来想着今天是周末可以好好睡个懒觉,没想到生物钟发作八点钟准时就醒来了。洛天依揉揉眼睛,有不知名的鸟儿从窗前飞过。
“啊——呜。”又是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早晨,连阳光穿越栏杆在窗台上留下的投影都一模一样。太阳每天升起每天落下,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从来就该如此。
那么关于某人离开的一切也合情合理了。本来悲欢离合就是人生必经之事。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六天。
洛天依坐在窗前玩手机,仅有玻璃之隔的窗外是滂沱大雨。
夏天里似乎总是动不动就下这样大的雨,有时候几分钟就停了有时候彻夜瓢泼。变天变得比翻书还快。
行人打着各式各样的伞走在雨中,五彩缤纷的伞面将街道遮掩,伞与伞之间只有一丝丝黑色的缝隙。
有人打着红色的伞,有人打着白色的伞。还有蓝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紫色的,橙色的,粉色的,黄色的,棕色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只是没有薄荷的绿色。
洛天依回头看向玄关,自己蓝色的伞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某人连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没拿,却带走了从前总是放在一起的那把薄荷绿大伞。屋里潮湿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静默着的雨伞上落满尘埃。
洛天依按下电源键锁屏,房间里瞬间黑暗下来。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七天。
洛天依去超市里买东西,手推车的小轮子在地板上滑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经常去超市买东西的人,会熟悉超市里货架摆放商品的规律,自然而然就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位置。洛天依以前都是扯着言和的衣角走的,根本没注意这些,现在轮到她傻眼了。完全不知道洗涤用品到底放在哪里,又害怕和超市里的导购员说话。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货架前,仿佛误入森林的稚鸟。
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回忆沸腾起来。
“别老盯着零食柜子看啊,现在人多你抓紧了,别丢了没地方找我啊!”
“你你你……你才老盯着零食看呢!我这么聪明就算丢了也能自己回去!不用你管!”
“哦,也是,谁没事拐卖你这种笨蛋啊,又卖不出去……”
“……”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害怕与陌生人对话,害怕人多的地方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那样温柔。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八天。
听阿绫半抱怨半开玩笑地说,滨江路那里新开了一家冷饮店,说是情侣去光顾可以半价,简直秀死一群单身狗。
洛天依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一模一样的事情曾经也发生过。去年过年的时候有家新火锅店也是搞这种活动,情侣消费打的折扣很低。于是天依就灵光一现怂恿某人和自己装情侣去蹭便宜。
天依:“哎呀言和和你看这个地方情侣给四折耶!你看你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这样吧!我们冒充情侣去吃一次!你穿个比较深色的衣服别人绝对认不出来!!
言和:“我说你……不,我拒绝……”
天依:“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去嘛去嘛你最好了!”
言和:“你要真想吃火锅我请你吧,但是你这个提议我绝——对——不——同——意——”
天依:“……”
结果等到真的去吃而且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说您好本店新开张大酬宾情侣消费四折优惠这是您的发票请拿好。某人看着发票上那个乘了0.4的数字脸都绿了。
天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八十九天。
洛天依记得以前和摩柯龙牙阿绫他们联机玩《我的世界》,天真善良的小摩柯老是晚上被蜘蛛咬死,无奈之下她和龙牙一起帮这个手残党盖了房子,才解决了摩柯反复回档的困境。
当时自己在沙发上盖房子挖水渠打猎玩得津津有味,某人在旁边一脸不明所以。洛天依突发奇想想把言和也拉进这个坑来,就举着手机和言和说:“我和龙牙哥还有摩柯阿绫他们一起玩游戏!言和和你要来一起吗!”
某人沉思良久同意加入这个队伍,这也是某人手机里下载过的唯一一个游戏。没想到玩了没多久洛天依就发现言和卸载了,于是不解地问某人为什么删除。
言和:“啊是这样的,我就盖了个十三层楼带电梯和空中花园的塔房子,地下室养了一些僵尸和蜘蛛还有其他的怪,但是我把草原和湖泊都围栏围起来了里面我养的各种鱼有点太多,植物图鉴全部种完了没意思,染色材料能做的衣服我都试了个遍没有特别好看的,于是在帮龙牙阿绫他们弄了个城堡和牧场之后我就卸了。”
洛天依:“……”
你这家伙简直是破坏游戏规则般的存在。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九十天。
又一个熬夜的日子。凌晨两点半洛天依都还在电脑上看电影不睡觉,桌上歪放着几个易拉空罐。
电影的名字是《大鱼海棠》,最近最火的动画电影。女主角违背族人戒律救活自己的救命恩人,看到悲伤的地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洛天依吸吸鼻子,用纸巾擦去泪水。
从前和言和一起去电影院,洛天依坚决不肯看致郁感人类型的电影。她害怕看到催泪情节的时候眼泪会不争气地掉下来,被身旁泪点超高的某人看到笑话。虽然她也知道言和不会取笑她,但洛天依就是不想被别人自己柔弱的一面。
后来相处得久了,洛天依也释怀,在言和面前尽情耍赖皮撒娇伤心地哭开怀地笑。虽然她更早认识阿绫,却从不在阿绫面前这样任性。自始至终洛天依只完全依赖和信任那一个人。
“有些鱼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属于天空。”音响里流出轻柔的声音。
有些人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不属于我。
这是言和离开的第九十一天。
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个安静的懂事的女孩子,所以我从不和人大声争吵,也从不歇斯底里地说话。
从小大人们就告诉我不要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哭泣,经常哭鼻子的人会被别人嫌弃。
从小我就讨厌等待,因为很多人常常食言背叛对我的承诺。后来我干脆不再相信他们。再也没有闻到的薄荷味道。
梳妆台镜子上落着的尘埃。
偶尔会叮叮轻响的玻璃风铃。
人类平时普通地正常地用自己的语言说话,只有痛彻心扉时才会像动物一样可怕地嘶吼。
喉咙里只能连续而哀鸣地发出“a”音,声带好像要被撕裂。
与此同时滚烫的液体从泪腺里流下来,打湿双手所拼命捶打着的地面。
第九十二天。
你有没有听过下暴雨时,整个世界恐怖的轰鸣般的声音?
好像窗外漂浮着汹涌暴躁的大海,发疯一般卷起千丈高的巨浪。
刺痛耳蜗的巨大声响,把自己和外界完完全全隔离开来,湿气和绝望一起包裹着微弱的心跳。你喜欢下雨吗?
我最讨厌下雨了。
因为下雨总是让我想起那些记忆里痛苦的事情。
言和打着伞站在某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巷口,乌云在黑色的天空中混浊地崩塌,闷雷一声接一声在头顶爆炸,突如其来的闪电猛的把大地照的惨白。空气里仿佛有谁低低地呜咽。
言和抬起头来看深黑色不见光的天,雨水哗啦啦地砸到脸上。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
洛天依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她有点小情绪地对吵醒自己的人生气。拿过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一股无名的烦躁立刻窜上来。
“喂!谁啊!”
“请问……您是……洛天依小姐么?”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沙哑,带着衰弱的语气。
“啊!是的!请问您是……?”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位老者给自己打电话,洛天依连忙回答。”您有什么事么?”
“我啊……我并不认识您呢。”那声音苦笑着,“只是我想请您尽快到市医院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啊?市医院……谁生病了吗?好,好的……!”洛天依对自己刚接电话时的略显无礼颇感歉意,有点语无伦次。
“请您尽快,谢谢。”老人礼貌地说完,挂掉了电话。
外面下着雨,窗户被雨滴拍打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洛天依感到肺里被窒息感填满,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一定有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你有没有听见过下暴雨时,孤独的世界里自己的痛哭声?
非常难听的来自自己的嘶吼,好像发疯的野兽在咆哮。
喉咙里弥漫着血的味道,声带暗哑到忘记如何说话。
你喜欢下雨吗?
我最害怕下雨了。
因为我总是会想起那些记忆深处令我恐惧的东西。
言和把手中的伞扔在地上。下着暴雨的夜里,这一片唯一的薄荷色很快就被极速的漩涡折毁冲走,就连残骸都瞬间被雨水吞没。大雨淋湿了巷口那个孤独的白色背影,把黑暗和轰鸣四处播撒。
——不想再在这个会下雨的世界里存在了。
——再也不想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那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十一年前。
六岁的小女孩趴在阳台上看落日,脚边有一盆小小的柔嫩的薄荷。
“妈妈你看,太阳公公要回家啦。”女孩用手指着即将西沉的太阳,对着身后的母亲笑。
母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走开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自己,几乎连话都不和她说一句。
女孩皱着眉自顾自笑笑,跑去厨房拿水壶给薄荷浇水。
从出生开始,女孩就生活在这个平静安宁的小镇。记忆里夕阳总是慵懒柔和的,邻居家的小花猫摇着尾巴咪呜叫,对面的楼顶上长着青翠的樱桃树。一切都如此悠闲自然,日子一天天闲适地过去。
女孩一家三口住在小镇上,每天也都过着平淡寻常的生活。虽然父母好像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女孩也依然开心地长大,并没有任何芥蒂。
然而痛苦的降临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任何生物,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不受到伤害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舒服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愉悦的环境。
比如水里的草履虫,会迅速地从盐水里游向淡水。比如蜥蜴,会从干燥炙热的沙漠飞快地向着有水源的沼泽迁徙。比如指尖被针刺到被高温烫到,会在疼痛传来之前就飞快把手抽回。任何生物,有这样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是非常平常,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然而就是这个由无数“理所应当”所拼凑起来的世界,造成了无数“理所应当”发生的悲哀和痛苦。绝大多数生物都对活下去有狂热的渴望,可也有那么极少极少的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样想的话,那么自己遭遇的一切也就不那么凌厉刻骨了。
“妈妈,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女孩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疑惑地望着饭桌那头的母亲。
“少管闲事。”得到的是一句冰冷不加感情的回答。
“……哦。”女孩落寞地低下头,不再提起。
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扒拉着碗里的饭,女孩失望地想。虽然我一点都不聪明,但是我很听话呀!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窗外忽然闪电照亮,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屋内闷热而潮湿,即将要下暴雨了。
“妈妈,要下雨了。”
可这一次连一句无感情的回答都没有。
“……”空气里回荡着的只有自卑的沉默和叹息。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洛天依一下的士就气喘吁吁地直冲向住院部,按照老人给的房号跑向走廊。
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弥漫了鼻腔,微微地发苦。
任何一家医院的走廊里,都能看到一幅幅众生相。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女孩,坐在角落擦眼泪的夫妇,脸色苍白却还蹦蹦跳跳的小男孩,被人搀扶着走向厕所抑或是走向死亡的老奶奶,来看望家人手拿花束的中年白领,即将做手术害怕得钻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大概没人想来这里吧。
“啊,您真是迅速呢。”比猜想中更苍老虚弱的老者脱下帽子,对着自己鞠躬。“我是这孩子曾经的院长,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打扰了您,对此感到万分抱歉。”
“这孩子”是谁?洛天依没有问。“没有的事!您尽管说!”她伸手扶起老人。
“她呀……是十一年前来到院里的孩子。那个时候您还不认识她吧。”老人一阵咳嗽。“她的名字,叫朝律。”
“朝……律?”洛天依正疑惑不解,老人却轻轻打开了身后病房的门。
你有没有听见过下暴雨的声音?
杂乱的纷扰的,持续蔓延在我的世界里的声音。
洛天依看见靠窗的病床上,白色短发的少女闭着眼睛,好像早已死去。
透明塑胶的呼吸罩遮掩了半张脸,但是依然能够在看见的瞬就认出那是记忆中最熟悉的谁。
走廊里有个孩子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外面迸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雷。
洛天依仿佛被雷击中,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这!她,她不就是……”
“啊……请您别激动,这个孩子叫朝律呢。”老人轻轻抓住洛天依的袖子,不让她贸然冲进去:“虽然对您来说她的名字是言和。”
“你说什么?!”
轰隆隆——
天好像被划开巨大的口子,洪水化为瓢泼大雨向着人间呼啸而来。
是和很多年以前,一模一样的光景。
十一年前,某个小镇的雨夜。
粗暴的关门声在背后响起,吓得女孩差点摔碎手中的碗。“爸爸……”
“把碗给我拿稳!都是用钱买来的!没那么多拿来给你摔!”
“对,对不起……”
“你怎么教她的?”男人面色阴沉地质问女孩的母亲:“这就是你教的东西?你每天就是在家里吃闲饭的吗?”
“我吃闲饭?你有为家里操过一点心吗!”女人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踢开椅子站起来。”她又不是我生的,要教你去东坟头把那个女人扒出来给你教!我就看能把这个小废物教成什么样!”
“妈妈,别,别和爸爸吵架,我……”女孩战战兢兢地说,却被女人一把推开,倒在地上撞到了桌角。
“滚!赔钱货滚开别让老子看到!就是你个拖油瓶害的!”男人抬起腿好像要踢死桌下的女孩,女孩惊慌失措地爬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孩擦擦眼泪,默默爬起来去厨房。
“不是你生的?你这烂嘴再给我说一句?你今天是不是想死在这屋里?”男人伸手扯住女人的头发,面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女孩躲在厨房里,一边洗着油腻的碗筷,一边听着外面歇斯底里的吼叫。偶尔抽出手背擦擦止不住的眼泪。她呜呜咽咽地洗着碗,饭厅里摔碎东西的刺耳声音和破口大骂的语句如同匕首刺进她的耳蜗。
窗外的雷一声比一声令人心惊肉跳,暴雨似乎在为父母的争吵喝彩。女孩的下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眼眶又红又肿。
外面那个吼着污言秽语的女人只是自己的继母,可是,女孩的生身母亲早在她出生时就死了。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这个“妈妈”照顾着她。说是照顾,其实也不过是爱理不理罢了。
女孩一直不觉得自己痛苦,她觉得比起那些孤儿孩子们,她还有爸爸,真是太好了。就算爸爸也对她毫无怜爱之心,她也仍然坚强乐观地活着。
雷声大作,家中乌云密布。
“那好啊!你来看!你他妈的自己来看!你生的是个什么东西?!”披头散发的女人扯着男人的袖子,将他硬生生拖进又小又凌乱的厨房。女孩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了,连忙丢下手中尚未洗净的碗躲向墙角。
“你他妈还给我躲?躲到你妈那坟里去陪她啊!赔钱货!”女人话音刚落,被她扯住的男人就抡起拳头往她背上砸。厉声叫骂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女孩捂住耳朵紧闭眼睛不想看到。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那老子就不要她了!朝律,你自己给我滚出去!别回来了!”男人丢开女人的头发,碰到一堆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不!不!爸爸,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别打妈妈了,你打我吧!”名叫朝律的女孩听到父亲这样说,连忙跪下来:“爸爸!别赶我走!求您了!对不起!”
“滚滚滚!你给我滚!赔钱货!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好过了!”表情狰狞的女人咬牙切齿地把地上碗的碎片砸向朝律,全然不顾自己被豁破流血的手。“去陪你妈去死!被你这种废物叫了几年的妈老子都折寿!听见没?我叫你快去死!快去!”
“妈妈……”朝律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你去死。
赔钱货,要是你死了我就好过了。
我叫你快去死。
朝律,你自己给我滚出去,别回来了。
——你喜欢下雨吗。
——我最讨厌下雨了。因为每个下雨的夜晚都让我想起这些令我痛苦的事情。
所以当我被那个生了我养了我六年的男人揪着耳朵拖出去的时候,我真是恨透了这个世界。我记得我求他,我求她,我说,爸爸,妈妈,对不起,不要扔了我,我会听话的。
他们听我说话了么?
我被扔在那个雨夜里,遍体鳞伤。
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仍然用尽力气伸出手,求他们不要抛弃我。可是她只是踩了我的头一脚,用很难听的话骂了我就走了。
那晚的雨好大啊,我都要在深深的积水里窒息而死了。
任何生物,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不受到伤害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舒服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愉悦的环境。
比如水里的草履虫,会迅速地从盐水里游向淡水。比如蜥蜴,会从干燥炙热的沙漠飞快地向着有水源的沼泽迁徙。比如指尖被针刺到被高温烫到,会在疼痛传来之前就飞快把手抽回。任何生物,有这样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是非常平常,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所以,你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是生物的本能,为了让自己能够过得更好的本能,让你们永远地把我留在了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里。
你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呢。
洛天依听老人说完,忽然感到心里长出了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的岸边长满了某人种的花,还有某人买的奇奇怪怪的书,柔软的散发着清香的薄荷。四合如意的风铃叮叮轻响,安静极了。
洛天依看见某人站在悬崖边,略有诧异地回头。
然后她微微一笑,纵身跃下那漆黑的万丈深渊。
洛天依猛然扯住老人的袖口:“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这不可能!”
老人羸弱的身体被这么一扯,立刻如同风中之烛一般摇摇欲坠。洛天依惊恐地收回手,看向老人的眼中却已经热泪盈眶。
“咳……咳咳……请您不要激动,我所说并无一句虚言。咳……请您静听我说。”
洛天依咬咬牙,抬手抹去眼泪。她望向病床上那个纤细苍白的身影,心中苦涩悲痛之感更甚。
“我第一次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是在一个小镇上。她在镇上流浪几天了,却没有人愿意收养她。咳咳咳……她就是朝律。”
“朝律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时就不幸去世了,她的父亲和继母对待她并不好,在她六岁的一个雨夜抛弃了她。他们离开了小镇,只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世上。”
“我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作为职责,便将朝律带回去。朝律害怕和其他孤儿相处,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朝律很懂事,她会的东西很多。别的孩子们有时吵架,打闹,弄得院子里的老师们很麻烦,可她从不与人争执。朝律每天傍晚没完没了地看落日,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朝律自己用剪刀把头发剪得很短,沉默地坐在角落里。我问她,为什么要剪掉头发,她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和我说,她想换个名字。”
“我疑惑不解,她却说,朝律这个名字总是让她想起以前不美好的事情,所以她想把所有以前的旧东西都抛弃,变成一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叹着气摸了摸她的头,同意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我问她,想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她支支吾吾,说自己没有想好。我说,‘言辞温和’一词很适合你。你从小沉默寡言,说话也很柔和,不如叫‘言和’之名。”
“她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落泪,努力地点点头。我心里想,希望她能顺利长大,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吧。”
“朝律……不,应该说是言和。她在院子里长到十六岁,人生出现了转机。有一天她一个人上街帮我们孤儿院买日用品,被星探发现自己的潜质,说是她的嗓音很难得,希望我能作为她的监护人同意她离开院子去远方的城市发展。”
“我感到很惊讶,因为在她刚刚来不久,院子里别的孩子就嘲笑她的声音难听,不男不女像个怪物。为此,她还偷偷哭过。如今命运对她点了点头,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于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去吧,你已经长大了,言和。”
洛天依静静地听着风烛残年的老人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后来的故事,她已经知道了。
那一天公司发消息说,日后会有一个新搭档和自己一起唱歌。洛天依又好奇又疑惑地去机场和某人见面,瞥见了阳光下那个陌生却令人难忘的身影。
“你好!我叫洛天依!以后就是你的搭档啦!”
“你,你好……我叫朝……我叫言和,请多多指教!”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呀。
洛天依看着那个白色床单上戴着呼吸罩的女孩,轻轻松开老人的手走进了病房。世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自己的鞋跟在地板上拍打出的声音。
每走近那张病床一步,洛天依就感到心脏被人捏紧了一分。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短发的女孩在白色床单上沉睡,好像睡在一片白色花丛中。记忆里那么熟悉,最最熟悉的那张脸,在塑胶呼吸罩的遮掩下变得模糊。女孩的胸口缓慢而平静地起伏着,肤色苍白僵硬如纸。
洛天依好想伸出手,把面前这个睡着了的家伙摇醒。从前总是自己爱睡懒觉不肯起床,如今却轮到自己来喊醒从前叫自己起床的人了。她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从来没有睁开过,就这么一直一直沉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来。
“这孩子……几个月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消息,就急忙坐火车回家乡去了。”老人惋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原本以为见到自己的父母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但是……但是等她赶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于一场大火。如果不是那场火灾,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小时候住在哪里……虽然现在也已经全毁了。从那以后,这孩子就一病不起……”
洛天依已经忍耐不住,痛苦地哽咽起来。以前的那些记忆淹没了思绪。一起坐公交车,一起抢零食,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唱歌,一起哭一起笑……
“你说了会回来的!不准骗我!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言和你快醒来啊!”洛天依紧紧捏住少女扎着针头的双手,眼泪像溪流一般滚落下来。
而苍白的少女轻轻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窗外的雨将树枝蹂躏,它发出噼啪的悲鸣声。
时间洄溯到九十九天以前。
“各位乘客你好,本次列车已经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注意自身安全……”
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机械地响起,言和背着背包在人潮中飞快地穿梭。
十年的记忆,十年的痛苦,十年的纠缠,十年的梦魇,十年的怨恨……往事像吸收养分得到种子,在心里疯长,开花。十一年前那个暴风狂雨的夜晚里,她被人生中本应该是最重要的人抛弃,从此命运开始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奔腾。孤独的少女遇见了另一个天真少女,于是不再孤独一人……
可是,可是她又怎么能忘记,又怎么可能忘记那两个重要的人?纵使自己再孤独再怨恨,落叶终究归根。
“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祝您旅途愉快。”人潮慢慢地散去,眼前的道路越来越明朗——那是通往十年前“家”的路。
言和抬起头望了火车站台的巨大穹顶一眼,玻璃穹顶外的阳光明媚艳丽,正如那一天,她对眼前的人伸出手说出自己的名字,微笑着请她多多指教……
最后她擦了一下眼睛,奋力向站台出口跑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当她看到那被烧毁化为灰烬的房檐在大雨的冲刷下变成黑色的淤泥时,多年以来心里堆积的高塔终于倒塌。
就是这里,曾经就是这里,她出生的地方,她长大的地方,她被抛弃的地方。邻居家楼顶的樱桃树已经没有了,雕着花角的房梁也没有了。所有的一切,最在意最不可触碰的一切,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轰隆隆——”唯一没有变的,是雨夜里的雷声。
“轰隆隆——”
你有听过大雨骤停,阳光洒落的声音么?
好像所有的花骨朵都在一瞬间绽开,阴霾了九十九天的天空忽然放晴,九十九千米深的黑色河流突然变得澄澈透明。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她呆呆地看着她,阳光丝丝缕缕落在她的病号服上,清晰得能够看见表面柔软的纤维。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脸上的泪水无声滑落。管道里透明的液体缓缓地通过她的手流入她的血管,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摇曳着飞舞。
“不要再伤心啦,我一直都在啊。”她揩揩眼泪说,“别再让自己难受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不是她陪伴她,而是她陪伴她。
她孤独,沉默,安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撞撞跌跌地走,直到遇见她。
她天真,乐观,活泼。是她让她的生活变得有了颜色,变得鲜活,变得不再单调沉寂。她们在这个世界相遇,她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点点头,很用力的回答:“嗯!”
“太好了!你回来啦!”
“欢迎回家,言和!”
这是第一百天。
呼终于把这个坑给填上了,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小伙伴w(鞠躬)
在下是刚刚喜欢上言和不久时开的这个文坑,一路上也记录了很多不同的心情。谢谢从一开始就支持我的你们,阿里嘎多
那么这个故事也终于到尾声了,深思熟虑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 HE 结局,(另外听着江山雪写结局真的带感)不知道喜欢虐的各位会怎么想2333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了。
“言和,欢迎回家。”
只是寥寂吧
2016-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