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borg】夜游人
*1w+,一发完,HE
*快饿死了于是自割腿肉,断断续续磨了一个星期做出的饭
*点赞评论摩多摩多
*退役军官fulgur x 民间灵媒Uki,总体不分左右,开心就好。
(1)
今年的春天来的刚好,冰雪消融,风里渐渐泛起了花的甜香,天气温柔。
春色似乎是慷慨的眷顾着每一个人,但世上千百万人各有各的悲欢,春日再明艳,也总会忘记阴影里的一些人。
而从军团退役的仿生人副将,显然属于被遗忘的那一类。
Fulgur ovid靠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看着窗外,新绿与殷红映入仿生人雾灰色的眸子,一刹那就被那里面的黯淡吞噬了。
他收回目光,盯着玻璃反射的,自己的影子,眼尾铁红色的图形昭示着他的身份,而目光下移后,冰冷的机械手臂彻底证实了这一点。
他是个机械改造人,同时也是505军团的前副将。
作为一名职位不算小的军官,他自然拥有赫赫战功,镇静睿智的指挥和死在他机械手下数以千计的敌人,无一不是他胸前无形的勋章。甚至说,如今的人们能在四月享受如此温柔的春光,而不是流离在尸山血海里哭号,这件事也有他一份功劳在其中。
可是战争结束后,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仿生人的存在早已不是秘密,但出于政府形象和“人道考虑”,军方仍坚持不公开这个事实,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和其他人类军官并肩出现在功勋墙上享受赞美,他只能在这阴冷的房间里等待生锈,还要应对政府的管控提防。
曾经的英雄早就死在了战争结束的那一夜,留下来的是一台随时会反噬制造者的杀戮机器。
至少政府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们显然忽略了fulgur拥有一颗人类的心,他也会有自己的愿望,也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且他只不过是想去一家明亮干净的图书馆,当个普普通通的图书管理员。
Fulgur不是傻瓜,他知道政府的意思,所有人都巴不得他赶紧锈成一块安全的废铁,而不是一个拥有可怕破坏力的仿生人。碍于他曾经的贡献,政府撤回了销毁决定,将他扔在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等着他自我毁灭。
Fulgur望着窗外,恍然意识到,那里的美好已经和他所处的地方分离,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阵困意袭来,仿生人顺从了机体的本能,阖上眼,靠在落地窗前睡着了。
(2)
Fulgur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艰难的起身,活动了一下机械四肢后将目光投向了桌角的时钟。
晚上十一点半。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副躯体需要的休息时间近日越发长了,他明白不可能是自己的钢铁部分出了问题,他的机械臂虽然已经开始生锈了,但不至于让他整日整日的昏睡,那让他越发疲惫的,就只能是他的人类部分。
他的人类躯体不算强壮,但健康有力,唯一出了问题的,是他的心。
每天醒来面对着灰蒙蒙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干什么,曾经张扬坚毅的军官忘记了生活的意义,日复一日的枯坐让他失去了目标和理想,只剩一个空洞的灵魂苟延残喘。
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撞碎窗户,伴着玻璃碎片一起砸落在大地上,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fulgur依旧想要活下去,纵使春天离他那么遥远,可是能隔着玻璃能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Fulgur撑着地板起身,走到冰箱前找了一点面包作为食物,当他坐在坐在桌子前一点一点吃下那块冰冷的小麦制品时,他突然起了去外面走一走的念头。
春季夜晚的风,大概能将压在他心头的,冰冷而沉重的东西吹散一些吧。
(3)
无论退役多久,fulgur依旧拥有极强的行动力,眼下这行动力就被体现了出来,他用了几分钟解决了饱腹问题,穿上衣服拎起钥匙就出了门。
眼下是十一点四十分,他已经站在街道边,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扑在他脸上,白日里的花香已经随着阳光一起歇下了,树顶的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不出颜色,只是白花花的一团,挂在树枝上,随着风左右晃动。
时间接近午夜,几年前经历过战火的城市一片沉寂,只剩下风吹过连片高楼间的空隙,发出呜呜的响声。
Fulgur站在路灯下,突然很想哭一场。
IIS是流不出眼泪的,他也早就忘了哭泣是什么滋味。
他只是觉得哭过之后会好受一点,可这个愿望也没法实现。
仿生人倚在路灯杆上,茫然了片刻,在回家接着睡和四处走走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时的fulgur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决定大概能凌驾于他在战场做的每个决定之上,直接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Fulgur沿着开满了花的小路绕过街角,踏入了街边的老旧小公园。
公园广场周围的景观植物早就被踩踏的稀松,黄色的土地裸露着,今天月亮没有出来,石板铺成的地面就显得暗沉了。
公园里的陈设是几十年前常见的长椅和滑梯,白天这些地方被老人幼童挤得满满当当,临近午夜却一个人都没有了,fulgur围着小公园转了一圈,在褪色的滑梯底端找了个地方,顺着滑梯的坡度躺下,望着墨黑的夜空。
他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干了——指躺在滑梯上。
之前军方对他的管控很严格,近日里才松泛了一些,于是他得以在半夜跑出来躺一躺这个滑梯,而且不用担心会被一圈孩子围观议论。
快要午夜了,fulgur想,这个时间,在这座城市里,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还游荡在外面吧。
对了,还有一群人在监控探头后面紧张的看着他——fulgur笑了笑,枕着手臂放松了身体。
四下里很安静,很安静,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不对。
Fulgur猛然起身,副将的敏锐直觉和精密的IIS让他捕捉到了喷泉旁那个戴兜帽的身影。
军旅多年带来的应激反应让他一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将手伸向腰侧的时候才想起贴身携带的刀被他留在了家里。
于是他只能紧紧盯着对方,可很快他发现,那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
那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和长裤,衣服后面的兜帽拉起来遮住了脸,他半背对着fulgur,似乎只是在端详喷泉池里的水流。
大概是fulgur盯的太久了,那个身影像是察觉了什么,转过身来正对fulgur的方向。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Fulgur的大脑在他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飞速运转起来,列出了下一秒可能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并且迅速想好了应对方法,可那人偏偏做出了他没有想到的事。
他将手插进衣袋,轻巧而自然的迈开腿,向fulgur走了过来。
(4)
Fulgur几乎是怔在原地了,当他在转身就走和站起来迎上去之间举棋不定时,对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毫不犹豫地在他身旁蹲下,摆出了一个要谈话的姿态。
这时fulgur才看清了那人兜帽下露出的几缕紫罗兰色的发丝,微微卷着,垂在白皙的脸颊边。
紫色发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微微侧头,开口道:“嘿,晚上好。”
夜凉如水,那人的声音柔软温和,fulgur注意到他的瞳色和他的发色如出一辙,只是更亮些,仿佛藏匿了星辰在其中。
他仍保持着戒备,嘴上却自然地回应了对方:“晚上好,外面的温度很舒适,不是吗?”
来人轻轻笑了:“是啊,所以想要出来走走散散心——我本以为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在外面了。”
Fulgur心想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看着那人形状优美的侧脸,思考着对方为什么要来找他搭话。
就听见那人说:“但是没想到居然有和我一样选择午夜出门散步的人,觉得我们应该会很谈的来,所以想要过来找你聊聊天,你不介意吧?”
Fulgur当然只能说不介意,于是那人向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Uki,Uki violeta。”
Fulgur将目光落在那只细而修长的手上,夜色和黑色的指甲油共同衬托出了它的苍白。
如果来人不怀好意,那么现在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对军人来说,立场不明的人要求握手,往往是偷袭的前兆。
他面不改色的伸出手,同时暗暗戒备着——
“fulgur,fulgur ovid。”
但是对方真的就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幅度极小的摇晃了几下,便放开了。
就像两个初识的人,以握手作为关系的开始,没有任何异常。
Fulgur收回手,他相信对方一定捕捉到了他眼眸中闪过的错愕,可紫发的青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微微笑着,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紧接着Uki就向他发出了一起在周围走走的邀请,fulgur本来想拒绝,但当他把目光落在Uki脸上时,那恰到好处的期待深情让他的呼吸一滞。
可恶啊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没人能拒绝一个拥有天使般声线的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发出的请求,当fulgur回过神来,他已经和Uki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了。
Fulgur不太习惯和人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但Uki好像对他一见如故,他们从公园出去后,刚刚走过半条街,Uki就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个灵媒,”Uki的语气轻轻巧巧的,仿佛身份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
Fulgur有些惊讶地偏头看他,灵媒吗...
军方的情报网四通八达,灵媒的存在他是知道的,可这类人不是想造多少就造多少的机械产物,是极其少见的,毕竟被一颗落下来的星星砸中这种事,概率真的不大。
正因为灵媒的稀有和其力量的神秘莫测,所以大多数灵媒都会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眼前的灵媒就这样直接告诉他——一个刚认识不到二十分钟的陌生人?
是出于信任吗?
之后的事情fulgur不太能记得清了,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去记,他只记得和Uki聊天很愉快,他一开始很拘谨,Uki似乎在刻意用语言引导他,灵媒的语言仿佛具有魔力,慢慢地他也放得开了,甚至在谈话中发现了对方是个和自己一样喜欢收藏BL小说的家伙。
发现了同好的心情总是激动的,他们谈论着看过的小说,不知不觉间绕着整个街区走了两圈。
Fulgur退役以后不常出门,如果不是Uki,他大概永远不会发现,这些看似荒凉的街道两边居然开着这么多的花。
在Uki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时,他会驻足,在花前蹲下来,小声称赞着花瓣的形状,Fulgur不太明白为什么会专门为了一朵花而停留,当他拿这个问题去问Uki时,灵媒弯起好看的眼睛,低声说:“因为它们值得。”
“每一朵花都是美的,无论它是长在路边,还是插在精致的的瓶子里,它本身的美都不会被消磨,对吗?”
Fulgur的目光沉了沉,这番话看似普通,但却微妙地与他的境遇呼应了——Uki说这样的话是在暗指什么吗?又或者只是无心之举,是他多虑了?
他等着灵媒的下文,可Uki却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折下那朵花,一抬手将它别在了fulgur鬓边。
Fulgur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对于刚认识的两个人来说,未免太亲密了些。而且拥有冷硬金属四肢的仿生人戴着一朵花...怎么想都很奇怪的场景,他想要把花拿下来,可Uki却温柔地笑着说:“我觉得它和你很配。”
Fulgur哑然,这朵不知名的野花在他耳边舒展着紫色的花瓣,一阵阵的暗香萦绕在他鼻间,仔细去嗅闻时又闻不见了。
和他...很配?
Fulgur看不出来这朵花有什么地方与他相配,倒是它紫色的花瓣很像Uki的发色。
回去的路和来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隐约浮起了一缕缕柔曼的花香,和来时的干冷气息大相径庭。
Fulgur一路上说了很多话,现在将要分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着和Uki一起走过了这段弥漫着淡淡花香的路。
Uki一直送他到楼门口,看着他打开了门才停住脚步,灵媒冲着fulgur挥了挥手,眸光犹如星辰:“今天遇见你真的很高兴,晚安,祝你明天愉快,fufuchan。”
仿生人的机械手撑着门框,目送着Uki转身离去。
Fufuchan...?
这个称呼太柔软太可爱了,不适合一个从血海里活下来,正在慢慢变成一堆废铁的仿生人。
可Uki这样称呼他时的神情,却又让他很难拒绝。
Fulgur转过身走向楼梯,耳边划过的微小触感让他一顿,片刻,他抬起手拿下了那朵花。
竟然忘了摘下来...fulgur在昏暗的楼道里盯着那朵花看了很久,直到Uki将它戴在他鬓边时的神情出现在他脑海里,仿生人才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没有扔掉那花,而是将它拿在手里,抬步上了楼。
(5)
时间从不停下脚步,春日逐渐由明艳转为浓绯,午间的日头也越发足了。
不知不觉间,春天好像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
Fulgur像往常一样靠在落地窗前,任凭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浅色的义眼半阖着,机械手指间夹着的书页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距离那次夜游已经过去了很多天,fulgur自从退役以后就容易忘事,那短短的相遇经历理应已经被他扔在脑后,沉没在记忆的深处了,可是——
Fulgur转过脸,目光落向餐桌上摆着的玻璃瓶,那朵紫色的花被他养在里面精心照顾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凋谢...或许它已经有了些要凋谢的前兆,那些叶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了。
对于这个现象Fulgur并不意外,毕竟一朵花离了土壤,是注定要凋谢的。
但他莫名的感到不安,因为每当他看见这朵花时,他就会想起他那晚遇见的紫色灵媒。
想起Uki将这朵花别在他鬓边时的神情,还有很多很多在那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的事情,这些回忆近日里已经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无数圈。
Fulgur发现自己总是想起Uki violeta——无论有没有看到那朵花。
那个本该是萍水相逢的灵媒,好像不愿意像浮萍一样与他一触即散似的,十分霸道地在他已经装不下什么东西的脑海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让fulgur翻来覆去的想起他,对他念念不忘...
Fulgur皱了皱眉,一个冰冷的杀戮机器是不该对什么人“念念不忘”的,无论是希望他去死的还是希望他活着的,那些家伙从来没有让他“念念不忘”过,而且这个词用在他——fulgur ovid身上,本来就是一件怪事。
可他想不出别的形容了,他几乎每半个小时就会想起Uki,除了念念不忘以外,他实在找不到其它词来形容自己的想法。
可是...
Fulgur的眉皱的更紧了,几乎要锁在一起。
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他给自己戴上了一朵花?
不,不是,高挑俊美又曾手握重权的仿生人副将见识过比这更风流更暧昧的手段,他不可能因为什么人给他戴了花——还是一朵街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就让那人占据了自己的思绪。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和自己有相同的爱好?
这是可能的,毕竟军团里的家伙们都无趣的要死,即使有一个愿意多说上几句话的,也不喜欢他这口冷门爱好,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同好,自然是值得他记住的。
可是...fulgur狠狠晃了晃脑袋,他觉得如果只是遇见同好,以他越来越糟的记性,大概也只能记住有这么个人罢了,不至于让他这样不停地回想起来。
该死,到底是为什么呢?
仿生人一阵烦躁,干脆一头扎进被子里,舒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关节,摆出一个要睡觉的姿态,试图以此阻断思绪,可这只是让他脑海里Uki的影像越发挥之不去了。
为什么没有问问Uki联系方式呢?至少能知道是不是灵媒暗地里给自己下了什么法术...
Fulgur暗自后悔着,翻身抱住了枕边软乎乎的小羊玩偶,试图以“我要睡了”这个念头来催眠自己,最后真的睡着了。
(6)
距离他们相遇,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月。
餐桌上的紫花已经开始了枯萎,它的叶子变干了,蜷缩成死气沉沉的一团,花瓣也萎靡地垂下来,在微风里晃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跌落下来。
阳光越发耀眼了,fulgur被迫放弃了落地窗旁的位置,躺回了自己的卧室。
Fulgur的机体状况在恶化,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机械关节已经很久没有保养,走起路来会发出不堪的噪音,军方显然不会提供这种服务,他曾试过用食用油涂抹在关节缝隙里,但他很快发现这只是让他生锈得更快了。
或许到了夏天来临的时候,他就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了吧。
时间流逝的飞快,fulgur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昔日战友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开始变得模糊,曾经呼唤过很多次的名字要很久才能回想起来。
可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但还有一个例外,Uki violeta依旧每天出现在他的思绪里,也在现实中活生生的存在着。
Fulgur不再逼迫自己不要想起Uki,他躺在冰冷的床铺上,让思念不住地蔓延生长。
他不想忘了Uki,可他只能在最后的遗忘到来之前不断回想,珍惜着自己能记起灵媒面容的每一分每一秒。
管他为什么呢,fulgur望着那朵半枯不枯的花,眼睛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两天后,第一片花瓣掉落了。
Fulgur看着那片小小的花瓣躺在桌子上,努力想要回想起Uki将那朵花——在它还恣意地盛开着的时候——戴在他耳边时的样子,可他发现记忆里Uki的眉眼已经变得模糊了。
Fulgur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就像这朵花一样,生命正在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失。
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早在退役那时就为此做好了准备,可之前能坦然面对的结局,现在突然变得狰狞黑暗了,让他想要逃离。
他不想死去了。
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生活不一样了。
之前他觉得每过去一天他都离死亡更近一点,而流逝的时间除了将他引向死亡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了,重复每一天机械的动作让他感到无趣至极,活着似乎成了一种折磨。
可是现在呢?虽然每天依旧无趣,但在那朵花被种进瓶子里的时候,仿生人心理好像也被种下了一个期待。
他此前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期待,无意识的逃避,将它越藏越深,深到他自己都要相信它不存在了...可在死亡沉甸甸笼罩在他头上的时候,他终于有勇气把它从脑海深处翻出来,审视它,并承认这是他所渴望的。
前副将的心里,有一个积压了很久的,经年的期待。
他在无数本小说里读到了“爱”,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
无论是什么样的爱,仿佛都注定与专为杀戮而生的机器人无缘。
他想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如果他在这之前死去,那就太遗憾了。
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理解“爱”的定义,但Uki对待他,和往日存在于他生命中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Uki会察觉他的感受,会看出他的优点,Uki关注的的不是一个冷血的副将,而是一个拥有人类心脏的的改造人,他所在意的不是fulgur应该做什么,而是fulgur喜欢做什么。
或许这只是一点微小的,言谈上的不同,可对fulgur来说,是漫长到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凛冬里,突然显现的明艳春色。
正因如此,灵媒才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作为505军团的前副将,Fulgur ovid曾面对过无数的威逼利诱,五花八门的手段和计谋就像打在了他的金属四肢上一样,全部被冷冷的拒收,没有人能改变他前行的方向。
可那些曾试图打动fulgur的人,全部没有意识到他本质上是个人类,血肉构成的心脏在他胸腔里跳动,他需要被爱,并渴望被爱。
而一个无意中与他相遇的灵媒,就这样越过了所有谬误,准确无比的击中了仿生人的人类心脏。
这或许听起来荒谬至极,可fulgur就是这样的人。
灵媒确实拥有魔力,Uki violeta在无意间靠近了仿生人的心房,在里面种下了一颗名为爱的种子,现在它生了根发了芽,伸出枝条,缠绕住fulgur将死的心脏,荆棘刺入皮肉,刻入骨髓,再难以割舍。
Fulgur在明白过来这一点时,几乎是无奈的看了看自己铁红色的双手。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爱上了一个仅仅相处过几十分钟的陌生人,像是童话里描绘的爱情魔法。
他或许应该想办法再见一见Uki,哪怕一面也好。
当他抱着这个念头,与自己的关节对抗着走到客厅时,他突然发现了这有多么不可能。
他没有Uki的住址,没有Uki的联系方式,除了声音和样貌之外,他对Uki一无所知,甚至连他唯一拥有的信息,也在不停地从他的记忆里溜走。
而人海茫茫,他想从中找到Uki,实在是太难太难。
可是再难也要尝试一下,毕竟这很有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件要办成的事了。
(7)
Fulgur尝试了他所能想到的任何方法来寻找那个灵媒,甚至自己下楼跑去他们见面的那个小公园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Uki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无论fulgur怎么找,也没能发现他的一点踪迹。
毕竟是灵媒啊,fulgur安慰自己,隐藏行踪很正常的,不用为此焦虑...
怎么可能不焦虑。
他愿意用尽一生的时间寻找Uki,找上十年,二十年,他都不在乎,因为Uki值得。
可他的一生还剩下多久呢?夏天到来的时候,他就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曾使他突破常人体能极限的机械四肢会锈成坚固的钢铁牢笼,将他的人类身体和灵魂一并锁进去。
到那时,他就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落地窗旁,让无休无止的思念陪伴着自己,一直到最后一息。
这太糟糕了,fulgur绝不希望这样。
在那不可避免的一刻到来之前,让他再见上Uki一面吧。
Fulgur挪到餐桌前,左手托腮,静静的看着那朵花,它已经凋谢了一半,尚未掉落的花瓣也皱缩成干巴巴的一团,毫无生气。
仿生人看着它,灵媒遗留的魔法好像失效了,Uki就像他眼里的那颗星星,曾短暂的照亮过墨黑的天穹,可这光还是远去了,fulgur的生命就如同这朵花一般慢慢凋零。
窗外阳光耀眼,挡不住的暖意从落地窗前发散开来,枝头绿意渐浓,风里有鸟鸣啁啾。
夏天,快要到了。
阳光照进屋子里,映出了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尘埃,房间里的味道温柔而腐朽。
Fulgur在光里闭上眼,像是幻觉般的,他隐约嗅到了一股花香。
刺耳的门铃声仿佛利刃,瞬间割开了浓的化不开的沉寂。
Fulgur睁开眼,艰难地起身,挪到门口,开门后楼道里却空无一人。
他低下头,看见了门前放着的信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而纸上压着一支鲜艳欲滴的花,看起来就如同他放在餐厅瓶子里的那朵花,还盛开着的模样。
仿生人迷茫的灰色眼眸里一瞬间有了神采,仿佛朽木点燃了火,他迈开步,一点一点走向室外。
流星再次照亮了夜色,而他不再关心它是否会逝去。
他只想用尽一切去追随它的尾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那个地址是一家咖啡馆,位于两个街区交界处的街角,那晚他和Uki也曾路过那里。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Uki会出现在那里,甚至他也来不及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
他有过很多想要实现的愿望,而这个似乎是最简单,也是最难实现的一个。
他只想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双眼睛。
这固然没有什么用,可它已经成为一个执念,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Fulgur踏上那条街的瞬间,就看见了长街尽头那道紫色的身影。
Uki violeta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不安,焦躁地四处张望,旁边有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而Uki只是不耐烦的回应着。
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紫色发的灵媒猛然转身,望向fulgur的方向——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Uki就毫不犹豫地向他跑了过来,日光明晃晃的,fulgur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可他还是遵循着本能,也艰难的抬步,迎向逆光而来的灵媒。
他跑的太急了,腐朽的机械肢体完不成这样高强度的动作,电流在电路板上高速流动,看不见的电火花刺激着他的人造神经,每一根电线仿佛都在抗议,关节处刺耳的摩擦声让他仿佛陷进了泥塘,脚步越来越慢。
可他不关心这些,本来他就快要死去了。
他关心的只是在死前,能不能再看一看那双眼睛。
这时他才完全明白Uki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本应在迷茫与绝望中沉沦,可灵媒带着光把他从泥沼里拉了出来,即使没能改变他的结局,即使他们的相遇只有短短几十分钟,但这已经弥足珍贵。
Fulgur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消失,眼前涌上的漫漫黑翳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可是幸好啊,他已经走出了足够的距离,Uki离他很近了,他已经看到了那双眼睛。
他的膝关节彻底罢工了,灵媒托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fulgur在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Uki捧着他的脸,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双紫色的明亮眼眸带着急切,深深望进了他眼底,就如同他们初见的时候一样绚烂美丽,万千光点散落在其中,又揉碎成河流,荡漾着反射了明艳的日光,
明如辰星。
(8)
“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各位公民宣告,505军团前副将fulgur ovid机体失联已超过72小时,依照法律规定,确认其死亡,让我们哀悼逝者,缅怀英雄。”
关于fulgur ovid的话题已经在网上持续发酵了好几天,自从有个神秘人发布消息称这位前副将已经死亡开始,他那寥寥数句的身份信息就越发频繁的出现在网络上,关于这位被埋没的英雄,人们众说纷纭,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他作出如此大的贡献,却隐姓埋名这么长时间,直到疑似死亡,身影才出现在公众视线里。
政府在多方压力下发文称正在调查,三天后给出了这样的结果,此后人们只需要沉痛哀悼,猜测fulgur身份的声音也会慢慢平息了。
广场大屏上的新闻主持满脸沉重,单调的声音向大家复述着官方所公布的那些fulgur的功绩,所有抬着头望向屏幕的人脸上也挂满了悲意。
这时,就显得广场东侧那道脚步轻快的身影格外突出了。
Uki violeta回头望了望广场上气氛沉重的人群,拉起口罩挡住了唇角的微笑,两杯温热的咖啡被装进袋子,在他左手里晃荡着。
灵媒沿着小路走出广场,拐上大街,径直走向了街角的图书馆。
图书馆二楼的阳光正好,木质书架和纸页散发着温暖的木香气,来阅读的人基本上都聚在了一楼,显得二楼很空旷,Uki绕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桌椅,径直来到一排排书架尽头的那张桌子前。
属于图书管理员的电脑开着屏幕保护,鼠标和键盘都被扔在了一边,而管理员本人正抱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靠近。
Uki笑了笑,从袋子里抽出一杯咖啡,手臂越过那人肩头,将杯子轻轻放在了那人桌子上。
Fulgur一动,向后仰起头,对上了爱人带着笑的目光,他叹了口气,低声道:“Uki,下次来的时候要提醒我一声,别这样悄无声息的。”
Uki将下巴搁在那一头凌乱的银发上,伸手搭上了fulgur的手腕,手指从fulgur戴着的黑色手套下端伸进去,缓缓摩挲着被阳光晒暖了的坚硬金属。
“明明是fufuchan看书太入神了。”
他贴的太近了,fulgur的后脊感受到了灵媒的心跳,于是仿生人无奈道:“Uki——”
Uki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柔声道:“那些可以等一下再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Fulgur了然:“成功了?”
灵媒浅笑了一下,拖过一张椅子坐在fulgur身旁,同时无害地用他的温软嗓音说:“是啊,大获成功。”
图书馆里静的落针可闻,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纸页翻动的声音。
关于Fulgur的死亡证明?当然是假的。
谁也想不到故事最后是这样的走向。
有谁知道两个半夜散步偶遇的人同时对彼此一见钟情的概率是多小,又有谁知道一个灵媒为了能和爱人长长久久都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Uki这几天具体的行程是什么fulgur并不清楚,他只知道Uki凭借着灵媒的身份和本人灵活的头脑,成功以一己之力与政府私下达成了协议,通过一纸虚构的死亡证明,将前副将彻底从军方的防备对象名单里清除,拴在了自己身边。
在仿生人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将他留给一个具有超自然能力的灵媒,对于政府来说,这样的选择跟放任他腐朽比起来,的确是更加人道主义,也更加一劳永逸的做法。
对于广大人民群众来说,Fulgur ovid本就是一个被埋没的名字,在他退役前曾知道他长相的人已经全部长眠于地下,而政府确认死亡的人,谁又有挖掘他去向的兴趣呢?
于是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fulgur现在自由了——他曾经的愿望只不过是在死前再看一看Uki的眼睛,可现在,就像是上天给他的奖赏,他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也有爱人在身边,他在阳光里享受着一个温暖的下午,并且未来还有无数个这样温柔的日子等着他。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当然,他也曾有过一个疑惑,他思考了一阵子之后还是决定直接问Uki。
“对了Uki,在我们再次相遇之前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一无所获,我想问...”
他记得那时灵媒脸上闪过一丝懊恼,Uki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话音里略有急切:“fufuchan,我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灵力能感应到你的金属部分,但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机体损伤已经这么严重...毕竟我也没想到你之前是军团的人,我以为你只是出了什么意外需要义肢...”
“我在等你来找我。”
这时他才知道那些天Uki那边发生了什么,欲擒故纵是Uki喜欢的小把戏,他在等着他的小羊费尽全力寻找他,再不经意的露出踪迹来。
可fulgur渐渐不再寻访了,他以为fulgur已经放弃,于是动用了灵媒的能力查证,结果他从水晶球里看见的是将要凋零的残花,而仿生人黯淡的眸色触目惊心。
Uki不知道fulgur的地址,于是他向自己的朋友求助——幻影盗贼早已对这附近的所有住户信息烂熟于心,戴着猫耳助听器的棕发少年吹着泡泡糖按响了fulgur的门铃,将信放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起Uki的朋友...没权没势的灵媒自然不是孤身一人与军方斡旋,Uki背后还站着一个隐在黑暗里的强大影子,如果有人能够侵入官方系统,就能发现关于fulgur疑似已经死亡的假信息之所以能迅速传播发酵,是因为官方网络特警组织VSF的介入。
不仅如此,对他濒临报废的机体进行抢修,甚至包下了他未来所有维修任务的也是这个组织,
VSF本来就是潜藏在地下的势力,他们的存在就是保密信息,fulgur的事交给他们是令人放心的。
而作为掌握着大半个暗网秩序的VSF队长,sonny brisko本人却是个阳光俊朗的家伙,也就是fulgur那天在街口看见的金发年轻人,说起来可笑的是这家伙还专门为传播了他死去的谣言而道过歉...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啊!
还有那个脖子上挂着耳机的青年...他那时对sonny帮忙不带上他这一行为进行了控诉,那对于很久没听过噪音的fulgur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这些事情令人无语,可细细回想起来却有温暖渗透其中,每当fulgur意识到他的未来会与这些相伴时,就会感到既心累又充满了期待。
当fulgur第不知道多少次将这个故事在脑海里回顾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
临近午夜,为了调整他七零八落的作息,Uki从背后抱着他强迫他睡觉,fulgur转过头去确认自己刚刚发现的疑点:“Uki,话说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
灵媒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美丽的眼,将脸转过一个弧度,毫不吝啬地将呼出的温热气息全部倾吐在fulgur后颈上,麻痒的触感一瞬间顺着机械后脊流遍全身,仿生人颤抖了一下,随即知道Uki借此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于是他刻意压低了些音调:“Uki,回答我。”
沉默,片刻后Uki丝绸般轻柔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因为有魔法存在?”
Fulgur气结,这个说辞未免太不高明:“你...”
Uki抱紧他轻声续道:“真的是魔法哦fufuchan,我觉得我们遇见地方,还有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花...全都充满了魔法。”
Fulgur失笑,他的爱人用了诗一样的形容,想要对他表达的东西是却那么显而易见。
是啊,作为灵媒的他,自然能察觉到对方身上微小的情感波动,仿生人心里的迷雾散开了,有光照进来,于是整条路都开满了花,沾染了魔法。
Uki不说话了,fulgur逗他:“是灵媒的魔法吗?”
本来他没指望Uki能回答,可是那双星辰般的紫眸眨了眨,露出了一个有点狡黠的笑意。
“不知道哦,但或许...是呢?”
(9)
午夜是具有魔法的,无需多言。
而在那时夜游的人啊,无论你的心是隐于浓雾,或是沉于泥沼。
愿你能遇见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