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终于还是做了。

对于世间的道德与法律而言明显是不可饶恕且无可挽回的事。

定金发了。

好的，大约二十分钟到你那里。

我茫然地抓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刚才选定的那张照片，想着“二十分钟到你那里”……想着这些，脸上很热，明显血气上头了，脑子就像发烧一样恍惚着，但手脚却冰凉得要命。

最重要的是……我做了，我真的做了！

自从刚才微信上发消息联系过，我一直竭力在假装平静。

这不怪我，因为一想到待会儿那些平日里的胡思乱想都会成真，心里跳得飞快，那里也硬得不行。

我想像平时那样小小的宣泄一下却还是忍住了，要是此时顺着欲望胡来，等会儿可能会露怯。

等会儿……

等会儿我就要告别很多东西了。包括原本打算留给某个人的许多个第一次，坚持了这么久的贞洁，我的初吻，我的爱……这些都会失去，只为短暂的数个小时的快乐。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可越是这样想越让人兴奋不已，犯罪是否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是那边的联络。

“快到楼下了，可以下来了。”

是女人的声音。

这是等下要来的那个人吗？还是说另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规矩。

我是不是要先刷个牙？

糟了，浴室还没来得及打扫，待会儿可能要一起洗澡。

不，还是收拾一下房间，这几天一直过得很狼狈，地上都是空的餐盒还有饮料瓶……

衣服，对了，该把乱糟糟的衣服处理一下。做着如此的打算，床上散着的衬衫，外套以及内裤来不及分类与折叠，便被一股脑儿塞入柜子里。

床上铺了新的床单，枕头也换了。

对了！纸巾！之前看很多“资料”里都会在做这个之前放一盒纸巾，为了事后清理……

“啊……”

在我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时钟，约好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半，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左右。

该去接她了。

二、

我匆匆穿好衣服到楼下。先去超市买了盒口香糖，一边嚼着糖，一边翘首远眺等待她的到来。

东北的冬季夜晚绝不是出门的好时候。没有了阳光的缓和，寒冷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实。凶猛的冷意随风穿透外套，刺入骨髓。

接近半夜，小区外头几乎没有人了，连下晚自习的学生也早早回家。站在夜色中的我如同一座孤岛，竭尽全力往小区门口张望，打量道路上零星出现的几个行人或是偶然驶来的车辆，猜测着他们是否是我要等待的。

这个是她吗？

不，也许是那个……

这个人穿得很有做“那一行”的气质，

他们的车是这样的吗？

我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嘴里的口香糖从一开始的清甜变成了无味的寡淡，远处的几家灯火也渐渐消失。

会不会是没找到我？不，不会，记得我跟她说过了自己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所以不会太难认出来。

也许……

就在等得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她从小区的侧门走了进来，确切地说是朝我走来。

她踩着高筒靴，身穿长款的白色羽绒服，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她是我要等的人，而走到近处时，我才真正看清她的面容。

上门服务的网站照片一样。

精致的“网红脸”即便失去了PS的魔力也很漂亮。

而最吸引人的是那凹凸有致的肉体，宛如一只熟透了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去。

这样的古怪比喻，我总是在自己的小说里才会使用，但只有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虚妄的构想原来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眼前，而且等下就能品尝这份甜腻的滋味。

“哥哥等久了吧。”

她见我在这里，稍微挥了挥手。随后拎着挎包小步跑到我跟前说道：“哥哥等很久了吧。”

“我，我刚下来，那个……上去吧，下面冷。”

“嗯。”

她主动挽着我的胳膊，也许是外套太厚的缘故，我没有感觉到过多的柔软……

这一路上我心跳反而没有最初那么剧烈了，只是心思上更加活泛，手也不老实起来，肆意探索着她的起伏。但她对此没有什么抵触，却也非温驯迎合，或者说是近似习以为常的那种“无感”。

走入漆黑的楼道里，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开始亲吻她。此时外套的扣子已经被我解开了。

“别……到家再说。”

“抱歉……”

埋首在她的胸前，埋首在廉价化妆品的香味里，我比起买下她今晚的客人更像一只因为被捡回家而兴奋地在主人怀里撒娇的狗。

我们像这样折腾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到了家中。

“你……你坐，你坐。”

我先进门拿出拖鞋，招呼着她坐下。想给她倒杯水，手却不听使唤地撒了自己一身。她也没说什么，笑着抽出纸巾替我擦拭湿掉的地方。

“啊！”

“真精神啊。”

糟了，那里恰好是隆起的状态。

我们之间陷入了很微妙的气氛。刚才的野性忽然因为这熟悉的环境一扫而空，或者是我看到了茶几上的相框里嵌着某人的照片。

三、

“你还挺紧张的，是第一次？”

“不是，我……”

不能被看扁了。

尽管还是第一次，可我就是不想承认，这种奇怪的自尊相信不管是谁都会有吧。

“不先洗个澡嘛？”

她忽然提议道。

“哦，哦！你先去吧……”

“说什么呢，你也一起来，一起洗省时间。”

我被她拉着走进了浴室。

之后发生了什么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她为我涂抹沐浴露的手法很娴熟很温柔。

但那段时间里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即便她想做，也被我拒绝了。

走出浴室时她还关切地问我“怎么了”，可我没有回答她缘由，而是让她赶快回去。

“果然你还是回去吧，我……可能没有那个心情了。钱还是会给的，放心。”

“都这样了还说这种话。”

在她替我擦干身子的时候，那里还是老样子。

“继续做下去嘛，反正都是来玩的，开心点。”

“不了……”

我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苦闷地叹了口气。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别问了，走吧。”

“你可以和我说说的，反正我又不认识你，到处传这些对你我都没好处。”

“我……”

我实在招架不住了。

也许就像她说的一样，很多事或许对朋友对家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倾诉的，但面对素昧平生的人却能没有芥蒂顾虑的说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无比悲剧的单恋史罢了。

从高中开始暗恋某个女孩子，后来告白失败，然后一直狼狈不堪的坚持着对她的喜欢，大学也是一样，后来到了工作的时候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然后……

“我去了她工作的城市，可是被当成傻子一样甚至连面都不让我见，电话里要我滚回去，我真觉得自己像条狗似的，被她愚弄到死……”

我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我心里明白，这些事情是我在作，是我魔怔了，我傻，我唐突，我没有常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都喜欢那个人，我和其他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一样所以我是错的……

“她可真过分啊。”

“诶？”

四、

“你不觉得我很蠢，很过分，很疯？就像我很多朋友说的那样，这件事是我错了才对。”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因为她说出了与身边那些朋友完全不同的答案。

“为什么？你喜欢她没错，而且她也知道你想去找她。结果连面都不肯见就赶你回来，多半是她脑子有问题咯。”

她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淡然地回答道。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想哭。

或许我当初想找女人解脱，并不是为了洗刷被拒绝的耻辱，也不是因为恋爱无望而自暴自弃。我只是缺少这么一个无论什么事都会肯定我的人，就像她一样。

她不会一味的否定我，对我说“不，xxxx”或者摆出一大堆“常识”与“道理”，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而不是从我的角度考虑。

她不在我的对面，而是和我站在一边。

“谢谢。”

我抱了上去，此时却完全不包含任何的欲望，只是在得到了宽慰过后的释然。

“忘了她吧。至少今晚我是你的。别想太多了，至少今晚别想那些了，听话。”

她扣下了那个人的照片，随后把我推倒在沙发上。那双瞳孔湿润着，像是一池无比深邃的潭水，倒映出茫然的我。

周围忽然寂静无比，这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呼吸，将那份温热的蕴藏在胸口，我们就像两匹年幼的野兽，相互撕咬玩闹。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沉浸在快乐中的我不曾分心，但的确察觉到了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窗边仿佛有雪花碎掉的声音。

那一刻，好像心中也发生了改变；

那一刻，之前一直放不下的某些东西，瞬间化作了欲望，随着短暂的激情过后，继而消散；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明明坚持了那么久的爱恋，此时却又如此的脆弱不堪；

那一刻。我莫名的想哭。

人总是因为一些重要的事而哭泣，因为得到，因为失去，因为获得新的生命，因为告别过去的自己。

这应该就叫做成长吧，用八百块钱买到的成长。

我拼命贪求着她，她也最大限度的迎合着我。

她用力咬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是报复刚才我的激烈进攻一样。

后来，又是在不知多少次的宣泄与释放中，我们似乎都累得要睡着了。

“晚安。”

“晚安。”

五、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次与母亲以外的异性一同醒来。

正如昨晚我察觉到的那样，似乎真的有什么变化正发生在心里……亦或者说是整个世界。

“你还会做早饭啊。”

看着客厅茶几上稀粥和馒头片，她惊喜地说道。

“一个人住总要有点生存技能吧。不吃点吗？”

“不了，等下还有工作。”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叼起一块馒头片。

工作吗？她的工作一定需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吧，大多是男人，可能会有女人。从今往后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呢，我不禁猜测了起来。这也是小说作者的坏习惯。

可是想到这里，我忽然又感到难过了，她今后也许不会再属于我。

“对了，以后……”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笑而不语。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后，把一个二维码展示给我看。

“加我一下吧，想要了就给姐姐发微信。”

随着提示音响起，我的微信好友又多了一个。

吃过简单的早饭，她抓起外套提着挎包就要走了。不过已经走到门口的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到桌旁在我耳畔说道：“这是赠送的。”

脸上忽然传来柔软的感觉，昨夜记忆中的感触一样。

防盗门沉重地响起。

她，走了。

八十平米的二居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仿佛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人来过。

我甚至怀疑昨晚乃至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是我做过的一个梦。

现在，梦该醒了。

我看向窗外。清晨刚刚来临，天上云淡风轻。浅淡的阳光照入客厅，照在茶几上那被扣倒的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