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量-序章-极光
图伯特的清晨,地平线上的墨蓝融向漆黑的深空,一辆改装样式的越野车从土路上疾驰而过,溅起的碎石射向两旁的荒原。他们昨晚从市区出发,一路向西北方向的冈底斯山脉赶去。
天光大亮时,越野车停在了一处土丘旁,土丘被牧民们挖空,用木材和石块砌成了临时歇息的驿站。几根梁木从土丘顶端向外支出,上面铺着牦牛皮,一个孩子正在下面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从车上走下来一女一男。男子是驾驶员,站在车边活动着略有僵硬的四肢。 女子一头柔顺的黑发梳向背后,理出一条长长的辫子,身上穿着冲锋衣,手里拎一个餐盒向驿站走来。
“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她来到孩子面前,蹲下身来笑盈盈的问到。“我叫嘎嘎!”孩子揉了揉被风吹红的鼻头回答:“洛桑嘎嘎!”。洛桑嘎嘎在图伯特语里意为可爱且心地善良的人,很符合眼前这个孩子的形象。
“你好呀,嘎嘎。”女子举起餐盒晃了晃说:“请问有什么吃的可以卖给我们吗?”,嘎嘎转过身向后找去,锅子里有捏好的糌粑和牛肉干。嘎嘎转得快速,衣服上的铃铛甩的叮当响,碰掉了一个放在旁边的木杯,嘎嘎专注着食物,没有注意到掉落的杯子,也就没有看到女子轻轻晃了晃手腕,那快要跌落在地的杯子就划出一个弧线,稳稳地落回了原处,杯中泼出的水也完璧归赵,没有洒出一滴。
嘎嘎用托盘把食物端了过来:“姐姐,这些可以吗?”,“看着就很棒,帮我装两份好吗?”女子把餐盒递给嘎嘎。“姐姐!”嘎嘎边准备食物边问道:“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吗?”。
冈底斯山脉在图伯特人心中是一片圣地,传说神佛就居住在这里的某处,山脉附近属于无人区,只有少数牧民和僧侣会在这里出现,可是近年来不知怎么了,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他们都说是来这里探险的。嘎嘎不清楚圣地是否允许外人随意出入,但他几天前看见十余名砣砣武僧跟随着嘉措喇嘛往圣地里去了,部族里都在传言,是那些探险者惹了麻烦。
“对,我们是来探险的。”女子接过装好的食物,嘎嘎又给她倒上热气腾腾的酥油茶:“那你们一定要小心啊,这里是圣地,嘉措大师可能不喜欢外人来这里。”,这个姐姐很漂亮,看起来也很友善,她应该不会和砣砣们起冲突吧?嘎嘎心想着,把酥油茶递给女子。“谢谢你。”女子伸手接过:“我们一定小心,我保证。”
“那边是唐古拉山,这边是罗波峰,冈仁波齐在.....。”男子正举着望远镜眺望远处层叠的高山。“艾思!”女子来到他身边:“看得见吗?还有那么远呢,我怎么不知道你视力这么好?”,“看着玩嘛,嘿嘿。”艾思收起望远镜:“吃饭吃饭!有什么好吃的?”,女子捏出一团糌粑咬进嘴里,把餐盒递给艾思:“有饭有肉有汤,自己看吧。”,“上车吃吧。”艾思接过餐盒边看边向车边走去,“来得及,上车干嘛啊?”女子嚼着糌粑有些含糊不清的叫着,艾思笑着帮她拉开车门说:“怕你冷嘛,就着风吃,小心肚子疼。”,“哼,你冻感冒了我都不会冷!”女子一昂头,却还是钻进了车里。
略微休整后,越野车再次奔驰上路。女子低头收拾着餐具,粘着残渣的餐盒倒进一些清水,水流在她的指挥下卷走了杂质,从车窗打开的缝隙洒向路边。
“我说…我们...想办法要个孩子吧?”女子突然说到,艾思扭头看向她,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好啊!当然好!公司有这方面的政策吗?”,“不知道…”女子甜甜的咧着嘴:“回去查查呗,应该有的。”
艾思眼中的女子,不似格桑嘎嘎看到的人类模样,在同类眼中,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和眉毛却是掺杂着通透的白色,眼眸湛蓝,牙齿尖尖的抵在唇上,十指扭来弯去,柔若无骨一般整理着餐盒。而那艾思,头发好像燃尽的飞灰,轻轻向后飘起,皮肤上裂出一道道纹理,身边的空气仿佛被加热了一般,隐隐约约的波动着。
太阳用了半天的时间爬上蓝天中央,几朵孤单的薄云静静的徘徊在低空。冈底斯山脉第二高峰,冈仁波齐峰的山腰上,在白雪和泥石交汇的边缘,一个高大的男子闭着眼睛伸展开双臂,热烈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穿着的衣物铮铮作响,他的指甲在光照下逐渐变成了如墨般的黝黑。
“你们有点晚了吧?”贾松岳睁开眼睛向山下看去:“丽雅,艾思。”,向下十数米的位置,两个背着登山包的人影正在向上攀爬,丽雅和艾思已经换上了雪服,丽雅闻声便抬头看过来,随即腾出一只手欢快的挥动起来:“过来拉一把呀!谁知道这地方连公司的车都开不进来!爬了半天了,我容易吗我?”。
听闻这话,贾松岳赶忙顺着山壁向下滑行了一段距离,把丽雅和艾思引导上刚才自己站立的平地。“好久不见啊,老贾。”艾思拍了拍贾淞越的肩膀:“听说你高升了?怎么还出来跑任务啊?”,贾松岳捡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探手示意二人跟着自己,随即反问道:“管理层不要吃饭吗?坐办公室才给几个钱?”,他的眼神偷偷瞥向丽雅:“偶尔出来锻炼锻炼身体也是好事嘛…”,丽雅举起拳头,煞有其事地在艾思身上比划了几个空击动作说道:“对嘛,生命在于运动!”
沿着山体徒步数十米,绕过几块脱落的山石,一片布满碎石和苔藓的宽阔泥地出现在三人面前。空场两端分别驻扎了风格迥异的两个营地。
离三人较近的营地是明显的图伯特风格,木头和牦牛骨骼搭建的框架上铺设着牛毛编织的帐幕,洁白的帐幕是上乘的画布,上面勾勒出蓝色的传统纹样,帐沿上挂着风铃和兽骨。
一个主帐立在当中,四周分布着三个小帐,把主帐护在中间。两个背着长杆猎枪、腰挎骨刀的图伯特汉子端坐在主帐门前,山风清冷,他们只披了暗红色的僧袍,两条不亚于山石棱角的手臂裸露在外,铜色的皮肤反射着阳光。
“那是图伯特现任喇嘛,根敦嘉措的帐篷。”老贾指了指白色主帐说:“门前的人是他带来的砣砣武僧,一共来了十三名,一名贴身跟随喇嘛,其余的都住在三个小帐篷里,另一边嘛…我也不清楚了。”,两百米开外的另一处营地对比之下要显得单调和硬朗得多,四个墨绿色有棱有角的帐篷成“田”字形搭建在一起,帐篷壁上裁切出方方正正的窗户。
“他们来的很早。”老贾说:“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人来见嘉措喇嘛了,现在估摸着,能在喇嘛那里呆了小半天,也不知道在谈什么…”。
话音未落,白色主帐的幕门就被掀开,三个深灰色与棕黄色相间制服的人顺着一名砣砣的引导走出门来,一位年迈枯瘦的老者跟在他们后面,内穿蛋黄色的长衫,外披暗红色的僧袍,老者停在门前,双手合十微微垂头,这便是根敦嘉措喇嘛。门外的三人中,头戴大檐帽的一位转过身来回礼,随后便离开了喇嘛的营地。
他们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没有看到远处阴影里的贾松岳一行,丽雅盯着他们的背影辨认了一会儿说:“是曼尼雅人的军装。”,“军人来这里干什么?荒郊野岭的…。”艾思挠挠头,脸上写满不解,“听听喇嘛怎么说吧。”贾松岳转头看向正朝他们招手的根敦嘉措。
“任务简报:由图伯特现任喇嘛,根敦嘉措处得知,一支由十名曼尼雅军人组成的探险队于五日前进入图伯特圣地冈底斯山脉,进行了以勘探为理由的爆破行为,对圣地造成一定破坏。”
“嘉措喇嘛得知后在十三名砣砣武僧陪同下,进入圣地与探险队交涉。探险队要求进入当地传说中的神山冈仁波齐峰进行勘探,嘉措喇嘛依照部族流传律令拒绝探险队进入,多次交涉未果,恐起冲突,所以雇佣我方作为安全保障。”
“今天中午,探险队与嘉措喇嘛进行了第四次谈判,双方依然互不退让,已约定明日中午再作交涉。”
天光隐去,月亮朦朦胧胧露出了一个边。帐篷里挂起了油灯,晚餐之后,老贾坐在营地边缘,对着手中八厘米见方,黑白相间标志的设备,更新了任务简报,这时,嘉措喇嘛带着砣砣们走出来,他们要依规完成入夜前的祷告,“所有教徒都要参与祷告。”嘉措喇嘛向老贾微微弓身,半开玩笑的说:“烦请贾先生帮我们护法了。”
随着夜色渐起,山谷里的风越发的凌冽起来,可是嘉措却还是白天一样的单薄打扮,武僧们在地上铺设毛毯,摆放器具后,老者便面朝着营地背后的冈仁波齐峰盘膝坐下,武僧们则是整齐的叩拜在神山下,嘉措搓动手中的念珠,口中诵唱起经文。
老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与这片山融为了一体,随着诵唱进入高潮,霎时间,贾松岳仿佛听到整段山脉都在低声吟唱,这声音仿佛从大地深处蓬勃而生,又好像从群山之巅洒向世间。“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丽雅和艾思牵着手靠了过来,艾思拥了拥恋人轻声说:“或许吧。”
祷告临近尾声,最后一抹日光褪去,繁星和油灯的光亮交相呼应,晦涩难懂却沁入人心的诵唱消散在风中,一声尖锐的哨音突然击穿宁静射进三人耳中。“敌袭!!”“隐蔽!!”,艾思和老贾同时喊到,丽雅则是直接扑向嘉措,抱住后僧人就地滚到帐篷后方,在他们身旁,一名武僧的头上爆出一团血雾,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顷刻间,枪声大作。
电报是在下午四时许送达的,内容言简意赅:“前线吃紧,战况不利,帝国存亡,危在旦夕,首府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探险队必须进入冈仁波齐,如若无果,则满盘皆输。”,探险队指挥官,哈勒.施耐特把电报抛在桌上,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副官说:“不谈了,通知大家,检查枪械,清点弹药,咱们从这帮求神拜鬼的东西身上碾过去。”,副官点头问道:“要通知特使先生吗?”,“不用。”哈勒摆摆手:“一路上他不但毫无作用还屡次插手我们的工作,他不需要参与作战,进入冈仁波齐后才是他发挥用处的时候,现在可别让他来烦我了。”,副官领命,敬礼后离开帐篷。
东西两侧沿空场边缘各布置一人突袭,正面三人呈梯形前压,两翼山体布置两名狙击手冷枪协助。临行前,哈勒还将一种暗蓝色刻度的椭圆弹夹交给了两名狙击手,这种尚未走出实验室的弹药可以让自己的士兵们无往不利,七个点位同时开火,借着暮色,哈勒有信心一举攻下嘉措喇嘛。不想中途插入的贾松岳、艾思和丽雅,却成了冲突中最大的变数。
“东边摸过来了!”老贾躲过第一轮射击后喊到,“交给我,你帮丽雅!”艾思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形似诸葛连弩的枪械,低身向东边跑去。丽雅安顿好喇嘛,也提起“诸葛连弩”喊道:“我去找西面那个!”,“好!”老贾听后站稳步子道:“中间这几个就是我的了。”,他双手上的经络突然亮了起来,亮光从指尖汇聚向掌心,一黄一白两个光球出现在手中,老贾振臂一挥,黄色的光球飞向身后的雪山,打入雪中后似涟漪般四散开去,被黄光穿透的积雪迅速融化成细流,沿山壁飞速流下,追着丽雅的身影而去,另一只白色光球则射向对面营地,在半空中炸开,山谷间骤然亮如烈日晴空,照得曼尼雅士兵头晕目眩。
丽雅背靠岩石,望见了前边的突击兵,她眸子中的幽蓝向四周晕开,纤纤细指向下一按再向前一送,流水便穿过石块缝隙爬向突击兵,顺着军靴边沿钻了进去。这突击兵正侧头闭眼躲避亮光,突然心中感到一股恶寒,随后一种悲伤慌乱的凉意如同从骨髓里渗出般寖湿全身,灌满颅腔,紧紧捏住了心脏,耳边响起的是哗哗作响的水声,他想跑开,双脚却仿佛被粘死在原地,慌乱的扫射一通后被就被丽雅击倒,丽雅快步从突击兵身边绕过,在心脏和眉心补上两枪,确保他的死亡。
东侧的艾思更加直接,他大跨步冲向正眼晕的突击兵,火蛇从身上的裂纹中窜起,盘遍周身,在热力的刺激下,艾思的动作更快上了几分,嘴角喷出流焰,他以肉眼近乎难以捕捉的速度拨开枪口,拳头从带脉边兜出,中指骨节顶出,撞进突击兵的胸膛,这士兵吭都未吭一声就砸进了身后的石堆,胸口凹陷进去,焦黑一片,鲜血来不及涌出就被烧干,细碎的火苗在他胸口上钻进钻出,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小跑几步穿过了半场,一束无声无息的蓝光忽然擦伤了艾思的左肩,射进他脚边的泥地里,艾思翻身滚进一处隐蔽位置,检查了一下伤口,从腰间摸出和贾松岳更新简报时一样的设备警告到:“我被阻击,非常规枪弹,小预动,高热量,你们小心。”,“收到。”丽雅低声答到,她已经摸到了探险队营地的近边,本应守在这里的狙击手却好像失踪了一样,并未射击。
亮光转瞬即逝,山谷里重新陷入黑暗,只剩双方营地的灯火闪着微光。丽雅贴着帐篷故技重施,击杀了门前的副官,从两个空无一人的帐篷间穿过,来到最后一个帐篷前。“我没有武器,我只是一个学者!”有人在帐篷里用斯克勋语(高流通度的世界性语言)喊到。水流已经铺进帐篷内,在地表上蓄起一层水幕,丽雅俯身聆听着细流的反馈,是的,帐内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高举双手坐在当中。与此同时,东边的山上爆起一团浓烟,耳边传来了艾思的声音:“阻击突破,我马上过去。”,丽雅于是站起身平举机枪,水流帮她卷起了帐门。
贾松岳手中捏着一把弹珠大小光球,打水漂一样贴地扔出,地雷一般打乱了正面士兵进攻的步伐,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砣砣们怒吼着冲向这些士兵,很快就将他们结果了。算上被偷袭的砣砣,一共有四名砣砣倒下了,嘉措喇嘛安然无恙。
帐篷中人坐在阴影里,一身黑衣,低垂着头,高举着手,微弱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对着来到门边的丽雅,他先开口了:“你们是拟尔的人?”,丽雅没有理睬他,稳稳将准星套住他的脑袋:“站起来,走出来。”,那人突然怪笑了起来:“呵呵呵,哈勒这个蠢货,居然没有告诉我…。”他站起身,慢慢移动到了月光下,“小丫头,见过我吗?”他昂起了头看向丽雅,丽雅惊讶的盯住了这张布满荆棘鳞甲的脸,两只橙黄色的眼睛好像烛火般亮起,能够勾走人的全部注意,他微张的嘴里布满利齿,缓缓说道:“不,你没见过我,你是迭代了。”,一道蓝光自丽雅左侧太阳穴射入,击穿了她的头,是先前放任丽雅进入营地的狙击手,他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丽雅只觉脑中晕眩,混乱不堪,她瞄向狙击手的位置试图还击,不想哈勒突然从帐篷后的乱石中站起身,蓝色激光射入了丽雅的心脏,丽雅心中一空,无力的软倒在了地上。
哈勒连开了三枪,确保女子彻底倒下。“把尸体收起来,这可是宝贝。”黑衣人吩咐道,“特使先生,你…”哈勒的声音被震耳的怒吼吞没,刚刚冲入营地的艾思,目睹到哈勒击杀了丽雅。艾思拖着明亮的焰流冲向两人,疯狂的扫射将没来得及抬手的哈勒打烂了半个身子,黑衣特使则是迅速闪到一旁,翻出窗外向山里跑去。
艾思扑倒在丽雅身边,紧紧的把恋人拥进怀里,尽力按住她的伤口,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丽雅用尽气力,捧住艾思的脸庞,嘴角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对不起哦,我没注意…”。艾思的身上腾起前所未有的烈焰,他感觉自己的身躯疯狂膨胀,心中的悲痛和恨意在驱使着他点燃自己焚毁一切,他抬头看向特使逃离的方向。狙击手的扳机再次扣动,准确的击中了毫无防备的男子,艾思没有觉察到疼痛,却反而感到脑中清凉,原本向外肆虐的炙热洪焰反而向体内鱼贯而入,这一刻,丽雅和艾思,两颗心跳进了一个独属于他们的节拍,随后,艾思望着臂弯里的人,忘却了所有。
爆炸以两颗心的位置为起点,迅雷不及掩耳的席卷了整片山谷,山间的云被冲散,探险队的营地顷刻间化为飞灰,喇嘛的帐篷也被掀在空中搅碎,“丽雅!艾思!”贾松岳竭尽全力吸收着洪水般的炙热,勉力保护着身后的嘉措和砣砣们,鲜血从他的手臂和牙关渗出,即刻就蒸发在空气中,山脚平原上的豚兔和牦牛被地表的震颤惊动,四散奔逃,周边部族的人也跑出家门,远远望向神山的方向。
余波散去,探险队的营地已经深陷了下去,两侧雪山融化的溪水顺山壁流下,涌入山石熔作的岩浆,发出嘶嘶的声响,带起一缕缕白烟,空气中飘落着黑色的飞灰和刺鼻的气味。夜空中忽然泛起了一条海浪般的光幕,随后,青色、紫色和白色的极光从四面八方宛若星空投下的游蛇,向冈仁波齐峰汇聚而来。图伯特的纬度,怎么会出现极光?星空活了过来,群星盘旋而至,如同一对明眸,极光环绕在周围,勾勒出一张巨大的老者的面孔,从寰宇苍穹之上向下俯瞰着这片山谷。金睛朱发,凤嘴银牙,老者只是匆匆一瞥便闭起眼睛,而后极光消散,明星隐去光华,这幕叹为观止的奇景消失的无影无踪。
面目全非的空场上,尚未熄灭的岩浆还带着些许火光,劈啪作响,贾松岳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两眼失神,他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几乎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那黑衣特使已经跑出很远,他望着那张巨大的面庞,激动的扯下身上的黑袍,将他三角状的头颅和粗长的尾巴暴露在风中,什么神山,什么圣地,已经不重要了,曼尼雅这步棋也无足轻重了,自己在这里看到的东西,拥有更大的价值,必须把这些信息带回去。
1943年,图伯特,冈仁波齐峰,大家都看见了神山的亮光,牧民们向着光的方向叩拜下去,祭司们端起鹰骨笛,尖锐嘹亮的笛声直刺深空,向神山展现他们的虔诚。
远天之上,绚烂奇异的景象映证着一曲传奇,此时此刻于璀璨的星空之下镌刻出第一篇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