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与死亡》-第一部分-第21节

碎片

 

一台灾祸领主级泰坦在行走时突然爆炸，倒下时杀死了地面上的数百人。这样的战争引擎在阵线上还不知有多少，因而它的陨落几乎无人在意。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第12奥斯特拉辅助军走上了射击踏台。1200名忠诚派士兵带着头盔从防线和掩体中冲出，冲进未知的命运。这份未知或许就是他们的死亡，可那也好过被他们留在身后的战壕——在战壕里，每一道阴影都在对他们窃窃私语，暗暗发笑。

 

守军从巨大的壁垒和幕墙上落下。有些还在燃烧，身躯像彗星一样滑过天际，落入下方的浓烟之中。不知道是死亡令他们坠落，还是坠落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而在距离翡翠城壁不远处的加德满都地区，维罗尼家族的阿卡斯蒂娅，正驾驶着侍从骑士厄拉托斯独自行走。经历了水星墙的引擎战争炼狱，还有巨型泰坦阵型的破裂，她与娇阳军团缔结了忠诚的纽带。她知道，这是一份临时承诺，是应急性质的誓言。阿布哈尼·卢斯·莫哈娜机长需要她职权范围内的所有引擎。阿卡斯蒂亚不能独自行走。

 

然而，她现在确实孤身一人。娇阳军团的成员分散在整个区域，所有连接都被失真和不断抽搐的干扰所影响。思维空间中传来的阵阵刮擦感冲刷着她的头脑，像扎进脑中的剪刀一样引发着头痛，连厄拉托斯也变得惊惧怯弱，无法嗅到它同类的气味。

 

这个地方寂寥而空旷。根据最近的报告，在某个地方，大规模的战争引擎正在圣所南部肆虐。帝国猎手的主母连同5位操作员正驱使她军团的残部前往已化为火葬堆的巴布要塞附近，以图对抗大量恶魔引擎。阿卡斯蒂娅可以想象那种怒火。

 

这里却悄无声息。空旷的街道与弥漫的烟雾间没有狂热的战斗，只有战争的荒凉。这就是皇宫。不是某一座宫殿。它就是皇宫。

 

阿卡斯蒂娅仔细检查了传感器的伪装模式，起伏不定的热量轨迹、静电信号和运动震颤。她调整自己的战术图像，继续行走。不知是油是血的黑色雨点噼啪打落在侍从骑士的外壳上，从翡翠色与象牙色的油漆上滑落。象征她那破碎家族的银红旌旗悬挂在武器臂上。

 

轨道灯亮了。阿卡斯蒂娅追踪着光亮，发出了一个她心知不会有人听到的警报信号。前方就是86K行政大楼，它的主入口向各路人员开放。她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什么东西从大门处滑过，仿佛系泊绳穿过船的锚索孔。就像一条蛇。

 

她向前走去，激活了武器。热能长矛和链刃。自动炮。弹药箱的读数很低，所以她的目标是优先用刀剑击杀。

 

她的目标突然撞出大门，落在了空地上。显露出来的躯体形如巨蟒，由脉动的肉体所组成，周长堪比一辆野牛装甲运输车，还在持续伸展。那东西越发靠近，越来越多的部分伸展了出来。它的前半部分呈现出苍白的胶质，在潮湿的地面上向她蠕动而来，随即它抬起头，露出一张七鳃鳗一样的大嘴，嘴里长满了牙。一根根触手附肢环绕着那张嘴扭来扭去，向她抽打过来。她的目标鸟卜仪拒绝锁定它。这个庞大的东西就在那儿，可思维空间却犹豫起来，连枪炮也不愿上硬锁。

 

那些触手伸了过来。它们的尖端长有骨叉。阿卡斯蒂娅能感觉到这些有机抓钩重重抓住了侍从骑士的外壳，随后收紧。她听见厄拉托斯由钢铁与陶钢造就的蹄铁在岩凝土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因为有东西正违背引擎的意愿，将它拖向张开的大嘴。

 

那么，该使用刀剑了。

 

伴随着宫殿本身抽搐着走向死亡，噪音也无处不在，笼罩了一切。它富于层次：是大型武器深沉而持续的轰鸣，是狮门空港武器阵列如大锤般的重击声，是引擎号角的高唱，是城墙倒塌的雷鸣，是砰砰不绝的武器开火声，是人们的尖叫。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持续的，旋转的噪音旋涡，一种稳定的咆哮，一种令人窒息的嗡嗡声。数百万深陷皇宫的人因这种听觉冲击而崩溃，或是发疯而死。

 

而在有些地方，那些奇特而诡异的区域，却安静得出奇。

 

克拉尼姆图书馆后面的政府大厅就是其中之一。看样子，它似乎遭到过两次洗劫：其中一次来自急匆匆撤离此处的行政办公人员，另一次则仿佛被某种不知名力量像冬日飓风一样横扫而过。

 

法夫尼尔·兰恩，帝国之拳的总管，正在寂静中前进。他没有放下武器。幸存的哈斯卡尔队长们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与他联络，试图设计出一种能守卫住圣所东北部的方法。

 

大厅出奇的安静。纸张散落于地面。白色油漆片片脱落，露出了下面的砷绿色底漆。栏杆和扶手的清漆已经出现裂缝，暗示着此地的酷热。

 

他带领第一打击部队连长前进。米佐斯与哈伦指挥连长们从大楼的另一侧进行支援。

 

根据兰恩的估算，在第一批叛军到来之前，他们有10分钟时间对该地点与外面广场进行确认，并将阿斯塔特与轻型装甲部队划出两队。他们正在穿越欢欣区，进入马克西斯游行广场和正义大道。行动轨迹显示来者该是死亡守卫和钢铁勇士，可兰恩怀疑打头阵的会是吞世者和荷鲁斯之子。自城墙被攻破以来，他们是叛军中最贪婪、行动最快的队伍。

 

进入下一间房间，他看到曾经码放在标记员办公桌上的老旧镜子锈迹斑斑，正流出鲜血。或许那只是铁锈，从墙钉里渗了出来。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检查了一下信息。地图显示距离建筑的最南端还有一个小房间。在那里，他们可以沿二层的窗户设置射击位置，将广场变为一个杀戮场。米佐斯与哈伦很快就能就位。

 

他的一位手下向他发出信号。卡洛丁是一名新兵，通过速成手段进入了帝国之拳的队伍。他正在研究那些旧镜子。

 

“别去管它，”兰恩命令道。

 

“大人，”卡洛丁说。

 

兰恩走向他。他看见猩红色的水滴从镜框边缘落到地板上。他看到了镜子里让卡洛丁如此着迷的东西。

 

兰恩不在倒影里。卡洛丁也不在，他们两个谁都不在。镀银的镜面中，房间里一派洁净。众多写字桌摆放在这里，带着头巾的抄写员正在工作，沉思者嘎吱作响地生成一张张数据单，机仆分发着文件。图像在活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兰恩举起斧头，打算砸碎镜子。他的手刚一举起，倒影中的抄写员竟全都转过身来看向他。他们的眼睛流淌着鲜血。他看见了他们身后的东西，那是朦胧的黑暗与灰烬，恶毒的眼睛，梭鱼般的下巴，而他知道，在倒影中站在死去已久的抄写员背后的东西，实际上也在他身后。

 

他转身。无生者发出笑声。

 

射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