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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空】走入良夜(自存)

2023-07-17 06:42 作者:樱璇子  | 我要投稿

【自存,原创,初版只发过同好群,但谁要是觉得想抄那就随便吧。文字可以剽窃,思想不行。】 *卡维空,现pa *灵感系建筑大师卡维x阳光系旅行画家空 *艺术家是一种敏感的生物 *或许有现实原型参考,或许没有 *化用“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人物和剧情私设,ooc预订 “你好,我是蒸汽鸟报社的记者。” 普普通通的周日午后,门被敲响。主人手中勾勒绘图的笔顿了顿,漂亮的眉毛下意识皱在一起。 “您好,卡维先生。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 门外传来催促,门内的男人轻叹一声,放下笔,及拉着拖鞋开了门。 工作室外的年轻女性露出工作式微笑,双手下意识搭在相机上。粉红色的短发,干练的衣装,以及胸前金色的蒸汽鸟报社工牌,正是前几日就预约好来进行采访的夏洛蒂。 梅赫拉克从厨房探出一个小头,看见主人打开门,喜滋滋地端着咖啡与点心靠近。 “好吧。”被一人一机器人围攻的卡维无奈地叹气,“要采访什么就快点吧,我很忙。” “是有新的灵感了吗?”夏洛蒂很是善解人意,“不如我们改天再采访?稿件什么时候都可以写,但灵感不及时抓住可不行。” 熬夜数日有些颓废的青年看向眼前的女性,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了靠在门框的手臂。“算了。”他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去外面谈吧。” “好的。”保持着对采访对象的尊重,夏洛蒂并没有试图偷看卡维的工作室。哪怕只一眼都能带来意想不到利益和热度,夏洛蒂却并不好奇。因为她知道,那些传的犹如凝光小姐群玉阁的卡维先生的工作室,其堪比艺术界珍品的事物并不存在于此。 “你不好奇?” 走在前面的卡维突然问。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愣了一下,夏洛蒂微笑道,“但这次的采访主题并不是什么《灵感系建筑大师卡维先生的秘宝工作室》,只是很单纯的关于您个人的采访。” “谢谢。”男人驻足,低声说。 社交性的对话似乎就此终结。卡维本人没有挑起话题的兴致,夏洛蒂就很识趣地保持安静。二人漫步在绿草茵茵的花园中,那些建筑的形制与喷泉的模样貌似是对方年轻时的巅峰作品《卡萨扎莱宫》的微缩版本。只不过比起典型对称优美的原版,这份微缩版的细节处理得更加精妙美丽。 若说卡萨扎莱宫是规律的美,此处的花园确是自然的美。建筑与植被,甚至天气和阳光的角度,自然地恰到好处,像没有任何人工干预形成的美景花园。 “在这里吧。”卡维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花庭。浅色的紫罗兰随风飘荡,碧色的草木留出半边蔚蓝的天际,阳光自树荫间隙落下,裁剪斑驳的影痕。 有那么瞬间,夏洛蒂觉得眼前的男人脆弱地宛如泡泡,梦幻绮丽却一触即碎。她很快就将自己从这样的想象中剥离,整理思绪间,手中的相机发出咔嚓的声响。青年眺望的眉眼被收敛入内,眼眸空旷无物,像是碧洗的宝石、无云的澄空。 “不好意思。” “没关系。本来就需要一两张照片做采访素材不是吗?”将梅赫拉克准备的点心放在花庭一侧的圆桌上,又从葱茏的灌木中拖出两张木椅,年轻的建筑大师与记者落座,采访也就此开始。 关于建筑大师卡维的评价,在艺术界形成了颇为极端的两种认识。不知情的人们认为卡维是现代建筑设计师最耀眼的明星,拥有名气,生活优渥,灵感丰沛。只有知情的一小部分人明白他生活的窘迫与理想的天真,而这些总是被本人避而不谈。 有理想、愿奉献,却不懂得珍惜自己。 他的导师曾如此评价。 不过身为话题中心的卡维本人却毫不在乎,不如说在已然实现理想的当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心绪。而分割他生命的节点,俱起始于同他的缪斯相遇的那日。 那是一个春季的平凡上午,阳光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格外的热度。风则带了点暖意,枝条生长与早春花开的气味混在一起,显出些许春意。 卡维背着工具包从委托人处离开,彼时他虽有卡萨扎莱宫的名气,却同时负债累累,以至于这位年轻的建筑师眉眼间总带着些微怅然。正巧他这次的设计稿又被委托人驳回修改,俨然一副墨菲定律的实践者,倒霉透顶的样子。 在许多文学作品里,这样的设计师理应遇到一场极不讲理的大雨,落得个惨兮兮的模样,然后抬眼看见什么照亮人生的光,从此被救赎。 可现实却从不会遵守文学作品的美好桥段,它一贯不解风情。可怜的卡维这个时候并没有遇到“救赎”,反而像走入死胡同里,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手中的线条无法勾勒符合理想的建筑形制,脑海中纷飞的思绪也混乱不堪,整理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关于这座跨海大桥的设计。 “如果你少考虑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份稿子倒还有可行之处。”艾尔海森那恼人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卡维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张嘴吐出怼人的话语。然而从高大同居人身后探出的小个子,令他刹那间以为自己直视了阳光,不由得眯起眼。 那是位拥有着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愚蠢眼神的少年。金色的长麻花辫与稍显稚嫩的娃娃脸,却背着快和自己一样大的深绿色画板。一看就是艺术系的无知新人。 “等等艾尔海森,这该不会就是你跟我说的【小孩子】?” “嗯,粘牙的小孩子。”点点头,坦然承认的艾尔海森无视掉卡维跳脚,侧开身将空整个露出来,“你的新学生,卡维。” “哈?艾尔海森你什么意思?!讽刺我画画技术烂?得了吧,你连徒手画圆都不会。”卡维挑眉,先不论眼前这明显刚出大学的少年能教自己些什么,艾尔海森明显是打算看笑话。“某人说什么全能,结果连画画都不会,呵。” “就普通逻辑而言,你应该跟你的老师交流,这是空。”无所谓地耸耸肩,艾尔海森看向空,那意思很明显,你们得自己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 “唉。”空叹了口气,搭配那张娃娃脸看起来像装成熟的小大人,虽然本人实际上早就成年了。“你好,我是空,也许是你未来的老师?” “卡维,建筑设计师。”除却艾尔海森不需要被礼貌对待,卡维本人即使不理解却也尊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不少的“老师”。 “去那边的店里聊聊如何?”空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冷饮店,提议到。 “好啊。”被打回稿子也暂时没了心情工作的卡维生出些许聊聊也不妨事的想法,只不过… “你不觉得你很亮眼吗?” 他看着跟来的艾尔海森,皱眉。 “空初来乍到。” 艾尔海森瞥了眼在前台点冷饮的少年,“我最近要出远门,你悠着点。” “好!好消息啊!”卡维拍手称快,“少了你我灵感肯定爆发。” “所以钥匙我就拿走了。” “啊?什么?!”卡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下意识摸到裤兜里的小狮子钥匙串不在的时候,某个拿了钥匙的房东先生已经搭上了回程的公交。 未来的大建筑师卡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稿件被驳,回不了家,凄惨。 空拿着两杯冰饮回座位的时候,看见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与艾尔海森拌嘴的卡维此刻像一只没了家的金毛,仔细一问还真回不去家。 “要不先来我家吧。”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放心不下眼前人的空提议,“也方便教学?” “嗯是这样的。”卡维摆正姿态,很是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是建筑师吧?卡萨扎莱宫就是我设计的。我想我应该不需要绘画方面的指导,毕竟设计图和普通绘画还是有差别的。” “我知道啊。”空微微侧头,单边耳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但你需要暂时脱离设计这个领域不是吗?” 卡维愣了下,他目前确实处于瓶颈期,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方向。但他没想到不过是初见面,空就能看出自己的迷茫。 勾起笑容,空用吸管搅拌杯子里的冰块,“试试看又没什么损失。” “那……好吧。”不知是被那个笑容蛊惑还是却有改换视角的想法,卡维答应了这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主意。“不过去你家就算了。”男人露出担忧的神情,“就算是艾尔海森那家伙介绍的,也不要随意邀请回家,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是吗。”空挠了挠头,实话实说,“大部分坏人应该打不过我。” “就算这样也不能对陌生人掉以轻心。”将废稿卷成纸筒轻敲空的脑袋,卡维生出些许谁才是小孩子的疑惑。 “嘛——总之先开始我们的第一课吧。”空看出卡维并不想接受自己提出的邀请,也没有再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他并不知晓眼前这位同僚的困苦,却明白对方不想打破周遭给予的印象。 试图在艺术的理想与现实的残酷中平衡自我的艺术家,往往是痛苦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空压下眼底复杂的感情,拿出原本是为了真的小孩子准备的教学用具——一串风铃。 “或许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幼稚,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刚刚好。”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空笑眯眯地将道具交到卡维手里,“在风铃上随便画点什么吧。” “你也是被艾尔海森那家伙给坑了吧。”意识到什么的卡维感同身受地拍了拍空的肩膀,随后翻出一盒做标记用的彩色水笔,“这个可以吗?” “用什么工具都可以。” 空吸着逐渐融化的冰沙,静静观看卡维的创作。 陷入自己世界的时候,人对周遭的感知会大幅下降,这也是为什么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空则从卡维的举动中看出许多艾尔海森没有提到的东西。 最初接到这个委托,他很是困惑。绘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兴趣,与深浸艺术领域的从业者相比简直就是小白。但艾尔海森说只有他可以做到。怀着这样的好奇,空答应了。 于是他发现,卡维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 比起那些知晓他名号后辈们近乎神一样的评价,真实的他只不过是个认真的艺术家。并不疯癫,也不特立独行,非常喜爱且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作品。 怎么说呢… 空撑着下巴,本能地不太喜欢对方。 这对他来说是相当奇特的事情。除去罪大恶极的坏蛋,面对普通人,空很少会有这样不大喜欢的情绪。 “这是原本要送给谁的礼物?”卡维突然问。 “只是我妹随手做的手工而已。”按捺住心底的情绪,空看见一朵白色的因提瓦特盛开在风铃上,不由得微微睁大眼。 “啊,难道这是你妹妹不喜欢的花?” “不是。这是她最喜欢的花。”空看着卡维的眼睛,赤色的眼眸与记忆中满溢而出绝望的金色重合,心下了然。 “谢谢你。” 与自己的父亲几乎是同样的,挣扎在理想与现实当中的艺术家。空知道佐证这份猜测的证据目前过少,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绪。情绪里的不喜似乎有了解释的源头,艾尔海森的想法也不言而喻。 真是的,被摆了一道。 咽下上涌的苦涩滋味,空眯眯眼睛,“我看过你设计的卡萨扎莱宫哦。” 卡维像是被当场抓住拆家的金毛,浑身一抖,愣愣抬头望着对面的青年。心中不知为何有点隐秘的期待。 “确实是很漂亮的地方。不过我觉得它好像有点脱离最开始的期望?” 类似的话语卡维也在导师处听过,甚至艾尔海森也显露过类似的情绪。但空却好像并没有评价建筑,而是在评价卡维本身。毕竟作品也是艺术家性格一面的反映。 “因为说实话啊,多莉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讲,那个显眼的建筑给她带去太多麻烦了。明明她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仓库来存放宝物。”轻叹一声,空没忍住戳了戳卡维的脸,“你怎么想呢?对于自己的得意作?” 回过神,卡维看见空眼中倒映的自己,早已颓废地一点也不像后辈路人口中的天才、明星。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也并非什么稀世天才,只是大家需要一个道标,于是他就去成为。 “这确实我对不起多莉小姐。但我想,卡萨扎莱宫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好。” “也是。没有设计师不会热爱自己的作品。”抿唇浅笑,青年拿起靠在脚边的画板。“介意我画点别的吗?” “当然不。”卡维说,“我可以看吗?” “不要笑我啊。”弯起眉眼,空只是拿起铅笔,落于纸面,开始作画。 像是一首歌。 倘若艺术可以被语言完全描绘,倘若创作的时光也是一种艺术的形式。 空绘画的模样就像是一首歌。 漫步于乡间小路时随意哼唱的曲调,悠扬清朗,宛如自由自在的风、漫野生长的草。像卡维曾经做过的研究论题,建筑与自然的和谐,生态与现代的融合。他是人本的代表,而空是自然的宠儿。 思绪不可抑制地蔓延生长,心脏随之砰砰跳动。卡维好似看到一处崭新的领域,像是突破混沌之后眼前短暂模糊的境况。 我好像遇到了我的缪斯。 卡维抚着胸口,内心自语。 时至今日,卡维仍旧记得那张随笔。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构图与技巧,只是单纯的素描。铅灰色的线条交织纸面,勾勒出作者的想象。 没有什么意义的随笔,想画就画了。 卡维问及时,空如此回答。 用途、价值、意义。 他与他的缪斯似乎天然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但奇异的是,卡维并不讨厌对方。 他见过学院里追求真理的师长同僚,将知识高高悬挂,宛如飞蛾扑向燃烧的真理之火。他们的眼中只有高悬神国的火焰,全然忽视了脚下漆黑寒冷的大地。 他也见过困于生活的普通人,日日重复同样的劳动,神情麻木而安然。他们从不仰望真理,即使那火光在头顶闪烁,也仅有片刻惊艳。 他呢,他挣扎在二者之间。试图仰望艺术的穹顶,又希望贴近生活的真实。 而空什么都没有。 可能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让卡维感觉到久违的放松,像童年那般无忧,却拥有真实存在的力量。他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这份情绪,只知心如擂鼓,恰如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 “寻找意义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逐渐熟悉彼此之后的某日,卡维终于问出心中所惑。而那靓丽的少年人耸耸肩,目光停留在一副油画之上。 旧日的回忆一闪而过,他却并不会再将身边的友人与旧人重叠。毕竟他们完全不同。 “无论人们如何定义,存在的事物并不会因此改变它们的本质。就像美丽的花朵并不会因为无人欣赏而失去它的美,日升月落的规律也不会随着认知而更改。” 轻声叹息,空像是在与卡维倾诉,又像是在对油画的作者诉说。 那个男人一生都在追逐自己的理想,恍然未觉答案早在一开始就摆于眼前。以华丽辞藻修饰的话语空泛而飘渺,蒙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见最初与最后。 卡维知道这个故事。对方可以说是他的启蒙者,殊途却相似的经历甚至一度令他自己也被对方的画作所感染,触及那份真实的时候几乎无法控制情绪的低落。过往目睹的不平和麻烦涌入脑海,宛如掉落深海,刺骨冰寒。耳畔嗡嗡作响,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什么都听不分明。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空紧紧地抱着自己。 温暖又明媚,携着阳光的清风将他拥入怀中。那份温度一点一点融化身躯的彻骨寒意,感知亦渐渐复苏,卡维下意识抬起手,看见自己腕处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色。 “别看我。”空的声音夹着些许哭腔,“很丢人。” “怎么会。”卡维失笑,用另一只手轻抚空的头发,“谢谢你。” “不说这个了。”似乎也是想到同样的事情,空微微移开视线,趴在桌上,“看你的表情,这次的工作不太顺利?” “别提了——”想到甲方的神情,卡维就觉得头大,“完全无法交流啊!!”金发男子扑在桌上,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总是很注意外在形象的大建筑师此刻就像个小孩子般在空的面前撒娇,“一味追求艺术感而忽略安全性与实用性,甚至在质量上放水……我无法接受。” “所以你还是想着说服他们咯。” 敲了敲桌子上摆满的《劝说艺术》、《教你如何说服别人》一类的书籍,空露出无奈的笑容,伸手轻轻理开卡维额前的碎发。 “当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卡维顺势靠近空,鼻尖萦绕着少年独特的气息。抬眼便能看见对方白皙的下颌与淡金色的发丝。 他知道自己的缺点,看不惯的事情便去插手,却因为太弱惹得一身麻烦和烦恼,又总是不吃教训。艾尔海森有时候的毒舌就是不让他过分沉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故意找茬。 敏感、脆弱、无力。 他其实很胆小。 但空带给他勇气和另一种选择。 “我们的人生看似没有选择的余地,实际上总是有得选。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没有察觉到那些看不见的选择。” 卡维停下叙述,抿了口手中的咖啡,预想中的苦涩并没有到来,轻柔的甜味在舌尖绽放。是令人熟悉到落泪的味道。 夏洛蒂停下记叙的笔,怔愣地看着写下的故事。这其实是有些失态的表现,但卡维并不介意,毕竟叙述者其实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太具有逻辑性。 “您的缪斯给了您另一种选择,是什么样的选择?”夏洛蒂整理好繁乱的思绪,问道。 “我们在一起了。” 空是一名旅行者。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位风一样的旅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包括卡维自己。 但他依旧选择告白。 那并不是什么浪漫的回忆,反而因为自己的笨拙搞出许多笑话。狼狈不堪的大建筑师卡维在心仪的人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却没想到空主动从他的衣兜里拿出那枚戒环。银色的戒环静静地躺在对方手心,金色的眼睛倒映着卡维狼狈的模样。那一瞬间,卡维乱跳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事前准备的几百字台词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只听见自己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请让我成为你的家人。” 然后,从不为谁停留的风笑着说: “好。” 旅者接受了一份爱意,风为某人驻足。 至于事后被一众隐藏的追求者眼神瞪视,卡维表示瞪就瞪吧反正事实也不会改变。 远在外地代理某些事务的艾尔海森连夜发消息祝贺,分明满是官方用语,卡维却莫名从中看出些许醋味。啧啧地感慨对方隐藏太深,卡维将自己与空带着戒环十指相扣的照片发了过去,立志气死前情敌。 之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许多从未见过的,空在旅行中认识的朋友纷纷拜访,然后背地里给他发狠话。逐渐熟悉这个流程的卡维麻木的听完,当着对方的面跑去跟恋人亲密,现场喂狗粮。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清净下来。 空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伸出手戳戳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的大金毛,然后被金毛扑倒猛吸补充能量。 初次的深入交流自然水到渠成。 星夜寂寥又旷远,城市的霓虹灯化作夜色天地间点缀的珠宝,朦胧又绮丽,映在赤色与金色的眼眸里。 纤长的十指缓缓相扣,落于柔软的床单上,扯出纵横的河流与山川。细微的喘息声同夏夜蝉鸣和音,心跳与心跳同频,呼吸与呼吸交织,肌肤与肌肤深贴。在隐秘而不可言语的黑暗中,赤色与金色交缠、共行,犹如在漆黑画卷上落笔创作。 赤朱包裹金辉,近乎无比温柔又依恋地蹭抚那柔和的辉光。一滴白色的颜料落入其中,渗入金辉又同赤朱交融,随着呼吸涨起涨落,勾勒出妙曼的线条与瑰丽的风景。譬如晨曦中开满朱红蔷薇的白园,又或是黄昏时分流淌在乳湖中的玫瑰。来访者采撷或晨或昏时自金辉洒落的露珠,献以虔诚的亲吻。 只是接近末尾,余音稍显杂乱。一处喧杂,一处游刃有余。试图游离的金辉像被捏住后颈猫咪,可可怜怜地掀动柔软的涟漪,却在望见仍有些许患得患失的那份赤色时放弃抵抗,下意识同对方配合,乖乖露出内里的温软。 赤朱的色彩轻轻触碰那极少见的温软,缓慢而坚定地贴近、拢合、深入。短暂的颤动并未影响色彩的融汇,反而平添更多瑰丽与奇巧。数朵嫣红的花朵在纸面绽放,自乳河源头流淌,倾泻一地,恰如清辉似水的月光。 此后的每一个黑夜,行于荆棘之路的求道者总有一轮明月相伴;独览世界的旅行者总有一捧赤火温暖。 建筑大师卡维的作品呈现出很鲜明的阶段性。青涩却富有灵感的学院期,兼具艺术与实用的独立期,还有创造巅峰的成熟期。 无人不慨叹,无人不惊讶。 也许初期巅峰的卡萨扎莱宫还能有部分人指责违背了甲方的现实需求建造的过于出色,虽然即使是那样的话语也包含太多赞美。然是如今,却无人再提点“引人瞩目”这样算不上缺点的缺点。因为艺术与美无需言语传达与赞颂,仅是驻足便可感知欣赏。 其实不免提及传说最初的代表,那座堪称人造奇迹的跨海大桥。与自然融合的设计、用黄金分割比例解读的美感、抵御庞大海上风暴依旧坚韧的安全性,更不必提作为岛屿之间沟通渠道的实用性…那是掀开卡维这位建筑大师传奇时刻的扉页——然而在本人眼里却只是与恋人相处的美好日常。 从幻觉的深海走出时,卡维与空曾约定过,一同走入真正的深海。这份约定也借由另一位建筑同僚倾尽才干设计的建造于跨海大桥底部的博物馆得以实现。 漫步深海犹如星际航行,旷远无边的黑暗里,闪烁的鱼群礁堡便是属于海洋的繁星。纵然拥有深邃的寒冷与孤寂,只要十指相扣就不会孤单,不会坠入或是溺亡。 他牵着自己的心脏。 他的缪斯。 “以前在朋友们面前谈起这些事情,他们都会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哈哈哈。”卡维停下叙述,挑起些趣闻来。“夏洛蒂小姐看起来也有点这种感觉呢。” “这大概就是狗粮吃撑了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夏洛蒂浅抿一口咖啡,随即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也是空的原创饮品哦!”卡维晃了晃手指,十分得意。 “哦哦哦!这个味道拿出去卖都肯定很受欢迎!”夏洛蒂点点头,“我那个咖啡癌晚期的主编大人肯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等下找梅赫拉克给你一份食谱好啦。” “那我一定会写进报道里!就叫——《建筑大师的甜美灵感》” “诶呀,这个标题可真不赖!不过还是缺点美感,遣词用句可以再华丽一点!” “那就——《甜美的金百灵鸟》,如何?” “如果赛诺在这里,他肯定有更好的点子。虽然多数时候都是有些让人无语的冷笑话……你们俩说不定还挺合拍。” “诶呀,那真是我的荣幸了。”夏洛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电话显示是蒸汽鸟报社主编。 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同卡维做手势说明,夏洛蒂跑去了花庭之外。喧闹的热度似乎也被一并带走,卡维一口一口品尝着咖啡,面无表情。 过了许久,夏洛蒂回来了。而故事也抵达叙述的尾声。年轻的记者粗览笔记的内容,恍然想到自己还从未见过那位“缪斯”,是出去旅行了吗? 脑中这样思考,嘴却下意识说了出来。 卡维似乎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怔愣了片刻,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车祸吗?” “是那起由于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连环车祸吧?”拥有敏锐新闻嗅觉与记忆力的夏洛蒂立马说出事件起末,“闹得沸沸扬扬呢。” “那年,我也在现场。”卡维顿了顿,似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出口,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我被推开,仅仅伤了左手。” 满目鲜红如眸,灿金色的发丝凌乱,紧握的手失力垂下。音箱的歌曲仍在播放,断断续续拼凑熟悉的旋律,唱着、哼着、呢喃着,最后归于平静。 “卡维先生……请节哀。” 夏洛蒂垂下眼眸,自到来所感受到的那些隐约忧伤似乎得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大众猜测说,您已经丧失了激情。其实只是因为您仍旧在悲伤。” 卡维摇摇头,否认了这点。“我依旧对待我的工作认真。我从未随意地完成任何一次工作。”他望着夏洛蒂,像是看穿了记者心中所想,“你想知道些什么,夏洛蒂小姐?” “有许多艺术家…”无需言明,二人皆知。 卡维仰头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大众会更喜欢流行在轻小说里那些为爱痴狂甚至毁灭世界的深情人设吧?不巧,我做不到。” “因为我被爱着,被温柔又细腻地爱着。” “并不仅有一个人的爱,是整个世界的爱意。您能想象吗?” 他注视着夏洛蒂,笑容一如往昔那个羞涩笨拙的年轻建筑师。 “是他将我拉起,引我走出迷茫,与更多人相遇。那些人变成我的朋友、知交、故人。我们的关系并非“空的友人与空的爱人”而是“某某与卡维”。” 即使是情敌关系,也并不妨碍交心互助。即使地位差别巨大,仍可以平等共处。不止是空,仍有许多人在陪伴卡维,让他得以在失去挚爱后活下去。 “我失去了与空的牵绊,但与世界的牵绊仍旧维系。我也曾感到痛苦,可这些过于温暖的爱意也让我幸福。” “我曾以为空是我的唯一,失去他我就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但他好像看出来了,很早便教我如何对他放手,让我的世界变得更加宽阔。他教我自己抓住勇气,就像攀登于艺术之树摘取明星,又将其分享给田间的孩童。” 很多朋友都喜欢笑骂空是个实打实的感情木头,卡维却并不赞同。若是没有如此细腻又体察的心,怎能在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察觉到被当做心灵支撑的事实? 察觉然后教导。所以卡维才不会走入极端。数度濒临旧时幻觉的时候,也是这些温暖把他拯救。不似播撒光的神明,而是赠予火的旅人。埋入心田,然后生根发芽。 “所以,您并没有世人想的那样颓丧。” “可以这么说吧。” 夏洛蒂静静地看着眼前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也许时间会带走一切悲伤,逝者亦会在记忆中模糊泛黄。然而起自爱的感情是特别的,它或许格外短暂,也或许尤其深刻。 这份【特别】,卡维心知肚明。 因为是早已刻入灵魂融入生命的习惯。 就像鱼离开水,鸟离开天,草木离开阳光。 每分每刻的痛苦与欢愉,悲伤和甜蜜。 它是清晨多制作一份的早餐。 是镜前空荡荡的另一边。 是衣柜只有一侧挂满衣物。 是睡时过于宽阔的床。 是落雨时从包里拿出的两把伞,购物时下意识买双份的动作,日历上圈起的特别日子…… 那些点点滴滴的、微不足道的事情,足以在回想起的某个平凡午后,令鼎鼎有名的建筑大师抹脸发愣。 花庭骤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开口,似乎沉浸在各自的情感中。沉默良久,卡维率先开口:“夏洛蒂小姐,我得承认我是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做不到殉情那样帅气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深情的举动。著书、植树、赋诗,激烈一点就是发疯、痛哭、殉情。亦不是没有人说,“不与缪斯一起殉情,怎么能算是艺术家?”“如果一起殉情了,说不定会成为一段悲哀又浪漫的爱情故事吧。” 可为什么呢?他想。 他不理解这样的深爱。 只不过…… “所以这里是我自己设计建造的,代表我全部思恋地方。”卡维触碰一支绽放的野蔷薇,又从与蔷薇丛几乎隐匿在一起的柜子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你们主编答应我的事情。” “如果哪天突然闲了,再来看看吧。” 快走出大门时,夏洛蒂听见这样的邀请。她回过头,看见那背着阳光的身影,却仍拭不去心头的哀伤。目光瞥过大门旁的石刻,看见一行娟秀的小字。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后记】: 笔者后来念此许久,然而各种事务缠身不得空闲,终在报道完由卡维先生参与起草的《宣言》后有空带着成果去拜访。然而遗憾的是,那座精巧的花园宫殿已经变成了废墟。 从其他人的叙述中得知,似乎是因为卡维先生提议的《宣言》触及某些利益而遭到报复。但笔者个人觉得,卡维先生其实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笔者在废墟中看到许多盛开的白色野雏菊。它们的花语是——快乐与隐藏在心底的爱。 一些没有细写的地方: ①空的父亲曾经是很有名的艺术家,因为抑郁症去世了。但他留下的画作因为过于强烈的情绪拥有令观赏者共情的力量。空为了回收这些画作成为旅行画家。 ②空的武力都是在旅行中练出来的,很强。当然,朋友也非常多。是all空背景之下的卡维空。 ③卡维因卡萨扎莱宫的事情倍受瞩目的同时也在遭遇言语暴力,因而有一段时间处于抑郁状态。但并不是疾病,只是正好又看到空父亲的画作才无意识自残。 ④那场连环车祸是人为的。所以卡维活下来的原因除了空不愿意自己与他殉情之外还有他的理想仍未达成。 ⑤《宣言》类似于我们熟知的科学伦理和学术规范。是许多人共同促成的。其中卡维着重强调建筑设计的安全与实用高于其本身的艺术性。 ⑥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为了把最后那点醋写出来了!!我就是为了结尾这点醋包的这么个饺子!说实话一直都觉得卡维即使殉情,也一定会先完成自己的理想。关于文中提到的那些写书作诗种树怀念恋人的,确实有例子,不过都是渣男(目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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