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写回忆录

这是我的一个邻居爷爷，我很小，大约是8岁的时候吧，就对他有很深的印象了，我的象棋是跟他学的，那时候我和两个发小，其中一个是他的重孙子，虽然他这个重孙比我大两岁，但是比我小一辈儿，应该叫我一声小叔，那个时候，或者说，自从跟她学会象棋的很多年里，我都认为他是一个象棋大师，是一种类似于隐居高手的角色，后来我去县里上学了，跟他的重孙来往就少了很多，这一晃就是很多年，我们两家里的其实很近，走路就四五分钟，但是珍贵的周末早就用来跟其他人玩儿去了，哪儿能去看这样一个老头呢？后来导师见过几次，也不过是喊声“爷爷”，他说一声类似“大孙子都长这么高了”之类的话，然后就各走各路了。

再次关注到他，是我听说他被狗咬了，还是自家的狗，还是一条疯狗，那条狗我有印象，一条大狼狗，凶得很，本来是他的孙子买来看家护院的（我发小的父亲，发小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他没有去打狂犬疫苗，因为太贵了，后来我也被狗咬了，打过一次，一千五百多，确实很贵，那个时候年龄也不大，当时他的重孙告诉我这个消息，我问为什么不去打疫苗啊，狂犬病可厉害着呢？他说他老爷爷亲口说，不一定能活到发病的时候呢，不用花那个冤枉钱。我当时听了这个说法是很新奇的，甚至我和发小都笑了，好像是在听一个笑话（那个时候他已经八十多了）。后来我知道狂犬病一旦发病百分之百致死。

再后来啊，我去外地上大学，更少回家了，更少遇见他了。但再次让他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是他的寿命，他已经90岁左右了，生命力依旧顽强，甚至我印象中头发都没有全白，早上早起去捡柴火，后来我爸曾告诉我他的养生之道是多吃地瓜，土豆等在地底下生长的菜，因为那些没有农药残留。但我想一个人长寿受很多因素影响呢。

有一次回家，我妈告诉我他没了（方言，意思为去世了），把柴火带到家门口，突然摔了一跤，躺了几天，也没去医院，村里诊所的医生来过一趟，但是几天后就没了，我觉得很突然，但好像又预见肯定会有这一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村里好多老人都没了，就像冬天树上的叶子一样，很少见到他们掉落，但是他们就是逐渐消失了。

突然有一天，我跟外婆坐在马扎上，在门口聊天，外婆说那天看见他摔倒了，外婆当时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家门口，那是单独的一栋小屋子，外面是水泥弄的，里面我没进去过。我一边想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一边听外婆说这人真的走得太快了，说没就没了。当时外婆也已经90岁高龄了。

再后来，我听别人闲聊说什么他本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但是他的儿媳妇在他摔倒的当天下午就下地干活了（他的儿媳妇就是我发小的奶奶，也已经65岁左右了），到晚上很晚才回来，他躺在床上连个渴了递水的人都没有。后来我想起他来，想想会幻想，他自己躺在那间我没进去过的小屋子里，会想些什么呢，他真的渴了吗，他回想起自己唯一的早逝的儿子吗，会不会想起那天下午教我下过象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