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重云同人文】漫话少年事(十一)
酷烈的寒风和暴雪笼罩了整座龙脊雪山。狂风呼啸,天昏地暗,重云和班尼特顶着猛烈的风雪艰难跋涉前行,班尼特背着可莉,重云背着行秋。不论从前是否来过龙脊雪山,四个人里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抵达阿贝多先生的营地。其实天气骤变之时他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但此时的前进速度实在缓慢得令人心焦,而风雪又冷得刺骨。重云觉得行秋应该是受不了这么寒冷的天气,身体虚弱,那处旧伤才会发作起来的,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如果能尽快把行秋带到暖和的地方,他应该会好很多的,重云这么想着,因此内心尤其煎熬,觉得这条寒风吹袭的路简直漫长得没有尽头。终于,前面的班尼特转过头喊他,声音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快到了,过了这座桥就……”
后面的话完全听不见了。重云一听说快到了,拼命往前赶了几步,却发现班尼特停住不走了。“怎么了?”他大声问。
“桥断了。”班尼特声音不大,但他听见了。
两个人都感到一阵绝望。可莉原本一直趴在班尼特背后,因为风雪太大难以睁眼而把脸埋在班尼特绒斗篷的兜帽里,这时眯着眼睛勉强抬起头来,看见了前面的断崖:“用风之翼飞过去!刚好可以踩到对面的木板上!”
若是寻常天气,她这话完全没错,对面崖边残留的断桥木板比这边低,用风之翼很容易就能过去。但现在狂风吹雪,眼睛都难以睁开,使用风之翼的后果难以想象。班尼特摇头说:“不行,风太大了!”
重云只担心行秋坚持不住了,眼见无计可施,咬牙道:“我们攀住左边的山壁,爬过去!班尼特,你不是随身还带了一个包吗,有没有绳子?”
这话提醒了班尼特。“有!”他说,连忙在腰间那个小包里翻出绳子,系在这边的树上。拉了拉,还算结实,再把绳子系在自己腰上,说:“我背着可莉先过去?”
“嗯!”重云点头,“小心点!”
于是班尼特背着可莉攀上了山壁,开始小心翼翼向着对面移动。若是平时,以他们的身手要爬过这道并不算宽的断崖自不在话下,但此刻暴风肆虐,万一手脚打滑,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有根绳子以防万一。终于,班尼特和可莉有惊无险地踩上了对面的木板,班尼特解开身上的绳子抛给重云:“你也千万小心!”
重云在腰间系好绳子,将行秋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而后他盯准了山壁上能够落脚的几个点,对背后的行秋喊了一声:“抓紧了!”
攀爬的时候他腾不出手来托着行秋,只有靠行秋自己抓紧他。但行秋似乎疼得意识都模糊了,重云实在害怕他恍惚间松手了。万一行秋从他背上滑下去,就算有绳子绑着,也会直接影响他保持平衡,到时候两人悬在断崖中间手足无措,重云光是想一想这副景象就微微打了个寒战。
好在他喊了这句之后,行秋似乎清醒了一点,气若游丝地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重云……”
重云心里揪了一下,朝行秋趴着的左边肩膀稍稍转过头去,声音放轻柔了些:“抓紧我,没事的。” 话一出口,闪念间想起,从前行秋在他受委屈的时候安慰他,就是这副语调,不管说什么都像在说“不用怕,有我在”。只是行秋往往一转眼又开始没点正经地笑话他,以致温馨的气氛每次都保持不了太久罢了。没想到如今他自己倒是学会行秋这副语气了,他想着,不觉有一瞬间的失神。
而后他攀住岩壁,像班尼特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地移动。十指很快冷得几乎失去知觉,他咬着牙不去理会,只是尽可能平稳地一次次抓住或者踩住下一个可靠的借力点。终于他们也到了。双脚踏上地面,重云解开腰间的绳子,双手立刻托住背后的行秋,这时候才觉得安全了,长长出了一口气。
左拐进入一个小小的山洞,总算到了阿贝多先生的营地。入口处靠着山壁搭了一座小小的棚子,两边各有一座篝火架,上面有未燃尽的木炭,但已经冷透,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一旁还有一架小锅,里面是空的,底下有未烧完的木柴。山洞是背风的,里面是一片未积雪的干燥空地,左右两边都摆着书架,一边是炼金术合成台,一边是矮柜上摆着炼药炉。书架和矮柜里杂放着书籍和各式各样的试剂瓶,再往里看还有一架画板和一块观察记录板,周围散放着几只木箱和木桶。班尼特背着可莉率先冲进来,四下里一打量,说:“没错了,是这里!”
重云紧跟在后,一进山洞,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环视营地一周,觉得这地方确实还算安全,又见能点火的地方全熄灭着:“没有人吗?快点火!”
班尼特用火元素点燃了两架篝火,重云把其中一架拖进洞里来。火焰驱散了严寒,两人对望一眼,皆是长出了一口气。这时班尼特才想起来把背上的可莉放下来。可莉双脚一落地,就叫道:“行秋哥哥怎么样了!”
重云已经小心翼翼地把行秋放下来,扶着他靠墙坐下了,自己则忙着翻地上那些箱子。班尼特和可莉连忙也来帮着翻。幸好打开第一只箱子便是厚实的被褥,三人七手八脚地抖开一叠褥子,居然又厚实又宽大,在地上铺开了,睡下他们四个都绰绰有余。
重云说:“你们找被子!”就奔到歪着头昏迷不醒的行秋身边,将他横抱起来,轻轻放到铺好的褥子上。班尼特抱了一大床被子,说:“这个行吗!”抖开一看,又刚好和褥子是一样大小,连忙往行秋身上盖。重云给行秋脱下靴子,将被子的边角折进去,包住了他冻得冰冷的双脚。
忙完这一切,再也无事可做了,三个人一时呆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可莉呜咽着先出了声:“呜……为什么会这样,行秋哥哥怎么了……”
班尼特也用担忧的眼神看看行秋又看看重云,但没有问什么。重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垂下眼睛望着地面,慢慢地在行秋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支着额头,半天没有抬起脸来。
班尼特低声说:“可莉,别问了,我们去烧点热水,做点吃的吧。”说着就轻轻推着可莉出去了。
天色完全黑了。
班尼特和可莉升起火来,用木桶里储备的食材做了些吃的,又取了些雪,烧了锅热水。他们端着食物和水回来的时候,只见重云背对着行秋坐在垫褥边上,双手抱着膝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地面。但只要昏迷中的行秋稍稍发出一点极轻的呻吟声,重云就立刻侧过身去看他,右手微微抬起,似乎想碰他又不敢,还是放下了,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而他的左手不知不觉地紧紧攥成拳,都有些发抖了。
“重云哥哥。”可莉小声叫他,“来吃点东西吧。”
重云惊醒过来,抬起头,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啊……谢谢了。”于是可莉双手托着盘子递上来,一脸关心地望着他。
盘子里是一只烤焦了的煎蛋和一块用番茄酱画上了四叶草图案的渔人吐司,都已经快冷了。重云先咬了一口吐司,这才觉得自己有点饿了。班尼特和可莉各自端了一份一样的晚餐和他一起吃。能找到的餐具有限,班尼特和可莉一人拿一只叉子,重云用一只勺子。
很快东西全吃完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班尼特从柜子里找出杯子,盛了两杯,一杯给可莉,一杯递给重云。重云把水端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没有喝,拿了刚刚吃晚餐用过的勺子,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油渍,舀了一点水,而后把杯子搁在地上,轻轻地把行秋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热水喂给行秋喝。喂了几小勺之后,把勺子搁在杯里,又小心翼翼地扶着行秋躺下去,再给他把被子盖好。
行秋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难受了。重云看了看班尼特和可莉,只见他们俩还在一脸担忧地望着行秋,也不敢向他问什么。他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可莉怯生生地问:“所以行秋哥哥是生病了吗?”看样子真的有点吓到了。
重云说:“不是,他之前受过伤,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到蒙德来的。”于是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班尼特和可莉。原本这些回忆都太过于阴森可怖,此时外面狂风呼啸,大雪纷飞,而他们围在温暖的篝火边讲起这些事,居然反倒有种奇妙的安定感,仿佛只要大家一起聚在这里生着火,可怕的东西就全都被拦在外面不敢进来了似的。
听重云讲完后,班尼特惊讶得声音都变了:“璃月竟然有那么可怕的东西吗?”
重云低声说:“璃月有三千七百年的历史,而在岩王帝君建立磐岩的国度以前,这片土地的历史还要更加悠久。如此漫长的岁月,有再古老的东西遗留下来,都不奇怪吧。”
“还有,你说行秋他……是一个什么商会的二公子,是位富家少爷,而他受这么重的伤,是为了救一个……船厂工人?”班尼特难以置信地说,“居然有这样的事!蒙德城里的富家少爷,就比如歌德大酒店总管家的那位玛文少爷,我是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会做这种事的!”
“你忘了他这次来雪山,也是为了救人吗?”重云苦笑,看着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行秋,“他就是这样的,要不是有时候家族势力也可以帮忙解决一些麻烦,他大概从来不会把自己当富家少爷看吧。”
“呜……”可莉已经脱了小靴子趴在他们的临时床铺上了,难过地靠在行秋身边说,“那要怎么样才能让行秋哥哥好起来呢?可莉去把那个可怕的怪物炸掉!可以吗!”
重云有点感动地看着她,摇头说:“那个怪物不在这里,可莉炸不到它的。”他不想让还不太懂事的可莉因为这件事产生不必要的忧虑,又连忙哄着她:“行秋哥哥本来已经好起来了,这次应该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受不了这么冷的天气,才会病倒的,我们只要好好照顾他,他就会没事了。”
“这样啊!”可莉想了想,用力点头道,“嗯!可莉知道了!可莉以前生病的时候,阿贝多哥哥就会叫可莉多穿点衣服,盖厚厚的被子,好好睡觉,病好了才可以出去玩!所以行秋哥哥也需要盖厚厚的被子,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对吧!”
重云和班尼特对望一眼,班尼特自然会意,也点头道:“嗯,就是这样!所以我们也睡觉吧,天都黑透了!”
“好——”可莉很听话地钻进被子,躺在行秋身边,只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眨巴着眼睛说,“等雪停了,行秋哥哥也好起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外面打雪仗!”
“嗯,到那时候,我们都陪你去。”重云回答。在可莉小小的欢呼声中,他又对班尼特说:“我们两个睡外面,让可莉和行秋睡在中间,这样暖和一些,你说呢?”
“嗯,没问题!”班尼特赞同他的提议,就在可莉左边躺下了,“可莉晚上不要乱踢被子,更不要乱动吵到行秋哥哥休息哦?”
“嗯嗯!可莉不会的!”可莉立刻答应,乖乖闭上了眼睛,“班尼特哥哥晚安!重云哥哥晚安!”停了一下,明显放轻了声音,几乎是悄声说:“行秋哥哥晚安——”
“可莉晚安。”班尼特也轻声说。重云最后检查了一下篝火,确认剩余的木炭足够烧一晚上,又把篝火稍稍移开了一些,以免火星沾到被褥上。最后他在行秋身边躺下,仔细地掖紧了被角。
“晚安。”他轻声说。
行秋身上太冷了。要不是他昏迷不醒,重云绝对无法相信他这样能睡得着。他犹豫了好一阵,终于小心翼翼地朝行秋侧过身去,用自己的脚贴着他冰凉的脚,再把他冰冷的手轻轻拉过来,用自己温暖的手覆上去。
应该是行秋身上真的太冷了,这一夜重云过了好久才慢慢入睡。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时候,他睁眼醒来,不想正撞上行秋的目光。行秋仍像昨晚一样平躺着,此时正朝他这边偏过头来,好像已经静静地看了他很久了。
重云惊道:“你醒了!”倒还没忘记压低声音,因为班尼特和可莉似乎都还在熟睡。行秋没说话,稍稍弯了一下嘴角。重云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他的手,不觉微微一惊,不过感觉到他身上明显暖和多了,心里又如释重负。一时间思绪纷乱,反倒忘了把手松开。待行秋像是还没睡醒似的,转过头去浅浅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重云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毕竟他昨晚担心得一晚没睡好,这会儿看行秋没事了,心里放松下来,跟着也犯起了困,闭上眼睛又睡着了。至于松不松手的事,自然就忘了。
重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还没全醒,侧躺着没动,一时有些发蒙。行秋还在他旁边,但没躺着了,屈膝坐着,枕头靠在背后,被子拉到胸口,膝上搁着一本摊开的书。重云抬眼看他,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只用左手一边扶着书一边翻页,下一刻才惊觉行秋的右手还放在被子里,被他用双手牢牢握着。
重云触电似的松开了手,翻身坐起来。外面的风声小了下去,但雪还大着,寂静无声地漫天飘落。行秋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醒了?”
“啊……嗯。我是不是睡太久了?什么时候了?”重云边问边忙着穿鞋,眼睛盯着鞋尖。
“快到中午了吧。”行秋神色如常地回答他,“班尼特和可莉刚刚出去了,说要挖点雪回来烧水做饭用。我们三个吃过早饭了,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没事没事!”重云一迭声说。穿好靴子后,一转身又跪坐在床铺边上,着急地上下打量行秋:“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行秋歉意地笑了笑:“应该是因为昨天太冷了吧。真是不好意思,那么危险的时候,我不说给大家帮忙,反而还拖累你们了。”
“没有的事!”重云身后忽然传来班尼特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班尼特和可莉回来了。班尼特抱着半桶干净的雪,可莉拿着小铁铲,两人把雪装进锅里,生起火来烧融。班尼特很真诚地说:“昨天重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我真的……很敬佩你,行秋!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客气!”
行秋微微一怔,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去。而重云忽然知道自己心里那股轻微的别扭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对,就是行秋的语气实在太客气了。而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总有点想躲着行秋,真是奇怪。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可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做午饭吧!今天班尼特哥哥准备做什么呀?”
重云连忙说:“我也来帮忙!”说着就走过去。
行秋在他们后面轻轻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们了。”
四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午餐。班尼特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说:“外面的风基本上停了,但是雪还很大,看样子只能等雪停了才能出去找汤米先生和阿贝多先生了。”
重云点点头,生怕行秋提出异议,神色凝重地说:“大雪把路都盖住了,这时候出去还是很危险。之前那位玉霞小姐也提醒过我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希望汤米先生和阿贝多先生都已经下山了,或者找到了其他的避风处吧。”
行秋说:“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行秋低头看他的书,班尼特继续收拾餐具,可莉在阿贝多的书架上好奇地翻来翻去,而重云又手足无措起来,小心翼翼地往篝火架上添了两块木炭。好一阵寂静。
忽然行秋抬起头来笑着说:“为什么气氛这么严肃啊?虽然我们哪里都去不了,但在这种下着大雪的天气,暖暖和和围在篝火旁边看书,这不是做梦都想碰上一回的好日子吗。”
“嗯嗯!就是这种感觉!大雪天就要在屋子里围着火炉,让阿贝多哥哥讲故事给可莉听!”可莉抱着一本从书架上摸出来的书,眼睛亮亮地奔到行秋身边,说,“现在阿贝多哥哥不在,行秋哥哥可以给可莉讲故事吗?你看!”
她把手中的书递给行秋。行秋接过来翻开,班尼特和重云不觉都凑过来看,只见扉页上印着书名:《一个冬天的童话》。下面有阿贝多手写的一行字:“根据雪山古国残存的历史记录改编成的童话故事吗。虽然幻想色彩有些太浓了,不过也不妨带回去念给可莉听吧。”
行秋自然认得阿贝多的字迹,和从前那些落款“白垩老师”的信件上的字迹是一样的。他笑了,说:“这是阿贝多哥哥准备送给可莉的童话故事书呢,没想到可莉自己先拿到啦。”
“嗯嗯!行秋哥哥来念吧!”可莉一脸期待道。说着就脱掉了小靴子,也钻进被子,依偎在行秋身边,又说:“班尼特哥哥和重云哥哥也来听!一起听故事最棒了!”
行秋笑着望向重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空位。重云感觉气氛轻松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紧张了,在行秋身边坐下来,说:“唔……我就不脱鞋了吧,坐在这里就好,你们把被子盖好啊。”
班尼特说:“我也不脱鞋了。”于是在可莉那边坐下。
“那么开始了哦?”行秋翻到正文,清了清嗓子,用娓娓道来的舒缓语调读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名叫沙尔·芬德尼尔的古老王国,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长发漆黑如暮色,双眼明亮如晨星,皮肤白皙如冰雪,心灵纯净如清泉。她的美貌和善良无人能及。
公主在幽深的宫殿中长大,从未见过高墙以外的世界。沙尔·芬德尼尔是远离世间一切苦难与悲哀的苍翠乐土,公主幸福地生活在父王和母后的疼爱之中,从来不知晓忧愁为何物。数不胜数的异国王子来到芬德尼尔,向她投来爱慕的眼神与赞美的花束,但公主无一例外拒绝了他们。被问及缘由时,她说:“我不愿离开故国,不愿离开我亲爱的父王和母后。我情愿一辈子留在春色永驻的芬德尼尔,不奢求踏足王国以外的地方。”
但随着时光飞逝,哪怕是最辉煌的王国也不免覆上阴霾。灾难降临了不朽的王国,酷烈的风雪和刺骨的严寒覆盖了一切幸福与欢笑。王国日益凋敝,国王愁眉不展,王后整日以泪洗面,美丽的公主也日渐憔悴。她眼看着王国的人民陷入巨大的苦难之中,心中痛苦万分。
无计可施的公主决定向巫女寻求帮助。巫女的住所远在高墙之外,公主瞒过了父王和母后,独自一人冒雪前往。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天暮色降临时分敲响了巫女的房门。
巫女用喑哑的嗓音说出了迎接公主的话语。“欢迎,踏破冰雪之人,沙尔·芬德尼尔的明珠。我知晓你为何而来。如你所愿,我将预见你的命运,并向你道出。”
公主说:“那么我要给你什么作为交换?我听说巫女从不做无回报之事。”
巫女回答:“并非巫女为她的工作索要酬劳,而是想要窥探命运,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愿意承担这份后果吗?”
“我愿意。”公主说。
“那么,你自己来看。”
巫女向公主呈上了她的水晶球。公主一眼望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梦。梦中,她在寂静无人的城堡里长眠,呼啸的寒风与无尽的落雪将城堡重重包围覆盖。无数个日夜以后,一位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来到紧闭的大门前。他的金发闪耀如阳光,他的眼睛碧蓝如万里无云的晴空。随着他的到来,大地复苏,冰河解冻,而公主被他轻轻落在额头上的一吻唤醒,睁开眼睛,立刻深深爱上了他,如同在寒风中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飞鸟,必将无可救药地爱上终于迟来的春天。但除了他以外,公主失去了一切,她的故国与故人无一尚存,除了这座早已了无生气的古老城堡。
公主从梦中惊醒,看到的是巫女幽深的眼睛。“如你所见,”巫女说,“你将陷入沉睡,直到无尽的寒冬过去。你将去到温暖繁盛的未来,你将拥有最幸福的爱情。但芬德尼尔是你无法带走之物,它将在冰雪之下永远沉睡,并不会与你一同复苏。”
公主沉默了。她爱上了那位金发碧眼的王子,但她更爱她的故国。于是她说:“我拒绝我所看到的命运。我拒绝陷入千百年的沉睡,除非整个芬德尼尔都能与我一同保全。”
“巫女只能预见命运,无法改变命运。”巫女摇头说,“你若执意拒绝,惟有自己去寻找你的前路。”
公主回到了城堡之中。她的母后因为严寒与忧虑,已经奄奄一息,而她的父王疲惫衰老,已是满头白发。公主没有告诉他们巫女的预言,她独自前往天空的祭坛,决定向神献祭自己的生命,以换取芬德尼尔的存续。
她在冰风刺骨的祭坛上长跪了一天一夜,以最大的虔诚和决心向神明祈祷。次日破晓时分,就在她准备将利剑刺入自己胸膛的那一刻,阳光穿透了经久不散的乌云,白练鹰发出划破天空的长唳,而那位在水晶球呈现的梦中出现过的金发王子骑着白马,抵达了城门。
从那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春色永驻的芬德尼尔,直到永远。尽管古老的国度如今已然无处寻访,但幸好还有这个美丽的故事流传至今。
雪落无声,惟有篝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声响。行秋的嗓音和缓又温柔,他们全都听得入了神。直到行秋合上书好一阵,可莉才眨巴眨巴眼睛,悠然神往地说:“哇……行秋哥哥,你讲起故事来,比阿贝多哥哥讲故事还要好听!”
“咳,是吗。”行秋笑了笑,声音里有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喑哑。重云默默地起身去倒了杯刚刚烧好的热水,递到他手里。行秋双手接了,说:“谢谢。”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捧在手里。水汽氤氲中,他的眼神清澈而宁静。重云和他稍一对视,呆了一下,心里忽然浮起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宁感,坐回到床铺边,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望着洞口外面的漫天飘雪,不觉微微地笑了。
“很美的故事。”班尼特的声音也变得舒缓了。一时间,四个人全都沉浸在这种无法言说的温暖氛围之中,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行秋所说的“雪天围在火堆旁读书”的幸福。甚至……还不止于此。也许和相互信赖的朋友在一起读书,这种幸福也会加倍吧。
温暖的宁静持续了一会儿。而后行秋微微笑着,轻声自语:“蒙德的童话故事真有意思啊。等我们从雪山出去了,我要不要也写一点类似的故事试试看呢……”
“要要要,可莉想听!”可莉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激动之下抱住行秋的手臂摇晃起来。
“那么到时候我试试看吧。”行秋对她眨眨眼睛。
“好耶!”可莉欢呼道。
在这个温馨得出奇的午后,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他们想着暴风雪会过去,想着心里记挂的人会安然无恙,想着今后还会有许多幸福的时光,想着将来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可以慢慢去做。一切都美好得恍如梦景,或者干脆就用那本童话书的书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一个冬天的童话”。
那天夜里,重云睡前仍然把行秋冰凉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手覆着。两人正面对视了一眼,行秋在他眼中看到极纯粹极真诚的关切之意,于是微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睛,暖暖和和地睡去。睡梦中却忽然觉得冷,他闭着眼睛,下意识往重云那边靠,身边却是一片冰冷,什么也没有。
行秋睁开眼,坐了起来。身下是冰冷的石砖地,身上也没有盖着被子。他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眼前是靖世九柱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