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嘉/甜虐】是你我《揉皱》的爱-第七章
夜渐渐深。
李叔和嘉然站一会儿就离开了。李叔把她交给王妈,说是太太吩咐让嘉然住下。
王妈照旧收拾一楼的房间,还铺了凉席,插上电蚊香液。
一楼潮,还靠近草皮,窗户捂得再严实,蚊子也能钻进来。
豪宅大院的蚊子可比外面狠多了,蚊香竟没能全毒死。
嘉然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起来脸颊、耳朵和指节全是红通通的会发亮的肿包。
乃琳穿着睡衣在客厅喝牛奶。
冷不丁看嘉然钻了出来,呛了一小口,“怎么没走?”
嘉然眼皮上也有个肿包,勉强抬开眼,又很快耷拉下去,“阿姨叫我住一晚,说今天再走。”
整个人丧气极了。
陆青槐正巧下楼,笑道:“走什么走,乃琳不在家,乃季笙也不在家,这个家就只有我,几层楼的屋子连只狗都没有,我住得寂寞,你留下来不好吗?”
女人的语气仿佛她是一条很好的狗。
嘉然肿高的眼皮又开始跳。
自从来了乃琳家,她还从来没有用央求的眼神看过乃琳,这回她实在害怕,嘴唇张合,怔忪瞧他,“乃琳姐姐......”
乃琳当然知道嘉然不想住。
没有人和她妈打交道不难受。
这个家就像是迷宫,而陆青槐就是这个迷宫深处的主人,她不会吃人,却能用一点一滴的小事叫人窒息、凋零。
可是宿管阿姨说的话犹在耳边,嘉然在学校被人排挤,兴许还挨过打,她怕嘉然回宿舍,叫不知道轻重的室友给欺负死。
这一次耳朵上有血痂,下一次呢?
会不会把嘉然眼睛戳瞎或者耳朵弄聋。
肉体和灵魂必有一方会受伤的话,到底让谁去受苦?
嘉然瞧着乃琳如艺术品的下颌。
乃琳瞧着嘉然耳朵乌黑的血痂。
她们的视线本该对接,却终于交错,落在对方并不在意的地方。
半晌,乃琳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先住段时间吧,嘉然。”
嘉然揉揉痒疼的眼皮,小声说好。
手指上依稀有水痕。
陆青槐倒是挺开心。
李叔从学校宿舍里搬回两个编织袋,里面就是嘉然所有的家当。
陆青槐看也没看,便做主扔了,说家里这么多被褥床品,哪里要这些东西,就算放起来也很占地方。
嘉然很着急,说里面有爷爷的照片和勋章,她一脸要哭的表情,圆而澄澈的眼迸出慑人的光。
但在乃琳和陆青槐面前,却始终没落一滴泪。
一滴也没有。
陆青槐靠在沙发上,偏着头,“你不早说,我又不知道。”
乃琳本来约了人,抽着中秋放假的最后一天也要去练舞。
接连挂了好几个电话,陪着嘉然去翻小区垃圾桶。
李叔和小区物管的关系不错,打听一番,说可能叫垃圾车装走了。
三人找到夜里,终于寻到了编织袋。
嘉然抱着爷爷的照片和那盒勋章,眼中慑人的光渐渐平息,毛茸茸的棕发汗湿一片,贴在头皮上,显得狼狈又可怜。
她勾一勾耳畔的发,又把棱角收起,变得温驯、透明且无害。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九月的夜里,梧桐树叶摇晃着发出声响。
夜里的风也在呜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脚步都很慢,仿佛那个家谁也不想去。
嘉然快步走出一截,嘀咕了句。
乃琳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到,依旧不紧不慢走着。
成排的梧桐树,暖黄的夜灯,干净的步道,安静的柏油马路上,不时有保时捷和劳斯莱斯一类的豪车路过。
嘉然瞧了会儿路灯,瞧了会儿梧桐,又瞧会儿爷爷的照片。
她出声喊:“乃琳姐姐,等等我,我有话想说!”
乃琳还是没回头。
于是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嘉然想不明白陆青槐为什么要折磨她。
女人是大学教授,是钢琴老师,女人的丈夫事业有成,女儿出类拔萃,就连岁月都饶过了她,没有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嘉然也不明白乃琳为何一直沉默。
面对难过的她,依乃琳性格,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就是什么也没说。
连一句敷衍的安慰也没有。
少女的背影连同梧桐叶的响声一起溶入黑夜。
变成一个没有谜底的谜。
嘉然已经酝酿好了后面的事情。
在乃琳家住两天,故意表现得笨手笨脚,打碎一两个不太值钱的工艺品或者养死几盆花。
到时候乃琳妈妈应该会叫她滚,如果女人不提,她就说自己没有心思学习,想去打工。
不管怎样,她都要走。
嘉然抱着爷爷的照片,夜灯印在她得身上,像只落水的小狗。
她抱着爷爷的照片,想起老人常说的那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人要知恩图报,但不能做白眼狼。
二人到家,陆青槐已经不在客厅了。
王妈按住嘉然的双肩,焦急地问着找到没。
李叔难过地坐在门口,“是我办事没谱,让小嘉然和太太起了嫌隙,我该问一问的……”
把东西丢出去的是李叔,但是嘉然不怪他。他在乃琳家做事,要比狗听话才能保住饭碗。陆青槐的脾气就连乃琳爸爸都不敢当面去争,他又怎么敢?
嘉然摇了摇头,“都找着了,李叔王姨你们别担心,我以后会好好收着。”
乃琳好像看了她一眼。
但她回头望去时,她又没在看。
一楼房间,嘉然躺在床上,听着嗡嗡的蚊子声音,觉得自己很多余。
就像是三口之家里多出来的第四条凳子,放在哪都碍眼。
她想不通,陆青槐为什么要留下她。
三天假期结束,嘉然定了五点的闹钟起床。
从乃琳家赶去空兰学院,走路一个半小时,坐公车也得四十分钟,如果不堵的话。
她的书都放在学校,不用背书包,起来洗漱完毕还不到六点。
嘉然咬着皮筋,绑马尾。
镜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影。
乃琳背着包静静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她说李叔已经开车出来了。
嘉然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学校。”
乃琳站着没动。
等嘉然扎好头发开口说道:“我们学校很近。”
如果是往常,乃琳这样说,她早就点头了。
对这位星星似的好心姐姐,嘉然向来很感激,她当然明白好意不该推辞,否则叫人为难。
可是昨天之后,好不容易找回爷爷照片,她看乃琳,还是像看星星,却终于发觉星星和自己的距离。
危楼高百尺,不可摘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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