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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食记

2019-01-16 22:59 作者:彩虹勇士号  | 我要投稿

原本我觉得家乡平淡无奇,只是一个落后闭塞的城市,可是自从来了武汉,只觉得失去了太多太多太多。至于失去了什么,却一时记不起来了。武汉的冬天分外寒冷,气温总能准确地维持在零度到四度之间,这个温度即使穿着棉祆也抵抗不了,反倒是零下十几度时的干冷才让人舒服,武汉冬天的阳光也格外奢侈,仅仅能透过云层告诉我白天还没过去而已。周日的寒风中,我在街上匆匆忙忙地寻找果腹的食物,在一家黄焖鸡的店前我停下了,因为这种店在黑龙江也很常见。我点了份黄焖排骨就在最靠灶台的桌子边坐下了,说实话,我对食物的品质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失望过太多次了。带豆角的地三鮮,没有调味去膻的羊肉串,甚至有包着猪肉米饭的烧麦,不带骨头不带汤的排骨……,外地的家乡菜难吃到令人发指,每次都要让我摔筷子骂街。

这次的排骨倒是令人惊喜,烧热的小铁锅里盛着尚在沸腾的汤汁,气泡不断生成,翻动,又破碎,在棕黄的汤头上缀满了小小的璃珠,新鲜的小白菜经热汤一烫,发出浓艳的翠绿,而软糯的土豆块才是土豆的主角,用勺子一压,就绽开了鲜黄的花朵,和着浓郁的汤汁……至于排骨嘛,它的好处全让以上几种食材夺走了,只留下了炖烂的骨头和清香的肉甘当配角,沉在锅底里把味道给了别人。当然我吃饭时能这么夸奖它纯粹是因为菜太烫了,让人不得不斯文地咽着口水看小锅。等到三分钟后,我才小心地夹了块土豆品尝起来,但刚吃到五分钟我就端起碗往嘴里扒饭了,十分钟时,我舀起汤头往米饭上浇,小锅里已经空无一物了,额头上也起了细密的热汗,心中一阵满足。什么叫他乡遇故知啊?这就叫他乡遇故知。

可是与冬天最配的,还是那北国的羊汤啊……羊汤最正宗最知名的是榆林羊汤,可惜我只在黑龙江吃过。那是小街里的老店,早已拆了多年,就在家的旁边。店面不大,只有二十平米可以坐人,平日里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但到了冬天,尤其是在寒冷的雪天,小店敞开了门,在门外摆上小桌与马扎,额外支上一囗专熬羊汤的大锅。在店里领了号牌,便伫在大锅边上,看着那沸腾的浓汤翻滚,汤里可不放羊肉,而是羊血,羊杂这些平时不屑一顾的东西。香料照例是王守义,有时加汤淡了还要放上精盐。盛出汤来放在脸大的陶瓷海碗里,奶白的汤汁尚在翻腾,翠绿的葱花香菜慢悠悠地打着转,粉嫩的羊肚脆生生地起了卷,水汽和着一股子淡淡的膻味在雪风中氤氲扩散,鲜亮(liang平声)至极。要来一盘筋饼或膜膜,蹲坐在马扎上和着雪花把羊汤吃下了肚,渐渐地摘了帽子又敞开了棉衣,每个人脑门上都起了大大的汗珠,热气从人们的口中,脑袋上蒸腾,仿佛他们吃下了个蒸汽机似的。现在想来,羊汤大概是羌人在冬天发明的,只有寒风中的热汤才能勾起冬天的馋虫。什么叫馋?强劲的诱惑才叫馋!还是无聊的冬日里,北方小城中,传说古时有位名人,给父亲捎了一只梨,父亲已经吃了一半,却依旧端着碗冒着大雪出门找糖,想做一味冰糖梨。

我并没有出门寻糖的壮举,却明白那种食指大动的感觉,有一年去灯火晚会回家时正赶上晚高峰,路上水泄不通。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我咽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反正末班车又挤又慢,咱们走回去吧!”,我们便走到摊前要了两串油炸臭豆腐雪风飘摇中,我和父亲静静地看着大锅。锅大约比脸盆大些,呈着滚热的豆油,几块豆腐泡从锅边滑了进去,昏黄的灯光下白白嫩嫩的豆泡便膨胀起来,泛起金黄的光,用铁漏勺抄起来,刷臭豆腐和孜然,发出世间罕有的香味。南方的臭豆腐吃的是汤和馅,需用碗盛好保住原汁原味,而北方吃的是豆泡,豆油,豆腐泡。豆腐泡的皮在滚油中酥脆清香,沾着热油涂上臭豆腐和香料,用温度把香味都激发出来,这才是真正地享用了豆腐的美味,而不是酱料汤汁麻木了味蕾。豆腐做好了,一般都四个在一起用竹签穿成串。握住竹签子,小心地用牙在豆腐上咬上一小囗,千言万语都没用了,一句“真香”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胃的。人最原始的渴求就是自温饱起在追寻各类美食的愉悦,可以说没有一种快乐会比一箪食、一瓢饮和心灵上的满足,来得更加真实自然。所以即使是在我最难过痛苦的时候,我也愿意同美食一同坚持,精心制作的美食永远不该被亏待。初中时的一个正午,我生了重感冒,头痛得要爆炸一般。每个人生病时都有一味美食良药,最大的哥哥的良药是桃罐头,每次生病他只要一吃完罐头就能容焕发。而我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美食良药,但有时生病中偶得一味也会让我怀念良久。那次的重感冒,遇到的是冷面,朝鲜人什么都想变成自己的,而冷面是个例外,在中国,冷面叫朝鲜大冷面,在朝鲜,冷面有时叫中国冷面(似乎是认为中国人的做法不是原味?),在日本却叫中华凉面,可怜的冷面谁都不要……。那次的冷面可不一般,市场上买的好荞麦面和原汤,矿泉水煮成的,自家菜地里的黄瓜切成丝,正宗的山西陈醋调味,土鸡蛋镇场面,****片压轴。放在冰箱里一镇,嗬!透明的玻璃碗,深紫的冷面汤,含着一大团冷面,缀着芝麻,盘着黄瓜,放着鸡蛋,点着葱花,盖着牛肉,配着辣白菜。散发出诱人的冷气,呡上一小口汤,全身打了个激爽的冷战!酸甜的汤,坚韧的面,连吃带喝下来就退了烧,美美地睡上了一觉,午后的阳光温暖宜人,让人忘记时间,当夕阳西下时,我已经可以走出家门了。

当然这招只能对夏天得的热感冒有用,冬天的冷感冒就只能用鸡汤羊汤了,鸡汤味道并没给我多少印象,而羊汤呢,我们上文已经说过了。那忙碌时的美味呢?北方小吃是最好选择,这里的北方指北京以北,而非秦岭以北。最简单的小吃是油条,这油条就是两条细面黏在一起,用长筷子丢在滚油里炸,枣红色的杂合面油条为又香又脆的上品,金黄色的白面油条为又酥又脆的中品,至于咬不动嚼不断的油条只能叫垃圾了。吃油条须用甜豆浆为伴,有人喜欢用豆汁,不过我没去过北京天津,我也没喝过豆汁,所以我只说豆浆。豆浆怎么做的我也没亲眼见过,我只能说喝豆浆的感受。奶白色的豆浆一块钱一大碗(有时两大碗),因为是做豆腐的副产品所以价格不高。大海碗里的豆浆比牛奶淡,比水有滋味,味道很难形容,但真的极好喝(人类的词汇在豆浆面前匮乏了),世界很复杂,但至少我在喝豆浆这件事上不会说谎。油条一般和煎饼果子摊开在一起(油条俗称“大果子”),煎饼不是成卷的煎饼,而是现用面浆在铁板上摊的,饼比煎饼厚实,摊上鸡蛋,撒上葱花,抹上甜汁,涂上酸酱,淋上咸汤,缀上生菜,把新炸的油条和肠包在一起卷上,这就是煎饼果子!鸡蛋灌饼则需要一点手法,要在煎饼时等着饼里的气泡连成一片,把鸡蛋搅碎在杯子里,用筷子将气泡挑开,趁气泡漏洞但尚未塌缩时将鸡蛋灌进去,另一个和煎饼果子的区别则是鸡蛋灌饼一般没有油条。忙碌的高中时光,经常要外出补课,这些食物便成了我忙碌间的休憩。最后我怀念的就是家乡的饺子了,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包饺子”,我包饺子的技术奇差。不过倒是年年得见,饺子主要有白菜猪肉馅,韮菜猪肉馅,芹菜猪肉馅等等。剁馅后点上香油,让馅更有凝聚力,让皮更安全(不漏),包饺子时小心地捏住封口,形成一道花边,下锅后不久,饺子浮了上来,需用冷水填入,让水不沸腾,饺子也沉了下去,饺子们“三起三落”后皮变得更加紧致爽口,正是这道多余的工序决定了菜品的非凡。饺子最令人怀念的还是过年的感觉,满桌的饺子,喧闹的客厅,热腾腾的大锅。亲戚们坐在一起吹牛讲笑话,我则自己端着碗,调整着酱油,醋,蒜泥的最佳比例,静静地听着长辈们的趣闻佚事。窗外漫天花雨,万家灯火,等待着新年的到来……。一朝得其味,一世爱珍馐,山盟海誓什么的都是空话,饭碗里的热气才是人生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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