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一念之间(上)
写在文前
杨·超能拖更·劳西终于带着她的新文章回来了!!第一次发深浅文,这次也是写了很久,构思了很久,算是一篇大作,应该会分成三趴发出来,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我从小是在海边长大的。
湛蓝的海面裹挟着白浪,像天空里的云彩,只是晴天里太阳晃着眼睛,所以我更爱看海。我爱海的波涛,爱海的粼粼,爱海的一望无际。
我爱海边那颗大礁石。
从会说话开始,我就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颗礁石上唱歌。反正海足够宽广,任凭我的声音飘了多远,也不会有人来取笑它。
我喜欢海风牵着浪花为我伴奏,我喜欢一个人对海自由地歌唱。
可我从没见过夜晚的海。
外婆总和我说晚上不能去海边。传说海里的妖怪会在晚上借着月亮游到岸上,夺走岸边人的魂魄。
可浪潮的声音夜夜拍在我的耳畔,夜晚的海勾着我的向往,每一个晚上,我都无比希望我能去看看月光下的海面。
这份渴望在我的生命中沉浮了二十多年,直到我长成一个大人,直到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学习音乐,直到我离开那片海。
我渐渐忘记了那种渴望,渐渐不再好奇海上的夜,也几乎找不回曾经的我了。
我一步一步走着,怀揣着那个曾经在海边澎湃的梦,希望这世界上有更多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从屏幕后面,努力地走到聚光灯下。广阔的舞台,炫目的灯光,照耀着我的梦,却迷糊了我的眼。我被好多人认识,却又怕自己迷失在爱里。
无数个夜晚,我梦见自己回到海边,梦见自己坐在那个礁石上,唱起默默无闻的时候爱的歌。浪花为我鼓掌,喧嚣声盖得过人潮。
我用了十年走出大海,却没想过回去,要更久。

而当我终于能够启程的时候,彼时意气风发的少年,已过而立之年。
我眼瞧着一路的风景闪过车窗,像我一生的无数炫目的剪影飘过。咸咸的海风蹭着我的鼻尖。
“这才是故乡的味道啊。”
到达故乡的小镇的时候太阳几乎都要落山了,金黄色的夕阳打在海岸上,刺得我的眼睛流下泪来。
我用手机拍下这平常却珍惜的一刻。似乎没离开这里以前,我见过无数这样的夕阳。
我常常坐在礁石上,从下午唱到天将黑,在东边稀稀落落回家的人群里,寻找妈妈的身影,等她回家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饭菜。
“真好。”
我看着远方来来去去的人群,心里挂念着的家人轻盈了他们的脚步,炊烟和饭菜的香气回荡着,柴米油盐的幸福永远都值得感动。
我把车停在路边,沿着马路一步步走向大海,心突然像个少年一样跳动起来。我在沿街的花丛里折了一支玫瑰,像是和久未谋面的情人约会,我期待的走向我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海。
路好像变得很长,走到海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
我踩着柔软的沙滩,呼吸着梦里的海风,望着我盼了半生的夜海。
真的好美。
那一刻,已不再有语言能够形容这片海。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精心搭建的场景,月亮无声地照着海面,黑色的海面上泛起银色的光,把最珍贵的钻石撒给孤单的夜。
我坐在那个常年被海水侵蚀已经有点变形的礁石上,望着海面,安静的坐着。
我想起第一天离开小镇的晚上,我也是这样坐在旅店的床上,安静的坐着,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象着夜晚的海该是怎样的,想象着我的明天又会是怎样的。
“其实还不错,尽管我仍然为这十几年缺席这片海而感到遗憾,但是唱歌给这么多人听的人生,真的很不错。”
我抚摸着玫瑰花的花瓣,从礁石上跳下来,脱掉鞋子,向海的更近处一步步走过去。
“其实哪有那么多传说啊,只是如今才见夜晚的海,带着我的疲惫与长久的期待,我才能真正体会你的孤独。”
海浪突然剧烈的翻滚了一下,像是大海的回应,海水触摸了我的脚,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就在我准备撤回脚的一瞬间,一只湿润黏滑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脚。
“我靠!”我吓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裤子被海水打湿,我赶紧闭上了眼睛,生怕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
“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你是海妖吗?你要干什么?我还不想死啊啊啊!”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胡乱的喊着。
“我长得,应该没那么丑吧,你觉得呢?”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熟悉又好听。
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地看向面前的东西。
“我靠!!!你!你!”
“我们长得一样,对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我在做梦吧,对不对!”我使劲的打了一下我的胳膊,“啊,好痛…”
“你不是知道吗,我是海妖。”一模一样的脸冲我笑着,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冒出来。
“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吧,我这就走。”我翻个身想赶紧跑,却被他更用力的抓紧了脚腕。
“你这么久没回来了,给我唱首歌再走吧,好吗?”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感觉他眼睛里祈求的模样让我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你,认识我?”
“算…是吧,应该说不只是认识你。”他突然撤回了手,“这样吧,给我唱首歌,我就告诉你。”
“你不会趁我唱歌就把我‘带走’了吧?”
“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
“切…你想听什么?”
“你离开这里前,唱的最后一首歌。”他忽然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盯着我,一股悲伤毫无遮掩的泄露出来。
“呼…好吧。”
“I miss the days when life was so simple
(我怀念过去生活简单纯粹的日子)
Felt like the glass was always half full
(人生如此乐观豁达)
Where did that go?
(美好的旧时光去哪儿了)
And every second with you was so special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 都是那么特别)
Back when we didn't fear the unknowns
(回首过去 我们不惧怕未知的时光)
But that was long ago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Who can say where the path will go?
(谁能够阐明 这条路会通往何方)
Philosophers guess but they just don't know
(哲学家们纷纷猜测 但他们实则一无所知)
Maybe that's why”
(也许这就是缘由)
……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你还会离开这里吗?还能回来给我唱歌吗?”
“应该会住一阵子吧,这样惬意的生活,我走的太远了…不是,你别扯开话题,快告诉我。”
“嗯…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攥紧拳头,看着这张脸上故意不告诉我的坏笑,真的有一拳抡过去的冲动。
“真的有点复杂啦,你干嘛像要吃了我一样的表情看着我。其实,严格来说,我们应该是一个人。”
“我叫周浅,是你的前世但也不完全是。我曾经,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角儿。我自幼学戏,肯下功夫又有天赋,不到20岁,我的名气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个时候,我的演出一票难求,剧院里夜夜歌舞升平,我被巨大的名气包围着,无数人口中的爱意托的我飘飘欲仙,却忘记了我只是个戏子...”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落下来,滚到沙滩上,化作了珍珠。
“后来日本人来了,我被他们掳走,夜夜给他们唱歌却还是被羞辱。我真的,真的受不了这样的苦,小时候吊一天腿都不掉一滴眼泪的我,那时候几乎把泪都流尽了。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肮脏的手污染了我,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自己。所以那个艳阳天,我还是选择了结束。”
“不过说真的,当我躺在血泊里,感受到太阳晒在我的身上的那一刻,我终于觉得我干净了。”
“你应该不知道,其实人都是会转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转世的时候灵魂被一分为二,一半带着记忆存在这海妖身上,一半化作人形,变成了你。”
“你叫周深,是吗?”
我看着他把一地的珍珠丢进海里,甩着天蓝色的尾巴,从海面上跃起,以一个极度柔美的姿势,躺在了沙滩上。
“嗯…你非要这样躺在我身边吗?”
这条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鱼,正托着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天真无邪地笑着,洁白的皮肤粘着水珠,天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让海面都褪去了颜色。
“没办法,我又没有人类的腿,漂在海上太累了,我想上来休息一下,不可以吗?”
他又开始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示好。
“……”
“所以你现在,已经很大年纪了?”
“算是吧,虽然脸看着还是死前的模样,灵魂应该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清冷的气息在其中忽隐忽现,我忽然觉得我们不一样,他眼中的忧愁和苍老,也并非我能简单理解的情感。
“变成海妖,是不是就不会面对衰老与死亡了?”
“怎么会呢,死亡是迟早的事,而衰老是令世间万物都无能为力的事。我不过多看了几年这片海,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死亡呢?”
空气寂静了几秒,四下无言的瞬间,风把我们紧紧系在了一起。两颗破碎的灵魂彼此感应着,逐渐缠绕起来。
“给我讲讲关于你的事情吧,我只听过你的歌声,却不知道你。”
“我该从哪里说起?”
“从哪里都好,我只是想听听你。”
“嗯...我叫周深,哦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反正我从小就挺爱唱歌的,我在那里,就那颗礁石上,面对这片海唱了很多年的歌。”
“我知道,我一直听得到,你的声音和我的很像,从第一次听见你的歌声,我就知道我的另一半灵魂寄居于你。”
“是吗...你从小,也因为声音被人嘲笑吗?哦,你是学戏的,那他们肯定很羡慕你的嗓子这么有天赋吧。”我自嘲地笑笑,“我可没那么幸运,从小因为这样尖细的嗓音,我被好多人笑话过,尽管也有人说这是所谓的天赋,可如果我没选择唱歌,他们还会这么说吗?我爱我的声音,却没那么彻底的爱它...”
“抱歉...”
“你有什么好对我说抱歉的,一路走到今天,我更感激我的声音。它是我的软肋,却也是我的武器,如果没有它,也可能没有今天的我。”
“总之,一路坎坷吧,我离开小镇去学了音乐,熬了很多年,用热爱抵着岁月漫长,唱歌给很多人听。”
“只是走的越远,反而看不清来时的路了。我于是又回到这里,还是想看看我的初心。”
“其实也就这样吧,和你相比,我不过是经历了平淡的半生而已。”
“不是的,你,很勇敢,很厉害。如果换成是我,未必能坚持这么久。”
“其实我挺自负的,我从开始学戏的第一天,就被大家夸有天赋,肯用功,说我是难得的好嗓子。”
“但那个时候也有人诋毁我,用粗鄙的言语侮辱我的声音,却不敌漫天的爱,我才得以试着忽略那些语言,继续唱下去。”
“你给我也唱一段吧,周浅…我可以这样喊你的名字吗?”
“好。”
“咦咦咦呀...”
温柔婉转的戏腔绕着海面窜进我的耳朵里,尽管我也曾经学过类似的腔调,却不敌他的万分之一动听;他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沉淀和年轻的盛气,清高却浑厚,与海浪翻滚的声音,共同谱成了浪漫。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唱歌,用相似却不相同的声音一起唱着,聊着彼此的人生,给两个破碎的灵魂,找到了一个温暖的避难所。
直到太阳从海平面上泛起白色,直到黑夜渐渐消散。
“就到这里吧,天快亮了,我要回到海底了。很开心认识你,周深。还有,谢谢你的玫瑰。”
他拿起我身边已经有点枯萎的玫瑰花,在沙滩上轻巧地翻了个身,钻进了海水里。天蓝色的鳞片在清晨的第一缕光下闪着金色的光,他在海里翻滚了一下,又从海面上探出头来。
“今天晚上你还会过来吧?”
“会的。”
我看见他脸上勾起满足而欣慰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却有不一样的美。
“那晚上见。”我望着重又归于平静的海面喃喃自语道。
我从沙滩上慢慢地走回家,虽然许久没回来过,家里的一切依然保持着原样。满墙的奖状,陈旧的家具,角落里摆放的吉他,还有很多老照片。
无数回忆冲进我的脑海,连带周浅和我讲的,他的人生。一切在我脑海里旋转着,越捋越说不清,我躺在沙发上,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