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的统一与西方之分裂
在欧洲,比利牛斯山分开了法国和西班牙,莱茵河分开了法国和德国,英国孤悬海外自不必说,阿尔卑斯山分开了德国和瑞士、意大利,多瑙河和喀尔巴阡山脉分开了巴尔干和东欧。甚至在这些现在的民族国家里面:法国的南北曾经差异显著,南方是所谓的奥克地区(朗格多克地区),语言都和北方有所不同,若没有卡佩王朝绵延不绝的男嗣、对南方阿尔比十字军的介入和百年战争中对英国领地的没收,法国可否统一也未可知;英国的苏格兰至今都还在闹分裂,而威尔士地区曾经根本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地盘,而是凯尔特人聚居的山区;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由于经济的发达也试图脱离,而其历史上的卡斯提尔和阿拉贡完全是由于和平的联姻与对穆斯林的反侵略造就的;意大利的南北差距自古以来就是巨大的,其历史上的商业共和国和近代以来的工业区多分布在北方的波河平原,南方则是没那么发达的多山农业区(意大利南部曾经数易人手,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诺曼人、德国的斯陶芬家族、法国的安茹家族、阿拉贡家族、哈布斯堡家族、波旁家族轮番对其进行统治,政治上的发展与北方几乎毫无关联);巴尔干的民族分岐曾经一度让他有“火药桶”之称,于是现在巴尔干的地图上便零星分布着许多犬牙交错的小国。事实上,我个人认为,欧洲的分裂,很大程度上,就是自然地理环境造成的。 而中国,幅员辽阔,境内民族众多。 不得不说,这片东亚的土地是一块奇异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知为什么,诞生了和西方根本不同的那种随和的、阴阳的、变化的哲学思想,原始的道教和儒家从来没有教条化的规限,也不像西方哲学那样学究化、学理化,老子的哲学事实上是倡导清静无为、小国寡民的政治哲学,孔子的学说则纯粹是亲民的世俗哲学、生活哲学;而他的经济地位,在工业革命以前的农业文明时代更是远超西方,中国经济史上,水利工程建设、耕作技术和制度、良种的培育和引进、农业的风力或水力动力机械,逐代进步,经世积累,农业生产力十分先进,中国的矿业、冶铁业、纺织业,在工业革命前往往领先西方数百年;中国的人口总数也一直居于世界首位,这即是说,中国的土地开发程度和人口出生率、成活率相当之高,据研究,大约可以估算出:东西两汉有近6千万人口,唐后期有9千多万接近一亿,北宋有1亿2千万,明朝在鼎盛时可能有2至3亿人口,清朝超过4亿。 而中国的地理,则是以山川河流为骨架,平原为聚居地的一种区域性极强的地理结构。为什么中国内部拥有这么多如此不同的文化的、民族的、经济的、环境的差异却能演化出一个统一的国家呢? 看一看历史,自然就会明白其中的原因。依我看,中国的统一是由于中国的扩张,就是由于汉族中心区域的一步步扩大。只不过,这个扩张,有时候是直接的,有时候则是间接的,而这种“间接的扩张”,也许就是“同化”的同义词。商的方伯体制和周的分封开发了边疆;秦汉帝国征服了百越、匈奴、羌人、西域诸国;富强的隋唐帝国在经历魏晋南北朝的胡族入侵以后,武力更加强盛,西北各族、南诏和吐蕃都纷纷归附,甚至多次染指朝鲜、对抗日倭,而其南方,亦在南朝的开发下逐步成为了中国的主要组成部分;孱弱的宋朝时常困扰于少数民族的入侵乃至于灭国,但是不要忘了,接替他治理中国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版图空前扩大的元帝国,没有元的征服,金和西夏与宋对立分裂的形势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这就是所谓的间接扩张,元直接指导了西藏的政治和宗教,正式统治了台湾;元是个野蛮、残暴具有原始气息的政权,元的统治衰弱以后,汉族农民军领袖朱元璋通过农民起义推翻了他,建立了明朝,之后又先后通过战争手段牢牢掌握了大理和东北地区,并通过分封藩王、建立卫所和朝贡贸易体系的方式以宗教、政治和经济的手段长期威慑西藏。而明和蒙古之间纠缠不清的漫长互动在事实上意味着:蒙古和中国已经不可分割、同属一体;清崛起以后,其祖地东北也被彻底纳入了中国的范围,康熙年间,沙俄之入侵亦被击退。蒙古三部中两部先后入附于清,准噶尔部则被最终被平定。清朝多次遣兵入藏介入西藏事务,解决了西藏本土贵族与和硕特、准噶尔部族的矛盾,并经由中央直接册封了班禅和达赖,设置了驻藏大臣。消灭郑成功以后,台湾一度设立了行省。若无清前期作为游牧民族的骁勇,这些扩张是根本无从谈起的。考察中国的国家形成,一定要重视他错综复杂的民族关系,而且要坚持运动的观点。就是在这种运动的、融合的、(间接或直接的)扩张的民族关系中,形成了一个统一的中国。 而西欧,在罗马帝国崩溃以后,北方蛮族也快速的封建化了。自此以后,蛮族其实是指那些不信奉基督教的东欧和东南欧斯拉夫人和马扎尔人与北欧的维京人。查理曼几乎统一了西欧,除了穆斯林占据的伊比利亚半岛,现今法德意三国的领土基本归入他的手中,而其子虔诚者路易死后,诸子纷争,自然的就根据地理分裂出了这三个国家的雏形(另有一个阿基坦王国,大致包括卢瓦尔河以南的法国地区,后被西法兰克国王秃头查理吞并)。而后,就是王权和中央集权不断渐进强化的时代。在中世纪,整个阿拉伯世界和东方的拜占庭帝国都在不断堕落和衰退,而德国在莱希费尔德战役彻底击溃马扎尔人的入侵以后通过封建体制逐步控制了东欧的波西米亚、奥地利、普鲁士等地。没有了外界的干扰,各国王专注于国内治理,其民族界限也由此固定。而中国,早在秦王朝建立时,就有了非常完备的中央和地方官僚体系,并且自汉以后,儒学一步步成为了在社会里占统治地位的主导思想。其后这个中华帝国在历史上要么是野心勃勃的扩张,要么是被吞并以后用发达的政治文化体系彻底同化了他的少数民族统治阶级。所以,关键的其实是:集中和统一的政治和文化体系。欧洲的基督教可以算作文化上的扩张工具。而其政治上的建树,则始终落后于东方的古中国,古代希腊罗马奠定的民主城邦体制对他们影响深远,其近代的城市自治也可算作一种体现。 综上所述,中国的统一与欧洲的分裂,原因有二: 一是欧洲外部环境相对平稳、民族关系没有中国复杂。 二是古代欧洲的政治体制一直不够集中,或者一直没能达到集中的顶点而有缓慢的集中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