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设的故事-第五章

马车向左拐了一个弯，远远地我望见山体一般的房屋轮廓。月亮与她的同属像贵妇同使女一般高傲地在夜空中肃立，在浓郁的深黛色黑橡木树冠下，也就是我们的头上投下她施舍的零碎银元。不知从何时开始狼嗥销声匿迹，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满眼黑绿摇曳的沙沙作响和军队过于整齐的军靴敲地声。 哦对了，毋庸置疑，林地府邸是座漂亮的宅第，高低树冠的遮掩下，我只能勉强窥见府邸正门的一小部分。在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前府邸的耀眼灯火让人感觉奇怪又兴奋。同大多数华贵的府邸不同的是，正门没有绮绣挂饰的遮雨棚，而是挂着紫色帷幔的錾制石英拱门，这拱门的设计让我想起白川群岛附近的玩家城镇。拱门下侍立着两名衣着光鲜的仆从卫道士，他们的制服类似于冬日军用仪仗服，但你肯定不能忽略他们上衣排列整齐的银制纽扣和黑色皮革披肩。 拱门前方是一个喷泉，喷泉塔头矗立着一座刌民的雕像（但愿我没认错），侍立拱门左方的卫道士上前几步同勤务兵交谈了几句，随即退后几步，两个仆从同时侧过身去，握住门把轰轰地开了府邸的大门。 看来就是在这里了，几乎全服玩家渴望占为己有的林地府邸现在就庄严地立在我面前，不过我立刻打消了占领这里的念头。刌民的军队令人窒息，府邸的仆从衣着光鲜，那位巡逻队高官是什么打扮，让我贫乏的大脑想象属实是太过为难我了。 安尔的贴身侍从举起双手发出了某项命令，身后望不到头的纵队像水流碰见礁石那样绕过喷泉，从两面的大路跑步行进，不知去了哪里，但我们的敞篷马车仍立在原地。 “小姐，可以下车了。”安尔的碧绿色眼睛转到我这里来，随即两侧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我从右侧下车，踩到了硬邦邦的石砖地面，跟随安尔径直进了府邸，身后跟着四位军人打扮的仆从。 拱门正对着长长的、耀眼的、擦得干干净净的大理石楼梯，它向左右两端延伸通向二层。 “小姐，请原谅府邸的装饰简陋。这里有舒服的红毯，一层走廊向右五米左右是休息室，麻烦您先洗漱整理一下，休息休息，我们为您准备了衣物和点心，不过最好不要吃太多，队长和客人很快就会通知您到餐厅用餐的。”安尔说完了一大串话，脱下了头盔，又补充道，“对了，小姐的物品在休息室隔间的寄存处，应该有专门的仆从在等候。我还有些事要办，不得不让小姐与我的这一位侍从山姆厄一同前往了，他是个可靠的小伙子，请原谅我们府邸的女仆数目实在有限。”一名衣着稍朴素些的高高瘦瘦的卫道士从他身后转了过来，指引我向右走。 “多谢款待。”我极力地想表现得人畜无害。 “这边请。”山姆厄的汉语很流利，他把我领进休息室，这个房间并不大，但装饰别有一番韵味，殷红的窗帘是放下来的，整个房间的光源只有熊熊燃烧的壁炉和中央安乐椅附近的几支蜡烛，只有偶尔光顾的风声和木柴的噼啪声，显得安详舒适。

我像机器人一般洗漱完毕，穿上我的黑色卫衣，看了看钟，但灯光昏暗看不大清楚，“应该还早吧？”我问道。 “是的，小姐。”山姆厄没有看钟，他似乎把时间刻在了脑子里。 我环顾整个休息室，确认没有别的监视者后我悄悄地坐在了安乐椅上。说实话即使昏迷了一天，现在我的全身仍然使不上力气，浑身洗浴过后觉得轻松多了，而且腿已经影响不大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帮奇怪的灾厄村民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目前为止除了暂时保留了我的物品，没有得到任何利益，况且我的物品根本不算什么利益，恐怕他们袭击一次村庄得到的战利品能抵得上一百套铁盔甲。他们的府邸如此富丽堂皇，军队如此牢不可破（不过他们似乎不太会用马车，因为他们是骑着赶车马而非让一名司机在赶车座上赶马），连仆人都会说外语，他们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仅仅只是和他们信条相符的玩家？那也不成立，想必抵抗袭击失败的玩家投敌的数目也不少，他们还不是一样把这些玩家当作蚂蚁一样踩死了吗？况且皇家巡逻队长这样听起来就举足轻重的高官竟想和我切磋技艺，这可让人摸不着头脑，迪卡把我丢下无疑是想让灾厄村民收拾我的遗骸，他绝对不会想到我现在正躺在林地府邸的安乐椅上吃着点心的，他要是知道了定会气疯的。 想到这里，我反倒开始窃喜。灾厄村民的这顿饭局不可能是鸿门宴，他们想要干掉我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反之他们会有求于我，不过我现在算得上是一贫如洗，以往袭击的基地很少有满配装备的玩家，袭击后最多补充一下珍珠或者箭矢。灾厄村民们被玩家定为怪物，可他们比针叶林中的亡灵要高雅得多，当然，也危险得多。好了不扯题外话，就凭他们的物质条件根本不需要我这条米虫，那他们想干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应该逃跑，就算逃跑也得先把装备弄到手，还要摸清楚周围的地形。 “小姐，您可坐了半天了，您那苦思冥想的模样可真是迷人。”山姆厄在壁炉旁说道。 “您可别开玩笑了，我长什么样我心中有数。”我回答道，但觉得心情不错。 “不瞒您说，我虽是跟安尔先生时间不大长，但也算得上走南闯北过，像您这种相貌还真是不多见啊。”他说着端来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和一小块黑森林蛋糕，“长得很符合灾厄村民的审美观呢。” “行了，别客气了。”我说道，“关于那位皇家巡逻队队长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吗？虽说不是很了解，但从别的仆人那里听说过一些队长的消息。队长名叫苏厄洛加特，官职是二列皇家巡逻队队长兼府邸副总管。洛加特先生带领的巡逻队算得上五支巡逻队里功勋最卓著的一支。” “等等，你说他是副总管，总管是谁？”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这座府邸我也是前几天刚刚到达，权当指挥所，听说这个府邸的总管已经很久没到过这里了，安尔先生也没多说。” 总管都不知道是谁么？我发觉我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关于山姆厄所说的一些名词我听都没听过，不过想要了解一个独立的文明不是件可以速成的事情，不过同这样一位直率的仆人谈天的确是件轻松的事，上次这样和别人长谈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第一次吧，我又问起安尔先生来。 “安尔先生没跟您说吗？哦，他可是我服侍过的最能干最温文尔雅的主人了，他对待下人很好，亲自掏腰包改善下人的伙食，整修下房。他还爱弹钢琴，弹得可动听了;他最喜欢朗姆酒，因为他曾说过黎凡特的海盗是他的偶像，还有……” “打住！”看他说得兴致勃勃，而且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信息，我打断道，“他是什么身份你总得交代吧。” “他是皇家巡逻队副队长兼近卫军勋爵，论等级的话比洛加特先生低一些，不过是洛加特先生的左膀右臂。” 好吧，目前只能知道这些，直接问逃离路线和周边地形的话肯定会让他起疑心。现在可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我端起咖啡闻了闻，不过判断不出是否下了毒，我让山姆厄倒一杯咖啡自己喝，他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做了，我这才放心呷了一口咖啡，咖啡有些苦，但很浓醇，可以喝出是现磨的，在雨林附近的玩家基地里我有幸喝到过一次。 “要加牛奶或方糖么，小姐？”山姆厄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五彩锡盒，又在壁炉上堆了几个茶盘。 “不了，这个府邸大概多大？有多少人？”我立刻为我的命令口气感到后悔。 “很大的，三层楼加上地下室和林地监狱，差不多有八十多个房间。人数的话，算上仆从和卫队，少说也得有两百人。” 敲门声打断了山姆厄的回答，他暂时离开了一下，门外的说话声仍用的是灾厄村民的不明语言，他回来说：“小姐，恐怕您得换一身衣服，安尔先生刚刚通知请您三分钟后到餐厅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