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教同人丨掌中之物 第一章：入学篇（7）（8）

1.7 & 1.8

「你昨天的那句短信，是什么意思？」和千明司一同站在体育馆的边缘处，堀北问道。

“你的哥哥很关心你。”

在前往学生会室之前，为了不露怯，千明司特意打听了这届学生会的构成——看来在校方眼中，这并非需要向一年生刻意隐瞒之事。在得知会长的名字叫“堀北学”后，千明司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提到学生会，堀北就会心不在焉。

「我对他说你真的很优秀，听了这句话后，他拦住了本打算离开的我。他问了我和你的关系，并向我打听了有关你成长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何种芥蒂，但作为哥哥，他是爱你的，试着重归于好吧，不然作为家人，太可惜了不是吗？”

一时间，千明司想将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但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和堀北并不是能说这种话的关系。

大抵是离别前的感伤吧，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天，但千明司发自内心地珍视着堀北这位算不上朋友的邻人。

在进行了一阵千明司看来有些装模作样的表演后，堀北学终于开始了讲演——这种诋毁、轻蔑堀北哥哥的话他自然不会对堀北说，只是将它深埋心中。

「我是，担任学生会会长的，堀北学。」

「学生会也同样，伴随着高年级学生的毕业，将从1年级学生中招募候选人。特别竞选并不需要什么资格，不过如果有人考虑竞选学生会的话，那么请避免加入任何的社团。学生会和社团活动的两立，原则上不会采纳。」

「还有———我们学生会，可不希望有人持有乐观的想法参选。那种人别说当选了，想必会给学校留下污点吧。我校的学生会，拥有着能够改变秩序的权利和使命，这些都被校方所认可，而且被寄予了厚望。我们只欢迎，能够理解这个事情的人。」

在流利地进行完演讲之后，堀北学笔直地走出了体育馆。

……

「各位辛苦了。说明会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将开始受理入部申请。同时，入部申请的受理将在整个4月实行，所以希望日后申请的学生，请拿着申请表直接到希望加入的社团。」

「要试着参加学生会吗？」望着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堀北，千明司问道。

堀北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希望你在这里，能一切顺利。」留下了像是遗言一般的话语后，千明司离开了体育馆。

听到这句话后，堀北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就这样要和千明君分开了。她不想这样，虽然她和千明君还算不上朋友，但她觉得千明君很聪慧，她从不讨厌聪慧的人，更何况他还和自己有着名为“读书”的共同爱好。可她终究没能对着千明司的背影说出一言一语，是因为自己正因为哥哥的事情心乱如麻吗？堀北不知道。她只是怔怔望着千明君和哥哥经由的那个出口，就算他们二人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

千明司孤身一人坐在那把长椅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穿行的人流。

“100%的升学就业率”和“私人点数”——这是千明司来到这所学校的唯二缘由。但既然前者已无法成真，他也不再想留自己的母亲在家里孤身一人。

在千明司看来，想要获得校方推荐，要么提升班级的平均素质，要么赚到2000万点数——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但这恰恰是两件最难的事情，前者意味着千明司要在根本上改变那些劣等生的观念，后者意味着千明司要从其他人的口袋里赚许多许多钱。将自己的观点塞入别人脑中，将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千明司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在这三年间达成世间最难两件事的本领。

千明司不是没有纠结过，虽然概率低了些，可梦想本就是一件奢侈品不是吗？但今天的课堂让千明司再度确信了，不论是学校还是老师，根本没有期待过自己和自己所在的班级——就连班主任都将他们抛弃，千明司又如何能自我欺骗，对这点置之不理？

昨天晚上，千明司关注过食堂里的那些免费菜式……看到那里只有野菜过后，他更加失望了。就算是红发男子那样不怎么优秀的学生，也有吃到能满足自己成长需求食品的权利啊！可校方呢？野菜是什么意思？只要不饿出人命，千明司这些被舍弃的人们就怎样都行吗？

想到这里，千明司突然很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下雨了。

初春的天气本就时冷时热，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是让衣着单薄的千明司冷的直打哆嗦。

但千明司不想离开，他还有许多事没想明白。

“司，你千万要记住，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才算数，金钱是、权力也是。”

可到底如何将金钱和权力掌握在手呢？千明司并非出身权贵，家里也是一穷二白，除了依靠别人之外，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就连在人际关系最单纯的学校，千明司都受尽了侮辱和欺骗，更何况毕业之后呢？

千明司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忽然希望自己的母亲能突然死去，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自杀。就连千明司本人都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对最爱的母亲产生这种想法，但他之所以还选择活着，只是因为母亲还对他有所牵挂。

忽然间，淋在千明司身上的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这样子淋雨，会感冒的哦？」千明司睁开眼，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坐在他身旁、为他撑伞的是一位粉色长发的女生。从校服来看，她和千明司同属一年级新生。

「我知道。」千明司淡淡回应。

「知道的话就快去避雨啊，把身体淋坏了怎么办！」女生的语气有些焦急，千明司望着她那如蓝宝石一般清澈美丽的瞳孔，微微讶异，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在退学前遇到如阿辽沙一般善良的人。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还是回去吧，虽然打着伞，但还是会被淋湿，不是吗？」

「明天还要上课呢！就这样和我一起回宿舍啦。」少女劝道。

「我不需要上课的，我明天就要退学了。」千明司轻声说。

「退学？」少女不解。

「对，退学。」千明司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犯了什么错误吗？就算这样，我和你一起去求求教导主任或者校长，刚上课一天就退学，也太可怜了不是吗？」半晌，少女说道。

「你，真是个好人啊。」

千明司从不相信他人的善意，他知道在这世间的某处存在着一些善人，但他从不愿相信那些善意会落在自己身上。他也曾做过几件好事，但他从未求过任何人的回报，即便那些被帮助过的人提出要答谢自己，他也只是冷淡、甚至有些嫌恶地摇了摇头，而后快步走开。

他不相信在母亲之外还有人会喜欢自己，会发自内心地对自己好。

可听着眼前陌生少女毫无修饰的担心，他竟头一次打破了自己贯彻多年的信条。

千明司不是个好人，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不忍去用自己肮脏的灵魂来玷污少女那份纯粹的心灵。

「我是认真的啦！」少女气鼓鼓地说道。

「我没有犯什么错，只是不想再在这所学校待下去了。」

「因为还不习惯吗？那样的话和老师、同学们聊聊怎么样？他们一定会愿意帮助你的！」

千明司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老师是个对学生毫不负责的人渣。至于同学？在那场变故之后，千明司再也不相信这个群体一分一毫。

「不是不习惯，而是，我觉得自己在这所学校看不到任何希望。」斟酌着话语，千明司将自己的心情道出。

「怎么会呢！这间学校可是有着100%的升学就业率啊。而且，大家都是新生，都刚来这所学校，怎么可能没希望呢。」

「是啊，大家都有希望，但总有些人生来就比其他人更有希望。」千明司笑了笑，化用了奥威尔的话向少女作答。

所有动物生来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为平等。在千明司眼中，那些大人物要比父亲平等；那些富二代要比自己平等；不，就连平常人的生活也远比自己要幸福。

所有动物生来都是平等的，但自己比其他动物更不平等。

至于这所学校？A班的学生要远比BCD班要平等，他们会在这所学校顺利毕业，他们会借着学校的权力和校友的资源，一步一步获取这个世界的金钱和权力。至于D班的自己？不过是被他们顺嘴吞下的小虾米罢了。千明司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高度育成的招生宣传可以毫不顾忌地当众欺骗？现在他想通了，那一定是因为垄断宣传、教育权力的就是高度育成的校友吧。

「我想要回家，因为我担心孤身一人在那里的妈妈。」盯着少女的瞳孔，千明司说道。

沉默。

「你…也是来自单亲家庭吗？」少女问道。

「也？」

「其实…我也很担心，自己的妹妹和妈妈。」少女吞吞吐吐地说。

「你是A班的学生吗？」千明司问。

「不，我被分在B班。你呢？是C班或D班的学生吗？」

「B班吗……那你比我更有希望。加油吧。你是一个好人，真的。如果神明存在，祂一定会眷顾你这样的人的。」千明司说着，将少女向自己倾斜的伞柄推了回去。

「如果在你看来，我有希望的话……那么你一定是比我更有希望的人。」沉默了许久之后，像是凝聚了什么决心一般，少女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罪人。」少女答。

「罪人…吗？所以会被分到B班。」千明司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呢？独自一人照料你妹妹，你的妈妈一定会很辛苦吧。是因为着眼未来，只要在这里度过三年就可以获得就业推荐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再辜负妈妈的心意了。」少女摇了摇头，答道。

「你的妈妈也是一样吧，她到底为什么，把你送到这所学校里来呢？她又希望你在这所学校里，获得什么呢？」见千明司一瞬间有些愣神，少女趁势问道。

「她希望我在这所学校能实现梦想。」千明司答。

「既然如此，主动申请退学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好意，实际上反而会让她更加伤心吗？」少女有些严厉地训斥道。

不，那只是母亲不知道这所学校的骗局罢了——霎时间，千明司想这样回答。但他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凭他对母亲，对那位从不低头的母亲的理解，少女的话是对的。

来这所学校之前，他和母亲都认为，他在这所学校一定会过得很辛苦，不仅因为他的孤僻性格，更因为100%的升学、就业推荐不可能唾手可得。

现在，除了中途插进来的欺骗和考验，这两个条件都没有任何改变。这意味着，他这两天之所以反应过度，仅是由于他对学校欺骗做法的不满，以及他不舍离开母亲的孤独。

少女说得对，他自以为退学是出于好意，实则只是他在懦弱地逃避，而这，则源于他对孤身一人的三年生活感到恐惧。

而母亲希望他来这里，恰是希望他能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千明司笑了。

「谢谢你。」千明司说。

「你不退学啦？」少女问。

「嗯，不退学了。」

「那我们回宿舍吧！」少女提案。

「好。」

千明司主动接过了伞，撑着它，就这样和少女一同走在返程的路上。千明司忽然觉得这所学校好像没那么糟糕，因为在这里，他遇见了堀北，也遇见了这名少女。

「我叫千明司，你叫什么名字？」

「一之濑帆波哦~请多指教啦，千明君。」少女活泼地笑了，向千明司伸出手。

「嗯，请多指教。」对于这份好意，千明司也加以回握，和中午那次一样，他只是握住了少女的指尖部分，但轻蔑和尊敬——两次握手时千明司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初春的雨很冷，但千明司只觉得自己现在全身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