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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第三十一回 励精图治1

2023-09-03 12:13 作者:竹语卿国学书房  | 我要投稿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一回 励精图治



  这又过了十三年,期间天启皇帝登基,不料魏忠贤竟能荣耀直升,高寀依附魏忠贤升至兵部尚书,黄坤当然不可能知道当中的原由是因为魏忠贤女儿冯素玉与任青阳那个案子的原因。偶然的一次,高寀在东厂去交接工作,竟然撞到了当年逃了的黄坤。


  黄坤自打进了东厂的小指系统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有关自己的资料统统先毁了。那日魏忠贤在听黄坤说自己出卖人的故事的时候,表示他知道他当初是这么干的。所以黄坤当时一听魏忠贤说他知道自己干的什么事,不由得惊骇之极,但魏忠贤只冷漠的说了句我比你先进东厂,他并没有追究。

 

  可惜黄坤没算到又和高寀碰面了,黄坤怕高寀找魏忠贤告发自己隐瞒资料一事,一是他做了太监在东厂混比在宫里混强太多,他怕自己东厂的职位保不住,二是他糊弄魏忠贤这事如果被魏忠贤知道,也绝对是个死。正当黄坤吓得六神无主之际,被高寀秘密叫到瓦子巷,通知他要想保命,要想继续做东厂档头,以后就听命办事,而且不能让魏忠贤听到或是知道一点风声,否则后果是什么黄坤自己应该明白。

 

        高寀叫黄坤帮他找一个人,是个男孩,说如果这个人还活着,现在应该二十多岁,名字中有一云字,黄坤想起薛如忆当年怀孕的事,便问高寀是不是要找他的儿子,高寀说在扬州的时候遇到了薛如忆,告诉了黄坤当时发生的情况。


  黄坤听说高寀收养了一个女儿,但并不知道那是魏忠贤的女儿,当年黄坤看见高寀被薛如忆捅了下腹,这二十多年高寀没有亲生的儿女,还要找薛如忆生的儿子,于是猜到高寀可能丧失了生育能力,满口答应一定好好办。

 

  后来许显纯叫黄坤多调查一次凌云冲的身世,黄坤因此特别留意了凌云冲的资料,翻查之下发现凌云冲的卷宗上赫然写的有薛如忆的名字,而且他的名字里刚好就有一个云字,当时他就急忙向高寀秘密汇了报,于是就有了‘一庭芳’试探凌云冲身世的安排,这件事以后,高寀听了无可的转述,几乎肯定凌云冲是自己的儿子。


  黄坤掌管东厂的情报系统,喂养了很多信鸽,都是传递东厂消息所用。高寀暗地里与建州相勾结,不仅倒卖军火,还互通军事情报,他命黄坤另外办的一件事就是利用东厂传递消息的机会作掩护,顺利的和建州互通眼线传递消息,但终归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被兵部侍郎李瑾逮到了一次,但令李瑾发指的是,与建州来往的函件都是以李瑾的名义签署的,把罪恶的线索指向李瑾本人。

 

  很快魏忠贤得知李瑾在调查东厂和建州勾结的案子,当时魏忠贤和清流斗争得硝烟弥漫如火如荼,认为这是清流想阴狠地整垮他、置他于死地的诡计,竟然说他掌管的东厂通敌,等于说魏忠贤通敌,天启皇帝再怎么不管事也绝不会不杀一个通敌的人,哪怕这个人他再宠信再放纵,魏忠贤当然怕,于是倒打一耙先发制人,矫诏皇命,以通敌叛国罪名,叫许显纯陆超逮捕李瑾,借机捕杀清流一党。通敌事情败露后,高寀便销声匿迹,无所动作,再也没叫黄坤传递情报消息。

  

  凌云冲听到黄坤说当年亲眼看见高寀被薛如忆捅了下腹,便也猜到高寀可能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无怪要找薛如忆生的儿子。他曾听薛如忆说起,她的儿子早产,刚出生不久就死了,所以当她听凌云冲说她和他娘的容貌很像的时候,她真心的当他是她儿子那么爱护有加。


  凌云冲之前还疑惑高寀怎么会以为自己是他儿子,如此离奇怪异匪夷所思,现在终于知道原来真和自己猜测的一致,果真是薛如忆蓄意戏弄他的。现下凌云冲总算了解到他们之间深深隐藏的纠葛情仇,以后对付高寀更多了一些把握,他要利用薛如忆给他的儿子身份整治高寀,为薛如忆报仇。

  

  凌云冲瞧着这个奴才样的黄坤,心里暗忖,这个东厂的四档头,负责东厂的小指系统,对于黄坤这种货色,魏忠贤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他当年也算一方豪强,黑白两道通缉的大人物,但他在魏忠贤面前呆得太久,越发没有尊严,丢自尊能丢到他那份上,也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这厮闲来哼哼小调,找找寡妇、大姑娘的,不在魏忠贤面前小日子也忒自在,对下属其实也不错,吃喝拉拢加好说话。


  在上司面前谄媚讨好,为活命不容易,一副奴才嘴脸,太监本性,一旦势危立刻背主投强,他这棵墙头草也不是容易当的,他变脸的本事可是谁都学不来的,他没有许显纯的胆略和野心,只是想安分的在一个强人手下做个奴才,狐假虎威获点权势,这样的人每每和人拼命都是被迫的,他所谓的忠心也只是嘴巴上说说的。没有大义,没有气节,只是求生的本能,只是想要保全自己,想要活下去。他自然知道他串谋通敌该当何罪,而且他处在东厂职位监守自盗更是罪加一等。

  

  听得黄坤心惊胆战的道:“督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的。黄坤不敢欺瞒督公,绝无半点不实。求督公赐黄坤解药,饶黄坤不死。”


  凌云冲不动声色的道:“姑且听你所说。”顿了一下,又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那天你干掉陆超回来复命,我说‘怕人的人不见得杀不了人’,现在我便跟你说下半句,那就是‘怕人的人不见得不会被杀。’你这条命,现下用不着我动手,就是皇上,甚至高寀,都不会让你活,而你又中了魏忠贤下的毒,真是祸不单行死期将近。”


  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黄坤吓得魂飞魄散,惶遽跪地,叩头不止,可怜巴巴的哀求道:“督公饶命,饶命啊。求督公恩赐解药,黄坤肝脑途地任凭驱使,您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凌云冲俯身在他头上说道:“眼下你这条命,能让你活的只得靠你自己,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嗯?”说着直起身子,蔑然的一笑。黄坤爬将起来,毕恭毕敬的道:“督公有何吩咐,黄坤一定拼命为您去干。”


  凌云冲从袖子里拿出事先揣着的一张大纸,丢在他手上,道:“把你刚才说的那些,通通写下来,注意,要一字不漏,枝枝叶叶清清楚楚的写下来。”黄坤大惊,呆如木鸡,两手接过那纸,恭顺听从的一躬身,连连道:“是,是,督公。我写,写下来。一定要多详尽有多详尽。”说完咬破食指开始写起来。

  

  就在这时,凌云冲所率的那一众锦衣卫的队长快步走了过来,拱手回报道:“启禀督公大人,魏忠贤豢养的那批亡命之徒,人数过千,方才咱们锦衣卫队和二十一死士同时夹击,已将他们杀灭大半,其余漏网之鱼统统弃械逃散,现下咱们的人正在全力围捕。相信很快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凌云冲点头道:“很好。这到底是皇上亲自交托下来的事情,咱们绝不可掉以轻心。给我传令下去,这事处理一定要妥当利索,绝容不下半点疏忽,一点遗漏。天亮之前,我要听到你们的好消息。兵贵神速,办事要快,咱们也好及时回京向皇上交差复命。”锦衣卫队长拱手领命道:“是。属下这就让大伙儿加紧去办仔细去办。办妥之后,速来向督公回禀。”


  凌云冲抬头看了看天色,下令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让锦衣卫的弟兄们办完事就在附近休息一会儿,今儿个咱们就要赶回京里去。待会儿叫二十一死士的头领来见我,我有事情吩咐。”锦衣卫队长拱手应道:“是。属下立刻去办。”说罢,躬身退走。黄坤哆哆嗦嗦将写好的罪状低头哈腰地双手奉上,恭敬的道:“督公,所有该写的,黄坤都写了,请您过目。”

  

  凌云冲接过那纸,黄坤又道:“若您还觉得不够,需要加写什么,黄坤立刻补上。”凌云冲不动声色,把纸上内容从头到尾细扫了一遍,确定与他刚才所供述的事件条条一致,收将起来揣在袖子里。


  黄坤见凌云冲一言不发,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声泪俱下的哀求道:“求督公开恩,赐黄坤春花散的解药,求求您,饶了黄坤吧,您有任何吩咐,黄坤忠心听命差遣。求求您,求求您。”


  凌云冲不紧不慢的从腰带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纸包,丢到黄坤面前,道:“这是一半解药,等你做完我叫你做的事情之后,再给你另外一半。”黄坤拾起来,叩头道:“谢督公!谢督公!督公再生之德,黄坤没齿难忘。”说着从地下爬起来,慌忙把纸包里的药丸吞了下去,然后马上恭顺的问道:“敢问督公,不知督公有何事差黄坤去做?”春花散是东厂二档头赵小兴新制的毒药,这毒是魏忠贤从他那里拿到的,凌云冲还未听说过,黄坤更是不知此毒,将才那阵他听凌云冲和魏忠贤对话说到这毒方才知道。


  凌云冲并没有真正的解药,那只不过是普通的丸药而已,黄坤连春花散这毒药都不知是何物,当然分辨不出解药的真假,就算他不信以为真,也只得信了当真。而且刚才他听魏忠贤说,赵小兴的这种毒,现在世上再没有解药。于是凌云冲给他的这包解药,他不信也得信,不然上哪儿去找解药?

  

  凌云冲要调查案情,‘春花散’的解药一事,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借此诱逼黄坤道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实。凌云冲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现下先不忙叫你知道,以后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听到吗?”黄坤点头哈腰的应道:“是,是,黄坤遵命。”


  凌云冲道:“那个叶迎春,我倒要会她一会,等回到京城,你跟我到瓦子巷柳竹小舍走一趟。”黄坤躬身应道:“是,督公。”凌云冲道:“去打点一下,准备回京。”黄坤应道:“是。黄坤告退。”躬身一鞠,疾步而去。

  

  凌云冲一个人在村林里站了一会儿,眼见天色渐明,忽听得脚步声响,转头一看,见从远处走来一名死士,头戴斗笠,手提长刀,正是那二十一个死士的头领。凌云冲走上前去,问道:“处理得怎么样了?”那死士头领回道:“已全部斩杀干净。那些个锦衣卫正在善后,很快便能收拾停当。”


  凌云冲微一点头,道:“现下魏忠贤已被诛除,你们二十一个人也可以功成身退回到月泉镇,以后就不用戴着竹笠,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你们离开这么长一段时间,林清风应该也挺想念你们了,你们现在回去,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凌云冲知道他们和朱由检之间因为东厂废留问题的冲突,所以不能让他们再回京城,以免引起事端。朱由检利用他们去杀魏忠贤,正是为了缓和他们嚷嚷废除东厂的噪动。如果让他们回去京城,再和朱由检闹得争执不休,后果定然不堪设想,皇权不可违逆,朱由检必定会派人灭了这股力量。说不定他很有可能叫自己亲自去做,如果自己迟迟不行动,难免会有杀身之祸,虽然自己无惧生死,可是任青阳和无可妹妹自己怎能不管?在倒魏之时,朱由检已经派亲信监视无可妹妹,预备以她牵制自己。如今这事也同样可能,如果朱由检真拿她们要挟自己,自己又当如何处置是好?

  

  现在他说这番话就是想将那些死士劝离京城,不让他们和朱由检搞到闹翻的地步,这是最妥当的办法。 那死士头领道:“本来咱们在京城也待不下去,那儿的生活我们都很不习惯。那天皇帝正式下达给咱们除掉魏忠贤的密令,让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魏忠贤,还说会派人协助咱们一起除掉魏忠贤,得到皇帝支持倒是其次,咱们都和魏忠贤不共戴天,又受林清风林大官人所托,咱们自当办妥此事。虽然咱们受命于谁都会有个交代,不过皇帝许诺事成之后要封赏咱们,咱们觉得能让咱们手刃仇人已是最大奖赏,所以咱们决定不再回去京城,现下就回月泉镇。”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冲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皇上也不会怪罪你们的,不能强留只能答应。这里离月泉镇还有一些路程,你们可以暂且在途中歇息,择日再离开。我回到京城,会向皇上说明。你们放心回月泉镇去吧。”死士头领道:“皇帝跟咱们说,没了魏忠贤的东厂是他皇帝的东厂,他会让东厂走上正轨,所以咱们才深信不疑领命诛杀魏忠贤。咱们希望他说到做到,别再让咱们在月泉镇看到东厂番子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不然咱们就算拼了命,也会杀上京城找他讨个说法。”

  

  凌云冲心想这些死士和林清风本人,都是极其憎恨东厂的,而自己能把这些人借出来,也是说为了消灭东厂,这些人和林清风如果知道自己不仅没消灭东厂,还自己当上了大头的,是不会肯罢休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坐上了东厂督公的位置,他们会怎样?本来凌云冲之前还有点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当时他们听说朱由检要留着东厂就激烈的抗议,对他这个只有一步之遥即将任职东厂督公的总指挥也开始离心,所以他不得不担心。但是现在看来,死士们觉得他和林清风之间的交情深厚,也不会死心眼到谁当督公就反谁,他当了督公也要反的地步,然而他发现他们仍存戒心,和自己离心已成定势,他们毕竟是林清风的手下,怎会完全信任自己。

  

  为免他们和朱由检冲突,现下让他们离开京城再好不过。凌云冲道:“这个你们大可以放心,你们不必再为东厂存废之事和皇上讨价还价。我现在奉命接管东厂,统管东厂一切事务,虽然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让我就任督公一职,不过这个位子我是坐定了,皇上不废东厂,他就要找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统御东厂的人,而要做到这些,除了我,谁也顶不起来。在我管制下的东厂,一定会逐渐回到正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愿。所以你们绝对放心,东厂,一定会面目一新。”死士头领道:“如此甚好。咱们就再相信你一次。”凌云冲取下腰上挂的信物刀,道:“这一仗我们已经成功,现在我把这把刀交还于你们。”说着将刀递了过去,死士头领接刀抱拳道:“告辞。”走去会合其他死士。

  

  夜光隐退,曙色降临,凌云冲率领那一队锦衣卫人马起程返回京城,黄坤跟随在后。一路急速回程,第二日就到了京畿辖区,连夜赶路,不一日已抵达京城。晌午时分,凌云冲回到东厂,稍作休整打理,即刻进宫去见朱由检。


  凌云冲进得宫去,径直去到文华殿,却没有在文华殿看到朱由检,便问守侯在此的内侍太监,道:“皇上在哪里?我刚赶回京城,有重要事情禀告。”王承恩道:“皇上刚刚还在这里,现下才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要过来,所以吩咐奴才不要跟着,就在此等候。皇上已经批阅了一天一夜的奏章了,今早早朝过后,皇上又在文华殿审阅今天刚上奏的奏章。现在才用过午膳,正在湖心亭休息。奴才这就过去通报。凌大人请随我来。”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冲跟着王承恩来到宫后苑中的湖心亭,远远就看见朱由检立在亭中,两手叉腰,看向湖面,若有所思。王承恩走上前去,道:“皇上,东厂凌云冲凌大人到了。”朱由检听见他的声音,随即转过头,看见凌云冲正朝亭子这边走来,对王承恩道:“你先退下吧。”王承恩应声退走。


  凌云冲走到朱由检面前,拱手行礼道:“臣参见皇上。”朱由检道:“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凌云冲道:“臣只是不想让皇上等得太久。”朱由检道:“你是个有心之臣,朕很欣慰。”凌云冲道:“皇上,那个老家伙已经不在了。”朱由检道:“哦?他怎么死的?”

  

  凌云冲道:“自缢而死。”朱由检道:“朕已经听说了。你找的那个姓白的书生,编曲一首,给魏忠贤送终。兵不血刃就要了魏忠贤的命,这个杀法,着实干净利落。”凌云冲道:“魏忠贤不怕生死只怕成败,杀掉他很容易,但要真正打倒他、彻底打跨打败他,莫过于让他神形俱灭,尤其是让他自己回顾这种滋味。所以臣布置了这个陷阱让他自己掉下去。那首挽歌是一支绝妙生动的说唱,更是针针见血的注解,魏忠贤听到的,不是这首曲词,而是他的一生。得到后再失去,远比一无所有要痛苦得多。魏忠贤罪孽深重,杀掉他太便宜他了,现在他不仅死了,还败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这是魏忠贤最怕最恨的事情。”


  朱由检道:“不错,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魏忠贤这下死得真是丧魂丢魄,他自己便觉得他真正垮了彻底败了。”既而满意的笑道:“你办事总是谋定后动,凡事深谋远虑,看来东厂督主的位子非你莫属。”凌云冲微微一笑,谦逊的一低头,随即抬起头,道:“这样我才当之无愧。”

  

  朱由检微笑道:“那我也真的放心了。”跟着脸色一肃,又道:“这趟朝廷铲除魏阉一党,元气大伤,满朝文武大臣,非魏党成员竟寥寥无几。朕初登皇位,很需要你们这些栋梁之才为朕辅助朝政,为朝廷出力,为朕效忠。”


  朱由检清楚的知道,阉党势力遍布朝野,早已根深蒂固,就算魏忠贤死了,他们也一定不会就此轻易的臣服听命于新皇帝。他将魏忠贤的亲信党羽统统罢免或流放或处死,但像高寀这样的曾经同党,却早早与魏忠贤断绝了明处的亲密来往,与魏忠贤只是例行公事的见面,当下早已不是魏党一列,最多在暗地里还有勾连,然而苦无真凭实据,处置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另想办法。


  揪查高寀通敌的案子,最难的是查证工作。谁会那么傻,把证据一直留着等人来抓。可要没有证据,揪查通敌一党就是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所以取证是第一关键,然后才能够指证那些通敌分子。朱由检思索着想让凌云冲去做这项工作。

  

  凌云冲知道现在朝中因魏党被除,职位很多空缺,正是用人之际,他很明白朱由检这话的意思,说道:“是。臣自当尽心尽力。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需要顾虑的事情自然很多,国家大事与人情世态各有各的重要,但有时候却很难兼顾。忠心的未必真能干,能干的又怕他不忠心,能臣不一定是忠臣,忠臣却不等于能臣,若是能两者合二为一,那是再好不过,这样的臣子不是没有,只是历来既忠且能者太少。”


  朱由检赞许地微微点头,说道:“做皇帝本来就不是一件清闲享福的事,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这一番话,实在倒真的点破了为政之道的艰苦还有困惑。朕思贤若渴,然而满朝文武间杂奸佞其中,大小臣工实心济事者能有几人?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奈何能用之人可用之人却不多。如果方正安能像你这样了解朕的心情那便好了。可惜,哎。”说罢,长长一叹气,随意走动了几步。

  

  凌云冲刚刚回京,不知道这几天方正安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到朱由检,此时朱由检有意在他面前说起方正安,绝不是随口感慨而已,他从朱由检的口气里觉察到事态情况非同一般。他知道在魏忠贤还没倒台的时候,方正安就曾奏议朝廷希望能够削减东厂的人马,他猜想是不是方正安现在又旧事重提,甚至变本加厉和那些死士一个腔调要求皇帝废除东厂,因此惹得皇帝不快。便即问道:“方正安一向和皇上同气连枝,他如何不能体会皇上的感受呢?”


  朱由检道:“朕也很希望咱们像之前那样同心协力,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一二再再二三的拆朕的台,先是关于怎么处理魏忠贤,再是关于东厂存废问题,现在又是关于驿站裁减与否,朕一直举棋难下,还不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凌云冲回想起当日朱由检问自己和方正安对他流放魏忠贤的看法,方正安表态是一定要杀之免除后患,后来又几次上书朱由检,说以魏忠贤的罪行死有余辜,应处以极刑,希望皇上改变流放的判决。朱由检在看过方正安的几番奏章后,均是不与理睬,仍是按自己的决定处理魏忠贤,将其流放。最后因情势大变,朱由检才重下决定,必须杀了魏忠贤斩草除根。但通过这件事,朱由检觉得方正安露出了和他唱对台的苗头。


  凌云冲猜想,驿站问题一定是自己离开京城这些天方正安和朱由检才闹起来的,所以自己并不清楚,不过东厂存废问题,他却是早有耳闻的。东厂这个机构,是维持王朝统治的,是没有副作用的。在魏忠贤掌管时期,它扰民了,这个时候它是违规操作的工具,但是在大多数时期,它有利于维护朝廷的势力和统治,是相当积极的作用。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冲道:“驿站之事,臣还无所知,姑且不论。难道他这些天还在为东厂的存废问题上书请奏吗?”朱由检道:“裁减驿站一事,是你离开京中这几天朕才下达的旨意,你不知道也不为过。但是关于东厂那些事,你是一早就知道的。在魏忠贤还没倒台的时候,方正安就曾奏议朝廷希望能够削减东厂的人马,魏忠贤倒台以后,他和林清风的那些死士异口同声,向朕提议废除东厂,虽然他没有像那些死士那般激烈,但他对东厂始终存有异样的眼光。他说他不想看到东厂阴魂不散,死灰复燃,祸害天下。其实他所持的理由也言之有理,魏阉掌管下的东厂,上乱朝纲,下扰民生,确实作恶多端,祸害天下,难怪引起朝中、民间如此巨大的反感,更何况他跟你一样,同遭东厂毒手,家破人亡,难怪他恨东厂。

  

  他的心意朕非常了解,可是他似乎不曾明白朕的境况。朕说那是朕的东厂,不是魏忠贤的东厂,你还不明白吗?他说在他看来,这还是东厂。朕当然知道他这话里面想说的意思,其实东厂背后一直是握在皇帝手上的势力,魏忠贤不过是利用先皇不问朝政之机才趁势祸乱到了朝纲,但是在朕掌控之下的东厂,又岂会像魏忠贤那样祸害天下?朕实在忍无可忍,当即斥责于他,胆敢将朕与魏忠贤相提并论。朕跟他说,现在的东厂是朕的东厂,与以前魏忠贤的东厂根本是两回事。现在东厂在小凌的手里,也就握在朕的手里,小凌听朕的指示行事,按朕的意思做事,如今的东厂就是朕的东厂,是小凌掌管下的东厂,难道你连你的好友兄弟也信不过吗?他听朕说让你接管东厂之位,这才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凌云冲道:“先前关于怎么处理魏忠贤一事,方正安几番上书奏请皇上改变判决,此举确然违逆了皇上一早已发出的圣谕,但他所说也有一定道理,魏忠贤的确十恶不赦,说到底他还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稳固而为,这和皇上的意愿一致。诛杀魏忠贤,乃为民除害,不为我们私人仇怨,也是为社稷黎民。皇上英明,大可不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凌云冲知道朱由检认为方正安和魏忠贤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亲手杀魏报仇,所以认为方正安此举有些假公济私,虽然实话说按魏忠贤的罪行也确实该死,但朱由检认为方正安在这件事上多少存有私心,只顾将魏忠贤除之而后快,没有遵从他下达的旨意,所以才违逆他早已发出的圣谕而三番二次的上书。现在凌云冲趁机劝说,为的是和缓他们之间的矛盾。


  朱由检道:“朕也不希望伤了咱们君臣之间的和气,所以这件事朕就这么算了。不过接着东厂存废问题,他又和朕闹得不快。朕觉得他没有替朕思虑,他只顾他自己所想。”

  

  凌云冲听着他这番话,心中暗忖:“东厂本来一直就是握在皇帝手上的势力,我无非是一颗棋子,存废之事,岂是我说了算的?如果他要废除东厂,在魏忠贤离开那刻,东厂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他还要我接替魏忠贤的位置,他自己明明不愿意废除东厂,却非要我帮他说出来,足见这个皇帝心计颇深。


  他曾经在五福客栈对我许诺一定有福可享,但从他秘密杀掉奉圣夫人开始,我已经不信他了。他表面上下旨送其往西山别院修养,看上去也算情深意重仁慈厚道了,但背地里却忽然暗下杀手。这是一个很有手腕的皇帝,他岂会对政敌前嫌尽弃,芥蒂全消?奉圣夫人当然该死,只是他这个做法确是令人刮目相看。


  自从我踏上卧底这条路,生死问题都没得思量,更别说将来享什么福,我从不奢望。我对自己的处境一直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说一定有福可享,不过是因为一个共同合作的目的而已,使的是拉拢人心的手段。

  

  我只求能够全身而退已是最为难得,就怕连这个期盼也难以达成。虽然他打算把东厂交由我掌管,可是他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相信我,所以要我除掉魏忠贤向他证明我的忠心,然后才对我有所信任,才让我掌管东厂。他不是当初那个和善可亲的信王,他是皇权至上的皇帝。


  难怪那天无可跟我说,皇上城府极深,他对要铲除的人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自己和方正安虽然颇得他重用,可是他为了保住皇位,什么事也都做得出来。虽然他没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却派人严密监视着我的妹妹。他知道我极为在乎无可,他企图用她来限制和要挟我,所以他暗中调派内宫侍卫监视她。假如我有异动,他的亲信侍卫定会将无可拿住,迫使我不敢以手中的大权颠覆他的位子。他用无可来限制我要挟我,着实戳到我要害,他料定我不会为了一点权势,不管不顾自家妹妹。他如此做法,可见他并不真的完全信任我和无可。

  

  这是一个敏感多疑但又深谋远虑的皇帝。魏忠贤毕竟不是皇帝,权势再大也得维护皇帝,可如今的朱由检是皇帝,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就算我有胆子对他说不,可我是不是又一定有实力做到不呢?我一个人倒无所谓,但是无可和青阳我能不顾么?我凌云冲眼里确实不在乎皇帝给的这些大权大势,他这个皇帝我也不放在眼里,但是有时候还真是不能随心所欲,无可和青阳我不能不管不能不顾。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方正安就是一个例子,我也不例外。现在方正安和他闹矛盾,我得帮忙缓和化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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