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云游
身堕红尘心如鱼 它本来心里想着的是云游,是自由的飘荡,是同飞鸟一样随意翱翔。可后来它明白了,现代的云游非是自由的,而是在所谓公派的外壳,又附上好听的面纱。 那些人是坐着飞机的,坐着动车轿车,来往于各个有着道观寺院的景区。它只有剑袋背包箱子,包里面装的是衣服几本书,还有笔。钞票只有两张红帖、一张绿帖、两张二十,装在小小的红色布袋里。 而自己没钱,这种日子只是流浪,不求钱财只希望有个赏饭吃的。 它想起来有人说什么道士不讨饭,但它只想说是他们过得太好了。天赏饭还给了他们脸面,允他们在屋子里吃饭,它这种不屑于赚穷苦人钱的只能想办法混饭吃。 记得之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是夸它的,夸它会赚钱但是不愿意赚。它看着那些人一个月上千流水,却是在网上搞什么塔罗赚的。 它笑了笑,因为它知道这些人嘴里说着这钱是干干净净,是自己勤劳双手挣来的。但买他们的有几个成年的?这些钱不都是家长的钱吗?那家长都是什么人啊!是穷苦劳作人! 后来那些人排斥它对它嗤之以鼻,嘴里咒骂着它说它是个疯子,说它理论颇有问题。它没回答,因为这些人本就不是一路的,集合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一时骂它博取眼球,赚取流量。 是啊,玩什么西方法术的东方人,骂一个东方法术一点没碰的,啧神仙。这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总是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这种这些事少还是多呢?奇是奇了,那背后的东西有人深思深究吗? 不过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一些个新的跳梁小丑。然后嘴里唾着真正的抛弃世俗人,说着它是精神病的话。 它走着起劲心里犯着嘀咕想着先前这些个事,心里不是恶心是豁然开朗,一想起来就笑就豁然开朗,一开朗了走着就有劲了。它嘴里哼着曲街上的人看着它,那穿戴样子像是个背包客,就那么走在大街上确实显得突兀。 它的头发没扎起来就那么飘着,它的全身皆是黑的单鞋底是个白的,它的身上有些臭味但并非单纯的汗臭,它包上的铜钱随着它走路一步一发声。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它唱着歌喝着破矿泉水瓶里的水,街边公园的直饮水在夏天喝起来有种别样的感觉,它走走停停一下子走到了桃村。它没想过走了这么久,但看来自己够快了!它看了看周围好像没有公园,没办法它只能继续走,走到有公园的地方睡一觉。 “我能走到哪呢?我想去哪儿呢?” 它心里又犯起嘀咕了,它也没想好去哪儿就这么走了,它没也管太多,这世道因为疫病都病了,它救不了也毁不掉,更没办法好好活下去。所以它只能这样,追求自由凋零死去。 它看到了野狗,那只狗向它叫叫的很凶,那只狗带着恶心的杀意看向了它。 若是以前的它可能会吓到跑开,如果是去年的它可能心里是淡然的坦荡的,认为有花无视同归寂,一切事物皆心起。 狗跑了过来咬上了它的腿,它扔开包打开剑袋狗爬到它身上想咬它脖子一样,它拿出剑让那精怪东西咬住了剑。 它用指甲伸进了那畜生的眼睛,那畜生活疼死正准备跑开,它反咬了上去。 它本想着汪汪叫几声让那家伙识趣,但它还有个嗷嗷待哺的魔藏在身体里,那家伙受不了这狗畜生在自己这耀武扬威。 狗身上满目狼藉,狗开始胡乱撕咬似乎想着拼死一搏,哪怕来个同归于尽。它拔出了自己的剑站立了起来,背了包拿把剑合入鞘放进了剑袋,然后用剑袋一次又一次砸向那家伙让那家伙赶紧松口。 野狗松口后筋疲力尽,它扔了一块吃食走了,那野狗满脸震惊心里似乎在想。 它早点给我不就是了? 张靈玉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心里憋屈好久了煞魔也饿猛了,遇上这么个东西它咬了我,我不借题发挥可惜了! 它看了看身上,除了衣服有点破没被咬,它转头看了看那厮早就跑没影了,它气啊!早知道就扒了他的皮,白瞎这好料子衣裳了!它边骂着边拿针线补了起来,小包里东西还是齐全的,心里舒坦了些。 它看了看远处已经走到镇上了,天色并没有太晚估摸着也就七八点,它寻摸见一家炸串摊买了一根一块钱的淀粉肠吃了起来,这便是它一天两顿饭的晚饭了。 它吃完了找了个石凳子,垫着剑袋枕着包躺了下去。它开始寻思着接下来怎么办,赏饭吃接下来的些个地方可能没有白面馒头吃了,西边赖子哪儿估计更因为疫病穷的很,吃到这牟平就不错了。 它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饿死的画面,迷迷糊糊中睡过去了。 它想起来一切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没考上高中吗?还真不是,好像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不想受管制,就算上了也白上不过多久就被打回家。 人这个东西觉醒就那么难吗?就必须一个优秀模子刻出来,刻不出来就放在别处被歧视?为什么就不能修法修道走好的路呢? 那既然他们觉醒了走了道修了法,怎么不明白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道呢?为什么还要歧视还要做些心不成之事?那大智慧者去了哪啊? 它开始寻思着自己见得这些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要它的,谁是个真心呢?都是看它的好它的智慧,可它晓得这些一切成了空自然就没有了,那些看了自己智慧的也没学到心里。 它的头发垂进了泥土里一点,慢慢的浸没了进去,它睡了睡进深处了。它太累了昨日从家里跑出来走了一晚,一晚没睡只是迷糊又走了一天。 它迷迷糊糊中被叫醒了,它最讨厌的事发生了,是衙门的巡查,晚上在街上查游荡的人然后要求他们回家。 可是这些巡查不管你有没有家,你就是不能睡在街上,很少有好心的把无家可归的接到衙门,更多的还是要求去到没有监控的阴沟里。 它踹开了那家伙,他用自己认为很轻的手劲,狠狠的拍打着它的身体,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踹开他,他反而认为这不是对骚扰的驱逐,而是脾气倔的挑逗。 那巡查胖的很把衣服撑的紧紧的,他说话声音特别大还越来越不耐烦的拍打着它。 “大晚上不回家在这躺着干嘛呢!这么小出来混什么社会?赶快回家!还背一武术剑,闯荡江湖?那没必要穿的破布烂衫吧?” 男人看它醒了在它脸上拍了几巴掌,还笑了笑示意这附近没有监控。 “赶紧回家对你也好.......” “第一我不是坏学生也不是混社会的我只是向往自由,但是社会因为你们这种油腔滑调油嘴滑舌,且官大一级就觉得自己压死人,忘记自己来自人民的人。而导致一切都脏了!所以我自己出来追寻自由!” 张靈玉突然站起来打断了那男的说话,那男的心里一惊应是把它当疯子了,立马走开了。 它叹了口气,这年头衙门的巡查都这样了,都是为了钱但也都没办法只能为了钱,若真是去继承家业那可就废了。传媒公司那种东西,这个时代闹到这个地步了,早就没有用了。疫病改变了太多,病入膏肓的人心彻底完了,见人下菜碟太常态了。 它是被步行街的人声鼎沸叫醒,今日应是周六,它看了看自己的包又闭上了眼。 石凳是围着大树的,这种街景是很多城市建设的首选,它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样就那么躺在石凳上的。而几个假惺惺的懒散汉,把自己打扮成猪窝里喂猪子刚出来的一样,就那么躺在那摆个碗。 箱子没被人抢去但很明显被拉开过,它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里面的经书真没什么可偷的,都是些世俗上的流通本罢了。而那些个世俗人自然看不清这是几斤几两的东西,只得唉声叹气的拉上拉链悻悻走开。想着自己偷了也是废纸,还容易背上所谓的诅咒。 “儒释道哲学书籍,《道德经》《大学中庸》小孩启蒙必读诶!《心经》《楞严经》抄经累功德除业障,日行一善嘞!只需要几个钱赏口饭就可以结缘!” 街上的小年轻连看都不看,那几个岁数大的看样子都是自诩清高的,他们这一类“新封建”自称优秀的唯物主义者,但却没有那些个真正的风骨,不识得经典奥妙,倒是喜欢扣帽子。他们坐在台阶上在哪聊天,聊着聊着就谈论着这条街,他们今天的议题就偏到它这了。 有几个所谓慈悲人,但也是买了而已,它最讨厌卖给这类人了。 他们要么是迷信,觉得买了、抄了、诵了一遍两遍,就可以永得极乐功德无量。 要么买了认为花了这把钱功德就来了,认为只要散财行些自己想的善事就是了。虽然最讨厌这些和自诩清高无别的,但穷了可最喜欢这些愿意散财的。 要么是买给孩子,孩子他懂个屁?懂了是好事吗?大人一辈子读不懂,孩子读懂了是好是坏呢?它静静地望着这些让孩子回家读的人,它想起来以前的自己,但以前是自己要求买自己要求读。现在想来太他妈后悔了!读懂了空就只能叹了。 书没卖出去几本,不然它可就吃不了一路了。身体已经是饥肠辘辘,得了胃病的好处就是你知道何时饿何时饱,它买了三块钱的饼子吃了起来,有些油水就真的是不错了。它想了想疫病的时候在家中,虽有油水吃但却消化的快,而现在是一丝一毫面粉都要慢慢消耗殆尽。 它坐在连锁奶茶店里,充电宝插在墙上贪婪吸吮着电,手机也在一旁默默地暗自发力。它开始翻看了起来,老旧的一六年手机在这个时代太突兀了,消息很少家里人发到早被它屏蔽了,它开始思考卖完了书去哪儿,它本来想着是去龙虎山,可是张家早就和龙虎山商量好了。 “等你到了时候自然就收了。” 婉拒?它仔细想过可能并非婉拒,而是果断的拒绝。它心里太清楚那些和尚也好、道士也好、基督徒、穆斯林,过那种日子是什么感受,以及他们为什么过那种日子。 他们是还债的他们的业报要了掉做掉,要用这一辈子来还生生世世,但这些人却还在哪发牢骚。 嘴里念叨着:“本来以为很有意思,没想到是这种破烂日子早知道我不来了。” 他们满脑子想的是什么通天本事,还有白吃白住白来钱。 哎谁不这么想的啊!谁不是有煤老板心,没煤老板本事? 晚上了,城管老大爷走了过来,它没钱只得递了一盒烟。 “年纪轻轻不上学了,出了卖什么不好卖这个,家里人让卖的?这个宗教局查,小心点别碰上了。” 它把书一本一本的分开放进了箱子,将那张黄布卷了起来。 “您家孩子上了高中大学跟我没关系,您的孩子是幸存者,是淘汰了无数个前赴后继陪跑者的优秀人。” “我懒得做陪跑者有错吗?我不管在哪都要被你们不同阶级的人羞辱啊!是不是嘛?对吧?那你在这跟我说什么嘞?” 城管冷笑了一声,他摆了摆手示意它继续它的工作,它收拾完东西看了看晚上人流涌动。它从包里拿出一叠黄色的纸,割下来了一个长条,它拿起毛笔斟酌了一会下下了几个大字:“功德之事不在心,十方善眼皆注视。真经贫贱不值钱,若是偷盗损万贯!” 它睡不着了,这地方的夜生活比他们那边厚重多了,看来这下不到凌晨是不可能无声无响了。 “小师傅要来些吃食不?快收摊了还有点。” 它坐在摊前和老板唠了起来,这年头干些什么都不赚钱,就小吃还可以。当初那些个大师说挂上文化能赚大钱,到头来只有“国潮”是赚了钱,其余的真真实实是文化的,基本已经黄了一遍。 “多大了?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家。” 它接过饼子开始啃了起来,它一想到晋察冀难忘的炒面,嘴里的饼子就越吃越香。 “年纪早就忘了,约摸着十五有了吧。” “家是世俗地,何以存清净?现在已无家,浑身自在通。” 店主看样子是个学佛的,中年男性的疲累和皱纹布满了脸颊。 “小师傅说的是,可小师傅这不也身在红尘中了吗?” “清净身,光明心。何处是红尘?” 那店主笑了笑拉下了卷帘门,它眼中的他从未开悟,变成了沉沦。 省道的车不止为何总是多的,除了那些拉货大车就是各式十万以上的车,嘶现在好像没有什么车不是十万以上了。路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岁数大的在哪摆摊卖苹果,但价格对它来说是贵了。可能只有送的对现在的它来说,才是极其便宜的。 夜晚又到了一不小心没走到城市,它已经不知道哪是哪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充电宝倒是满的但也挺不了多久。它想了想反正一旁有个村子,它就厚着脸皮敲了敲门。 “可否借住一夜?仅在院中便可。” 不出意外第一家是关了门的,现在虽还未黑了天,但这种情况确实少见还奇怪,不免戴上有色眼镜来看。 “可否......” 不出意外,这种话都没说完就被关了门的情况,必然是要出现的。 “可以住,不用住院里客厅可以住人。” 它确实猜到了是个中年男人愿意收留,那些个妇女大多心里是不喜欢它这样的,这种年纪在外游荡不回家还没个学上的废物。 “喝两口?” 男人明显是个经历过捶打的样,他的脸上都是各种岁月无声的击打,这一路过来这种男人见得太多了,疫病造就了不少这样的人。 “肝脏不好喝不了酒。” “几岁了?拿着经书出来玩,稀奇。” 它拿出来一本清净经送给了对方,男人笑了笑接了过来翻看了几眼。 “庄稼汉识字少,太深奥了我看不懂。” “就是人最后都得死,全都死光了天地就干净了。” 它没吃什么菜只是啃馒头,这种细粮馒头在村里是常见吃食,可是那些菜就不一定了。它本来就只是借宿不敢乱吃什么,对方给的零食也只是村里大集卖的那种小饼干,但它知道这是留着过年的好东西。 “说的是真道理啊,人都死了天地就干净了。” 他开了一包大双喜,那烟明显是最近酒席发的。 “您认同人性本恶论?” “庄稼汉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出去干了几年正好是疫病年,三年了才知道都太脏了。” 海阳方言夹着普通话,明显是出去务工过的。在这种小村子人们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出去看看,但也只是出去看看而已,回来之后就不会再回去了。城里人也好村里人也罢都太脏了,但村里的总归不会干出来些什么,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城里人就不一样了。 这种情况无数次的轮转,最后自然就变成了村里人只对村里人乐,而外村人和城里人是被绝对排外的。 但这种在外面走过知道些理的自然不怎么排外,反而对外人村里人都有着自己的标准和分寸,这种人不管在哪都是吃香的庄稼汉。他们在村里如果又看见了城里人也是笑脸相迎,可能是追忆也可能是希望善举能让对方明白些什么,质朴还是有的。 第二天一早它继续漫无目的的溜达着,这次的警察是有责任心的,就这样它坐上了家里的车,它实在没想到自己连青岛都没走到,就这么点距离亲爹亲娘开车两三小时就来了。 一路走来也没得到什么,可能这就是云游的意义吧,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一切皆是个空。但数了数手里的钱它倒是乐呵了,本来想着赚够了钱再回家的,这下赚的钱倒是有其他用处了。 “这几天都吃了些什么?要饭的感觉怎么样?” 它知道亲娘这是在讥讽它,认为它现在这是明白了没有家它什么都没有的道理。 “没要饭,书卖出去了几本送出去了几本,这世道还是有好人的。” “是啊,有信仰的还是好人多,赚了多少钱?” 它看了看那些钱,粪土倒不是,但是看着就是脏。钱财早就不重要了,有饭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