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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和塔沃

2021-09-08 07:27 作者:Mlle_Ventrachoux  | 我要投稿

布列塔尼和旺代文摘(Revue de Bretagne et de Vendée),1858

塔沃将军原位于La-Roche-sur-Yon的雕像


两年前,我拜访了曾在夏雷特指挥下的旺代地区,也就是雷茨(Retz)大区和海边。在莱日(Legé),我看到了纪念他的礼堂,现在是慈悲圣母堂(Notre-Dame-de-Pitié)。堂口前的半圆形台阶犹如是这个优美纪念碑的基座,当中曾傲然竖立着这位英雄的雕像。1832年这个雕像被移除了,也就是卡特利诺在莫日区的勒潘(Pin-en-Mauges)的雕像被破坏的同一年*。

夏雷特原位于莱日的雕像

从莱日到罗什塞维耶尔(Rocheservière)的路上,我想起这位将军的生平事迹,他的记忆仍然在这片地区鲜活传诵。让我倍感遗憾的是,对我们这些伟大抗争的见证如此稀少。这时我一点也不知道,将在罗什塞维耶尔等待我的好运气。

听说我此行的目的后,第一个和我交谈的人告诉我,夏雷特曾经的一个士兵住在村里,他的英勇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叫他“百合花老爹”(Père Fleur-de-Lys)。他们出去找他过来。我们的老旺代人很快来到我们跟前:他双臂交叉叠在胸前,高高抬着头,个子一点儿也没有缩减,他个头很高*。【*据目击者称,夏雷特部下大多是篮球队的平均身高,他是最矮的一个】

没有什么比让他讲述他曾经的战斗更容易的事了,观看和倾听他复述当年事实在是一个乐趣: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言语和手势中饱含着不可思议的热情。可以说,通过讲述年轻时的旧事,他心中的火焰重新燃起。。

“利斯花老爹”讲述的所有情节中,他和塔沃(Travot)将军的相遇尤其有趣,很值得在此格外提及。我几乎立刻记录下了他的叙述,并尽量保持了语言的原本风味。在此我抄录了这些简单的笔记,献给《布列塔尼和旺代文摘》的读者们。

皮耶尔 索罕(Pierre Sorin),又叫“百合花”(Fleur-de-Lys),这个外号是夏雷特给他起的【……料到了是你】。一天,他和三个舒昂【旺代白党士兵】同伴一起,在罗什塞维耶尔与维埃耶维尼涅(Vieillevigne)之间的田野打猎。他们想打几只野兔,送给一直为他们提供避难所的农夫。其中一人已经打中了一只,用他那柄棒极了的来复枪。这条枪是索罕在吕宋缴获的,送给他做礼物。另一个打到了一只黑鸟。沮丧的利斯花仍然一无所获。

这天,罗什塞维耶尔的几个爱国者备好了马车,要去蒙泰居找些面包。路上他们看见了这四个人。赶巧的是,当天塔沃将军正带着他的几个猎骑兵前往埃耶维尼涅,去巡视他刚购买的一处房产。他们在一间旅馆歇脚,点了十二杯咖啡。罗什塞维耶尔的爱国者听说塔沃将军在镇上,立刻跑过去找到了他。他们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旅馆旁边的市场,对他说:“将军,您想逮些好猎物吗?赶快去罗什塞维耶尔的主路,那儿有四个土匪。其中一个就是该死的索罕。”塔沃返回旅馆,招呼女主人:“您的咖啡多少钱,夫人?”

往桌上扔了十二法郎,他喊道:“上马!猎兵们!上马!”

没多久他们就碰上了这些舒昂。没人胆敢攻击索罕,塔沃是他的人里唯一一个没见过百合花的。塔沃纵马去追他,他站在一个葡萄园里举起来复枪朝塔沃射击,火药崩到了马脖子上。塔沃手握战刀,冲他喊:“土匪,快投降!”

“你谁啊你?”索罕反问,不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位先生是什么大人物。

“投降,我是塔沃!以法律的名义,投降!”

百合花回以康布罗纳(Cambronne)的名句(Shi)。当然是真正的那句,不是刻在他南特雕像基座上的那个:“——那就过来捉我!”

索罕总会退到一个便于防守的位置。他跑向一颗大橡树,低垂的树荫遮天蔽日,另一边是一洼沼泽。他把手枪和来复扔到对面的灌木丛中,然后跳了过去。紧追而来的将军挥舞战刀,没有砍中他的对手,只砍断了他身后的橡树枝干。后者很快拾回武器转过身来。塔沃拢马跳过沟渠,他的马向后仰倒,把骑手掀了下去。索罕拔出小刀,砍向……马鞍的索带。现在塔沃在他的掌控中。

塔沃说:“一命换一命,救我。”

“要是你是个好共和派,就像我是个好保王派一样,”百合花回答:“一切好说。”

他伸手把塔沃拉了起来。塔沃摔下去时受了伤,他腿上有些血迹。这时共和军猎骑兵追了上来,他们杀了四个人中的一个(他叫Biré)。他们边跑边喊:“杀了他,将军!那个人就是索罕,就是百合花!”

“——安静,操,安静!”塔沃喊。他开始审问索罕:“我该拿你怎么办?”

“老天,将军,随便您乐意。不过我要为自己辩护几句。”

“好吧,说来听听。”

“有一天,我正在田间游荡。那时候我父母以为我死了,我亲爱的妹妹玛大肋纳成天为我哭泣,流干了她全身的泪水。我看见一个共和军士官正朝一条小路走去,那条路的尽头是个篱笆门。他走路时低着头,胳膊下夹着柄小短剑。我能杀他十次,他会像只鸡仔一样倒下去。但是我对自己说,这个可怜虫!你不能杀了他,不过你可以吓吓他。

于是我悄悄从灌木丛中跑到那个士官前面,戴着我插着三大簇白羽毛的帽子坐到篱笆门上。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咳嗽了一声。他抬起头,立刻震惊的停住了脚步,满脸通红像朵罂粟花。我招呼他:‘伙计,别怕!这儿有地方,足够两个人通过’。事实上,前面和后面都有地方,但门边几乎没有,因为我坐在上面。无论如何,那个可怜的小伙计继续前进。我给他让了点道。要是你看见他的样子,当他看到我身上的武器时!他抖得像片枯树叶!我对他说:‘小子,这些家伙确实杀了几个人,但不会杀了所有人’。

然后我开始询问他。他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他住在Rocheservière,跟一个好女人在一起,她的名字叫玛大肋纳。可怜的人儿!她每晚都为她的土匪哥哥嚎啕哭泣,因为她以为他死了。‘啊!你跟玛大肋纳在一起!’我喊道:‘好吧!你要为我给她捎个东西!’然后我跳到那个士官旁边亲了他的脖子,‘这儿,像我亲你一样亲她。告诉她不要怕,她的土匪哥哥活得挺好。就像你亲眼看见的一样’。

那个可怜的小伙计很高兴能这么轻易的脱身。他开始跑,狂奔!……一直跑到我妹妹那儿:‘玛大肋纳,我要给你送个信儿:我必须亲你!’;‘啊,士官,’我妹妹回答:‘毫无疑问,您肯定喝多了,今天您怎么这么坦率?’;‘不,不,我没喝酒。但就在刚才我遇到了土匪里的一个勇士,他亲了我所以我能亲你,因为他是你哥哥。’”

 

“将军,”百合花继续说,“我还有些其它话要说,这次您能自己确定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您的副官是B先生,在普瓦雷(Poiré)。您自己去问他:是不是至少三次我完全能杀了他,但我饶了他。”

塔沃的猎骑兵们大声喊叫,并不断咒骂索罕。有一个甚至冲上来要拿刀戳穿他。但是百合花举起了来复【……是的塔沃没缴他的枪】。如果不是有人推开了枪,那个猎兵早死了。

“安静,操,安静!——”塔沃说:“都给我别碰这个人。谁第一个动手,我毙了他!”然后转向索罕:“呐,去普瓦雷。”

塔沃骑在马上走在队伍最前面,和其它人隔开了一段距离。百合花在他旁边。他对这位将军的印象不错,又故意想惹恼后面的猎骑兵,就假装跛脚一瘸一拐的走。

“你跛了吗?”

“是的,将军。这不奇怪吧,在您让我跑了那些路之后,您追我的!”

“好吧!上马,骑到我后面。”

一开始索罕表现得很为难,他不敢这么做……这个假装憨厚的滑头等到道路变得狭隘,后面的猎骑兵们离得很近能看见他时,才上马跨坐到马后。猎骑兵们咬牙切齿的喊叫:“将军!将军!那个土匪会杀了您!”塔沃再次转身呵斥,让他们闭嘴。

即将到达普瓦雷时道路变得崎岖难行,两个骑手下了马。塔沃拉着索罕,手挽手走到附近的沼泽和他并肩齐行,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情报。“将军,我绝对没有任何能告诉您的事儿,”——百合花知道所有夏雷特营地里的事,但他宁愿像狗一样死掉也不会走漏半句——“将军,您在浪费时间自找麻烦。什么?我?您想让我知道什么?您以为一个军队的将军会对我这种普通士兵透漏他的机密?就像是您,您自己,将军?……”

塔沃无话可说,让他走了。

在普瓦雷,三个俘虏被带到B先生那里。塔沃和他进入客厅关了门。索罕能从厨房里听到他们的高声笑语。他不太明白他们打算拿他怎么办,就小心的打开了窗户。他看到走廊里摆着两把掷弹兵的战刀。要是有必要,他可以拿来用。

他的同伴呆站在屋子角落。疲于等待的索罕掏出烟草开始抽烟,他巨大的烟斗代表夏雷特的头【……被夏雷特蹭过烟还是蹭过饭?】。利斯花看见仆人们从厨房到客厅来来去去,拿着糖,白兰地,等等。这些伙计们在煮燃焰咖啡(brûlot)!索罕也想来一杯!……终于,客厅的门打开了,塔沃喊:“——百合花,过来这儿!”

这位将军对他讲了一大通很好的道理,就像是个真正的布道员:叫他别再满地游荡,回到他的磨坊主父亲身边。然后他们给他倒了杯酒,三个人一起举杯。之后百合花被放走了。

当时,村子里所有居民都惶恐的聚集在屋外,害怕索罕会遭遇不测。后者被一群人簇拥着去了酒馆,要来了所有能找到的酒杯,为庆祝他的解放给所有人付了酒钱。

Emile Grimaud

REVUE DE BRETAGNE ET DE VENDEE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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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ue de Bretagne et de Vendée:1857年创刊的布列塔尼和旺代地区专题历史研究期刊,一战时休刊。基本可以叫做《布列塔尼和旺代故事会》,收集了很多类似的人物访谈,还有些不太能确定信息来路的有趣细节。总之是充满超多娱乐性猛料的大宝矿。

可能是废话:创刊人是撑君主制的教友。

*塔沃是蓝军里极个别的真心喜欢旺代的一个,旺代无论蓝白也都挺喜欢塔沃。二次复辟后把塔沃往死里整的不是旺代的白党,是他在旺代的前共和军蓝转白老战友。导致塔沃的长子给他父亲写传记时,止不住的觉得他爹在旺代的“熟人”里最亲切的是夏雷特。(塔沃押送夏雷特去南特的路上好像跟他聊熟了,夏雷特在刑场边上又叫来塔沃跟他聊了两句……毫不意外这俩人会合得来)

*19世纪中叶旺代各地仇白市政开始砸雕像时,旺代人使出各种奇招:卡特利诺雕像的降福仪式在私人地产举行,雕像淹在人海中间;之后转移到属于教产的广场上用木箱套住,如下。

旺代人民的智慧,Pin-en-Mau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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