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家事纲要·孟春纪】027骊姬巧计杀申生 献公临终嘱荀息『东周列国志』
00、山话嵓语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日。按照习俗,今天要做炸货。家里人从早上开始忙活,炸了素丸子、带鱼、豆腐干、麻叶等等!不过还剩肉丸子没有炸完,要等明天再继续炸。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21250578,本篇是第27章回,主要讲的是晋献公废长立幼,杀申生,逐公族的故事。本篇概要如下:
①骊姬伙同优施威逼利诱申生一党的重臣里克保持中立。
②骊姬用诡计陷害申生。
③晋献公废长立幼,杀申生,逐重耳夷吾,废晋国公族,将骊姬之子奚齐为世子。
④晋献公临终托孤,将奚齐托付于重臣荀息。
01、皆大欢喜
周惠王二十二年(鲁僖公五年,晋献公二十二年,元始前655年)冬十二月初一,晋献公以假道伐虢之计,先灭虢国,虢公丑携家小投奔周天子;晋军回师,在虞国宿营,虞公派人劳军,却反被晋军所趁,虞国灭亡,虞公及百里奚等君臣几乎被晋国一网打尽。
晋侯一举灭掉虢虞二国,声威大振,但却引起了周天子的强烈不满。毕竟虢国之祖是周文王的兄弟,虞国之祖是周文王的叔父,都是周天子的亲戚。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这两国一直对周天子十分恭敬,年年不缺供奉。结果晋侯就这样一口气全给灭了。
为了安抚周天子,晋侯郑重承诺:晋虽灭了虞国,但只要虞国的土地;而虞公将享寓公之礼,晋国会保障其安全和生活;虞国之祀不绝,允许虞公继续供奉其祖;虞国往年向周天子朝贡,而晋国直接将虞国每年的赋税全部上缴给周天子。
周天子一看,晋侯这一弄,虽然失去了两个臂助,但至少晋侯表面上听了些自己的话,且自己的收入也增加了。面晋侯给了,钱晋侯也给了。双赢!于是周天子也就不再过问。然后晋献公就高高兴兴的带着军队奏凯而归。
02、杀机四起
此次晋献公亲自出征,尽灭虢虞,大获全胜,个人声望达到了顶点。晋献公终于等到了机会,准备携大胜之势废长立幼,以扶爱子奚齐上位。首先第一步就是要为奚齐培植班底。此时朝中有两位重臣,一为里克,另一位为荀息。里克原为太子申生一党,但后来东山之役,里克见圣眷有变,便开始疏远申生。而荀息尚未站队,且其智勇双全,此次献假道伐虢之计,更是大功于国。于是晋献公重赏荀息,并下旨封荀息为爱子奚齐的太傅。
话说晋献公既并虞、虢二国,群臣皆贺。惟骊姬心中不乐。他本意欲遣世子申生伐虢,却被里克代行,又一举成功,一时间无题目可做。乃复与优施相议,言:“里克乃申生之党,功高位重,我无以敌之,奈何?”优施曰:“荀息以一璧、马灭虞、虢二国,其智在里克之上,其功亦不在里克之下。若求荀息为奚齐、卓子之傅,则可以敌里克有馀矣。”骊姬请于献公,遂使荀息傅奚齐、卓子。
03、里克中立
晋献公为奚齐聘请重臣荀息为师后,就开始静等一个好的借口去废长立幼。但奚齐之母骊姬可不愿等,并且她要的不是仅仅废掉太子,而是杀掉太子,因为她非常清楚,她们母子在晋国除了晋侯毫无根基,一旦晋侯薨逝,太子一党可以轻松夺位,因此一定要斩草除根。
于是骊姬急召心腹优施商议对策,优施认为荀息已入我党,剩下只用设法搬掉里克就行了。只见优施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让骊姬置办一桌美食,由他代为邀请里克宴饮,剩下的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里克闻优施一优伶请客,本不愿去,但被告知君夫人骊姬所赐,不敢怠慢,立刻前去赴宴。骊姬所置办的酒席果然不凡,珍馐美食应有尽有。宴席之上,二人开怀畅饮,酒过三巡时,里克似醉非醉,优施见时机成熟,亲自献曲一首:暇豫之吾吾兮,不如鸟乌。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里克听罢,知道话中有话,但宴席之上,人多眼杂,于是佯装不解。待宴散之后,回屋安寝。至深夜,密召优施相见,优施直接开门见山,谎称晋侯要弑长立幼,问里克准备怎么办!里克大惊,知自己以前是申生一党,虽东山之役有所疏远,但并未决裂。于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中立怎么样?
优施大喜,但假装为难,最后“勉强”应承,只要里克中立,奚齐一党既往不咎,不会为难里克。二人议定后,皆大欢喜。次日上朝,里克假装坠车伤足,之后就以伤病为由,杜门不出。
里克之友㔻郑父前来看望,却见里克身体无恙,十分诧异。里克叹到“史苏、卜偃之言,验于今矣!”于是就将昨夜优施之事和盘托出。㔻郑父闻言大惊道“今子曰‘中立’,则太子孤矣,祸可立而待也!”里克大惊忙问其故。㔻郑父解释道,如果真的如优施所言,废长立幼已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之事,那怎么还会大费周章深夜劝你中立。若你坚称支持太子,其必会有所顾忌,从而延缓动手的计划,这样我们就有时间凭借申生的根基从容布置,到时胜负如何还未可知,但如今一切都晚了。㔻郑父说完之后郁郁而归,而里克此时也已反应过来,但可惜太晚了!
骊姬又谓优施曰:“荀息已入我党矣。里克在朝,必破我谋,何计可以去之?克去而申生乃可图也。”优施曰:“里克为人,外强而中多顾虑。诚以利害动之,彼必持两端,然后可收而为我用。克好饮,夫人能为我具特羊之飨,我因侍饮而以言探之。其入,则夫人之福也;即不入,我优人亦聊与为戏,何罪焉?”骊姬曰:“善。”乃代为优施治饮具。
优施预请于里克曰:“大夫驱驰虞、虢间,劳苦甚。施有一杯之献,愿取闲邀大夫片刻之欢,何如?”里克许之。乃携酒至克家。克与内子孟,皆西坐为客。施再拜进觞,因侍饮于侧,调笑甚洽。酒至半酣,施起舞为寿,因谓孟曰:“主啖我。我有新歌,为主歌之。”孟酌兕觥以赐施,啖以羊脾,问曰:“新歌何名?”施对曰:“名《暇豫》,大夫得此事君,可保富贵也。”乃顿嗓而歌。歌曰:
暇豫之吾吾兮,不如鸟乌。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歌讫,里克笑曰:“何谓菀?何谓枯?”施曰:“譬之于人,其母为夫人,其子将为君。本深枝茂,众鸟依托,所谓菀也。若其母已死,其子又得谤,祸害将及。本摇叶落,鸟无所栖,斯为枯矣。”言罢,遂出门。里克心中怏怏,即命撤馔。起身径入书房,独步庭中,回旋良久。
是夕,不用晚餐,挑灯就寝,展转床褥,不能成寐。左思右想:“优施内外俱宠,出入宫禁,今日之歌,必非无谓而发。彼欲言未竟,俟天明当再叩之。”捱至半夜,心中急不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唤优施到此问话。”
优施已心知其故,连忙衣冠整齐,跟着来人直达寝所。里克召优施坐于床间,以手抚其膝,问曰:“适来‘菀枯’之说,我已略喻,岂非谓曲沃乎?汝必有所闻,可与我详言,不可隐也。”
施对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傅,且未敢直言,恐见怪耳。”
里克曰:“使我预图免祸之地,是汝爱我也,何怪之有?”
施乃俯首就枕畔低语曰:“君已许夫人,杀太子而立奚齐,有成谋矣。”
里克曰:“犹可止乎?”施对曰:“君夫人之得君,子所知也。中大夫之得君,亦子所知也。夫人主乎内,中大夫主乎外,虽欲止,得乎?”
里克曰:“从君而杀太子,我不忍也。辅太子以抗君,我不及也。中立而两无所为,可以自脱否?”
施对曰:“可。”
施退,里克坐以待旦,取往日所书之简视之,屈指恰是十年。叹曰:“卜筮之理,何其神也!”遂造大夫郑父之家,屏去左右告之曰:“史苏、卜偃之言,验于今矣!”
㔻郑父曰:“有闻乎?”里克曰:“夜来优施告我曰:‘君将杀太子而立奚齐也。’”
㔻郑父曰:“子何以复之?”里克曰:“我告以中立。”
㔻郑父曰:“子之言,如见火而益之薪也。为子计,宜阳为不信,彼见子不信,必中忌而缓其谋。子乃多树太子之党,以固其位,然后乘间而进言,以夺君之志,成败犹未有定。今子曰‘中立’,则太子孤矣,祸可立而待也!”
里克顿足曰:“惜哉!不早与吾子商之!”
里克别去登车,诈坠于车下。次日遂称伤足,不能赴朝。
史臣有诗云: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04、蜜蜂毒计
【山话嵓语】蜜蜂计,很古早的一个诡计,本应该好好讲一讲,不过我在种花家事系列中将其归到了西周宣王重臣尹吉甫杀伯奇故事中了,因此这个家事中我就去掉了原蜜蜂计的情节,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直接看我当初水的视频BV1v14y1a7tG。
优施回复骊姬,骊姬大悦。乃夜谓献公曰:“太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见太子。妾因以为德于太子,冀免旦夕何如?”
献公果如其言,以召申生。申生应呼而至,先见献公,再拜问安,礼毕,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飨待之,言语甚欢。
次日,申生入宫谢宴,骊姬又留饭。是夜,骊姬复向献公垂泪言曰:“妾欲回太子之心,故召而礼之。不意太子无礼更甚。”
献公曰:“何如?”骊姬曰:“妾留太子午餐,索饮,半酣,戏谓妾曰:‘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应。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遗于我父。今我父老,必有所遗,非子而谁?’欲前执妾手,妾拒之乃免。君若不信,妾试与太子同游于囿,君从台上观之,必有睹焉。”献公曰:“诺。”
及明,骊姬召申生同游于囿。骊姬预以蜜涂其发,蜂蝶纷纷,皆集其鬓。姬曰:“太子盍为我驱蜂蝶乎?”申生从后以袖麾之。献公望见,以为真有调戏之事矣。心中大怒,即欲执申生行诛。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杀之,是妾杀太子也。且宫中暧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献公乃使申生还曲沃,而使人阴求其罪。
05、歹毒骊姬
万事俱备后,骊姬向晋侯撒娇,想见一见申生,联络一下感情。晋侯听后非常高兴,立刻应允。毕竟他虽决定要废掉申生,但并没有打算加害申生,因此还是很希望申生与骊姬母子能有个良好的关系,至少不要反目成仇。
殊不知,骊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陷阱。骊姬命人奉旨传召申生时,假装无意的让使者加了一句,说晋侯想念申生的母亲齐姜,让申生出发前,先祭祀齐姜。申生接旨后,没有多想,立刻祭祀母亲,之后带着祭肉和酒前往晋都。
晋侯听闻申生快到后,立刻带人出去打猎。并留言,申生拜见过骊姬后就可以回去了。这样一则是既然是骊姬想见见申生,就索性让申生和骊姬母子单独交流,培养下感情;二则是告诉群臣,申生圣眷不在,看晋侯听说太子申生来了,不仅不见反而出去打猎,直接将太子晾在一边,那些看不清形势的人这回应该能看清了吧!
申生并不知晋侯出猎之事,入京后就直接进宫见驾,自然是扑了一个空。申生只能去先拜见骊姬,骊姬立刻装得很是热情,不仅设飨待之,并且一直陪坐,言语甚欢,甚至还一再挽留让申生留宫与奚齐一同居住。申生不知是计,推让许久才得脱身,之后留下祭祀齐姜的酒与祭肉,方离宫回曲沃。不过临行之前,他让老师杜原款暂留晋都,等晋侯出猎回来后,由杜原款代为致意。
打猎的晋侯知道申生已回曲沃后,这才大张旗鼓的还都。刚到后宫,就见骊姬面容憔悴的前来迎接,晋侯问出了什么事,骊姬只说无事,但却是不是隐隐啜泣,晋侯不悦,强行逼问,骊姬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妾留太子午餐,索饮,半酣,戏谓妾曰:‘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应。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遗于我父。今我父老,必有所遗,非子而谁?’欲前执妾手,妾拒之乃免。”
这里就牵扯到了一段密辛,就是申生为什么叫申生?昔献公尚为太子时,竟然与小妈齐姜私通,后齐姜怀孕,献公偷偷的将孩子寄养到申氏家,由于做贼心虚,就给此子取名申生,以强调是申氏的儿子。
晋侯闻骊姬哭诉后大怒,于是就立刻询问当时的日值侍卫,而侍卫只知申生与骊姬的确是“争执”了很久,但由于距离太远,并不知道所谓的“争执”其实是推让。听到侍卫所言,晋侯惊怒不已。但依然不太信,毕竟申生一直孝顺,怎么会突然悖逆!
然后,撒手锏来了!骊姬让下人将申生留下的祭酒与祭肉承上来,晋侯不解,骊姬赶忙佯装不知的解释道,这是申生祭祀齐姜后留下的酒肉。这一听,晋侯立刻就误会了!好小子,我怎么说你忽然提起我私通齐姜的事,原来是在这等着的!
晋侯虽然愤怒,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失礼,就按照礼仪,先倒一杯酒祭地,没想到酒一落地,立刻生出大量白沫。这时晋侯立刻觉察问题。立刻命一猎犬食祭肉,命一内侍尝祭酒,内侍不愿,被强行灌入。未几,一人一狗立时毙命。
穿起来了,晋侯将一切都穿起来了,怪不得以前异常恭顺的申生会忽然狂悖,原来是图穷匕见,不装了!正逢此时申生的老师杜原款听说晋侯回来了,于是前来代申生致意,当时就被抓起来了。初时杜原款不知何事,直到知晓下毒之事,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伸冤道:“天乎冤哉!胙留宫六日,岂有毒而久不变者乎?”骊姬眼看事情可能败露,立刻从屏后急呼曰:“原款辅导无状,何不速杀之?”正在气头上的献公根本没有思考,就立刻使力士以铜锤击杀杜原款。
过数日,献公出田于翟桓。骊姬与优施商议,使人谓太子曰:“君梦齐姜诉曰:‘苦饥无食。’必速祭之。”
齐姜别有祠在曲沃。申生乃设祭,祭齐姜。使人送胙于献公。献公未归,乃留胙于宫中。六日后,献公回宫。骊姬以鸩入酒,以毒药傅肉,而献之曰:“妾梦齐姜苦饥不可忍,因君之出也,以告太子而使祭焉。今致胙于此,待君久矣。”
献公取觯,欲尝酒。骊姬跪而止之曰:“酒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献公曰:“然。”乃以酒沥地,地即坟起。又呼犬,取一脔肉掷之,犬啖肉立死。骊姬佯为不信,再呼小内侍,使尝酒肉。小内侍不肯,强之。才下口,七窍流血亦死。
骊姬佯大惊,疾趋下堂而呼曰:“天乎!天乎!国固太子之国也。君老矣,岂旦暮之不能待,而必欲弑之?”言罢,双泪俱下。复跪于献公之前,带噎而言曰:“太子所以设此谋者,徒以妾母子故也。
愿君以此酒肉赐妾,妾宁代君而死,以快太子之志!”即取酒欲饮。献公夺而覆之,气咽不能出语。骊姬哭倒在地,恨曰:“太子真忍心哉!其父而且欲弑之,况他人乎?始君欲废之,妾固不肯。后囿中戏我,君又欲杀之,我犹力劝。今几害我君,妾误君甚矣!”
献公半晌方言,以手扶骊姬曰:“尔起。孤便当暴之群臣,诛此贼子!”当时出朝,召诸大夫议事。惟狐突久杜门,里克称足疾,郑父托以他出不至,其馀毕集朝堂。
06、申生纯孝
晋侯惊怒不止,次日升朝,欲起兵讨伐申生,但群臣皆拒绝领兵。献公大怒,下令要亲自领兵讨伐曲沃。骊姬一听大急,生怕父子相见,徒生变数。于是,骊姬立刻着素装硬闯大殿,哭求晋侯不要出兵,言昔日郑庄公出兵克段,留下千古骂名;而如今献公若出兵克太子,岂不是也要步郑庄公之覆辙,被万世唾骂。
晋侯一听,立时就被感动,看到爱妻处处为自己着想,那自己更是要不惜代价保护她,于是就更要亲自带兵讨伐曲沃。骊姬一听,心中更急,于是哭的更惨了,哭喊着抱着晋侯的大腿,坚持不让晋侯出兵。推拉几轮后,骊姬急中生智提议道,自己愿代替晋侯去见太子,以君夫人看太子的名义去,就算带着军队,也只能说是为了护卫君夫人的安全,而不算讨伐,若太子愿意请罪,再带其回京;若太子顽抗,晋侯再出兵不迟,到那时天下人就不能再非议晋侯不教而诛了。
晋侯一听,感觉十分有理,就同意了。骊姬带兵去曲沃,在新城与申生对峙。骊姬邀申生于阵前答话,申生允诺,驱车出阵。骊姬见申生而哭曰:“有父忍之,况国人乎?忍父而求好人,人孰好之?杀父以求利人,人孰利之?皆民之所恶也,难以长生!”言毕,骊姬退,下令撤兵扎营!
申生听后,五味杂陈,返回新城之庙,祭拜过祖先后,于庙中服毒自尽。骊姬见奸计得逞,佯装悲伤的下令回师。晋侯闻报,不欲继续追究申生之党,于是赐谥号“恭”,准其安葬。之后,立刻下令,封骊姬之子奚齐为太子,经过数年的谋划,骊姬终于得偿所愿!
献公以申生逆谋,告诉群臣。群臣知献公畜谋已久,皆面面相觑,不敢置对。东关五进曰:“太子无道,臣请为君讨之。”献公乃使东关五为将,梁五副之,率车二百乘,以讨曲沃。嘱之曰:“太子数将兵,善用众。尔其慎之!”
狐突虽然杜门,时刻使人打听朝事。闻“二五”戒车,心知必往曲沃。急使人密报太子申生。申生以告太傅杜原款。
原款曰:“胙已留宫六日,其为宫中置毒明矣。子必以状自理,群臣岂无相明者?毋束手就死为也!”
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自理而不明,是增罪也。幸而明,君护姬,未必加罪,又以伤君之心。不如我死!”
原款曰:“且适他国,以俟后图如何?”
申生曰:“君不察其无罪,而行讨于我,我被弑父之名以出,人将以我为鸱鸮矣!若出而归罪于君,是恶君也。且彰君父之恶,必见笑于诸侯。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脱罪,是逃死也。我闻之:‘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
乃为书以复狐突曰:“申生有罪,不敢爱死。虽然,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努力以辅国家。申生虽死,受伯氏之赐实多!”于是北向再拜,自缢而死。死之明日,东关五兵到,知申生已死,乃执杜原款囚之,以报献公曰:“世子自知罪不可逃,乃先死也。”
献公使原款证成太子之罪。原款大呼曰:“天乎冤哉!原款所以不死而就俘者,正欲明太子之心也!胙留宫六日,岂有毒而久不变者乎?”骊姬从屏后急呼曰:“原款辅导无状,何不速杀之?”献公使力士以铜锤击破其脑而死。群臣皆暗暗流涕。
07、重耳奔翟
骊姬如愿以偿,但此却只是其第一步,因为骊姬的目标是晋国的整个公室。毕竟自己乃是夷女,在晋国毫无根基,申生死了,但其党羽还在,而申生当太子数十年,党羽颇多。所以晋侯并不愿大开杀戒,以防危及国本。一旦晋侯薨逝,申生党羽完全可以在公室中另择一主。因此,从一开始,骊姬的目的就是整个晋国公室。
于是骊姬就将目光移到了重耳和夷吾身上,这两人虽也是戎女所生,但由于母族入晋较早,因此在晋国颇有根基,并且二人均已在外开府建牙,要人有人,要兵有兵。现在晋侯还能压住,但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骊姬先是命人假传君命,召二人入京,待二人即将入关时,赶忙派人假装通风报信,将申生之死告知二人。待取得信任后,就让传信之人诈言晋侯下令搜捕申生党羽,并且暗示二人已被当做申生之党,一旦入京,必凶多吉少。二人一听,皆信以为然,纷纷返回,一作他图。
得到消息后,骊姬立刻向晋侯哭诉道:“妾闻重耳、夷吾,实同申生之谋。申生之死,二公子归罪于妾,终日治兵,欲袭晋而杀妾,以图大事,君不可不察!”
晋献公不太信,但很快就得回报:“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太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献公大怒曰:“不辞而去,必同谋也。”于是命令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又命令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
勃鞮攻入蒲城,重耳不敌,翻墙而逃。翻墙时,勃鞮赶到,疾步劈砍,斩断重耳一只袖子,好在重耳的卫士拼死相阻,这才让重耳逃脱。之后重耳便带领追随者逃到翟国其母族家。重耳出奔这场即将改变未来天下格局的重要事件就这样开始了……
梁五、东关五谓优施曰:“重耳、夷吾,与太子一体也。太子虽死,二公子尚在,我窃忧之。”
优施言于骊姬,使引二公子。骊姬夜半复泣诉献公曰:“妾闻重耳、夷吾,实同申生之谋。申生之死,二公子归罪于妾,终日治兵,欲袭晋而杀妾,以图大事,君不可不察!”
献公意犹未信。蚤朝,近臣报:“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太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献公曰:“不辞而去,必同谋也。”乃遣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
狐突唤其次子狐偃至前,谓曰:“重耳骈胁重瞳,状貌伟异,又素贤明,他日必能成事。且太子既死,次当及之。汝可速往蒲,助之出奔,与汝兄毛,同心辅佐,以图后举。”狐偃遵命,星夜奔蒲城来投重耳。重耳大惊,与狐毛、狐偃方商议出奔之事,勃鞮车马已到。蒲人欲闭门拒守,重耳曰:“君命不可抗也!”
勃鞮攻入蒲城,围重耳之宅。重耳与毛、偃趋后园,勃鞮挺剑逐之。毛、偃先踰墙出,推墙以招重耳。勃鞮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得脱去。勃鞮收袂回报。三人遂出奔翟国。
翟君先梦苍龙蟠于城上,见晋公子来到,欣然纳之。须臾,城下有小车数乘,相继而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教城上放箭。城下大叫曰:“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追随公子者。”
重耳登城观看,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馀,乃大夫赵夙之弟,仕晋朝为大夫。重耳曰:“子馀到此,孤无虑矣。”即命开门放入。馀人乃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皆知名之士。其他愿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又有壶叔等数十人。
重耳大惊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赵衰等齐声曰:“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从出亡。”翟君教开门放入,众人进见。重耳泣曰:“诸君子能协心相辅,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
魏犨攘臂前曰:“公子居蒲数年,蒲人咸乐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已深,必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民人,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逋客哉?”
重耳曰:“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魏犨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切齿,以足顿地曰:“公子畏骊姬辈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狐偃谓犨曰:“公子非畏骊姬,畏名义耳。”犨乃不言。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重耳从亡诸臣之盛:
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诸彦争相从,吞云吐雨星罗胸。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魏犨矫矫人中虎,贾佗强力轻千钧。
颠颉昂藏独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子推介节谁与俦?百炼坚金任磨砺。
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行居寝食无相离,患难之中定臣主。
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梧桐种就鸾凤集,何问朝中菀共枯?
08、尽逐公族
周惠王二十三年(秦穆公六年,晋献公二十三年,元始前654年)春,追杀夷吾的一路,也没有成功。追兵刚出都城,夷吾在京中的党羽就将消息通知了夷吾,于是夷吾立刻率党羽出奔到梁国。两路追兵均无所获,晋侯大怒,就欲严惩领兵之人,幸得群臣求情,方能免死。
周惠王二十三年(秦穆公六年,晋献公二十三年,元始前654年)秋,秦穆姬闻国内生变,自己亲弟被杀,央求穆公帮助。于是秦穆公亲自带兵,讨伐晋国,战于河曲。 要求晋侯废除夷女母子之位,迎回重耳夷吾二公子,重立储君。
晋侯大怒,击退秦穆公后,认为此是晋国公室中有人勾结外邦,里通卖国,遂尽逐群公子,并下严令,禁止晋臣与群公子相通,否则就以谋逆论处。至此晋国始无公族焉!
重耳自幼谦恭下士,自十七岁时,已父事狐偃,师事赵衰,长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士,无不纳交,故虽出亡,患难之际,豪杰愿从者甚众。
惟大夫郤芮,与吕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独奔屈以就夷吾。相见之间,告以:“贾华之兵,旦暮且至。”夷吾即令敛兵为城守计。贾华原无必获夷吾之意,及兵到,故缓其围,使人阴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晋兵继至,不可当也。”
夷吾谓郤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郤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谋,以是为讨。今异出而同走,骊姬有辞矣。晋兵且至翟,不如之梁。梁与秦近,秦方强盛,且婚姻之国,君百岁后,可借其力以图归也。”
夷吾乃奔梁国。贾华佯追之不及,以逃奔复命。献公大怒曰:“二子不获其一,何以用兵?”叱左右欲缚贾华斩之。
㔻郑父奏曰:“君前使人筑二城,使得聚兵为备,非贾华之罪也。”
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无足虑。重耳有贤名,多士从之,朝堂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伐翟除重耳,后必为患。”
献公乃赦贾华,使召勃鞮。鞮闻贾华几不免,乃自请率兵伐翟,献公许之。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陈兵于采桑,相守二月馀。㔻郑父进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杀之,得无已甚乎?且翟未可必胜,徒老我师,为邻国笑。”献公意稍转,即召勃鞮还师。
献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党,异日必为奚齐之梗,乃下令尽逐群公子。晋之公族,无敢留者。于是立奚齐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无不人人扼腕,多有称疾告老者。时周襄王之元年,晋献公之二十六年也。
08、晋侯托孤
周襄王二年(鲁僖公九年,晋献公二十六年,齐桓公三十五年,元始前651年)秋,齐桓公于葵丘会盟,晋献公闻讯前去赴盟,但可惜身体不适,不能赶路,只能慢速前行,最终未能按时赴会,只得悻悻而归。回来后很快就一病不起。此时,晋国公室虽已被清除,但骊姬在晋国朝野除了二五以及优施以外并无其他根基。
晋侯也知道此时骊姬母子的窘境,但是改嫡太晚,病的又太急,此时根本没有时间让骊姬培植党羽。于是晋侯只得脱着病体召荀息于榻前托孤。荀息许诺,“敢不竭死力!”听罢,晋侯方安心离去。
是秋九月,献公奔赴葵丘之会不果,于中途得疾,至国还宫。骊姬坐于足,泣曰:“君遭骨肉之衅,尽逐公族,而立妾之子。一旦设有不讳,我妇人也,奚齐年又幼,倘群公子挟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
献公曰:“夫人勿忧!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孤当以幼君托之。”
于是召荀息至于榻前,问曰:“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谓之忠信?”
荀息对曰:“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献公曰:“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许我乎?”
荀息稽首对曰:“敢不竭死力!”献公不觉堕泪,骊姬哭声闻幕外。
数日,献公薨。骊姬抱奚齐以授荀息,时年才十一岁。荀息遵遗命,奉奚齐主丧,百官俱就位哭泣。骊姬亦以遗命,拜荀息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敛兵巡行国中,以备非常。国中大小事体,俱关白荀息而后行。以明年为新君元年,告讣诸侯。毕竟奚齐能得几日为君,且看下回分解。
09、附录
(1)《国语·晋语》节选
国语·晋语一·史苏论献公伐骊戎胜而不吉
献公卜伐骊戎,史苏占之,曰:“胜而不吉。”公曰:“何谓也?”对曰:“遇兆,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戎、夏交捽。交捽,是交胜也,臣故云。且惧有口,儶民,国移心焉。”公曰:“何口之有!口在寡人,寡人弗受,谁敢兴之?”
对曰:“苟可以儶,其入也必甘受,逞而不知,胡可壅也?”公弗听,遂伐骊戎,克之。获骊姬以归,有宠,立以为夫人。公饮大夫酒,令司正实爵与史苏,曰:“饮而无肴。夫骊戎之役,女曰‘胜而不吉’,故赏女以爵,罚女以无肴。克国得妃,其有吉孰大焉!”史苏卒爵,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纪,失臣之官,有二罪焉,何以事君?大罚将及,不唯无肴。抑君亦乐其吉而备其凶,凶之无有,备之何害?若其有凶,备之为瘳。臣之不信,国之福也,何敢惮罚。”
饮酒出,史苏告大夫曰:“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晋以男戎胜戎,而戎亦必以女戎胜晋,其若之何!”里克曰:“何如?”史苏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于是乎与胶鬲比而亡殷。周幽王伐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鄫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今晋寡德而安俘女,又增其宠,虽当三季之王,不亦可乎?且其兆云:‘挟以衔骨,齿牙为猾,’我卜伐骊,龟往离散以应我。夫若是,贼之兆也,非吾宅也,离则有之。不跨其国,可谓挟乎?不得其君,能衔骨乎?若跨其国而得其君,虽逢齿牙,以猾其中,谁云不从?诸夏从戎,非败而何?从政者不可以不戒,亡无日矣!”
郭偃曰:“夫三季王之亡也宜。民之主也,纵惑不疚,肆侈不违,流志而行,无所不疚,是以及亡而不获追鉴。今晋国之方,偏侯也。其土又小,大国在侧,虽欲纵惑,未获专也。大家、邻国将师保之,多而骤立,不其集亡。虽骤立,不过五矣。且夫口,三五之门也。是以谗口之乱,不过三五。且夫挟,小鲠也。可以小戕,而不能丧国,当之者戕焉,于晋何害?虽谓之挟,而猾以齿牙,口弗堪也,其与几何?晋国惧则甚矣,亡犹未也。商之衰也,其铭有之曰:“嗛嗛之德,不足就也,不可以矜,而祗取忧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不能为膏,而祗罹咎也。’虽骊之乱,其罹咎而已,其何能服?吾闻以乱得聚者,非谋不卒时,非人不免难,非礼不终年,非义不尽齿,非德不及世,非天不离数。今不据其安,不可谓能谋;行之以齿牙,不可谓得人;废国而向己,不可谓礼;不度而迂求,不可谓义;以宠贾怨,不可谓德;少族而多敌,不可谓天。德义不行,礼义不则,弃人失谋,天亦不赞,吾观君夫人也,若为乱,其犹隶农也。虽获沃田而勤易之,将不克飨,为人而已。”
士蒍曰:“诫莫如豫,豫而后给。夫子诫之,抑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
既,骊姬不克,晋正于秦,五立而后平。
国语·晋语一·史苏论骊姬必乱晋
献公伐骊戎,克之,灭骊子,获骊姬以归,立以为夫人,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请使申生主曲沃以速悬,重耳处蒲城,夷吾处屈,奚齐处绛,以儆无辱之故。公许之。
史苏朝,告大夫曰:“二三大夫其戒之乎,乱本生矣!日,君以骊姬为夫人,民之疾心固皆至矣。昔者之伐也,兴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极劳以致死也。今君起百姓以自封也,民外不得其利,而内恶其贪,则上下既有判矣;然而又生男,其天道也?天强其毒,民疾其态,其乱生哉!吾闻君之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有常。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今君灭其父而畜其子,祸之基也。畜其子,又从其欲,子思报父之耻而信其欲,虽好色,必恶心,不可谓好。好其色,必授之情。彼得其情以厚其欲,从其恶心,必败国且深乱。乱必自女戎,三代皆然。”
骊姬果作难,杀太子而逐二公子。君子曰:“知难本矣。”
国语·晋语一·献公将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齐
骊姬生奚齐,其娣生卓子。公将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齐。里克、丕郑、荀息相见,里克曰:“夫史苏之言将及矣!其若之何?”荀息曰:“吾闻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闻违命。君立臣从,何贰之有?”丕郑曰:“吾闻事君者,从其义,不阿其惑。惑则误民,民误失德,是弃民也。民之有君,以治义也。义以生利,利以丰民,若之何其民之与处而弃之也?必立太子。”里克曰:“我不佞,虽不识义,亦不阿惑,吾其静也。”三大夫乃别。
蒸于武公,公称疾不与,使奚齐莅事。猛足乃言于太子曰:“伯氏不出,奚齐在庙,子盍图乎!”太子曰:“吾闻之羊舌大夫曰:‘事君以敬,事父以孝。’受命不迁为敬,敬顺所安为孝。弃命不敬,作令不孝,又何图焉?且夫间父之爱而嘉其贶,有不忠焉;废人以自成,有不贞焉。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弃安而图,远于孝矣,吾其止也。”
国语·晋语一·献公伐翟柤
【山注,这一则虽然与申生之事无关,但在骊姬下毒时,原著明确献公出猎于翟柤,历史文献中并没有这个地名,冯梦龙估计就是根据这一则,将出猎地点明确到翟柤。】
献公田,见翟柤之氛,归寝不寐。郤叔虎朝,公语之。对曰:“床笫之不安邪?抑骊姬之不存侧邪?”公辞焉。出遇士蒍,曰:“今夕君寝不寐,必为翟柤也。夫翟柤之君,好专利而不忌,其臣竞谄以求媚,其进者壅塞,其退者拒违。其上贪以忍,其下偷以幸,有纵君而无谏臣,有冒上而无忠下。君臣上下各餍其私,以纵其回,民各有心而无所据依。以是处国,不亦难乎!君若伐之,可克也。吾不言,子必言之。”蒍以告,公悦,乃伐翟柤。郤叔虎将乘城,其徒曰:“弃政而役,非其任也。”郤叔虎曰:“既无老谋,而又无壮事,何以事君?”被羽先升,遂克之。
国语·晋语一·优施教骊姬远太子
公之优曰施,通于骊姬。骊姬问焉,曰:“吾欲作大事,而难三公子之徒如何?”对曰:“早处之,使知其极。夫人知极,鲜有慢心;虽其慢,乃易残也。”
骊姬曰:“吾欲为难,安始而可?”优施曰:“必于申生。其为人也,小心精洁,而大志重,又不忍人。精洁易辱,重偾可疾,不忍人,必自忍也。辱之近行。”
骊姬曰:“重,无乃难迁乎?”优施曰:“知辱可辱,可辱迁重;若不知辱,亦必不知固秉常矣。今子内固而外宠,且善否莫不信。若外殚善而内辱之,无不迁矣。且吾闻之:甚精必愚。精为易辱,愚不知避难。虽欲无迁,其得之乎?”是故先施谗于申生。
骊姬赂二五,使言于公曰:“夫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埸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与屈,乃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
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公说,乃城曲沃,太子处焉;又城蒲,公子重耳处焉;又城二屈,公子夷吾处焉。骊姬既远太子,乃生之言,太子由是得罪。
国语·晋语一·献公作二军以伐霍
十六年,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以伐霍。师未出,士蒍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公曰:“下军,上军之贰也。寡人在上,申生在下,不亦可乎?”士蒍对曰:“下不可以贰上。”公曰:“何故?”对曰:“贰若体焉,上下左右,以相心目,用而不倦,身之利也。上贰代举,下贰代履,周旋变动,以役心目,故能治事,以制百物。若下摄上,与上摄下,周旋不动,以违心目,其反为物用也,何事能治?故古之为军也,军有左右,阙从补之,成而不知,是以寡败。若以下贰上,阙而不变,败弗能补也。变非声章,弗能移也。声章过数则有衅,有衅则敌入,敌入而凶,救败不暇,谁能退敌?敌之如志,国之忧也,可以陵小,难以征国。君其图之!”公曰:“寡人有子而制焉,非子之忧也。”对曰:“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士蒍出语人曰:“太子不得立矣。改其制而不患其难,轻其任而不忧其危,君有异心,又焉得立?行之克也,将以害之;若其不克,其因以罪之。虽克与否,无以避罪。与其勤而不入,不如逃之,君得其欲,太子远死,且有令名,为吴太伯,不亦可乎?”太子闻之,曰:“子舆之为我谋,忠矣。然吾闻之:为人子者,患不从,不患无名;为人臣者,患不勤,不患无禄,今我不才而得勤与从,又何求焉?焉能及吴太伯乎?”太子遂行,克霍而反,谗言弥兴。
国语·晋语一·优施教骊姬谮申生
优施教骊姬夜半而泣谓公曰:“吾闻申生甚好仁而强,甚宽惠而慈于民,皆有所行之。今谓君惑于我,必乱国,无乃以国故而行强于君。君未终命而不殁,君其若之何?盍杀我,无以一妾乱百姓。”公曰:“夫岂惠其民而不惠于其父乎?”
骊姬曰:“妾亦惧矣。吾闻之外人之言曰:为仁与为国不同。为仁者,爱亲之谓仁;为国者,利国之谓仁。故长民者无亲,众以为亲。苟利众而百姓和,岂能惮君?以众故不敢爱亲,众况厚之,彼将恶始而美终,以晚盖者也。凡民利是生,杀君而厚利众,众孰沮之?杀亲无恶于人,人孰去之?苟交利而得宠,志行而众悦,欲其甚矣,孰不惑焉?虽欲爱君,惑不释也。今夫以君为纣,若纣有良子,而先丧纣,无章其恶而厚其败。钧之死也,无必假手于武王,而其世不废,祀至于今,吾岂知纣之善否哉?君欲勿恤,其可乎?若大难至而恤之,其何及矣!”
公惧曰:“若何而可?”骊姬曰:“君盍老而授之政。彼得政而行其欲,得其所索,乃其释君。且君其图之,自桓叔以来,孰能爱亲?唯无亲,故能兼翼。”公曰:“不可与政。我以武与威,是以临诸侯。未殁而亡政,不可谓武;有子而弗胜,不可谓威。我授之政,诸侯必绝;能绝于我,必能害我。失政而害国,不可忍也。尔勿忧,吾将图之。”
骊姬曰:“以皋落狄之朝夕苛我边鄙,使无日以牧田野,君之仓廪固不实,又恐削封疆。君盍使之伐狄,以观其果于众也,与众之信辑睦焉。若不胜狄,虽济其罪,可也;若胜狄,则善用众矣,求必益广,乃可厚图也。且夫胜狄,诸侯惊惧,吾边鄙不儆,仓廪盈,四邻服,封疆信,君得其赖,又知可否,其利多矣。
君其图之!”公说。是故使申生伐东山,衣之偏裻之衣,佩之以金玦。仆人赞闻之,曰:“太子殆哉!君赐之奇,奇生怪,怪生无常,无常不立。使之出征,先以观之,故告之以离心,而示之以坚忍之权,则必恶其心而害其身矣。恶其心,必内险之;害其身,必外危之。危自中起,难哉!且是衣也,狂夫阻之衣也。其言曰:‘尽敌而反。’虽尽敌,其若内谗何!”申生胜狄而反,谗言作于中。君子曰:“知微。”
国语·晋语一·申生伐东山
十七年冬,公使太子伐东山。里克谏曰:“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释申生也!”
公曰:“行也!”里克对曰:“非故也。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今君居,太子行,未有此也。”公曰:“非子之所知也。寡人闻之,立太子之道三:身钧以年,年同以爱,爱疑决之以卜、筮。子无谋吾父子之间,吾以此观之。”公不说。里克退,见太子。太子曰:“君赐我以偏衣、金玦,何也?”里克曰:“孺子惧乎?衣躬之偏,而握金玦,令不偷矣。孺子何惧!夫为人子者,惧不孝,不惧不得。且吾闻之曰:‘敬贤于请。’孺子勉之乎!”君子曰:“善处父子之间矣。”
太子遂行,狐突御戎,先友为右,衣偏衣而佩金玦。出而告先友曰:“君与我此,何也?”先友曰:“中分而金玦之权,在此行也。孺子勉之乎!”狐突叹曰:“以厖衣纯,而玦之以金铣者,寒之甚矣,胡可恃也?虽勉之,狄可尽乎?”
先友曰:“衣躬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勉之而已矣。偏躬无慝,兵要远灾,亲以无灾,又何患焉?”至于稷桑,狄人出逆,申生欲战。狐突谏曰:“不可。
突闻之:国君好艾,大夫殆;好内,適子殆,社稷危。若惠于父而远于死,惠于众而利社稷,其可以图之乎?况其危身于狄以起谗于内也?”申生曰:“不可。
君之使我,非欢也,抑欲测吾心也。是故赐我奇服,而告我权。又有甘言焉。言之大甘,其中必苦。谮在中矣,君故生心。虽蝎谮,焉避之?不若战也。不战而反,我罪滋厚;我战死,犹有令名焉。”果败狄于稷桑而反。谗言益起,狐突杜门不出。君子曰:“善深谋也。”
国语·晋语二·骊姬谮杀太子申生
反自稷桑,处五年,骊姬谓公曰:“吾闻申生之谋愈深。日,吾固告君曰得众,众不利,焉能胜狄?今矜狄之善,其志益广。孤突不顺,故不出。吾闻之,申生甚好信而强,又失言于众矣,虽欲有退,众将责焉。言不可食,众不可弭,是以深谋。君若不图,难将至矣!”公曰:“吾不忘也,抑未有以致罪焉。”
骊姬告优施曰:“君既许我杀太子而立奚齐矣,吾难里克,奈何!”优施曰:“吾来里克,一日而已。子为我具特羊之飨,吾以从之饮酒。我优也,言无邮。”
骊姬许诺,乃具,使优施饮里克酒。中饮,优施起舞,谓里克妻曰:“主孟啖我,我教兹暇豫事君。”乃歌曰:“暇豫之吾吾,不如鸟乌。人皆集于苑,己独集于枯。”里克笑曰:“何谓苑?何谓枯?”优施曰:“其母为夫人,其子为君,可不谓苑乎?其母既死,其子又有谤,可不谓枯乎?枯且有伤。”
优施出,里克辟奠,不飧而寝。夜半,召优施,曰:“曩而言戏乎?抑有所闻之乎?”曰:“然。君既许骊姬杀太子而立奚齐,谋既成矣。”里克曰:“吾秉君以杀太子,吾不忍。通复故交,吾不敢。中立其免乎?”优施曰:“免。”
旦而里克见丕郑,曰:“夫史苏之言将及矣!优施告我,君谋成矣,将立奚齐。”丕郑曰:“子谓何?”曰:“吾对以中立。”丕郑曰:“惜也!不如曰不信以疏之,亦固太子以携之,多为之故,以变其志,志少疏,乃可间也。今子曰中立,况固其谋也,彼有成矣,难以得间。”里克曰:“往言不可及也,且人中心唯无忌之,何可败也!子将何如?”丕郑曰:“我无心。是故事君者,君为我心,制不在我。”里克曰:“弑君以为廉,长廉以骄心,因骄以制人家,吾不敢。
抑挠志以从君,为废人以自利也,利方以求成人,吾不能。将伏也!”明日,称疾不朝。三旬,难乃成。
骊姬以君命命申生曰:“今夕君梦齐姜,必速祠而归福。”申生许诺,乃祭于曲沃,归福于绛。公田,骊姬受福,乃寘鸩于酒,寘堇于肉。公至,召申生献,公祭之地,地坟。申生恐而出。骊姬与犬肉,犬毙;饮小臣酒,亦毙。公命杀杜原款。申生奔新城。
杜原款将死,使小臣圉告于申生,曰:“款也不才,寡智不敏,不能教导,以至于死。不能深知君之心度,弃宠求广土而窜伏焉;小心狷介,不敢行也。是以言至而无所讼之也,故陷于大难,乃逮于谗。然款也不敢爱死,唯与谗人钧是恶也。吾闻君子不去情,不反谗,谗行身死可也,犹有令名焉。死不迁情,强也。
守情说父,孝也。杀身以成志,仁也。死不忘君,敬也。孺子勉之!死必遗爱,死民之思,不亦可乎?”申生许诺。
人谓申生曰:“非子之罪,何不去乎?”申生曰:“不可。去而罪释,必归于君,是怨君也。章父之恶,取笑诸侯,吾谁乡而入?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去罪,是逃死也。吾闻之:‘仁不怨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若罪不释,去而必重。去而罪重,不智。逃死而怨君,不仁。有罪不死,无勇。
去而厚怨,恶不可重,死不可避,吾将伏以俟命。”
骊姬见申生而哭之.曰:“有父忍之,况国人乎?忍父而求好人,人孰好之?
杀父以求利人,人孰利之?皆民之所恶也,难以长生!”骊姬退,申生乃雉经于新城之庙。将死,乃使猛足言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听伯氏,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国家多难,伯氏不出,奈吾君何?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以至于死,虽死何悔!”是以谥为共君。
骊姬既杀太子申生,又谮二公子曰:“重耳、夷吾与知共君之事。”公令阉楚刺重耳,重耳逃于狄;令贾华制夷吾,夷吾逃于梁。尽逐群公子,乃立奚齐焉。
始为令,国无公族焉。
(2)《史记·晋世家》节选
【山话嵓语】由史记和左传的记载可以明确,历史中,晋献公是先杀申生后灭虢、虞二国。而我复述时依然按照原著所写的时间线进行。
十二年,骊姬生傒齐。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庙所在,而蒲边秦,屈边翟,不使诸子居之,我惧焉。”于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傒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齐桓公女也,曰齐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
十六年,晋献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伐灭霍,灭魏,灭耿。还,为太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士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太子不从。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开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命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初,毕万卜仕于晋国,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后必蕃昌。”
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谏献公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率师,专行谋也;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太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适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率师不威,将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里克不对而退,见太子。太子曰:“吾其废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毋惧不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太子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里克谢病,不从太子。太子遂伐东山。
十九年,献公曰:“始吾先君庄伯、武公之诛晋乱,而虢常助晋伐我,又匿晋亡公子,果为乱。弗诛,后遗子孙忧。”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假道于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阳以归。
献公私谓骊姬曰:“吾欲废太子,以傒齐代之。”骊姬泣曰:“太子之立,诸侯皆已知之,而数将兵,百姓附之,奈何以贱妾之故废适立庶?君必行之,妾自杀也。”骊姬详誉太子,而阴令人谮恶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骊姬谓太子曰:“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归厘于君。”太子于是祭其母齐姜于曲沃,上其荐胙于献公。献公时出猎,置胙于宫中。骊姬使人置毒药胙中。居二日,献公从猎来还,宰人上胙献公,献公欲飨之。骊姬从旁止之,曰:“胙所从来远,宜试之。”祭地,地坟;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傒齐之故。妾愿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太子闻之,奔新城。献公怒,乃诛其傅杜原款。或谓太子曰:“为此药者乃骊姬也,太子何不自辞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骊姬,寝不安,食不甘。即辞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谓太子曰:“可奔他国。”太子曰:“被此恶名以出,人谁内我?我自杀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杀于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人或告骊姬曰:“二公子怨骊姬谮zèn杀太子。”骊姬恐,因谮二公子:“申生之药胙,二公子知之。”二子闻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备守。初,献公使士蒍为二公子筑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蒍。士蒍谢曰:“边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归保其城。
二十二年,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果有谋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dī命重耳促自杀。重耳逾垣,宦者追斩其衣祛。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不可下。
是岁也,晋复假道于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晋不可假道也,是且灭虞。”虞君曰:“晋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为文王卿士,其记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之亲能亲于桓、庄之族乎?桓、庄之族何罪,尽灭之。虞之与虢,唇之与齿,唇亡则齿寒。”虞公不听,遂许晋。宫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晋灭虢,虢公丑奔周。还,袭灭虞,虏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傒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献公笑曰:“马则吾马,齿亦老矣!”
二十三年,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屈溃。夷吾将奔翟。冀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晋必移兵伐翟,翟畏晋,祸且及。不如走梁,梁近于秦,秦强,吾君百岁后可以求入焉。”遂奔梁。
二十五年,晋伐翟,翟以重耳故,亦击晋于啮桑,晋兵解而去。
当此时,晋强,西有河西,与秦接境,北边翟,东至河内。
(3)《左传》节选
传28.2 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
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埸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夏,使大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二五卒与骊姬谮群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
——《庄公》
传1.6 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大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以灭耿、灭霍、灭魏。还,为大子城曲沃。赐赵夙耿,赐毕万魏,以为大夫。
士 曰:“大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大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与其及也。且谚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天若祚大子,其无晋乎。”
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以从盈数,其必有众。”
初,毕万筮仕于晋,遇《屯》 之《比》 。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为土,车从马,足居之,兄长之,母覆之,众归之,六体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杀。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
——《闵公》
传2.7 晋侯使大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里克谏曰:“大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帅师,专行谋,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大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帅师不威,将焉用之。且臣闻皋落氏将战,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谁立焉。”不对而退。见大子,大子曰:“吾其废乎?”对曰:“告之以临民,教之以军旅,不共是惧,何故废乎?且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
大子帅师,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御戎,先友为右,梁馀子养御罕夷,先丹木为右。羊舌大夫为尉。先友曰:“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子其勉之。偏躬无慝,兵要远灾,亲以无灾,又何患焉!”狐突叹曰:“时,事之征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衣之纯;用其衷,则佩之度。今命以时卒, 其事也;衣之尨服,远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 之;尨,凉;冬,杀;金,寒;玦,离;胡可恃也?虽欲勉之,狄可尽乎?”梁馀子养曰:“帅师者受命于庙,受脤于社,有常服矣。不获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罕夷曰:“尨奇无常,金玦不复,虽复何为,君有心矣。”先丹木曰:“是服也,狂夫阻之。曰‘尽敌而反’,敌可尽乎!虽尽敌,犹有内谗,不如违之。”狐突欲行。羊舌大夫曰:“不可。违命不孝,弃事不忠。虽知其寒,恶不可取,子其死之。”
大子将战,狐突谏曰:“不可,昔辛伯谂周桓公云:‘内宠并后,外宠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于难。今乱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图之,与其危身以速罪也。”
——《闵公》
经5.1 (鲁僖公)五年春,晋侯杀其世子申生。【山注,这是晋国向鲁国通报杀申生的时间,孔子做春秋经是按照规范来的。至于杀申生的准确时间左传有准确记录,参见下文传4.6】……
经5.9 冬,晋人执虞公。
——《僖公》
传4.6 初,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必不可。”弗听,立之。生奚齐,其娣生卓子。
及将立奚齐,既与中大夫成谋,姬谓大子曰:“君梦齐姜,必速祭之。”大子祭于曲沃,归胙于公。公田,姬置诸宫六日。公至,毒而献之。公祭之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姬泣曰:“贼由大子。”大子奔新城。公杀其傅杜原款。
或谓大子:“子辞,君必辩焉。”大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辞,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乐。”曰:“子其行乎!”大子曰:“君实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谁纳我?”
十二月戊申,缢于新城。姬遂谮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
——《僖公》
传5.2 晋侯使以杀大子申生之故来告。
初,晋侯使士 为二公子筑蒲与屈,不慎,置薪焉。夷吾诉之,公使让之。士 稽首而对曰:“臣闻之:‘无丧而戚,忧必雠焉。无戎而城,仇必保焉。’寇仇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废命,不敬;固仇之保,不忠。失忠与敬,何以事君?《诗》云:‘怀德惟宁,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将寻师焉,焉用慎?”退而赋曰:“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適从?”
及难,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徇曰:“校者,吾仇也。”逾垣而走。披斩其袪,遂出奔翟。
——《僖公》
经8.2 夏,狄伐晋。
传8.2 晋里克帅师,梁由靡御,虢射为右,以败狄于采桑。梁由靡曰:“狄无耻,从之必大克。”里克曰:“惧之而已,无速众狄。”虢射曰:“期年,狄必至,示之弱矣。”夏,狄伐晋,报采桑之役也。复期月。
——《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