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世纪 第一百一十二夜-双宫沉默与无言之争
洁白羽翼掀起魔力风暴，与亮蓝色的负面气场正面相撞掀起阵阵劲风。辉光爆裂冲能四散，阴沉力量翻涌将溅向八方的火星全数吞没。镶嵌流纹的白色披肩飘动，透明裙摆上的逆十字之符无心刺痛了对手的蓝瞳。
“传说中的梦幻恶魔只有这点能耐吗？难道作为敌人我在你的心里就这么不堪！”
“……”
沉默间，天使少女抬起的掌心内流光四溢，极高密度的魔力炮击霎时成形。一臂挥下，光柱与无数散开的光弹齐射，耀眼纯色淹没了玄铁密室内的所有烛火：“就如同这幅姿态一样，我依然相信光明，相信着已然堕入黑暗的你。战斗是你的愿望，我没有不乐意相迎的理由。”
“还是这样的满口冠冕堂皇！”
抬手，漂浮在旁的负面之力化为数支实体巨矛，随依神紫苑的心意击穿所有光柱刺向了凌于空中的天使少女。优雅地腾挪身姿躲避尖锋，幻月双手合拢，纯粹魔力聚集凝成巨型光剑横扫斩碎所有长矛。一时间地动山摇，足以击垮山脉的冲撞在空中引发了爆炸，整座玄武宫皆在这巨大的威势下不住摇晃。
“真恐怖啊，还只是第四身就拥有如此夸张的爆发力，真不愧是硬实力比肩三巨头的顶级恶魔。”在安全地带观望的吴云摇头感叹道，“当初灵儿到底怎么说服她加入支援部队的。”
“没问题吗？”卡多看着密室摇摇欲坠的四壁有些担忧。
“这倒不需要过于担心，玄铁的抗冲击能力一级棒，别小瞧了老祖宗啊。”青年扛着巨斧站在前方，系紧的头带随狂风飘扬，“退一万步说，我还在这里。”
“嗯。”将视线转向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依神女苑，医生轻轻应了一声。
漫天洒落的光弹皆被怨念屏障拦下，淡金与湛蓝色的轰击交叠，彼此之势终在回响中消散无形。喘着气，作为并非专精输出的七罪，依神紫苑已在与幻月的连番交锋中显露了些许疲态。但，二人高昂的胜负之心却没有因力量的渐衰有所减弱。
“来吧，若到这地步尚不足够，大可随意放马过来。”
“怎么可能满足呢，你甚至都不愿意召唤出另外两对翅膀——”
满怀怨念开口之际，微妙的波动以依神紫苑为圆心荡开，顷刻间便覆盖了整座玄武宫。身处其间，无论幻月吴云都立即察觉了空气中的不和谐音：“哦？”
“不必要的暧昧简直令人作呕。明明是恶魔却硬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模样，你这连正视自己存在都无法做到的懦弱之徒。”
湛蓝色气场在寂静中奔腾，无声的恶念浊流涌起。背后双翼仿佛被隐形的手扯住难以闪避，天使少女这才惊讶地注意到自己趋于迟钝的身躯：“这是，和‘暴怒’‘色欲’她们相似的，七宗罪一概念的权能吗。”
后方不远处，吴云的警告亦在此时传来：“范围型的弱化效果，不止动作和力量，连思维速度都会被迫减慢，千万小心！”
“人之一生何其渺小。行动只是空谈，思考毫无意义。再努力也不会收获结果，哪怕妄想中也不存在被拯救的价值。所以就此沉沦吧……”抿唇喃喃，依神紫苑身边的气场更亮一分，阴暗力量拧成数道螺旋向着半空中的幻月席卷而去。
“给我从天空中滚下来，冒牌天使！”
“！”
反应过来已慢了半拍，明白躲避已不可能的天使少女想要迎敌，指尖亮起的光芒却无法如预想一般快速汇聚。惊愕间魔能已至，被这凝聚紫苑怨念的一击结结实实地命中胸膛，只得咬牙硬抗的幻月随着巨响坠落大地。局势瞬间逆转，观战的吴云急忙向前踏出一步：“喂！”
“不需要担心我，黑桃A先生。”
浅声回应，茫茫烟尘中闪过虚幻之月的幽光，魔力流贯破空气直指立于原地的依神紫苑。鲜红之息浸润恶魔干涸的心灵，感应到那渐升起魔性的紫苑咧嘴轻蔑一笑：“终于愿意坦诚相待了？”
“如你所愿稍微提起点兴致，不开心么。”
步出尘埃，淡色血气萦绕在暗金瞳间，幻月的嘴角亦微微翘起，深藏于心的梦幻狂气在无念中半分泄露：“你的能力是让一切迟钝，所以，我只要变得更加敏锐就能将其抵消了吧。”
“理论上当然没错，剥下那自欺欺人的空洞伪装吧，现在这副模样才更配你。”怨念更盛，蓝发少女正欲再迎，混沌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终结之刻已在眼前，请回归吧，诸位七罪。
“啧，偏偏在这种时候……”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魔炮轰出，本无比迅猛的一击在“懒惰”的削弱下被依神紫苑躲过，接连后退几步的她也顺势站在了玄武宫的密道出口前：“算了，没必要着急，今天到此为止。光凭这丑陋的姿态赢不了我，最后的再会时，希望你能看清缠于我们身侧的真实。”
“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
“又他妈来这一套，难道你们七罪只会放完狠话跑路吗？胆小鬼们！”
无视吴云的激将立于原地，闪光划过撕裂少女身躯，一度呈现的虚像消散无形。见状，闯入北宫的几人不由得一愣：“幻象？不，刚才的一切明明如此真实……”
双翼全开，嗅到本体残存气息的幻月猛冲向前想追进密道，一只手却从背后抓住了少女的右臂。想要挣脱，那股巨力并不想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
“已经够了。”
感受着少女娇躯下强行冷却的躁动，青年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开口：“记得没错，你唯独第五身是不会发狂的吧，如果消耗没有特别大以后要不——”
“……谢谢好意，我有自己的分寸与坚持，这方面不劳黑桃A先生费心。”
晃晃头甩开暗色思绪，幻月回过半身，稍带犹豫的视线还是落在了被卡多搀扶着走来的依神女苑身上：“抱歉，我没能把她带回来。”
“没关系，其实早在听芙兰妹妹说起她的故事那会儿，我就差不多做好面对今天的心理准备了。”苦涩一笑，依神女苑回避了幻月投来的目光，“是我的错，要是能早点注意到姐姐心情的话，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般无可挽回的田地。”
“归根结底这还是因我一手铸成的，业啊……”
“‘业’，吗。”
抬头望向密室顶端沉默的黑色玄武，轻声重复的天使少女慢慢地，松开了紧攥着的双拳。
“去死！”
莱瓦汀之火在女孩掌心迸现光热，自我反噬的灼烧感与心碎之痛相比丝毫不值一提；巨剑上挑烈焰腾飞，远胜于人鱼烛的火炎将白虎宫内的空气全数焚尽。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振臂挥刀，声声哭喊揪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蕾米莉亚！你是全天下最坏的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芙兰到底做错了什么？”
“噗。”
吸血鬼之影被灭世火炎吞没，涌起的鲜血浮空聚拢，蓝发少女身形穿破猩红再度现形：“这四百九十五年间你得到的爱还不够多么？如此贪婪地渴求本不应属于你之物，丑陋至极。”
“每天都要被迫注射镇定剂，把芙兰关在地下室里过着永无天日的痛苦生活，这就是你口中的爱吗？”芙兰朵露咆哮着再挥剑，胸中血气冲击着维系一线的理智，“芙兰才不是你圈养在笼子里的小鸟！”
“因傲慢罪孽而平添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说到底你的叛逆也不过是蒙受我恩泽的笑话罢了！”翅尖投落阴影、夜莺娇声荡漾，“判断人的唯一标准即为价值，而你，我残缺的亲妹妹芙兰朵露，仅仅存在就足够令我脸上无光。”
“你自诞生之刻就折损了斯卡雷特的骄傲啊！”
“……呜。”咬着嘴唇，金发女孩努力憋下不住坠落的眼泪。莱瓦汀光焰再起，携带女孩无言的愤怒轰往半空。蕾米莉亚化为深红影子避开这一击，转手掷出的长枪碰撞剑锋擦出一抹耀眼火星。
几十米外的白虎宫门口，看着斯卡雷特姐妹缠斗身姿的梅花二双手抱胸开口：“明明看到两只吸血鬼正在自相残杀，不知为何我完全笑不出来呢。”
无人答话，男人把头转向身旁面若冰霜的魔女小姐继续说道：“而且这早就超出姐妹玩闹的范畴了吧。敌人可是那个绯红恶魔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到这地步，你真打算继续袖手旁观？”
“再等等。”
“还有什么好等，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梅花二沉声警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是再等等。”帕秋莉·诺蕾姬抱着魔导书回应，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然深深嵌入在了书本封皮中，“哪怕不存在任何希望，至少也该让芙兰得到足以一人面对未来的真正成长……”
“理应让她明白——必须凭借自我意志挣脱牢笼，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的事实。”
“呼。”
愤怒与疯狂双重驱使之下，芙兰朵露所握的炎之巨剑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重重一剑打开破绽，烈焰燃起将半空中的蕾米莉亚逼得退落地面。咬牙用鲜血缓和伤口，稍落下风的蓝发吸血鬼咧嘴冲妹妹一笑，原本凌厉轻蔑的目光竟显出了几分柔和意味：“看来离开姐姐后还算有点长进。”
“什么意思！”察觉到对方行渐消退的战斗意志，芙兰朵露也随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刃。
“干得不错，现在的你差不多配得上这句认可，芙兰。”
“……诶？”
顷刻间动作一僵，面对忽然收敛全部威势的蕾米莉亚，芙兰朵露不禁有些愣神。在她面前，蕾米莉亚轻叹一口气，扶住自己的前额摇摇头开口：“嘛啊，刚刚那些不过是稍做试探，想看看你有多少进步而已。”
“所以姐姐你觉得！”
张开双臂扭过头，蓝发吸血鬼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接着说：“作为奖励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一时间难以搞清楚情况，然而面对不远处敞开胸膛的蕾米莉亚，对久违温暖的渴望下意识令芙兰朵露卸下了所有防备。手中大剑消散无形，女孩满心欢喜地快步奔向姐姐的怀抱，事态转变之快令远处的梅花二与帕秋莉完全来不及反应。
吸血鬼露出的尖锐虎牙闪过寒光，与斜刺一步踏上的矫健身影。
“呯”，沉默的闷声回响。死死抓住神枪尖锋的指缝鲜红滴落，红美铃侧着脸凝视面前之人的容颜，璨光迸现的黄金竖瞳透出半抹决然。
“放手。”
“不要！”
斩钉截铁的回应。面露不耐的蕾米莉亚猛地一推冈格尼尔，但出于她意料的是，那被徒手抓住的枪尖竟无法轻易撼动。隐约一声清冽嘹亮的龙吟，看到那染上片缕辉煌金色的飘逸红发与青碧浮现的脸颊侧臂，纵是吸血鬼的王裔也不由得因吃惊而瞪大了双眸：“有点意思，果然当初看中你是命运的选择。”
“抱歉大小姐，我看不下去了！”红美铃铿锵有力地掷下了话语，周身飘开的真气一如少女此时的澎湃心绪，“恕美铃愚钝，不能体会您在这些日子里经历了什么，也不懂您执意与大家为敌的理由。但是，我唯独无法容忍您一次次伤害芙兰小姐的心！”
“小时候师傅曾教导我：习武之人必须时刻保持一颗澄澈的心，以此分辨善恶、所行所举皆不负己身，如此方成顶天立地。而今，您的举动无疑是我不能饶恕之‘恶’，无法分辨的正义干脆用拳头来决断吧！再不为保护家人上前，我就不配叫红美铃！”
“‘家人’。”
默默重复着这无比简单的二字，蕾米莉亚后退一步，随之无由来地放开了握住冈格尼尔的右手。身后热流骤然腾起，未及注意力全投在面前的红美铃回头，贯彻火炎横劈而来的巨剑瞬间就将那娇小身躯拦腰斩断，霎时炸裂的下半截身躯化为血雨溅落四方。
“……你骗我。”
颤抖话语下是喷发前夕的活火山，瞥过那因剧烈情感几乎瞪裂的眼眶，只剩上半身的蕾米莉亚咧开嘴，唇角轻蔑渐转为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漂亮的一刀，这才像样！”
“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家人伙伴！绝对憎恶、永不信任，哪怕面对亲姐姐也毫不犹豫下杀手的觉悟，这才是斯卡雷特，这才是我蕾米莉亚的妹妹！”
没有应答，圆睁红瞳的女孩挥过手臂，烈焰巨剑不由分说径直砸在了那狂笑着的俏脸上。
“下次见面就是最后了，燃烧那身为劣等品的恶意吧，这样的你才有被我亲手杀死的价值！”
话音戛然而止，鲜血铸成的虚幻身躯已被神火烧尽，唯独残存的丝缕青烟提醒众人，刚刚在这白虎宫中发生了一场骨肉间的搏杀。单膝跪地，红美铃轻托起了呆立在地的金发女孩的小手，思索半天却无法找到合适的安慰词汇：“……”
“我没关系哦，美铃。”
一愣，似乎早就猜到了红美铃的反应，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慢慢地转过头，无表情的空洞微笑狠狠刺痛了红发少女的心：“芙兰已经长大了。如果这就是姐姐的愿望，那我——”
“不用再说了，二小姐……”
将脸贴在了女孩胸口，来自东方的少女闭上眼，静静聆听着独属于吸血鬼的心跳。自不远处走来，帕秋莉·诺蕾姬伸出素手抚摸着那头灿烂金发，亦在一片寂静中选择了沉默。
这样就行了吗？梅花二用嘴对帕秋莉比出口型，后者略一点头，接着将转过的视线停留在门番那头挑染金色的红发上。事到如今，哪怕红美铃自己从未察觉，在她身旁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某个呼之欲出的事实。
于是男人耸了耸肩，转身看向了白虎宫末端机关大开的烛火走道。面对那个口是心非，甚至一度在女孩的处境危急时极速吟唱，却又因美铃的插手停下而差点咬到舌头的魔女小姐，他的脑海中竟隐隐浮现了某位金发修女浅笑的模样。
才不到一个月，我怎么也有些理解你的想法了，某种意义上还真令人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