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局外人”
确认生命中的荒诞是一个开始
——读《局外人 》有感
文/星尘豆豉
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写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公司小职员默尔索在母亲送葬时没有哭泣,后来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在沙滩上杀死了阿拉伯人,并获罪入狱,却因“在母亲下葬时没有哭泣”而被判处了死刑。这一部分,是用被罗兰·巴特尔称为“白色书写”的文风叙述的,这并非加缪一贯的写法,其接二连三的事件、对话、姿势和感觉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给人一种不连贯的荒谬之感。因为别人的语言动作在默尔索看来是毫无意义的,确实存在只是阳光、大海,然而大自然却压倒了他,使他莫名其妙地杀了人。
而另一部分,大海被牢房代替,默尔索狱中的思考,看似激昂、实则空洞的审判,以及默尔索临刑前夜对虚无的摆脱,更加深入了主题。

默尔索或作者所追求的是“绝对和真实”,是“身体”与“瞬间”结合而成的“双重真相”。其一、身体:在这必将腐烂的身体中,蕴藏着人类唯一一次的生命,以及生命所绽放出的所有机会。回归自然,回归母体,打碎人类社会的一切做作与矫饰并冲破荒诞的侵袭。在自然中能深切地体会到肉身的存在与意义,回到生命的当下,回到未被玷污的纯真,并在这其中懂得何谓抵抗死亡,何谓热爱生命。这就是作者为什么在小说中母亲葬礼,海滩杀人,临刑前夜等部分多次写到默尔索的身体感受。因为这些是最为真实的。其二、瞬间:当下,另一种切实可感、触手可及的真实。默尔索在死刑前想到“没有人有权利为她(妈妈)哭泣”,这是因为,他的母亲生活在自己的当下之中,并以此走完了她的人生,任何事后追悼都已无必要,对她本人亦无意义。对于这点的一个反例是:萨拉玛诺老人和他的老狗。老人每天打骂她的老狗,却在狗走失后茫然无措,独自哭泣。他向默尔索回忆起老狗曾经鲜亮的毛色,却在它未走失之前不断咒骂它皮肤的肮脏。萨拉玛诺生活于过去,却永远地丢弃了当下。

默尔索在意识到社会游戏的荒诞之后所引发的疏离,是一种冷静和清醒,也同时伴随着堕入虚无的巨大危险。整部书都在向人们暗示“荒诞的人生”的本相,如机械的生活,默守的陈规等。默尔索发现了这些看似最正常的日常行为中的不正常,因此竭力与之保持距离。他主动脱离了这个群体,在冷眼旁观中全面解构了生活中的惯性,冲破了一切似是而非,语焉不详的束缚。世人的规训:在母亲的葬礼上出于规范一定要哭泣,至少要表现出哭的样子,这在默尔索看来是荒诞的,他拒绝这一形式。这种清醒,是绝对必要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游离于社会之外的都行,口头禅是“我怎么都行”。由此,默尔索在以积极性脱离了这个看似正常的荒诞世界后,又开始变得消极,变得满足于这一距离感,导致了他生命力的停滞,于是走向了另一种形式的混沌。他看到了生活的荒诞,便认为一切看似有意义的事物其实并没有意义,因此无须试图使它们显得有意义;同时改变也毫无意义,因为一切都是荒诞的,重要的是打碎这些虚假的东西。

因此,默尔索“局外人”的生存状态是洞察与虚无、积极与消极的混合体。他的“拒绝感觉”导致他无法重新与生活建立切实的联系。在觉察与虚无、积极与消极之间,后者占了优势。当默尔索远离荒诞生活后,他在重新接近世界时就会感到困难,但他并不努力解决问题——这正是他的问题。因此,他停滞在了虚无的状态,失去了强劲鲜明的生命动力,静止在了虚无中,他又成了一个懦夫。
然而在默尔索英雄与懦夫的转换中,也闪耀着英雄的光彩——这正体现了人格的复杂性。当他愤怒地把神父推出牢房,在看到马松与他的妻子的说笑时想要结婚,以及在最后的最后,当星光洒在脸上时,他仅仅作为一个真正的人,重新深刻地感到自己与世界隐秘的关联,终于意识到他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世界,他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局外人”——正如我们每一个人。此刻,他摆脱了虚无,并在与世界的相遇中迸发出更猛烈的爱意和热情。这一线新声,是在悲剧的《局外人》中,对幸福的追忆和呼唤,焕发着一种独特的生机。

认识到生命中的荒诞不可能是一个终点,而恰恰是一个开始。这种认识是绝对必要的,但我们决不能因此自我放弃和沉沦。默尔索既成功又失败,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以他来自检。默尔索没有继续奋进,但我们要像西西弗斯一样,无论遭遇何种艰辛与挫折,都应扛住肩上“荒诞”的巨石,再一次,又一次向幸福迈进。要用全面的勇气抵抗荒诞,勇于承担一切,学会支配命运。
我们,应拾起人之为人的尊严。
参考资料:《局外人》(金祎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